《情恸天山:云殇》 第1章 千竹村 噩梦1 朔风掠过一望无际的荒原,漆黑的夜幕下难辨方向。女孩弱小的身影独自在风雪中挣扎,饥饿、疲劳、寒冷、恐惧不断地销蚀意志。前方,出现一星闪烁的亮光,是火光?是希望!越来越接近,不!那是一匹狼!是它幽暗的眼睛!女孩转身逃跑,那匹狼紧紧追赶,她跑不动了,两腿灌了铅,陷进厚厚的雪堆,狼扑过来…… 血,眼前殷红一片,分不清是喜庆花堂上的红烛,还是满山的烈火,还有,那垂死的孕妇肚子上汩汩冒出的鲜血…… 她惊醒了,捂着胸口喘息,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 五年了,几乎每晚都在重复同样的噩梦,已经忘了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是什么滋味了。喝下半杯凉茶后,她踱到村口。 月华如洗,竹影婆娑,千竹村沉寂在静谧的梦乡中。夜风拂去了她额上的冷汗,月光清晰地映出那张惊艳绝美的脸庞,那是一种决不该沦落于尘世的美,千丝万缕的长发,忧伤地飘拂在月晖中,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揽尽了天下碧水的灵秀,清澈温情之余,隐约闪动着十四岁的少女不该有的忧郁。 玉恋云,她是天山派掌门玉旭武的女儿。 五年前的一天,当她在黄昏落日下回到天山浩气峰的家中时,昔日的家园已葬于火海,残垣断壁,尸骨狼籍,天山派大大小小二百余口化作焦炭……那一天,夕阳如血,那一幕,至今依然常令她在噩梦中惊醒。她只知道,当天,是父亲玉旭武约了宇文太在来生崖比剑决高低的日子,江湖中一向传言玉旭武是因与宇文太水火不容,得罪了他,才导致杀身灭门之祸,浩气峰没有活口,至今也不知道当时的真相。天山派即被灭门,迫于宇文太的强大,当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过问此事的缘由,而恋云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骤然失去家园,恐惧之余一片茫然,隐姓埋名一路流落到杭州,想打探有关宇文太当年与父亲玉旭武的决战内情,弄清楚宇文太到底是不是天山派的仇人。然而宇文山庄规矩森严,外人根本无法接近,饥病交困,昏倒在路边,是千竹村的人救了她,看她性情温良乖巧,善良的村民便收留了这个孤儿,至今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和来意。 千竹村,隶属于赫赫有名的明皇敕封天下第一庄——宇文山庄。村中多老弱妇孺,基本是庄丁的孀妻遗孤和老迈,平日里专供山庄的织染洗绣。那宇文山庄,便坐落在杭州城外西湖畔,占地数百顷,红砖碧瓦,亭台楼阁,中有大湖烟波浩淼,气象森严不亚于王侯府邸。庄主宇文太,是令天下群雄敬畏的传奇人物。相传明皇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与他有生死之交,以至于明皇登基后许诺,只要朕一天是大唐天子,卿就是草莽中的王侯。他先后娶过两位夫人,第一任夫人萧瑶,是塞外天山冰雪堡堡主萧易水的妹妹,生下一子宇文剑,后来一场巨变宇文家族遭灭顶之灾,宇文太成了被通缉的钦犯,同冰雪堡也反目成仇,萧瑶将儿子丢给宇文太,离异而去,嫁给了西域黄狮魔的长子黄沙。 第2章 千竹村 噩梦2 宇文太身陷绝境时,遇到了苗月柔。苗月柔出身商贾世家,父亲是个儒商,却娶了一位江湖中的女子,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苗月琳,嫁给了冰雪堡萧易水为妻,小女儿就是苗月柔,两个女儿不仅容貌闭月羞花,而且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两人一见钟情,明皇登基后,为宇文太平反昭雪,宇文家族得以重振,宇文太也与苗月柔缔结连理,夫妇二人感情至深,在江湖上至今还传为佳话。后来苗月柔产下一子俊玉,不幸身故,传闻死于难产。俊玉出生后,便被宇文太送到海外一个名叫“无忧岛”的地方。那个地方,连如今已威震四方的少庄主宇文剑也没有去过,族规森严,只有家族有功之臣的家眷或年老体衰,退隐江湖的子弟,才可以上岛颐养天年,凡是上岛的人,没有宇文太的许可,终身不得离开,因此,兄弟二人素未谋面。宇文太在苗月柔死后,至今没有再娶。 苗月柔的墓,就修建在这千竹村旁。 白天,发生了一件事,令恋云耿耿于怀,她遇到了少庄主宇文剑。这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掩藏自己,因为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不足以同强大的宇文山庄对抗,想要查明真相报仇难比登天。当时,宇文剑在追一名身份可疑的女子,就那么与她突然在竹林中相遇了。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的少庄主,一下子对眼前绝世惊艳的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从没有意识到自己修长娇软的身子,如烟长发,醉人的体香对异性将是怎样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多年封闭、低调的生活,使她单纯如一张白纸,村子里多是妇女老人,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异性那样盯着看,那炙热大胆的目光,让她到现在还双颊发烧。 多年来,她等得就是接近宇文山庄的机会,现在契机从天而降,她却不知所措了。宇文剑风流是众所周知的,他四处留情,韵事满天下,他还会再来吗?如果再见,她该怎么做? 虫声唧唧,一个人徘徊在竹林边,心思如同月光下斑驳的竹影纷乱。忽然,所有的虫声停止了,竹林,死一般的沉寂,一股寒气弥漫在村庄上空,令人汗毛倒竖,是杀气,浓厚的杀气!发生了什么事?她猜测着,难道说那位少庄主看破了自己的身份,派人来杀自己灭口,妄图斩草除根,掩饰五年前剿灭天山派满门的恶行?可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呢?自己跟他从未谋面,五年前,自己还是个九岁大的孩子,不,不会的,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无数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千竹村,竹林里到处是刀剑影影绰绰的寒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冷香。在浓重的杀气中,响起一阵琴声,如同塞外严冬凛冽的寒风,骤然而起,带着横扫千里的杀气,灌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随着琴声响起,几十个玄装鹰面的魁梧大汉冲进千竹村。 第3章 千竹村 噩梦3 村中的老少被那充满杀气的琴声惊起,有人出门欲探知究竟,还没明白,就被鹰面人一刀劈在血泊里,突如而来的杀戮让小小的千竹村笼罩在一片凄厉恐慌中,混乱中,虽然也有人奋起反抗,可村中多是妇孺老弱,哪里是剽悍的鹰面人的对手,被逐杀得四处乱逃。 眼前的惨烈让恋云胆寒,她毕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浑身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起,虽说宇文山庄有可能是自己的仇人,但这几年已经跟千竹村人亲如家人,看到他们被屠杀,就仿佛又看见天山家中的惨烈。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抬眼看去,原来是村中的双生姐妹大杏、小桃被一鹰面人追赶,大杏回身挡住鹰面人,好让妹妹小桃脱身,被鹰面人一刀拦腰劈成两半,大杏惨死,小桃悲痛欲绝,回身要去拼命。恋云一惊,这两姐妹平日跟自己的关系最是要好,常常在一起结伴浣纱绣花,她当然不能看着小桃再去送死,于是纵身向前,直扑鹰面人劈向小桃的剑锋。 恋云天资聪颖,自幼习武,悟性极高,剑术造诣出神入化,她让过锋芒,兰指如剑,那鹰面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手中。鹰面人心存不甘,扑上来抢夺长剑,任凭他用尽力气,根本不能沾着恋云的衣角,鹰面后一双眼睛怔怔看了恋云片刻,绝望地叹口气,自己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气急之下,一头撞在青石上,脑浆迸裂,竟然自尽了! 恋云没有想到鹰面人会这样,满地的血浆让她一阵眩晕。小桃恨恨冲尸体唾了口唾沫:“强盗!害死了我姐姐,应该把你碎尸万段!云儿,想不到你还会功夫,还这么厉害!我们快走吧,回宇文山庄求援。” 一声娇笑,一白衣女子挡住了两人去路。恋云认得此女,白天就是她被宇文剑追赶,她说她叫兰心,被坏人劫色,恋云看她说的可怜,刚刚将她藏起,就在竹林遇上宇文剑。当时她还真以为是风流的少庄主看上了兰心的美色,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兰心说的全是假话。 兰心轻轻一笑:“小姑娘,看不出你功夫还不错。”小桃怒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是宇文山庄的地盘!” 兰心显然没有把小桃的话当一回事:“宇文山庄,挺吓人的!”她一招手,有十几个鹰面人一起围了上来。恋云剑术虽然精妙,但毕竟没有实战的经验,加上还要照顾小桃,当下十分慌乱,混乱中,小桃被擒,她陷入重围,力气有些不支,想想不能硬战,只能以巧取胜,用了一招“漫天飞雪”,但见剑影重重,便如满天的雪花,不见人影,鹰面人眼前一花,已给她突出重围,直扑兰心。 第4章 千竹村 重逢1 兰心惊讶这个小姑娘竟能从鹰面人中突出重围,急忙举剑接招,但她并非恋云的对手,只好疾退,转眼,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前。 那“铮铮”的琴声就是从马车上传来的。 恋云想捉住兰心要挟她停止村子里的杀戮,眼看她要跑掉,顿足提气直扑兰心。 兰心没想到云儿的轻功也这么好,来得如此快,转眼到了眼前,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一瞬间,琴声突然停了,马车中飞出一道紫色的闪电,挟着透骨的冷气,扑到恋云面前。 那不是闪电,而是一个身穿紫袍的人影,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幻化成了一道闪电。恋云愕然,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人未到,刺骨冰冷的掌风已到,出于本能,她中途改变了宝剑刺出的方向,对准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根本没把恋云看在眼里,径直冲着剑锋而来。清冷的月光,照出那个男人无比英俊的脸,鬼斧神工般的轮廓完美无缺,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冷笑,桀骜不驯的模样,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装满对世间的仇恨,对人情的憎恶,冷似冬日寒星,利如杀人剑锋。他眉宇间的骄傲,另有一种说不清的魔力,让你有透心彻骨的寒意,却仍忍不住想要了解他如此冷傲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神秘:他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让女人一见之下便心跳如潮,如果你不小心看到他的眼睛对你一笑,你就会难以自拔地爱上他,甘心为他付出一切。 是他!恋云太熟悉这张脸了,从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时起,他就每天出现在她梦魇中,折磨着她的心绪,现在,梦里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这是真的吗?心潮一阵翻涌,恋云呆住了,甚至忘了自己手上的长剑依然对着他心脏。 剑尖儿碰到那人的衣襟,云儿才意识到,她惊叫一声…… 在那一瞬间,他的指尖弹在了剑身上,宝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脱手飞了出去,他顺势拦腰卷起惊愕中的恋云,飞回马车中。 车中一盏琉璃灯,照在恋云美丽的脸上,他冷傲的眸子轻蔑地盯着女孩,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好美的女子,抱在怀中柔弱无骨,轻巧如惊鸿。女孩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定格在他脸上,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几乎没有女子能抵挡他倾倒众生的魔力,他以为这个女孩也像其她的女人,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伸出一支手指,纤长,保养得极为整洁健康,划过女孩光洁如玉的脸颊,顺着优雅的轮廓,经过耳垂,白皙的粉颈,她的肌肤柔嫩的让人心疼,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气,生怕一不小心就划破它。再向下,更柔嫩,散发着少女才有的幽香,刚刚发育的胸脯在春衫下微微隆起,粉缎绣花的抹胸上方,隐约一道浅浅的沟壑,让人对里面的春光无限遐想。他的手指就停在沟壑那里,看着女孩的双颊升起两片红晕。 第5章 千竹村 重逢2 日夜牵挂的人就在身边,恋云在他怀中,心儿跳个不停,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别有一种酥酥软软说不清楚的感觉,虽觉羞涩,却情愿一直偎依在他胸前才好,情不自禁道:“萧大哥……” 他微微皱起眉头,女孩的眉目之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他突然想起来了,眼眸中掠过一道痛彻骨髓的寒光,目光瞬间燃烧起仇恨的烈焰:“玉恋云!” 恋云被他的目光刺痛了,大漠、风暴、红烛、血泊中的孕妇……种种往事不堪,历历在目。 六年前的初春,她八岁,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场罕见的暴风雪突如其来,天昏地暗中,小恋云跟父亲在荒芜的戈壁上失散,不知身在何处,她独自在雪原上挣扎,寒冷,饥饿,疲劳,无助,困扰着她小小的身体。当漆黑的夜晚降临后,她更加恐惧,四周是无边的黑暗,远处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她看不到希望,以为自己一定过不了这个晚上了,就在她完全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星火光,火光点燃了她的希望,她拼命向火光走去,却不知道自己正走向危险。一伙大漠里的强盗围坐在火堆旁分配刚刚抢来的赃物,突然看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出现了,他们喝了酒,于是起了兽心,小小的恋云怎么能抵挡一群恶魔,就在冰冷刺骨的雪原上,被撕去了衣衫…… 火堆旁,孤零零的坐着一个寂寞落魄的青年,冷漠的眼睑始终低垂,他不是强盗,但无视强盗的恶行,这一切完全与他毫不相干,直到他无意中与那女孩的眼眸相遇,那是怎样的眸子啊,清澈,透亮,宛如雨后的清空,此刻,却被恐惧与绝望充满,那是让他毕生都难忘的眼睛,他再也不能沉默,拔剑面向群盗……一场殊死的恶战,恋云得救了,然而,她弱小的身子已经被彻骨的寒冷冻得僵硬,生命岌岌可危。是他敞开炙热的胸膛,用自己的体温驱赶寒冷……当恋云醒来时,已是雪后初晴,她第一眼就看到那张充满魅力,冷漠中略带不羁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就觉得那张脸好熟悉,仿佛前世就已经相识,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这张脸从此就深深印在她心间,恋云就这样认识了萧邃,从此,这个人成了纠缠她一生的宿命。 玉旭武带着大家终于找到了风雪中失散的女儿,当时的状况极为尴尬,一丝不挂的女儿躺在一个男子的怀中,这简直是不堪入目!而当玉旭武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宿敌恶魔,冰雪堡堡主萧易水的儿子萧邃时,更是深恶痛绝的暴怒,他不容女儿解释,竟然要杀掉萧邃!当年的萧邃,武功还不能同玉旭武相比,恋云清楚的记得,在父亲密不透风的剑气下,萧邃的眼神是那么的愤世嫉俗,充满对尘世的失望,在他面临死亡的瞬间,连眉头也不曾一皱,甚至不曾为自己分辨半句。 第6章 千竹村 重逢3 小恋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奋不顾身地挡住了父亲的剑,宝剑在父亲手中举了举,终于没有刺下去。玉旭武当时的眼神很怪,只提了一个条件,萧邃必须娶恋云为妻子。在恋云充满焦虑和期待的目光中,萧邃冰冷目光中闪动着一丝诡异的嘲讽,他居然答应下来,当时的恋云太小,一点也看不出萧邃眼中透骨的寒意,反而为他暗暗松了口气,幼小的心灵反而有一丝甜蜜,他救了自己,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是他的人了。 玉旭武将萧邃带回浩气峰上,两个人一直在针锋相对,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有永远无法化解的不共戴天的仇恨。 婚事办得很仓促,来不及采办任何嫁妆,更没有通知江湖上的任何人,以至于新婚的当天,浩气峰不是很热闹,但同门师兄师姐们还是有心让云师妹的婚礼尽量喜庆一些,在山上挂满红绸,并且精心布置了花堂。小恋云完全沉浸在快乐中,其实,她根本不懂婚姻真正的含义,她只是听那些年龄较大的师兄师姐说结婚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现在,她嫁给了萧大哥,而她心里是喜欢萧大哥的,所以就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她从见到萧邃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恋,非常想接近他,那种感觉仿佛前生前世就已经认识了他,他身上散发的每一分气息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亲切,不管萧邃的态度多么冰冷,她从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自己一生要追寻的梦。 虽然萧邃始终冷如冰霜,但一切还算顺利,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拜过天地准备入洞房的时候,闯上山来一个女人,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大家都很震惊,一直满怀唳气的萧邃,在见到这个女人时,冰冷的目光融化了,充满了温柔和心疼。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他们是一对深情的恋人!女人叫沙雪,自称是萧邃结发的妻子,她要带走自己的丈夫,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恋云从头凉到脚,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是如何开始混乱了,沙雪跪在恋云脚下,紧紧抱住她的双腿,苦苦哀求她放过萧邃……当年的她实在是太小了,少不更事,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发的变故,她只想逃跑,可沙雪死也不肯松手,已经惊慌失措的恋云失去了控制,不顾一切要挣脱沙雪的纠缠,师姐们上来帮忙,沙雪抱得真紧,几个人硬是掰不开她的手,另一边,十几个师兄抱住发疯的萧邃,怕他上前做出伤害云师妹的事情来。混乱中,恋云的手触到了熟悉的剑柄,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师姐的,本能地随手抽出宝剑,刺了出去……她只想快点摆脱那个女人。 第7章 千竹村 重逢4 悲剧发生了,沙雪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恋云看到,鲜红的血从沙雪身上泉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她的脸,比雪还要白,她的目光充满了对人世间的留恋和对生命的无奈…… 沙雪死在萧邃的怀中,恋云看到萧邃的眼睛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空洞的如同漆黑的深渊…… 恋云一直处在僵厄中,她想安慰萧邃几句,可是萧邃的目光就像严冬凛冽的北风,利剑般刺中她的心房。萧邃连夜抱着他的雪儿下山,这一次,玉旭武没有阻拦。从此,她再也没有萧邃的音讯。 六年过去了,他,萧邃,已经重振冰雪堡成为新一代的堡主,一个大漠中的传奇人物。传说中,他是个邪恶无常,狠辣冷酷的魔。 “六年了,我一直不能忘记雪儿死时的惨状,常常夜不能寐。”他冷冰冰推开她,咬着牙说。 一句话让恋云打了个寒颤,眼前又浮现出沙雪满身鲜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情形,她也从未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从那天起,她就一直生活在噩梦中。 沉寂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萧邃恢复平静:“五年前,天山派灭门之劫你居然躲过了。” 恋云轻轻叹口气:“当时,我已不在山上,我跟爹闹翻了,他把我赶出家门,说要断绝父女关系。后来,听说出事,回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一场大火,毁了一切。” 她没有说问什么被父亲赶出家门,但他也能猜到,一定是为了自己。 “你很幸运。那你来杭州干什么?” 恋云秀眉微蹙:“江湖言传此事与宇文山庄有关,且当日我爹同宇文太在来生崖比武决斗。” 萧邃冷笑了一声:“你想找宇文山庄的麻烦,有点自不量力了吧?” 恋云道:“我知道,但是我总得做点什么,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至少我可以当面责问凶手,问问他为什么如此狠心。” 萧邃鼻孔中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世上狠心还需要理由吗?你把宝剑刺进雪儿肚子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恋云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萧邃瞥了她一眼,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当面去问问宇文太?” “我……我也想问,可是,他高高在上,我哪有机会近身?只怕见不到他,自己的性命已经白白丢掉了。再说,他已经多年不问江湖了。” 萧邃冷笑:“即使无法接近宇文太,接近宇文剑应该很容易吧?” 恋云一愣,一脸迷惑:“为什么?” 萧邃侧目:“难道没有人称赞过你的美貌吗?” 第8章 千竹村 暴行1 恋云想起宇文剑看自己时的目光,模模糊糊意识到点什么,不禁脸上一红,垂下粉颈,娇羞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车厢内被一种淡淡的极为清幽醉人的少女体香充斥,萧邃的眼光跳了跳,数年前遇到她时还只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虽然容貌清秀,却也不曾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动人,都说是女大十八变,倘若再过几年她长到十八岁,还不知该是何等的美人儿呢。他定定神,问:“你想见宇文太吗?” 恋云轻轻点点头。 萧邃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好!跟我来!”。 马车在杭州城郊一处名为“西风苑”的宅院前停下,恋云一下车,便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刚刚发生在千竹村惨绝人寰的屠杀和暴行依然历历在目,她实在无法把这一切跟心目中的“萧大哥”联系到一起,她一直以为,萧大哥是外表冷漠,内心多情,行侠仗义的英雄。然而,这个“英雄”刚才都作了些什么?她亲眼看着她的“英雄”下令将村中的男子全部屠杀,而女人,就成了鹰面人尽情发泄兽欲的工具,连未成年的幼女也不曾放过!这一夜,千竹村成了人间地狱,女人们丧失了所有的尊严,剥光了衣服,当作待宰的牲畜一样被那些男人恣意品评,他们用尽一切手段羞辱她们,恋云最好的朋友小桃,被二十多个男人轮奸,开始,她还挣扎、反抗,到后来,她连呻吟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是空洞地瞪着两个眼睛,麻木地大张着双腿,任由那些男人玩弄,稚嫩的下体不停地淌出鲜血,身上、脸上、嘴角满是浑浊的精液。那些野兽般的男人玩腻了,玩累了,便又想出更变态的花样,他们牵来狗、骡子、马……强迫那些女人跟牲畜交媾,女人们拼命反抗,他们就把女人捆在石磨上、树桩上,让那些畜生趴在她们身上,他们一边欣赏粗壮的兽根进出女人身体时女人发出的惨叫,一边放肆的大笑,千竹村的上空弥漫着血腥的空气,尖锐的哭号,疯狂的笑骂声…… 她知道萧大哥仇恨宇文山庄的原因,是因为很多年前,宇文太屠杀了冰雪堡五千多条人命,除了萧邃,连只蚂蚁都没有留下。可她却想不到,萧大哥的复仇竟是如此不择手段。 从始至终,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一句解释——为了让宇文太露面。 “西风苑”的豪华让人咋舌,“软香阁”奢侈令恋云无所适从,侍女们的殷勤周到,让她很不自在。望着那面一人多高的铜镜中的穿着名贵衣裙的自己,她一片茫然。 兰心小心抚平恋云耳际的一根发丝,欣赏着眼前的美人,这真是上天的惊世之作,她的美,让女人都失去了妒忌心。她拉着恋云柔若无骨的手,让恋云坐下:“看得出,姑娘和主人之间定有很深的渊源。” 第9章 千竹村 暴行2 恋云苦笑:“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已经认识很久。濒临绝境那一刻,他英雄一般降临,他身上有一种气息,很熟悉,好像我一生下来就嗅到过,像是冰雪的气息,那气息,让我无比舒适,温暖,安全。他抱着我,用体温驱散夺取我生命的寒魔,当时的感觉很奇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小的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喜欢那种感觉,从那一刻起,我就认定,我就是为他而生,他就是我今生活着的目的,此后他的影子总是萦绕在我梦中,再也不能拂去。” 兰心被少女的纯真感染了,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触了,甚至忘记自己也曾经有过无邪的少女时代。 一个白衣侍女匆匆进来,掩饰不住惊慌:“兰心姐姐,主人又发作了,比以前更可怕!” 兰心色变,恋云看到,几乎每一个侍女都在发抖。 “怎么回事?萧大哥生病了吗?” 兰心走得很快:“主人一直在练九寒神剑,我只知道九寒神剑是萧家祖传的功夫,据说十分厉害,如若练成,天下无敌。可是,这九寒神剑却很邪门,一定要汲取天地五行的九种至阴之气,汇集五十年的功力方可练成。主人曾得奇遇,得到了冰峰上万年才得一见的至阴之宝——冰晶子,一下子增加了三十年的功力,加上他自身十五年的功力,让他练到了第八重九寒神剑,可是主人只想快点练成九重,最近时常走火入魔,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来到萧邃练功的石室,里面寒气袭人,如同冰窖,萧邃却满头是汗,身上热气蒸腾,神情暴戾,双目如血,明显是内息失控,走火入魔。一见有人进来,便发狂地大喝一声:“滚!谁让你们进来的!滚!”他抬手一掌,兰心和几个侍女被掌风扫上,惊叫一声,飞了出去,半天没有爬起来。恋云连忙扶起兰心问:“怎么样,受伤了吗?”兰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惨白,勉强道:“还好,幸好主人内息不调,威力不及正常的十分之一,不然,我们几个死定了。”恋云忧心忡忡地看着状若疯狂的萧邃,道:“这可如何是好?他好像很严重,要是没有外力帮他导源归一,任由内力发散,他定会衰竭而死。”兰心摇头道:“可是我们没有人有那么强大的内力控制他。”恋云皱起眉头,看着六年来日思夜想的萧大哥受此煎熬,不由心如刀割,她突然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对兰心道:“我以前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倘若能帮走火入魔的人奇经八脉打通,不但可以解去危险,还有利于功力的提高。我现在的内力虽然远不能为他导源归一,但是,如果将我所有的内力注入他体内,或许可以配合他本身的功力打通奇经八脉。只是……只是……这不过是猜想,如果不成,反倒加剧了他走火入魔的程度,搞不好,就同归于尽。” 第10章 千竹村 暴行3 兰心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这太危险了,还是不要胡乱尝试,也许,主人还会像以前一样,慢慢恢复过来,不过是耗损一些功力,需要从头再来。”恋云也有些犹豫,那必定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萧邃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也变得更加恐怖痛楚。恋云再也看不下去,也不及多想,现在,哪怕是为萧邃而死,她也觉得是值得的,至少可以偿还他的救命之恩,于是一头冲进石室。 萧邃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发现有人进来,便狂起攻击,好在他内息失控,发挥出的威力不到正常的十分之一,并且腿上的经脉受阻,无法站起来攻击,恋云凭着灵巧的身形,接近他身边,绕到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心,道:“萧大哥,现在,我会把自己的功力输进你身体里,我们一起努力,试着看能不能控制住它,让它辅助你自己的内力,打通身上的奇经八脉。” 然而,萧邃似乎并不配合,他现在已经不能分心说话,但是却分明在抵制恋云的帮助,无论恋云如何努力,内力几乎很难输入萧邃体内,恋云一头大汗,喘了口气,道:“萧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沙雪姐姐的事情恨我,你不想接受我的帮助,但不管怎样,你对云儿有救命之恩,云儿就是死,也要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不能死,你刚刚还在说要为冰雪堡那五千条人命报仇,想报仇,你就得活下去。” 萧邃混乱的内息开始跟着恋云那股内力运行,恋云的功力虽然不是很高,但那完全是正宗的内家心法,纯正无比,竟然引导着那些在萧邃体内乱窜的功力渐渐走入正轨,两个时辰下来,阻塞的经脉一道道被冲开,最后,两个人的功力在萧邃体内融和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奇经八脉,竟然让萧邃的九寒神功达到了传说中的九重天境界,内力所到之处畅行无阻,如同鸟儿翱翔于蓝天,鱼儿畅游于大海。一股强大的护体神功油然而生,势不可挡的遍布全身,自然而然开始排斥一切外来的力量。此时,恋云真气已将耗尽,如何能与萧邃体内强大的护体神功对抗:加上她经验有限,根本没有意识到会被这股功力反噬,只觉得一股奇寒无比的力道突然间袭进自己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刀割般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清明时节,天空飘着牛毛细雨,时停时下,花儿在细雨的滋润中显得更加娇艳。野外的人特别多,空气中弥漫着香纸灰烬的味道,处处飘着青烟。平常很少有机会郊游的年轻姑娘们,纷纷打着油伞散落在碧草绿柳间,细雨丝毫不能低落她们的情绪,反而使她们的心情更好了,祭奠完先祖,一旦离开长辈们的目光监视,立刻便高高兴兴的约三喊四聚到一处玩耍。于是银铃般的笑声便在天空中传开了。 第11章 千竹村 调戏1 恋云的身体经过了一段时间调理,已经能够自由活动,只是全身经脉震断,真气受阻,只要稍稍运功,便有经脉旧伤复发迸裂的危险,甚至用力过度都会全身刀割般剧痛。她想为故去的亲人和千竹村死去的亡灵祈祷安息,于是,独自来到郊外的报恩寺。 大雄宝殿中香烟缭绕,恋云点了一炷香,在神龛前跪下,默默祷告着。不知什么时候,旁边一个人紧挨着她跪下,低声道:“佛祖保佑,让我遇上天下最美的姑娘,希望她就在我身边。” 恋云听声音有些耳熟,微微一愣,悄悄侧过眸子去看,却是宇文山庄的少庄主宇文剑,宇文剑正含笑大胆地看着她,她不由双颊一红,又垂下头去。宇文剑道:“看来佛祖挺灵验的,真的让我遇上了天下最美的姑娘。” 恋云虽然低着头,仍觉宇文剑那火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让人脸热心跳,不敢正视,她匆匆站起身来,向寺外走去。 宇文剑一笑,起身跟在她旁边,问:“一个人出来吗?” 恋云看躲不开,只好问:“少庄主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啊……”恋云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很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宇文剑轻轻叹息了一声:“姑娘一定是在为五年前天山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对吗?” 恋云垂头不语,算是默认。 宇文剑一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一定很想知道一些跟当年天山派灭门有关的事情吧?” 恋云微微一愣,问:“少庄主愿意相告?” 宇文剑却话锋一转:“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宇文剑引着恋云来到一处名为“海棠春”的宅院,这是他生母萧瑶夫人的住宅。萧瑶同黄沙成亲后生下一女黄鹂,不久,黄沙病故,萧瑶便带着女儿回到中原,投奔前夫。宇文太念在儿子的情分上,让人安排她在海棠春住下,自己却从不与她相见。宇文剑将恋云带到一座被海棠花包围的精巧小楼上。楼上铺着厚厚的绛红色地毯,一张锃亮的红木矮几,一坛“花雕”,一个做工精致的银壶,两盏银杯,四盘果点。 宇文剑斟上酒,道:“结识姑娘,三生有幸,敬姑娘一杯,以示在下诚意。” 恋云踌躇,她本不会饮酒,却难禁宇文剑冠冕堂皇的说辞,端起酒杯,勉强喝下去,一股火辣辣的热气顺着喉咙下去,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宇文剑忙道:“想不到你真的不会喝酒,怎么样,好点了吗?” 恋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道:“这酒这么辛辣。” 宇文剑道:“起初是这样,喝久了自然就喝出其中的味道来,到那时,你也许会喜欢上它来。” 第12章 千竹村 调戏2 心无城府的恋云又被宇文剑劝进两杯,不由头晕目眩,双颊绯红滚烫,身子发软,摇摇欲坠,宇文剑趁机扶住她,柔软的腰肢在宇文剑手中不足一臂之抱,扑鼻而来的少女幽香更是令人心醉。 恋云懂事以来除了萧大哥救她那回,这是头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亲近,顿时万般羞涩,偏偏内伤未愈,使不出一丝劲来挣脱,只好低头避开宇文剑火辣辣的目光。 宇文剑目不转睛地看着恋云,她的眉梢长长的,淡淡的,轻烟般斜扫入双鬓,藏了无尽的娇羞,还有几许矜持,几许忧伤。他看得着迷,柔声道:“想不到你这般不胜酒力,这酒太烈了。” 恋云定了定神,道:“少庄主不是有话要对我讲吗?” 宇文剑轻轻一笑,问:“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恋云眼睛一亮:“是呀,她……难道少庄主见过她?” 宇文剑不着急说,而是低下头越来越靠近恋云。恋云紧张起来,那股强烈的异性气息让她心慌意乱,胸脯起伏的厉害,却不知她越是如此,越是让宇文剑心痒难耐,宇文剑见她没有挣扎,以为她也有意,却不知恋云是有内伤在身,使不出力气。他把鼻尖凑近恋云粉颈,嗅着她身上少女清新芬芳的气息,有些陶醉,忍不住轻轻吻了她柔软的耳垂,恋云猛然一震,惊鸿般想要从宇文剑掌中挣脱,宇文剑却用力抱紧,道:“别动,你喝醉了,小心摔倒。”恋云挣扎不动,更加惊慌。 宇文剑腾出一只手轻轻托起恋云的下颚,低头欲吻那温润玲珑的朱唇,恋云连忙抬手挡住,宇文剑吻在那只柔若无骨,光滑似玉的小手上,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问:“我要是帮你找到了妹妹,你怎么谢我?” 情急之下,恋云脱口道:“只要我能做到,你要我怎么谢你都行!”话出口后,恋云看到宇文剑的目光,立时觉得有些不妥,好像是自己答应得太快了,可又不知如何改口,又急又羞,于是双颊更红。 宇文剑见她神态娇羞可爱,更加心旗摇动。 恋云羞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知道这样很是不妥,便要挣脱,稍一使劲,却觉得心头发闷,浑身经脉疼痛欲裂,一时间心如鹿撞,眼眶中噙满委屈的泪花:“你……你要是对我再这样无礼,我……我……”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泪光,宇文剑居然感到心里一阵发软,这是他接触过许多女人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不想吓着她,甚至有点后悔刚才的唐突,便温言安慰道:“云儿,你实在太美了,我只是一时无法控制自己,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不会伤害你的。”他看着恋云,她的眸子清澈如雨后的碧空,没有一丝杂质,淡淡的忧伤,仿佛一抹轻柔的浮云,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么就让萧邃得到了呢?真是可惜。他慢慢放开恋云,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小心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道:“你放心,我从来不会勉强女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先送你回去,至于令妹,我会安排你们见面。还有,别忘了你刚才说过要谢我的。” 第13章 千竹村 调戏3 恋云点头,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两人并肩走出“海棠春”,才到门口,便见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女人。中年妇人四十多岁,美艳华丽,风姿绰约,斜斜挑起的眼角透着妩媚与世故:年轻的少女粉面桃花,樱桃小嘴,一双媚眼同中年妇人十分相像,洋溢着被人宠坏的刁蛮。 少女一眼看见两人,便道:“大哥,说好了陪我们出来踏青,我和娘上完香出来一转眼就不见了你的人影,原来是佳人有约呀。” 宇文剑一笑,对恋云道:“云儿,这位是我娘亲,这是我妹妹黄鹂。”那美妇正是萧瑶。 萧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风流多情的毛病,于是看着恋云笑道:“这是哪家的千金,生得如此标志,真喜欢人,难怪剑儿会丢下我母女先跑回来了。” 宇文剑道:“娘,这是云姑娘。” 黄鹂上下打量着恋云,她原本是杭州城第一美女,但眼前的少女明显压倒了自己的光彩,不由心中升起醋意,有心捉弄恋云,道:“云姑娘,我大哥这个人最招女孩子喜欢,这杭州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投怀送抱,不过大哥说过,他只会娶大嫂一个妻子,你说,我大哥对大嫂是不是很好啊?” 恋云不自然地笑笑,黄鹂的话中带刺儿,她却无从解释。 宇文剑赶紧解围:“我这个妹妹娇纵坏了,一向口无遮拦。娘,你们先歇着,我送云儿回家。” 一路上两人始终没再说话,宇文剑只是看着恋云,却没有再对她无礼,直到把她送回西风苑。 恋云回到西风苑软香阁,脑子里乱乱的全是宇文剑大胆的行径,她想喝口水,不知不觉杯中的水溢出来也没有发觉,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魂不守舍!”她一惊,茶杯落地,鼻中已经闻到萧邃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冽的寒香。 萧邃看着她:“宇文山庄的少庄主风流倜傥,情场高手,能被他看中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恋云脸上一红:“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喝了两杯酒。” 萧邃笑了一声,笑声中明显带着讥讽:“是吗?原来你还会喝酒啊。一个男人请一个女人喝酒?有点暧昧。” 恋云更加不自在,粉颈低垂,神情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低的声音道:“他说我妹妹静莲没有死。” 萧邃脸色冷漠:“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依着宇文剑的性子,怕不只是说说这些吧。” 她头垂得更低,想到那些暧昧的举动,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对不起,我……” 不知为什么,看着恋云百般惶恐的神情,萧邃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悻悻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爱跟谁在一起,跟我没关系。” 第14章 千竹村 调戏4 “萧大哥,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对,我是你的妻子,不应该跟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以后我不再见他就是。”恋云眼巴巴地望着萧邃,那样子,让谁看了都心疼。 萧邃突然间大发雷霆:“够了!你以为我会生你的气?自作多情!我根本不在乎你跟哪个男人在一起!在我眼里、心里,只有雪儿才是我唯一的妻子,你算什么东西!除了雪儿,任何女人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男人用来泄欲的工具而矣。至于你,我更是连一丝一毫的兴趣也没有!不要天真的以为你爹把你嫁给我,我就会把你当作妻子来看。宇文剑喜欢你,就让他拿去好了,反正他也不过是为了寻找新鲜和刺激,等他玩够了,厌倦了,然后就会把你抛弃,等到那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模样!” 恋云惊恐地看着萧邃,听着那些吓人的话,不知所措。 萧邃的目光闪动着,毒火在燃烧,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平静,道:“让你见一个人,见到他,你一定会很开心。” 萧邃带着恋云来到一间偏僻隐蔽的客房,房门虚掩,室内光线黯淡,角落里,隐约坐着一人,宽袍散发,看不清面容。 萧邃微微蹙着眉头道:“云儿,你看他是谁?” 恋云近前,细看那人,只见他头发花白粗糙,肤色黝黑,满脸的风霜,几道深深的疤痕,刻在粗粗的皱纹中。一双眼睛,早已没有了光彩,但却闪着刀子一样的仇恨。恋云看了半天都不敢相认,迟疑着,犹豫着。那人硬邦邦地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恋云终于道:“爹,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我还能是谁,是啊,谁还会记得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只怕巴不得我早点死,你也好自在快活。”玉旭武说话的口气依然像过去一样生硬。 恋云喜极而泣,道:“爹,女儿这些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真想不到还能与亲人团聚。您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音信呢?” 玉旭武道:“你还不是一样没有音信?我被老贼宇文太打落悬崖,大难不死,今天是回来找他报仇的,我要算一算五年前的血债!” 恋云道:“您又怎么碰上萧大哥的?你们不是……” 玉旭武瞪了萧邃一眼,问恋云:“他有没有对你如何?” 恋云有些凄楚,勉强道:“爹,萧大哥对女儿很好……” “哼!畜牲!他根本就不该留你在身边!” 恋云道:“爹,您还是老脾气。当初是你说不娶我就杀他的。” 萧邃笑道:“岳父大人,当初是你要把云儿嫁给我这个畜牲的,看来你也比畜牲强不了多少!” 第15章 千竹村 团聚1 玉旭武拍案而起:“你……”一句话没说出来,突然面孔扭曲,冷汗如雨。 恋云急忙扶住父亲,急问:“爹,你怎么了?” 萧邃冷笑一声:“他没事。他为了报仇,所以拼命练功,结果练岔了气,走火入魔,险些丢了命,幸好被我遇到,侥幸救他一条命,只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老岳父死的这么快。” 恋云看着萧邃将手掌放在父亲背心上运功助他疗伤,玉旭武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玉旭武深吸了口气,道:“没事了,只要能杀掉宇文太这个老贼,就是搭上这条老命也没关系。倘若见到宇文老贼,我定要同他决一生死!” 恋云收到宇文剑一封书信,应约来到宇文山庄外。 山庄门口一对两人多高的汉白玉石狮,威风凛凛,怒视着每一个从门前经过的人,高大的门楼和朱红大门彰显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只有真正的王侯才有资格用朱色。老江湖们都知道,这宇文家族乃北周皇室遗脉,是北周太祖宇文泰的后裔,当年隋文帝杨坚篡夺北周皇权,将北周皇室子孙诛杀殆尽,只有一支遁入江湖,侥幸存活下来,一直传到了宇文太手中。 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个同恋云年龄相仿的女孩出来,粉红的衫子,清秀得如同一朵出水芙蓉,文雅乖巧,见到恋云和玉旭武先是一愣,惊疑了半天才颤声问:“爹!姐姐!真的是你们吗?” 玉旭武的眼睛湿了,双手微微颤抖,道:“莲儿,你还活着?太好了,爹想你呀……” 恋云的眸中也闪动着泪光,几年来一直以为这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却不想还能与亲人团聚。只听玉旭武问道:“莲儿,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静莲道:“两位庄主都待我很好。爹这几年过得怎样?您苍老多了,都叫女儿不敢认了。姐姐的变化也这么大,要是在大街上,我还真的不敢认。” 恋云道:“妹妹不愧是我们天山上的一朵雪莲花,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玉旭武道:“莲儿,今天爹就把你带走,以后,再也不让你流浪了。” “好呀!还有姐姐,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了。对了,应该感谢一下少庄主,当年多亏了他救了女儿。” 玉旭武冷冷道:“莲儿,你看到血洗浩气峰的仇人是谁了吗?” 静莲摇摇头:“没有,他们都蒙着面,一共八个人,他们武功很高。当时,娘把我藏在了石洞里,才免遭一死。后来,蒙面人放了一把火,连石洞也被大火封住了,我拼命喊救命,是少庄主不顾大火把我救了出来。” 第16章 千竹村 团聚2 “真有这么巧的事?也许是他们故意留你一条命,好掩盖事实的真相!”玉旭武还是不信,在他心中,宇文家族根本就没有好人。 “走,你们姐妹随我回天山,待我养好伤再寻宇文太这老贼报仇。” 静莲一口答应。 恋云却怔了一下,显然很为难。 玉旭武暴躁道:“难道你还想去找那个小畜牲吗?好,你去,去了以后就别再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主动往人家门上送!” 恋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道:“爹,我……” 玉旭武打断女儿的话:“当初我要杀了那个祸害,都怪你拼命护着他,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除掉了这个祸害!看吧,早晚他会把我们都害死!” 恋云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痛楚:“爹,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讨厌萧大哥。不管怎样,当年女儿这条命是萧大哥救下来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再说,萧大哥的妻子和他没有出世的孩子也是因我而死,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玉旭武愤然嗟叹:“冤孽,真是冤孽,你会后悔的!” “爹,是我们亏欠萧大哥太多,萧大哥并没有对不起我们呀。” “是,你说的不错,是我们欠他。”玉旭武若有所思,“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管不了你。”说完,带着静莲朝西面走去。 恋云直到看不见父亲和妹妹的身影,才轻轻叹口气。 不知不觉,路过千竹村。 乌云遮住了阳光,风渐渐大起来,吹得竹叶“刷刷”作响。 恋云走进山村,村庄中死一般宁静,满地狼籍,碎纸和落叶随风乱舞,她打了个寒颤,缓缓走到井台前,地上残存着刺目的血污,一阵脚步声传来,几十个全身缟素的女人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把她围了起来,恋云只觉后背冒起一股凉气。 空气几乎窒息了,在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后,一个中年妇人喊道:“杀死她,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恋云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势,想到那天萧大哥的所作所为,心中有愧,恐惧油然而生。 一老妪站出来,恋云认得是孙老太,她的三个儿子都曾追随宇文太闯荡江湖,先后殉难。孙老太颤巍巍道:“你这女魔头,小小年纪却好狠心,不但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侮辱了村里的女人,这些年大家对你不薄,视你如亲人,想不到你却包藏祸心,连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放过!夏娥、阿娟、合妹,她们不堪受辱,已经上吊自尽了!菊花被逼疯了,还有小桃跟你是最好的朋友,就这么也被毁了,她才十四岁呀,跟你一样大,你也是女人,难道你就不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名节是多重要吗?与其让那些男人侮辱,还不如死了痛快!你再睁开眼看看,观音堂外又添了多少孤坟!” 第17章 千竹村 倾诉1 恋云打了个冷颤,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深深的痛苦,她不知所措:“对不起……”除了替萧大哥道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回来干什么,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这女魔头肯定没安好心,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女魔头!” 混乱中,有人高喝道:“庄主到!” 如同中了魔咒,愤怒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俯首帖耳恭顺地垂下头,倒退着向两边让开。仿佛灼热的烈日穿透云层刺痛眼睛,恋云感到一阵眩晕,王,不折不扣的王,那一身玄衣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至高无上的王来了。威严?儒雅?凝重?沧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深沉的目光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当他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臣服于他脚下。对,是他,他的容貌一点也没有变,和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寂寞了,对,是寂寞,那种无人可及高高在上的寂寞,如果他跟那位少庄主站在一起,去掉他这身王气,不知情的人一定不认为他们是父子,而是少庄主的兄长。是宇文太,除了宇文太,天下还有谁这样震慑群雄的气势? 身后,是他最忠实的贴身侍卫——严郎。 宇文太对孙老太道:“孙夫人,船,我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起航,到了无忧岛,希望大家好好生活下去,这里的事,山庄自会来处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容置疑的服从。 孙老太流下两行老泪:“庄主,老身相信您,大伙的冤仇,就指望您了。”众妇人随着孙老太慢慢离去,在恋云的背后留下怨恨的目光。 恋云面对着这个大仇人,她反倒不觉得害怕了,坦然同宇文太相视而立,把一切都豁了出去。 宇文太也打量着面前这个柔弱、稚气未脱的少女,缓缓道:“看上去你并不像是个能在一夜之间毁了千竹村的魔女。” “看上去你也不像江湖中传言的那样铁石心肠,杀气凛凛。”恋云针锋相对,但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 当今江湖,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了,宇文太并不生气:“恋云姑娘,记得当年在洛阳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是我,你很吃惊吗?”恋云记得第一次见到宇文太是在八岁那年洛阳大侠东方俗人的寿宴上,那一夜,春月融融,不喜欢热闹的她独自溜出宴席,在一棵丁香树下遇到了只影对月的宇文太,仅仅是短暂的一个照面,想不到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还记得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宇文太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小女孩竟然有勇气直视自己,天下还没有女子敢这样看着自己:“你似乎对我很敌视,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吗?五年前,令尊约我在来生崖决战,被我打落悬崖,就在同一天,浩气峰又被抄灭,整个天山派没留下一个活口。”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那我正好有两个问题向你请教。” 他轻轻摇了摇头:“你问吧。” “五年前,你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背起手,神情凝重,稍稍停顿了一下,才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令尊对我一向持有偏见,我跟他之间,不能说有深仇大恨,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正邪不两立,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当年我应约而去,并非是我挑起的事端,虽然将令尊打落悬崖,但他如今并没有死,姑娘以为这件事有必要追究下去吗?” 第18章 千竹村 倾诉2 恋云想了想,道:“我想知道,当年是不是你血洗浩气峰,灭绝天山派?” 宇文太蹙了一下眉头,道:“你还太小,很多事情没有能力去做,你想知道当年事件的真相,无非是想报仇。可如果仇人站在你面前,你现在有能力报仇吗?” 恋云这些年的确一直想着报仇的事情,可宇文太所说也是事实,她现在功力尽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去报仇?但她又不甘心,道:“能不能报仇是一回事,知不知道真相是另一回事,我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宇文太道:“害人的往往不是那所谓的真相,而是真相后面掩藏的秘密。如果你一定要追究真相,我也不阻拦你,不过,我相信,到最终,你一定会后悔追究真相。” 恋云愣住了,以前她只是简单地认为见到了宇文太就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了,但现在她才发现事情也许并不简单,宇文太话里有话,她只觉得心口堵起来,脑子里却变得空空荡荡。 宇文太看到恋云迷茫的样子,轻轻叹口气:“云姑娘,比方说,我就是那个凶手,现在你可以拿起宝剑,来杀我复仇。” 恋云又是一愣:“这……可是,我打不过你呀?” “你没有试,怎么就知道打不过我?你对报仇根本没有信心,是吗?那好,如果我站着不动,也不还手,让你来刺我一剑,你敢吗?只要一剑,你就可以报仇了。” 恋云摇头:“不,我不能杀一个不还手的人。” “可我是灭了天山派的大仇人,你怎么会下不了手呢?” “可是……可是……我不能肯定你就是凶手呀!如果你是凶手,根本不会容我活着找你报仇,也不会允许少庄主救了我妹妹……我到底该怎么办?”恋云更加迷茫了,她真不知道宇文太究竟跟当年的事有没有牵连。 宇文太不想再说什么了,面对这样一个心无半点尘埃的清纯少女,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他极轻地叹口气,道:“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真相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自己也说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凶手。现在,你不想祭拜一下亡灵吗?” 恋云回味着宇文太的话。 数十个新添的坟头,显得特别刺眼,刚刚烧过的纸灰,在风中打着漩涡,恋云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难过,垂着头,半晌无语。 下雨了,三个人在观音堂避雨,恋云看着汇集成细线的雨水从房檐上垂落,除了雨打竹叶的沙沙声,万籁俱静。 宇文太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道:“他今年该有三十岁了吧。” “你是问萧大哥吗?”“十四年了,他终于来啦。”宇文太若有所思,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第19章 千竹村 倾诉3 恋云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许久才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夫君。” “嗯?有这么回事?好像没有人说起过。” 恋云苦涩一笑:“庄主还记得六年前洛阳大侠东方俗人的五十大寿吗?那一年,我随父亲到了洛阳,那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庄主您。” “是,你那时才八岁,很乖巧的样子。” “就在那一年回天山的路上,遇到了一场暴风雪,我和父亲失散了,我的生活也随之改变了。”恋云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痛苦,缓缓讲述着那场噩梦般的经历。 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令恋云的眸子蒙上一层与她的年龄极不相仿的忧伤,多年来,她始终把这些往事深深埋在心底,从不对人提起,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和盘托出把这一切告诉给了宇文太,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你莫名的信赖他,愿意把心事告诉他。 观音堂中寂静无声,故事讲完了,恋云继续凝视着门外的大雨。宇文太若有所思:“这桩婚事很意外,又是这样的结局。” 恋云问:“我是不是很无情?萧大哥救了我,我却害死了他的妻子。” “我只是有点不明白,萧邃那么嚣张狂妄的一个人,怎么会屈从令尊的安排?令尊为什么又要安排这样一桩婚姻。” 恋云茫然望着宇文太,她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很多事情原本不该发生。”宇文太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恋云突然惊道:“太晚了,我要走了!” “外面还在下雨……” 恋云已经冲进雨中,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对宇文太道:“千竹村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回到“西风苑”时天已经全黑了。恋云只想赶紧换掉被冷雨湿透的衣裙,她已经浑身在打哆嗦了。刚进屋,就看见萧邃斜靠在一张楠木雕花软榻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夜光杯,杯中是鲜红如血的西域红葡萄酒。她有些不安。 萧邃依然专心的注视着手中的美酒,恋云感到了寒意,垂下头来。湿漉漉的衣裙冰凉地贴在瑟瑟发抖的身上,水珠无声无息地滴落在簇新的地毯上。 “楚楚可怜,难怪宇文太会跟你谈了这么久。”萧邃终于开口,声音充满杀气。 恋云抬起头,一双美丽的眸子清澈无邪:“我觉得宇文庄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杀人的人。” 萧邃的声音更冷了,目光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看来你是在责难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了!难道你比我还了解宇文太吗?他连续三天三夜,杀了五千人命,连眼睛也不曾眨,反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找他报仇,讨还血债反倒是错了?”提到宇文太,萧邃恨入骨髓,将夜光杯往桌子上一顿,鲜红的酒液洒了一桌。 第20章 千竹村 倾诉4 恋云打了个冷颤,感到空气异常压抑:“可千竹村的人都是无辜的。” “我知道。” “她们跟你没有仇恨。”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放她们一条生路?” “没有理由。如果非要我说一个理由,只能说她们今生投错了胎,非要出现在千竹村。” “这,也算理由?” 萧邃露出一丝冷笑:“我不是说过了吗,其实根本没有理由。这世上很多人本不该死,却莫名其妙的死了:有些人早就该死,却活得好好的:有些人想求死,却总是不能死:有些人想活,可是却活不长。” “可是你也没有权利主宰别人的生死!” “是,本来,我是没有权利主宰的,后来,我想通了,我原本就是那个该死又死不了的人,干脆,我就让别人死,让别人痛苦,我等着报应早点来找我。” 恋云蹙起眉头:“你不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很疯狂吗?” 萧邃又开始不耐烦了:“你真罗嗦!既然我是个疯子,你干吗还要跟我这个疯子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跟你爹走?我就是这样子,你看不惯可以走,我没有要留你。” “可我是你的妻子。” 萧邃听到这句话一愣,然后放声狂笑起来:“是,我倒是忘了!” 恋云的眸子里闪动着淡淡的忧郁,良久,才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注定会跟你在一起,你已经占据了我整个心。不管你是否接受,我都要跟着你。” 萧邃无语,冷冰冰扔下一句话:“我要去洛阳。” 恋云独自发呆,慢慢品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恍如一梦。萧大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她迷茫了,甚至不清楚为什么要选择跟着萧大哥,为了报恩?赎罪?报仇?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 第21章 番外 宇文太 当宇文太听到千竹村的暴行时,那双容纳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悲悯,该来的还是来了,昔日那个少年长大了,带着一腔仇恨来找自己了,也许,他报复的不是自己,而是世道,这个曾经给了少年太多痛苦回忆的世道。他不会给他机会报仇,他必须对得起妻子的嘱托,妻子叮嘱他照顾好她的姐姐和萧邃,他没能保护好她的姐姐,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萧邃宽容再宽容,只要他不回应,萧邃就没有办法挑起战争。 他决定去千竹村看看,安排那些幸存的人转去无忧岛,那里才是他们的乐土。 还没有进村,就听到混乱的声音,一群全身缟素的人围住了一个少女,她就是在当年天山浩气峰灭门惨祸中那个幸存下来小女孩吗?果然很美,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女孩是在好友东方俗人的寿宴上,那时候她才八岁,很清秀,已经长这么大了,都认不出来了,下面的人说她跟萧邃走了,她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玉家跟萧家应该有很深的冤仇才是。看到女孩被一群人逼到绝路,他示意贴身侍卫严郎喝止那些人。 “庄主到!” 如同中了魔咒,愤怒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俯首帖耳恭顺地垂下头,倒退着向两边让开。除了风声,连这些人的呼吸声几乎都听不到了,多年不在江湖,人们还是这么惧怕他,寂寞油然而生,好在他早就习惯了。安顿好千竹村的人,他开始打量那个被村民称为“魔女”的女孩。 女孩也正在看着他,她的目光清纯透亮,脸上的神情稚嫩的让人心疼,她竟然敢直视自己,所表现出的勇气与她柔弱的外表很不相称,不过,看得出她很紧张,便尽可能用柔和的语调来缓解她紧绷的情绪:“看上去你并不像是个能在一夜之间毁了千竹村的魔女。” “看上去你也不像江湖中传言的那样铁石心肠,杀气凛凛。” 她竟然顶撞自己,当今江湖,已经很少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不过他不会跟一个小女孩去计较,何况,她敌视自己是有原因的,五年前天山派的无头公案一定让她嫉恨很深,他避开那些可能会引起她对抗情绪的话题,说起家常:“恋云姑娘,记得当年在洛阳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年的寿宴,春月融融,厌倦热闹的他独自在一棵丁香树下望月,女孩在月光下向他走来,纯净无邪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他只问了她一句话,她便跑开了。 “是我,你很吃惊吗?” 宇文太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小女孩很有意思,女人们一般在自己面前会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竟然每句话都要顶撞自己:“你似乎对我很敌视,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吗?五年前,令尊约我在来生崖决战,被我打落悬崖,就在同一天,浩气峰又被抄灭,整个天山派没留下一个活口。”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那我正好有两个问题向你请教。” 他轻轻摇了摇头,她还是提起那桩无头公案:“你问吧。” “五年前,你因为什么要杀我爹?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看着女孩纯净的眸子,真不想让她卷入江湖,江湖,到处是身不由己的仇恨,冤冤相报,永无休止,天下永远是强者的天下,何谓正邪?何谓对错?女孩太小,他跟她解释不清,面对一个心无半点尘埃的清纯少女,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下雨了,三个人在观音堂避雨,严郎挤在门外的雨檐下,这孩子,只要看见自己跟年轻的异性在一起就躲得远远的。侧目,她正专心看着汇集成细线的雨水从房檐上垂落。 后来,她说起了萧大哥的故事,整个叙述的过程她都沉浸在深深的忧伤中,她还那么小,本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可却已经经历了那么惨痛的人生,说起她的萧大哥时,是那么痛心,她懂什么是爱吗?爱,应该是幸福的,可她的爱……可那不是爱又是什么?心有些痛,仿佛被美丽鲜花上的尖刺扎了一下,原来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可这样的婚约会给她带来快乐吗?她那么在乎那个男人,以为有了他就有了一切,却不知迷失了自己的爱情已经不能称之为爱了,只有付出,没有回报,迟早她会为之憔悴,为之绝望。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恋云不知道,他却知道玉旭武和冰雪堡有段纠缠不清的怨恨,为什么玉旭武会把女儿嫁给萧邃?解释不通,没有道理,萧邃应该恨玉旭武,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答应?但是再大的仇恨也不该拿这个无辜的小女孩的终身幸福来做报复的筹码,他有些为女孩担忧。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很多事情原本不该发生。” 天色渐渐暗下来,女孩突然惊道:“太晚了,我要走了!” “外面还在下雨……” 不等他召唤,女孩已经冲进雨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他突然感到一丝孤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一滴雨水溅落在嘴角,咸咸的,不,雨水怎么可能是咸的?像是——泪,一滴眼泪。是谁的眼泪,怎么可能有泪?清凉的泪珠,带着淡淡的幽香,很熟悉的味道,对,没错,他的月柔逝去的时候,就有一颗这样的泪落在手心,飘散着这种醉人的香,那年在洛阴村望月,女孩转身离去的时候,也有一颗这样的泪珠落在额头,当时,满天繁星。是错觉?不,很真实。 “注”关于江湖一哥宇文太少年时期的传奇故事,会在即将推出的《盛世情侠:草莽王侯》中有详尽的记载,稀饭他的亲们千万不要错过,敬请留心新书的推出。 第22章 洛阳春 初识1 四月,正是洛阳城中牡丹盛开的时候,花如海,人如山。艳阳时节万里晴空,人的心情也如这万里晴空一般清爽。 城里的客店几乎都住满了,为了洛阳大侠东方俗人女儿的比武招亲大会。来者更多是冲着东方俗人高不可及的声望,明珊并非是什么倾城的绝色佳人,但谁都清楚,一旦成了东方俗人的成龙快婿,立刻就会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很有可能接替东方俗人成为当今江湖中的领袖——正义联盟盟主。 多年以来,东方俗人一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一生刚正不阿,为人公平宽容,为了弘扬正义,他同江湖上一些志同道合的门派一起创立了这个正义联盟。东方俗人创立正义联盟并非为了名利,而是把江湖上追求正义的人士缔结到一起,共同维护江湖秩序,扶弱济贫,压制铲除那些十恶不赦的恶霸败类。加入正义联盟的门派不分大小,不分先后,大家一视同仁,鉴于东方俗人的声望,大家共同推荐他来做这个盟主,每年主持召开盟会,处理日常事务纠纷。 东方俗人只有这一个爱女,无论谁招赘做了上门女婿,将来在江湖中一定前程无限。还有一点更重要,明珊还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宇文太唯一的弟子,宇文太除了一身惊世的武功,医学上的造诣更高,所以收了明珊来继承他的医术。娶到了明珊,等于在江湖里多了宇文山庄这道护身符,以后还怕什么? 在这花海人潮的大街上,走着一个少年,衣衫雪白,气质优雅,充满阳光。 一个挑担卖油的老汉颤巍巍走过大街。迎面驰来一辆横行的马车,在闹市中也不减速,路人纷纷躲让,愤怒指责。卖油的老汉挑着担子手脚不太灵活,被马车挂着担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油桶也翻了,其中一桶几乎全倒在少年身上,而马车早已飞驰而去。 老汉忍痛爬起来,看是位穿戴不俗的少年公子,心中生了害怕,要知道这洛阳城中的达官亲贵比比皆是,谁也得罪不起,于是赶忙连声道歉。少年忙道:“老人家,您这是折杀我了。这怎么能怪你呢?快看看伤了没有,我送您去找大夫如何?” 老汉连连摇头:“不妨事,我这是贱命一条,那里看得起大夫呀。”说着便要提担走人,谁知脚下一软,又倒下去,少年上前扶起老汉,道:“老人家,怕伤得不轻,我来帮你。” 这时人群中一女子道:“别动他,让我来看看。” 说话间一个穿着淡黄衣衫的女子上前扶着老汉坐下,小心地卷起老汉的裤腿,摸了摸伤处,道:“他的骨头摔断了,正成,快,帮我一下。” 第23章 洛阳春 初识2 女子身后应声来了一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两个人熟练而默契地很快处理完老汉的伤口,女子道:“老人家,这三个月就不要出来卖油了,我这有点钱,你先用着。” 老汉感激道:“明珊姑娘,多谢你,要不是碰上你,我这条腿就不行了。” 明珊一笑:“没什么,正成,帮忙一起送老人家回家吧。” 少年一声不响看女子为老汉治伤,被她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儿和仁爱之心感染了,忙道:“我也帮忙!” 把老汉送回家后,少年才道:“姑娘就是东方明珊?” “正是,公子眼生的很,不是这洛阳人吧。” “不是,我从南面来,听说姑娘在比武招亲,所以特地来看一看。” 明珊一笑:“公子如何称呼?” “我?我叫玉郎。”少年没有报全名,因为,他就是宇文太的小儿子,宇文俊玉,前一段时间,因向往中原的繁华,从无忧岛偷跑出来,现在,整个宇文山庄上下正在找他。中原的大好河山和人文民俗深深吸引了他,他还没有玩够,可不想这么快就泄漏身份被父亲遣送回海岛。 与明珊同行的年轻人抱拳一笑:“在下罗正成,看公子也像是习武之人,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高足?” 俊玉还礼道:“噢!原来你就是东方俗人的大弟子,失敬了。可是我却听说你跟明珊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并且很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向她提亲,反而搞什么比武招亲,你不怕有人把明珊姑娘抢走?” 罗正成一愣,想不到俊玉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他自幼和明珊一起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在他心里,十分钟爱明珊,也暗暗发誓此生非明珊不娶。但他生性骄傲,总觉得既然要娶明珊,就一定要让自己的爱人风光无限,所以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决不能让别人说明珊嫁给了个一名不闻的小子,更不能让人觉得他是占了师父东方俗人的光,近水楼台先得月,才娶了明珊为妻,所以,招亲大会,他极力赞成,依他的估计,凭自己的实力,在年轻一辈中,武功造诣绝对是佼佼者。于是便对俊玉道:“家师决定比武招亲,就是要为珊妹选择一个最优秀的夫君。我虽不才,也想凭自己的真本事赢得珊妹的芳心。如果真有人比我更好,我会为珊妹感到高兴的。玉郎大概也是为师妹来的吧?” 俊玉反问:“你愿意多我一个情敌吗?” “来得都是朋友,我欢迎。”罗正成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玉郎这号人,也就没有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像这样锦衣玉食、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大都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根本不足挂齿。当下也就只说些客套话。 明珊道:“正成,天不早了,我们走吧。玉郎,咱们后会有期。” 第24章 洛阳春 初识3 俊玉目送明珊走远,一回头,只见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正看着自己,那仆人见俊玉转身,便走上来问:“公子可是宇文俊玉?” “你怎么知道?” 仆人一揖到地:“二公子,小人奉庄主之命,来请二公子回北府相见。” “北府?是什么地方?你家庄主又是谁?” 家仆一笑:“北府是咱宇文山庄在洛阳的宅子啊。” 俊玉笑了,还是被父亲发现了踪迹,问:“原来是自家人。爹爹怎知我在这里?” 家仆道:“二公子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庄主等着您回去呢。” 北府坐落在洛阳城东洛水北岸,规模远不及杭州宇文山庄宏大,但结构严谨,颇有大户人家的气派。 俊玉进大厅一眼就看见父亲,便微笑着走上前去,道:“孩儿拜见爹爹。” 宇文太温和地看着俊玉,道:“一年不见,玉儿又长高了许多,快赶上爹了。你这个小鬼,也不打招呼,自己就跑来了,不知道爹爹很担心吗?” 俊玉道:“这都是孩儿的不对,可如果告诉您,您一定不会让我来中原的。” “好了。来就来吧。爹以前不让你来中原,是因为人心叵测,担心你受到伤害,既然来了,就玩些日子,只是不许再偷偷跑掉了。玉儿,快见见你大哥和大嫂,还有你的小侄子昊天。” 俊玉冲宇文剑深深一揖:“大哥好。” 宇文剑笑道:“你我虽是兄弟,这还是头一次见面。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大嫂。” 俊玉对大嫂柳飞絮深施一礼:“早就耳闻大嫂书香门第,今日一见果然是落落大方,气质不凡,大哥真是好福气。” 柳飞絮浅笑道:“玉郎才真是一表人才呢。昊天,快见过你叔叔。”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模样机灵可爱,对俊玉道:“侄儿昊天见过小叔。小叔,听爷爷说你是从海上来的,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好玩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比洛水还要大吗?” 俊玉一笑:“大海可比洛水大很多。海水是蓝色,一望无际,海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潮汐过后,还可以在海滩上捡到五颜六色的贝壳,那些贝壳漂亮极了。” 昊天露出向往的神情:“真的吗?小叔,你带我去大海里玩吧!” “好啊,有时间你到杭州,就可以见到大海了,杭州城离大海很近。” 昊天兴奋起来:“真的?好啊,娘,这次爹爹再回杭州,你也带我回去吧,我要看大海,要跟小叔一起去捡贝壳!” 飞絮道:“昊天,你怎么就记得玩。小叔刚回来,一定很累,今天就不打搅他了,你也该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念书呢。” 飞絮带着昊天告退,宇文太道:“剑儿,你也去吧,飞絮陪昊天在外公家里念书,你们一年也难得见几回面,既然回来,就好好陪陪她。” 宇文剑点头:“我这就去。” 第25章 洛阳春 房事1 宇文剑回到卧房中,昊天已经被奶娘抱走睡觉去了,飞絮上前来为他沏上新茶,轻声问:“一路风尘,一定很累了吧?” 宇文剑接过妻子沏好的茶,喝了一口,道:“你也辛苦了,这几年,天儿全靠你一个人照顾。” 飞絮一笑:“天儿很聪明,也很懂事,外公一家都很喜欢他,我爹还亲自教他读书呢。” “岳父大人公务繁忙,还要抽时间教天儿读书,日后我得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才是。” 说完孩子的事,两个人便没有了话,干坐了一会儿,飞絮道:“夫君,早点歇着吧。” 宇文剑稍稍犹豫一下,道:“哦……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你知道的,这些年父亲很少过问江湖是非,场面上、生意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出面,有些应酬怎么也推不掉,今晚恐怕不能陪你了。”看到飞絮有些失望,忙到:“有时间我一定陪你,要不,过两天我陪你去看洛阴庄的招亲擂台?” 飞絮尽管有些失落,但还是温柔一笑:“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很多人要应酬,你尽管去吧。” 看到妻子强作笑容,宇文剑心中满是歉意,他突然拦腰抱起飞絮来到床上,一边吻着她,一边剥去两人的衣服,他把头埋在妻子柔软的胸前,双峰丰满而富有弹性,他咬住其中一颗红豆,用力咂着,一只手在她双股之间探索。在他熟练的爱抚下,妻子很快发出了难耐的呻吟,芳草地一片潮湿温润,她不由自主弓起身子迎合丈夫的抚弄,丈夫的灼热与她合为一体,随之而来的快感让她心跳加速,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苍白,刚刚燃起的激情瞬间消失,浑身不停的颤抖…… 看着妻子吃下药,脸上逐渐回复血色,宇文剑轻轻松口气,他穿好衣服,告诉妻子好好休息,嘱咐丫鬟精心照料,然后轻轻吻了妻子一下,转身离去。飞絮看着丈夫消失的背影,不由长长叹息一声,一颗泪珠滑落在枕畔。 遥想飞絮当年,才貌双全,曾是洛阳城中王孙公子争相追求的对象,不少达官贵胄纷纷上门提亲,弄得柳大人十分头疼,得罪了谁也不好,最后万般无奈,想到了抛绣球招亲的办法,一切全凭天命。招亲当天,正是洛阳城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来了无数的人,在这万众当中,柳飞絮偏偏看中了路过的宇文剑。宇文剑长飞絮四岁,正当年少,一表人材,风流倜傥,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嫁进这天下第一庄,可惜,宇文剑统统看不上,始终找不到能令自己心仪的姑娘。他早就听说柳飞絮是洛阳城中最美的姑娘,那天偶然无心经过花会,一见之下果然是名副其实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二人一见倾心,这绣球自然就落到了宇文剑的头上。尽管后来柳大人觉得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江湖中人不妥,且隐约听说过宇文剑的风流韵事,但一来覆水难收,二来在见到威名远播的宇文太之后,被这个传奇人物的胸怀所折服,也就认了这门亲事。新婚伊始,两家合作的非常好,柳家借重宇文山庄的雄厚财力,在朝中左右逢源,柳大人的官运更是青云直上,一直做了尚书。宇文山庄有了官府撑腰,少了不少麻烦,生意更是做得红红火火。然而,大概是红颜薄命,三年后,飞絮生下昊天,原本身子就单薄的她染上伤寒,加上产后虚弱,积成了痨病,自此,夫妻二人就很少在一起了。飞絮知自己的身子不好,不能尽心伺候丈夫,觉得愧疚,于是劝丈夫纳妾,但宇文剑就是不肯。飞絮总觉得对不起丈夫,慢慢的,对宇文剑在外面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时间一久,夫妻的感情也就淡了下来。现如今,飞絮一年到头只住在娘家养病,儿子昊天跟着外公读书,宇文剑天南地北地走动,两个人几乎很少见面,除了还维持着夫妻的名分,几乎没有夫妻之实了。很少在一起了。 飞絮知自己的身子不好,不能尽心伺候丈夫,觉得愧疚,于是劝丈夫纳妾,但宇文剑就是不肯。飞絮总觉得对不起丈夫,慢慢的,对宇文剑在外面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时间一久,夫妻的感情也就淡了下来。现如今,飞絮一年到头只住在娘家养病,儿子昊天跟着外公读书,宇文剑天南地北地走动,两个人几乎很少见面,除了还维持着夫妻的名分,几乎没有夫妻之实了。 第26章 洛阳春 房事2 飞絮知道自己的病很难好,不过是靠名贵的药材维持着,不定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她现在只担心儿子昊天,昊天还小,如果昊天能有一个善良尽心的后娘照顾,她也就放心了。所以,最近她格外操心起宇文剑的事情来,前后相中了几个才貌双全的姑娘都曾经一一向宇文剑提起,但宇文剑就是不同意。飞絮发现自己了解丈夫太少了,连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不知道。近来,飞絮的情况又糟糕了许多,连在花园里走一圈都坚持不下来,也就更加焦急了。 比武招亲的第一天,萧邃和恋云一出现,立刻便引起了轰动。一个是玉树临风,倨傲狂放,一个是瑶池仙子,闭月羞花。受人关注的程度甚至盖过了今天比武招亲的主角东方俗人父女,这是缘于不久前发生在千竹村的兽行与屠杀。冰雪堡萧家、天山玉家同宇文山庄多年的积怨江湖上人所共知,这个讯号表明萧、玉两家在向宇文山庄挑衅。 千竹村的行为,是萧邃的一次试探,目的是激怒宇文太,扰乱宇文山庄的部署,只要宇文山庄回应,他就会借机掀起轩然大波。这些年,宇文山庄在江湖中立威,必然压制、得罪了不少门派,迫于宇文太的强大,众人皆不敢有半分造次,但如果有人挑头,那些人势必会挟怨响应。可令他失望的是,宇文山庄除了加紧防范,没有丝毫动静,不给他任何挑战的机会,天下各门派更是止于观望。 萧邃知道是自己太心急,过于轻敌了,宇文山庄在中原武林根基深厚,与朝廷又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一个契丹外族,没有声望,如何能号召群雄反抗宇文山庄?冰雪堡的势力远在天山塞外,那里,他可以称王称霸,但是在中原,他还什么也不是,根本无法动摇背景深厚的宇文山庄。毁灭宇文山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要做长远的打算,这次招亲大会,几乎齐聚了中原武林所有名门望派,是让他认识了解中原武林的机会,或许,会有所收获。 宇文太坐在贵宾席正位上,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宇文剑靠近父亲,轻声道:“萧邃来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着结交各方势力,看样子,想跟我们大干一场。不过,因为他是契丹人的缘故,很多名门望族不怎么买他的账。”宇文剑口中说着萧邃,眼里却看着恋云。 宇文太只是轻轻一笑。 萧邃的目光落在俊玉身上,问身后的兰心:“那白衣少年就是宇文俊玉吗?” 兰心道:“是他,在杭州的时候,他曾经搅乱了我接近宇文剑的计划。” 萧邃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总觉得好像认识他,你觉得他面熟吗?”兰心又仔细地看看俊玉,道:“主人不可能见过他,他在海岛上长大的,这是第一次来中原,也许主人与他有缘吧。” “是吗?” 第27章 洛阳春 望月1 招亲大会热闹非凡,擂台下人山人海。 东方俗人定下规矩,初赛连赢三场者,方可进入下一轮的文赛,文赛就是由女儿东方明珊出题目,参赛者回答,这一关,其实就是考人品,过了文赛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决赛。 由于报名人数众多,一两天进行不完,当晚,俗人便在洛阴庄摆下数百张酒席,宴请所有前来助兴的朋友。江湖中人大都不拘礼节,大家开怀畅饮,大口吃肉,观赏时下洛阳城流行的西域舞姬表演。 在舞姬当中,有个领舞的回鹘女子,一身艳丽的玫瑰红,面蒙红纱,那优美狂放的舞姿,丰满迷人的身段,不时赢来阵阵喝彩声,回鹘女出尽风头,不少男人纷纷打听回鹘女的名字。到后来,一些客人酒后无状,开始追逐那班西域舞姬,只有那回鹘女子甚是泼辣,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们,反倒舞到萧邃面前。萧邃并也不奇怪,今天已经有很多女子在向他暗递秋波了,他萧邃是何等样人,岂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打动的?能让他看中的女人,一定是最出众的。他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欣赏着回鹘女扭动的腰肢和飞舞的红裙。回鹘女子舞完一曲退下,萧邃又坐了一会,借故离去。 恋云孤独地坐在喧嚣中,她生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只为了陪伴萧大哥才来到这里。萧大哥好半天没有回来了,她被周围的划拳声、调笑声、粗言秽语吵得心烦,便站起来,决定到处找找萧大哥。 路过一座矮墙,阵阵花香袭来,但见矮墙后好大一棵丁香树,开满了一丛丛一簇簇千头万绪的紫丁香,树下,有个人寂然独立。借着月光,看清,竟然是宇文太。此情此景一下子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记得八岁那年也是在这洛阴庄,也是这样的盛大酒宴,她独自离开热闹的人群,在这样的月光下,还是这棵丁香树,宇文太用同样深沉的目光思念着什么,他的脸色平静,掩盖着痛苦,但却能让你深深感触到他对逝去挚爱的无限眷恋。 恋云的脑海中立刻浮起了苗月柔的名字,江湖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苗月柔是宇文太的爱妻,已经死了十四年了,宇文太同她感情很深,十四年来,一直没有续弦,时常追忆妻子。恋云一时间竟然为这个女人感到无比幸福,因为有一个男人在她死后十多年依然深情不变。她的眼睛有些潮湿。 第28章 洛阳春 望月2 宇文太也看见了恋云,他微笑道:“怎么又是你。” 恋云也露出笑颜:“和六年前一样。” “记得那个时候你傻傻地看着我掉眼泪,问你为什么哭,你说伤心,为什么伤心,你又说不上来。哦,怎么你今天的眼睛中也有泪光?” 恋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一种思念能像您现在的思念这么深刻,这么令人伤感。” “是吗?”宇文太一笑,“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 “我随便走走,刚才的一幕仿佛是梦境在重演。只是丁香树长成大树了。” “是的。树长了,人也长大了,心情也不同了。” “我怎么没看出您的心情不同了?” “我是说你的心情不同了。”宇文太道。 恋云垂下头:“我有什么不同?” 宇文太道:“女孩子到了有心事的年龄,心事就写在脸上。” 恋云的心情坏起来,她忙道:“出来时间太久了,萧大哥会找不到我的。我先走了。” 宇文太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 恋云快步走在田间小路上,却突然听到路边传来萧邃说话的声音。她停下来,寻声走去,只见萧邃和那回鹘女子在一棵大树后面对面站着,他的目光是那么热烈,狂喜,还掺杂着深深的痛苦。她从来没有见过萧邃这么激动过。当她看清回鹘女的脸庞时,一下子全明白了。那是一张酷似沙雪的脸,透着青春健康的光泽,弯弯的眉毛就向天上的月牙,明亮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星星。恋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她的胸膛发闷,快要窒息了。 萧邃看到了恋云,这一刻,他的表情很复杂,最终换上了那副冷漠中略带嘲讽的面孔,亲热地拉起那女子的手,道:“她是雪儿的孪生妹妹沙雨。她们两个长得是不是很像?” 恋云身子摇了摇,勉强站住,道:“是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沙雨上下打量着恋云:“你就是那个抢走我姐夫,杀死我姐姐的女人?” 沙雨的话像一个巨大的铁锤擂在恋云胸口,让她的心痛得如同裂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跑开了。 第29章 洛阳春 轻薄1 第二天,比武继续。 宇文太没来,除非很重要的场合,一般都很难见到他了。 宇文剑带着夫人柳飞絮来了,但他显得心不在焉,这样的擂台比武实在不能让他感兴趣,他的心牵挂着一个美丽的身影。 恋云独自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不想看到萧邃与沙雨在一起,陌生的洛阳城又无处可去,只好躲在这里。她的心情很坏,眼睛空空地望着擂台。 几个穿戴华丽的女人大概看到这里人少,便凑过来坐下,家长里短地聊天,这些女人都是些名门眷属,不懂什么武功,对比武更是不感兴趣,只不过闲得无聊来看看热闹散散心。说得最多的,便是桀骜不驯孤高不群的冰雪堡堡主萧邃。 是啊,萧大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令女人倾心的男人。她不想听到有关萧大哥同沙雨的艳闻,起身悄然离去。 她独自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宇文剑勒住马在她身边停下,道:“云儿,你也来洛阳了?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恋云勉强道:“没什么,我很好。” 宇文剑笑笑:“别瞒我了,谁都看得出你很不开心。是为了那舞妓吗?” 恋云不语,继续向前走。宇文剑牵着马跟她并肩走着,边走边说:“别太在意了,男人吗,没有几个不花心的。这只是一时的兴趣,很快就会厌倦她。” 恋云道:“她根本不是舞妓,是专程来找萧大哥的。” “哦,是吗?她是谁?你们过去认识吗?” 恋云轻轻叹口气:“我不认识她,但见过她姐姐一面,她姐姐就是萧大哥以前的妻子,是我拆散了他们,还害死了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宇文剑微微动容:“原来如此,这可就复杂了。那么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了。” 恋云有些激动:“她和她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你每天面对着被你杀死的人,你会怎样?” 宇文剑忙道:“云儿,你不要激动,我很理解你。不过有些话说出来又怕你伤心。” 恋云秀眉紧蹙,道:“你说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宇文剑道:“因为某些缘故,家父一直很关心萧邃的动向,很早以前,就听说他痴心于一个回鹘部落的女子叫沙雪的,萧邃那段时间很落魄,但心性极高,经常得罪一些有势力的人,他是在一次被人追杀时认识沙雪的,沙雪不但救过他,而且非常爱他,两个人日久生情,后来就在部落里举行了婚礼,不久,沙雪怀孕了。可是,有一天,萧邃在给沙雪买酸梅的路上遇到了大风雪,于是一去不返,沙雪去寻找他,也一去不返。五年后,萧邃重现江湖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现在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那样令人遗憾的事,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由此可见,沙雪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你觉得,选择留在他身边,对吗?” 恋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要说了,我现在心里很乱。” 宇文剑看看日已偏西,问:“云儿,你现在回去吗?” 恋云摇摇头:“不,我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那就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两个人在路边一间小铺坐下,很快,寂静的小饭铺飘起了饭菜的香味,宇文剑要了一壶酒,为恋云斟上一杯,但没有劝酒,而是自斟自饮起来。 恋云没有心思吃饭,目光始终望着门外,看着夕阳的余辉一点一滴地消失,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第30章 洛阳春 轻薄2 宇文剑实在不忍心看她眸子中的忧郁,道:“云儿,你坐了快一个时辰了,连筷子也没有动一下,你这样子让人很担心的。” 恋云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酒,突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随着辛辣的烈酒下去,眼泪便流了出来。宇文剑的心一揪,女人的眼泪他看得多了,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心疼。也许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眼泪都是半真半假,也许是他对那些女人根本没有感觉。除了心疼,他还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些眼泪不是为他而流,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恋云没有注意宇文剑神情的变化,推杯站起来:“麻烦少庄主陪我这么久,我要走了。”宇文剑一愣神的工夫,恋云已走出小铺。 宇文剑忙追了出来,道:“云儿,我送你!” 恋云此刻的心情坏到极点,话也不答,几乎是小跑着向夜幕中冲去。 宇文剑担心她这个样子会出事,便大步追上去,拉住恋云的手,道:“云儿,你不要这样,为了一个不爱你,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不值得这样伤心。”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一闭上眼就是他的身影,睁开眼最想看到的也是他,可每次看到他,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他的眼睛里全是寂寞与冰冷,你无法理解我的心有多痛!是我,是我毁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恋云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连长长的秀发也在晚风中忧伤地飘着,阵阵淡雅的体香扑进宇文剑的鼻孔。宇文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拥抱她,他几乎是狂热的把恋云紧紧搂在怀中,想用自己的热情驱走她的忧伤。 恋云愣了一下,觉得很不妥,想要挣脱,宇文剑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她冰冷的身子在那火热的怀抱中微微颤抖。 宇文剑的眼睛燃烧着烈焰,那目光让恋云感到惶恐,她一动也不敢动。宇文剑一只手揽着恋云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插进那千丝万缕的秀发中,感受着发丝的柔顺和光滑,顺势扣住她的后颈,花瓣一样的红唇就在眼前,只需往前一寸。恋云越发无助,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能清晰地感觉到宇文剑掌心的火热……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少庄主的马在这里,人应该就在附近,我们找找,夫人您先歇着。” 柳飞絮的声音响起:“好,我去那边看看。” 宇文剑的热情一下子冷了,神情有些愠怒,恋云趁机推开他,惊鸿般跑开了。宇文剑缓缓往回走,飞絮一眼看见他,立刻道:“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大家到处找不到你,以为出什么事呢。”宇文剑有些不快,道:“我能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柳飞絮看出丈夫的不快,一扫眼看见草丛中落了一朵牡丹簪花,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这两天在擂台下,丈夫的目光一直定在那位绝世倾国的美貌少女身上。于是笑笑,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先回去吧。” 第31章 洛阳春 呻吟 恋云一口气跑回萧宅。 这临时置办的宅子不是很大,但还算精致齐全。恋云回到东厢房坐下才发现浑身还在不停地颤抖。她闭上眼睛,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兴许是喝了酒,又跑了一天的缘故,尽管满腹心事,恋云还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夜半,恋云忽然被一些奇怪的声响惊醒,似乎是有人在呼救,仔细听来却又没有了,可一转眼又响起来。她忍不住起身来到院子里,这回真真切切听到呼声是从萧邃的屋中传来。她犹豫一下,也许是萧邃又在处罚哪个侍女吧。可那呻吟之声忽然急促起来,直呼“救命”,声音很像是沙雨。恋云奇怪,两个人白天还好得像蜜糖一样,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听着呼声急促,恋云犹豫是不是应该进去劝解,可是,沙雨那么恨自己,会不会有其它的想法?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不忍听那呻吟声,决定进去看看。 门没有上栓,轻轻一推就开了。卧室中幔帐低垂,只在墙角点着一根蜡烛,灯光昏暗,幔帐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地上铺的波斯地毯很厚,走在上面无声无息,她掀开幔帐,道:“萧大哥……”话未说完,却看见不该看见的一幕,她如果知道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象,打死也不会进来。 萧邃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恋云会突然闯进来,沙雨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故意叫得更响,动作更夸张,扭动着身躯,要命地呻吟着:“救我啊,快,萧大哥,救我,我受不了啦,快点……” 那一刻恋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目中高大英俊的萧大哥也一下变得肮脏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里面逃出来的,心脏狂跳,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她冲进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寒香,萧邃站在床边:“找我有事吗?”恋云脸色依然苍白,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萧邃看到一缕青丝被她的泪水沾在脸上,伸手轻轻为她拢到耳后,恋云却一下避开,用一种极端痛恨的目光瞪着她,愤怒地说:“别碰我!”她的目光像是看到了瘟神,这让萧邃很不舒服,但他还是耐心地说:“怎么了?每个正常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都会做那样的事情,你也不用反应这么强烈。”恋云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那么肮脏的事情不要对我说,我不想听!” 萧邃觉得恋云的反应有些不可理喻,于是伸手把她的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道:“你听着,我要娶沙雨。” 恋云此刻的情绪完全失去了控制,突然发疯般使尽全身的力量狠狠打了萧邃一个耳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走!我不要再看见你,不要看见你们!你们竟然会做出那样肮脏的事情!” 萧邃没有躲,当清脆一响过后,恋云一下子怔住了,自己怎么会出手打了他? 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萧邃冷冷问:“完了吗?” 这一刻,泪水一下子顺着恋云的脸颊淌落。 萧邃冷冷道:“我告诉你,女人原本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欲望而生,你将来也一样会做这种你称之为肮脏的事情。要是你不想看见我和沙雨在一起,现在就可以走,我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走,那就必须接受这一切,还有,这一记耳光我会记下的。” 恋云突然间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胸口一阵刺痛,竞呕出一口心血。殷红的血迹让萧邃的目光跳动,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第32章 洛阳春 擂台1 擂台赛的初选接近尾声,罗正成的神情轻松下来,对自己能赢得这次比武很有把握。 东方俗人却觉得心里有点不塌实,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好像这次比武招亲是个错误。他回头问徒弟罗正成:“正成,明珊呢?怎么一天到晚不见人,自己的大事反倒一点也不关心。” 罗正成笑笑:“师父,珊妹大概心里早就有底了,所以才不担心。她今天又出去给人看病了。” “噢,你也别在这儿待着啦,去找找明珊。” 罗正成找到明珊的时候,迎面走来,意外地看见了俊玉,此刻他已经知道了俊玉的身份,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走过去问:“明珊,你不是去给人看病了吗?” “是呀,刚结束。你怎么来了?没在那边陪着爹吗?” “是师父叫我来找你,擂台那边,已近尾声。” 明珊道:“知道了。” 罗正成敌意地看了俊玉一眼:“二公子也在?不会是家里也有人生病了?” 明珊一笑:“玉郎对医术也有研究,我们切磋一下。” “噢,早点回去吧,还要准备明天的文赛呢。” 俊玉问:“明珊,文赛你准备出什么问题呢?” 明珊还没有回答,罗正成已经道:“这么大的事,有这么多人参加,这提问当然要保密,不然怎能显出公平呢?” 俊玉随口开了个玩笑:“罗少侠,我看你是怕别人知道了问题会把明珊抢走吧。” 罗正成脸色一变,刚想发作,明珊淡淡道:“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不是很难答。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俊玉看着罗正成难堪的脸色,笑嘻嘻地说:“听见了吧,别害怕,问题很简单,罗少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难不倒的。” 罗正成当着明珊的面,不好发火,心里却对俊玉埋下恨意。他总有一种预感,俊玉的出现对他是一种威胁,那张春风般充满笑意的脸,在他看来,却像一把利剑。 明珊道:“正成,我们回去吧。” 罗正成瞪了俊玉一眼,随明珊一同离去。 第33章 洛阳春 擂台2 到了文赛和决赛那天,宇文太坐在台下,今天是自己的爱徒选定夫君的日子,他当然要在场。 看见俊玉也来了,宇文剑笑问:“玉郎这些天怎么不见踪影,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俊玉道:“嗯,还好。大哥觉得这些人的功夫如何?” “倒是有几个高手。玉郎问得这么详细,不会是想上台试试吧?” 俊玉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宇文剑道:“你真是顽皮,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一旦上去,输赢是小,刀剑无眼,伤了身子可是大事。” “难道这天下,还有谁敢伤了宇文山庄的人吗?”俊玉依然笑笑地说。 宇文剑轻轻摇摇头,道:“不要开玩笑了,你好好陪爹坐着。”说完,宇文剑的目光便转向人群,宇文太轻轻看了他一眼,道:“剑儿,你在找人吗?” 宇文剑忙道:“不,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人特别多,不是吗?” “是很多。可是,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还没来,对吗?” “您是说……” “你心中在想谁?” 宇文剑明白父亲是在说什么了,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父亲,于是道:“父亲,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不会当真,美人谁都喜欢多看两眼,我当然也不例外。” 宇文太不再说什么,转过脸去看擂台。 俊玉冲哥哥一笑,作了个鬼脸。那意思显然不言而喻。 当明珊终于陪着东方俗人出现在擂台上时,引起一片山呼声。明珊依旧素衣黄衫,脂粉不施,清秀如空谷幽兰,面对人群,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引来一片喝彩声。 俗人高声道:“列位江湖朋友,承蒙各位看得起我俗人,为小女的招亲大会捧场,老夫也看到江湖中少年英雄辈出,无奈,老夫只有一女,只能选一个人做夫婿,所以,小女想了一个办法,想考考今天来参加比武的英雄们,谁要能过了这一关,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 下面响起一片议论声后,有人高声道:“说好了比武招亲,但不知姑娘出什么题目,如果姑娘出的题目是用药医人,我们可就不会了!” 明珊微微一笑,道:“各位放心,我这题目很简单,从现在开始,我给大家一个时辰,把你心中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写下来,封在信中告诉我,我认为满意的人才能参加下午的决赛。”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拿给姑娘……”有人已经在高喊。 明珊道:“大家不必着急,各位好好考虑一下再告诉我,不以快慢定输赢。” 看着人群渐渐松散下来,明珊陪着东方俗人下了擂台,暂时退场。 第34章 洛阳春 擂台3 宇文太微微一笑:“这丫头,还是这样,弄了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叫大家回答,如何取舍,尽在她的掌握中。剑儿,这样的问题你会怎样回答?剑儿,你在想什么呢?” 宇文剑猛然醒悟,把目光收回,道:“这个问题很难说,要看回答的对象是谁了,明珊姑娘发问,当然要看明珊姑娘喜欢什么了,不然,怎么能赢得她的芳心。” 宇文太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世故了,在我面前也不肯说实话了。” 宇文剑笑笑:“不是我不说实话,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重要的东西太多了,明珊姑娘这是在试探人心,我与她并非同道中人,所重必然不同。” “这话倒是有理。刚才你在看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宇文剑还没回答,便见入场口一阵骚动,香风阵阵,数名白衣如雪的侍女,簇拥着一男一女走来,旁若无人的在一处好位置上坐下,不用看,单凭这份奢华排场,就知道是冰雪堡的萧邃。萧邃看见宇文太父子,便冲这边招了招手,神情及其不恭。 宇文太没有理会他,俊玉却道:“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云姑娘?” 宇文剑漫不经心地说:“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很正常。” “不是吧,在我看来,这个沙雨姑娘虽然很漂亮,但还是远比不上云姑娘美丽、优雅、迷人,我就想不通。” “你懂什么,那沙雨成熟丰满,风情万种,自然更有几番味道,云儿还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呢。” “剑儿,你说什么呢,小心把弟弟教坏了。” 宇文剑笑笑:“父亲,他可不小了,早晚的事。” 宇文太道:“我叫你准备的贺礼怎么样了?” “成色全是上上选,您放心好了。” “你回去让人把东西装车送来,顺便筹备一下回杭州的事,明珊一旦定亲,我们马上回去。” “是。不过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 宇文太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吗?” 宇文剑心中微微一震,明白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些天,到处有风言风语在传闻他同恋云之间的关系,于是不敢再言,赶紧退下。 第35章 洛阳春 偷情1 回到北府,宇文剑把一切安排妥当,便押着礼品往洛阴庄去,过河时,却看见河边芦苇荡中站着一人,粉红的牡丹长裙随风飘动,纤柔的身姿在风中显得别样孤单无助,那正是恋云,他心情一阵激荡,翻身下马,吩咐下人先将礼物送去,自己则向芦苇丛中走去。 “云儿。” 恋云被突然传来的声音下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宇文剑,便淡淡道:“是你呀。” 宇文剑闻到一股酒气:“你喝酒了?” “一点点。”恋云的身子轻轻摇了一下。 “这里风大,喝完酒冷风一吹,很容易醉,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 “他们不在家,在招亲大会上。” “那我也不回去,我讨厌回到那里,我受不了那里的空气!”恋云的身形又晃了一下,明显已经醉了。 宇文剑只好由着她:“好,我陪你站在这里。” “不,我不要你陪,柳夫人是好人,我不能对不起她,你更不能。” “云儿,你怎么了,只是随便站在这里,有那么严重吗?” 恋云道:“是,就是这么严重。我走了,你不要跟过来。”说着,轻飘飘地向小路上走去。 宇文剑在后面眼看着她身子一歪,被什么东西绊倒,忙上前扶住她:“云儿,你不会喝酒,怎么能喝这么多,摔住了没有?” 恋云推开他:“不要你管我,我自己能走。”她勉强站起来,刚走了一步,便又摔倒了,宇文剑扶起她时见她脸上流下两行清泪,道:“你如果伤心就哭出来吧。” 恋云忍住眼泪,道:“我没有伤心,一点也没有,他爱的是沙雪,所以才把一切的相思寄托在沙雨身上,我是在为他找回挚爱而高兴。” “那你的眼泪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只是脚扭伤了,有些痛。” 宇文剑往四外看看,道:“这荒郊野外,哪里去找郎中?这样吧,这离北府很近,我先带你回去擦点药酒。”他不等恋云同意,便抱起她向北府走去。 第36章 洛阳春 偷情2 恋云坐在宇文剑的床上,看着他拿了一瓶药酒过来,倒在手上,道:“有点疼,你忍一下就好了。” 宇文剑用药酒在她脚踝处按摩了一阵,恋云觉得疼痛渐轻,伤处有一股热气升起,反而觉得很舒服,道:“这药酒倒是很管用。” “当然了,这是家父亲自配制的,内、外伤兼治,是很多江湖人求之不得的灵药。” “是吗?有这么神奇吗?” “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恋云轻轻一笑,眉宇间自然多了几分妩媚,宇文剑看得心中一阵躁动,便不动声色地把她一只纤纤玉足握在手心,慢慢揉搓着。片刻后,恋云双颊微红,轻声道:“好了吗?” “什么?”宇文剑故作不解。 “我已经不觉得痛了。” “多揉一会儿你会好得更快。” 恋云只以为宇文剑在为自己疗伤,不疑有他,可一个女孩子的脚这样被一个男子握着,终究尴尬,便觉得心在怦怦乱跳,宇文剑看到她娇羞而紧张的模样,不觉道:“云儿,我想你。” 恋云心如鹿撞:“想我?我不就在你的面前吗?”她不太明白宇文剑的意思,但是当她看到宇文剑火辣辣的目光时,心里又开始打鼓,她很害怕这种目光,仿佛这种目光存在着什么巨大的危险,她垂下头,低垂粉颈的样子更加惹人爱怜。 宇文剑一把抱住她道:“云儿,你让我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我想你想得都要发疯了!” “我……我要去找萧大哥!”恋云无比慌乱。 “他跟沙雨此刻正在卿卿我我,你去干什么?不过是多添伤心罢了。” 一提到沙雨,恋云的心便刀割一样痛,她显得伤感而又无奈。 宇文剑抱紧她:“他根本不爱你,你又何苦为他如此伤心?” 恋云越发慌乱,道:“少庄主,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恋云轻轻簇起眉头,神色之间有了一丝与年龄很不相称地忧郁。她把眼光转向别处:“如果柳夫人跟别的男人经常单独来往,你会怎么想?” 宇文剑意味深长地说:“这完全不同啊!” “怎么不同?” “因为你们没有夫妻之实,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不!不是的,我能感觉得到,他每次看我时的眼神,是那样特别,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他有难言之隐,他的痛苦是那么深,他在承受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恋云在提到萧邃时显得很痴醉。 第37章 洛阳春 偷情3 宇文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微微笑着说:“想不到你对他的爱是这么深,令人感动之余又有些恨,恨他竟然这么不在乎你,辜负了你一往情深。你就甘心一辈子这样不明不白地守着他度过吗?等到你红颜老去,青春不再,那是何等残酷悲哀!” 恋云打了个寒颤,道:“不!不会的,他救我的时候,目光是那么温柔,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熟悉,让我有一种错觉,在那之前我们一定相识,对,一定是我们前生就已经相识,约定了今生相见,只是沙雪走到了我的前面,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接受我的,他只是暂时不能忘记那些日子发生的不幸。” “自欺欺人!什么前世今生,都是糊弄人的东西。如果真有什么前世的约定,他就不应该在今生爱上别的女人。他根本不爱你,男人是永远不会珍惜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尤其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有兴趣,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了。” 恋云怔了好半天才道:“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才把这么好的夫人放在家里,自己出来寻欢作乐。” 宇文剑愣了一下,马上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原本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的,话说到这种份上,我也不怕你生气,我宇文剑是见一个爱一个,且无常性,不过,我绝对不会对不起我夫人,不论是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地位。我现在的确很喜欢你,但我一不会强人所难,二不会夺人所爱,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情愿我高兴,事情一过便烟消云散,两不相欠。” 恋云用力推开他,冷冷道:“想不到少庄主竟是如此儿戏的人。”说罢转身便走。 宇文剑拦住她,更加用力把她抱在怀中,道:“云儿,我就知道你生性纯良,听不得我这番真话,但我还是说了,只是因为我心里的确喜欢你,把你当作真朋友,不想看着你如此痛苦地活在他身边。” 恋云眉头紧蹙,那种孤助无依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痛,她眸子像蒙上烟雾的潭水,朦胧而忧郁,她问:“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这么等下去是不是很傻很无聊?萧大哥既然找到了喜欢的人,我是不是应该知趣地走开?” 宇文剑感慨道:“你的执著让人感动,不过,凡事太认真只会自寻烦恼。其实,世间有几个夫妻是真正相爱无间的?男人有钱了就寻花问柳,女人漂亮了就红杏出墙,贫贱夫妻每日里为茶盐酱醋争吵厮打,大户人家喜新厌旧,妻妾争宠,叔嫂通奸,乱伦败德之事更是不胜枚举。倘若像你一样事事认真,累也累死了。” 恋云听到这些心绪变得很乱:“世间的感情真得如此不堪吗?那还做什么夫妻?要什么两情相悦、天长地久?鸳鸯白头,大雁殉情,禽兽尚且如此,何况是人?难道人连禽兽也不如?” 宇文剑道:“抱歉,我的话伤了你。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很难听,可世风如此。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不知道,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恋云稍稍平静一下情绪,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今生只爱萧大哥一个人,即使离开他,我也决不选择别人,我情愿终身不嫁。” 宇文剑的心微微一痛。 第38章 洛阳春 偷情4 两人在房中,却不知柳飞絮刚巧回来。飞絮得知丈夫马上要离开洛阳,便匆忙赶到北府,把几件亲手缝制的衣服送来。正是午时吃饭的时候,除了门口看门的家丁外,里面几乎不见人影。飞絮径直来到宇文剑的卧房,只见门户虚掩,悄无声息,便推门而入,却看到宇文剑紧紧抱着恋云…… 飞絮虽然对丈夫在外的行为有所耳闻,但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回,当时便觉心口一阵气闷。 恋云脸色发白,只觉无地自容,趁机摆脱了宇文剑。 宇文剑也有些尴尬:“你怎么来了?” 飞絮很快镇定下来,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 恋云在这一瞬间觉得飞絮非常可怜,看到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非但不生气,还要做出笑脸道歉,这简直太荒唐了!自己何尝不是在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一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等待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在这一瞬间,她的心无比疼痛,其实自己还不如眼前的飞絮。她立刻道:“不,夫人,是我不该在这里。我现在就走。” “云姑娘!你先不要走!听我说句话!”飞絮急忙叫住恋云。 宇文剑冷眼看着飞絮:“你有什么话要说?” 飞絮笑笑:“夫君,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云姑娘的。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始终不能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你喜欢别的姑娘,我是不会介意的……” 宇文剑不耐烦地打断飞絮:“好了,好了,别说了,免得让人笑话!” 飞絮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有些焦急,不由猛烈地咳了起来,她悄悄用丝巾擦去嘴角的血迹,喘息着说:“你就让我说完吧!” 恋云觉得飞絮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加上同病相怜,于是带着几分怨气对宇文剑道:“你就让夫人把话说出来吧!” 飞絮感激地看着恋云:“云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只可惜太年轻了,难免有时候会一时情迷,一时迷恋一个人不要紧,我只希望你能睁开眼看看这世界,你完全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恋云忙道:“夫人,少庄主他,不会对不起你的,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飞絮愣了一下,笑容中有些凄苦:“云姑娘,你心地善良,但还不了解男人。”说着,突然咳了起来。 恋云上前扶住她:“夫人,你哪里不舒服?” 飞絮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起来,道:“老毛病了,好多年了。我身子一向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更无法侍奉少庄主,这些年也难为少庄主了。我想我是快不行了,只希望将来能有个好女子照顾他和孩子。” “夫人,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依我看来,你的身体好得很。” 飞絮笑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喘了口气,又道:“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恋云连忙打断她的话:“夫人,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答应您,以后不再见少庄主就是了。” 飞絮微笑着摇摇头:“不,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看得出,你虽然和萧堡主有婚约,可是你不快乐,他也并不爱你,其实,你还可以另作选择。” 恋云微微一愣:“我不太明白夫人的意思。” 飞絮道:“刚才我一进门,就看出来了,少庄主是喜欢你的。说实在话,我跟少庄主成亲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用看你的眼神看过我。虽然他对我不薄,可是我知道,他那不是真正的爱。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总是燃烧着一把火,你不了解,他一向是个事故的人,很少有自己真实的感情,但他对你,就仿佛着了火。我已经拖累他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恋云慌忙道:“夫人,您不要误会,我跟少庄主没有什么的,刚才是我扭伤了脚,少庄主在为我疗伤,您尽管放心,我是不会喜欢少庄主的,我心里只有萧大哥一个人。” 飞絮知道恋云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叹息了一声:“云姑娘,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她越是着急,咳得越是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她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突然间倒在地上,面如金纸。 恋云吓坏了,宇文剑已经抢先一步扶起飞絮。飞絮大口地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她直盯盯地看着恋云,抬起手来,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两腿一伸,手臂落下,头往后一仰,绝命而去…… 第39章 洛阳春 横刀夺爱1 将近午时,擂台下几个年轻的汉子正在斗气,各自都认为自己找到的东西最重要。有的拿着麦穗说食为天,有的拿着金钱说有钱能买到一切,有的举着刀说有什么都不如有武力好,只要武功第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有的故作矜持,怎么也不肯说出什么最重要。不相干的人就在旁边看热闹。 一声锣响,午时到。明珊准时出现在擂台上。她面带微笑,道:“现在大家可以把准备好的东西告诉我了,谁先来?” “慢着!”一个面容如病鬼的人站出来,“我认为这样的比赛有失公平。” “哦?为什么?” 那人对明珊施了一礼,道:“恕在下冒昧,自古才女爱江郎,这评判的标准只在姑娘一人,如果姑娘以貌取人,我们这些貌不出众的人,姑娘一句答案不合意,便把我们据之门外了。” 明珊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我早已准备下信封,诸位可以把写好的答案装在信封里,由大家公推一位有威望的人宣读内容,凡是我认为合意的,便放在这张桌子上,不合意的,当众烧毁,也不宣读他的名字,最后,当众宣读中选的人,这样可算公平?” “好,姑娘果然大气。” 萧邃搂着沙雨,一边饮着自带的葡萄美酒,一边冷眼观察着场内所有的人。这时,一个黑衣下属匆匆走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萧邃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摔碎了夜光杯,刚要站起来,却又忍住了,吩咐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句话,递给兰心,指了指宇文太,兰心会意,朝宇文太走过去。 宇文太的侍从严郎拦住兰心,从兰心手中接过纸条,呈上去。 宇文太展开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恰在此时,北府的家丁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低声对宇文太说了些什么,宇文太立刻站了起来,对家丁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兰心回到萧邃身边,道:“主人,您不去看看吗?宇文太已经走了。” 萧邃冷笑一声:“我此时去了反倒没有意思,我倒要看看那小丫头自己怎么收场,宇文太如何处置。” 兰心又道:“我好像没有看见宇文俊玉和他一起走。” 萧邃微微一笑:“这小子只怕今天会一举成名了。” 兰心这才看到,俊玉正微笑着将一个信封交到大家选出来的公证人手里。 罗正成也交上一个信封后,站到俊玉身边,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冷:“你来凑什么热闹?” 俊玉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来真的。” 罗正成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眼下高手如云,你这娇生惯养的少爷,恐怕有点不自量力了。” “总要试一试吧,不然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是一时兴起,明珊根本不适合你这样的富家子弟,你应该娶一个豪门千金。” “我要娶谁与你无关,罗少侠就不必费心了。” 罗正成冷笑一声:“一会儿你出丑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俊玉只是一笑。 第40章 洛阳春 横刀夺爱2 台上公证人已经开始宣读答卷,有些答卷不时引来众人的一阵大笑,有些引来一阵吁声,自然就被投入火盆。最后,只有五封摆在桌上。公证人道:“经过明珊姑娘筛选,只剩下这五位少侠可参加决赛。现在由我来宣布,第一位,答案是天下父母最重,的确,没有什么能重得过生养之恩,这是岐山少侠杜飞所写。请杜飞。” 一个瘦小精悍的青年来了个漂亮的蜻蜓点水,施展轻功,从人群后来到擂台上。 “第二位,答案是义气,我们江湖中人,靠的就是义气,这是河北陆一凡,有请。” 一个状似铁塔的汉子走上来,每走一步,擂台都要颤一颤。 “第三位,答案是人心,得人心者的天下,很有见地,这位是汉中黄轻。” 那面带病态,开始指责比赛不公的汉子,一路含笑作揖走上擂台,口中还道:“各位承让,见笑了。”然后又对前两个人施礼道:“二位兄台多多关照。” “第四位,答案是天下为公,这句话说得浩气凛然,真英雄也!这一位,就是东方大侠的高足,罗正成罗少侠!” 罗正成在一片拥护声中走上擂台。 “第五位,答案是——”公证人稍停了一会儿,才到:“是没有。这——明珊姑娘为什么会选这个答案?”所有的人都很疑惑,纷纷让明珊做出解释。 明珊款款走上前来,道:“大家稍安勿躁。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他认为是最重要的东西,无论注重什么都无可厚非,但他所看重的东西恰恰反映了他的性格。讲义气,重父母的人我固然尊敬,但是心胸开阔,心无尘埃,率直坦荡的人也值得爱慕。有这个答案的人,他已经看淡了世间的名利纷争,懂得去珍惜一切美好,忘却一切烦恼,单纯只是为了爱情才来比武,而无其它一丝一毫的杂念,这样的人我当然会给他机会了。” 台下的人纷纷为明珊的回答叫好,一边,罗正成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公证人道:“看来大家一定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我宣布,他是——宇文俊玉!” 这一下,不但台上台下的人吃惊,连明珊和东方俗人也感到意外。 俊玉在一片惊讶中走上擂台,东方俗人才缓过来,赶紧把俊玉拉到一边,小声道:“玉郎,你来打擂,你爹知道吗?” 俊玉道:“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就是说他还不知道,贤侄,你可把我害了。这擂台上刀枪无眼的,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你爹交待,你爹呢?他怎么不在了?” 俊玉摇摇头:“我也没有看见。”俗人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安排。唉!” “世伯,别紧张,公平比武嘛,我当然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好了,我们再这样说下去,可是会有人说你偏心了。” 看着俊玉坦然的样子,俗人只好闭嘴。 公证人宣布比武开始,明珊走下擂台时,看了俊玉一眼,那目光,很是复杂,但有一重意思俊玉看明白了,明珊不希望自己赢。她显然很意外,想不到俊玉会突然出来打擂,她似乎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俊玉的手中。 第41章 洛阳春 横刀夺爱3 比武的顺序由抽签决定,先抽出一组,败的下去,胜者留下。四个人再抽出一组,再淘汰,直至剩两个人。第一组,黄轻淘汰了陆一凡:第二组,罗正成淘汰了杜飞:第三组,罗正成又淘汰了黄轻:最后,剩下俊玉。 俊玉静静站在罗正成对面,道:“好像老天都在帮我,你连打了两场,要不要休息一下。” 罗正成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必了,刚才不过松松筋骨。” 俊玉一笑:“好,出剑吧。” 罗正成握了握怀抱的长剑,道:“你的兵器呢?” 俊玉又是一笑:“我怕出剑伤了你,就用这根竹笛吧。”他从腰间解下一根竹笛,阳光一晃,斜插在腰带中的短剑上的红宝石发出逼人的光芒。 萧邃看到那短剑时,目光动了动。 罗正成轻轻冷笑了一声,他心中很清楚,在当今江湖中,年轻的一代,剑术修为能超过自己的人很少,而宇文世家虽然一直傲立于江湖,但多靠许多肯忠心卖命的高手,论武功,宇文太称得上高人,宇文剑可就打了折扣了,更何况眼前这个涉世不深,未经风雨的少年郎,看来今天的彩头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了。 当罗正成连续刺出三剑后,他便后悔了,不知为什么,每次眼看就要刺中俊玉,俊玉都轻松自在的不知用什么身法躲开了,依然是满面春风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于是他剑风一紧,更加凌厉地刺向俊玉。俊玉的动作一直是不慌不忙,但不论罗正成如何紧逼,如何快捷,就是连他的衣襟也碰不到。转眼,几十招过去,俊玉道:“罗少侠,你还不停手?” “怎么,你要认输?”罗正成依然气势逼人。 俊玉叹口气:“唉!好吧,我要出招了,这一招,攻你下盘。” 罗正成想不到俊玉如此托大,居然敢把要进攻的路数告诉对手,当下有些不信,果见俊玉的竹笛打向自己的面门,他挺剑相迎,可俊玉不知怎么身形一变,那竹笛轻轻敲在他左膝上,虽然不疼,却让他心中一阵大惊。俊玉又道:“第二招,打你右手腕。”这一次,罗正成可就专心提防,可无论他怎么防,那竹笛像是粘上了他的右手腕,终于还是不轻不重地敲在他手上。罗正成出了一身冷汗。 俊玉轻轻一笑,竹笛在手上挽了个花,道:“看你的檀中穴!”罗正成立刻护住胸前,未曾想这一次俊玉根本没有打他胸前,而是直攻他右肘麻骨,力道不大,却恰到好处的另他右臂失力,长剑脱手落地。 台下寂静异常,显然大出乎意料之外,因为事先,每个人都以为罗正成必胜。罗正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 寂静中,突然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掌声,一个人的掌声虽然不大,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足可以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看清是冰雪堡堡主萧邃在为俊玉喝彩。于是有人开始迎合,很快,掌声四起。 在如雷的掌声中,明珊一言不发,悄然转身离去。罗正成一脸的气愤,恨恨跳下擂台,不知去向。 东方俗人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喜忧参半的令人速去北府通知宇文太。 第42章 洛阳春 横刀夺爱4 北府此刻已是悲声四起了。 柳飞絮一口气没上来,魂归西天。宇文剑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显得怅然若失,多年夫妻,感情也算很深了,一时间说不出的悲凉滋味在心中翻涌。 恋云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里,只恨死去的不是自己。她垂着头,不敢同任何人的目光相触,更不敢抬头看宇文太的神色。 宇文太始终很冷静,吩咐下人各行其是,又立刻派人通知亲家,这才对宇文剑道:“剑儿,打起精神来,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置好一切。” 宇文剑慢慢放下柳飞絮的尸体,道:“我这就去安排后事。” 宇文太最后把目光转向恋云,似乎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摇头,缓缓道:“我让严郎送你回去,你也不必过于自责,飞絮的病只是早晚,与你无关。不过,希望这件事没有伤害你。” 恋云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发生了的一切,只是默默的随着严郎离开了北府。 正当宇文太与亲家商量后事时,又有东方俗人差人来请他前去商量两家定亲一事…… 恋云不知是怎么回到萧宅的,宅子里静悄悄的,像往常一样沉闷。她站在院子里,恍恍惚惚,头上的阳光亮得刺眼,周围的空气凝结了一般,没有丝毫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口隐约传来车马声,然后,她看见萧邃挽着沙雨走进来,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恋云站在那里,觉得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萧邃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她,从她旁边擦身而过,临进屋前,却突然回过头来,问:“不知道现在北府的情形怎么样了?” 恋云心里格蹬一下,翻了个个儿。 萧邃不等她回答,笑道:“又办喜事,又办丧事,一定好玩得很。” 恋云的心被他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刺痛了,她深深吸了口气,问:“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感觉?什么感觉?” “柳夫人是看见我跟少庄主在一起才发病死去的。” “那又怎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宇文剑风流,她柳飞絮自然也知道,既然她选了宇文剑做丈夫,就得承受这一切。你年轻美貌,宇文剑喜欢你,洛阳城中早就传遍了,我都没说什么,她柳飞絮也太小气了吧。” 萧邃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着恋云的心,她望着萧邃的笑容,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在你心中,真的就没有在乎过我是否存在?那当年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萧邃收敛笑容,道:“当年我只是想为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积德,才决定救你的,雪儿很善良,她要是知道我见死不救,一定会生气的。你还记得雪儿临死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话吗?我对她说,我错了,不该救你,是因为救了你才害死了她,她却说,救人没错,叫我不要恨你,只是她今生没有福分做我的妻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根本不会接受你,我不杀你,只是因为雪儿不要我恨你,至于其他,你连想都不要想。” 沙雨恨恨瞪着恋云,道:“你听见了没有,萧大哥心里根本没有你,别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了,你快点走吧,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接受你!” 恋云闻言只觉得手脚发冷,呼吸都停滞了下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伤痛欲绝地看了萧邃一眼,道:“对不起,我错了,真的不该留下来。我不会那么不知好歹,我会走开的,我发誓,以后,绝不再见你,绝不!否则,就叫我活着生不如死,死后尸骨无存!” 看着恋云的背影消失,萧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有一种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是心痛,这是怎么了?既然恨她,她走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这么别扭呢? 沙雨抬头看着他:“萧大哥,怎么了?她已经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心烦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萧邃揽住沙雨的腰:“高兴,我当然高兴,今天要好好喝几杯!”他仰起头,不让沙雨看到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藏着很深的孤独与落寞。 第43章 洛阳春 横刀夺爱5 北府此刻已是悲声四起了。 柳飞絮一口气没上来,魂归西天。宇文剑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显得怅然若失,多年夫妻,感情也算很深了,一时间说不出的悲凉滋味在心中翻涌。 恋云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里,只恨死去的不是自己。她垂着头,不敢同任何人的目光相触,更不敢抬头看宇文太的神色。 宇文太始终很冷静,吩咐下人各行其是,又立刻派人通知亲家,这才对宇文剑道:“剑儿,打起精神来,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置好一切。” 宇文剑慢慢放下柳飞絮的尸体,道:“我这就去安排后事。” 宇文太最后把目光转向恋云,似乎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摇头,缓缓道:“我让严郎送你回去,你也不必过于自责,飞絮的病只是早晚,与你无关。不过,希望这件事没有伤害你。” 恋云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发生了的一切,只是默默的随着严郎离开了北府。 正当宇文太与亲家商量后事时,又有东方俗人差人来请他前去商量两家定亲一事…… 恋云不知是怎么回到萧宅的,宅子里静悄悄的,像往常一样沉闷。她站在院子里,恍恍惚惚,头上的阳光亮得刺眼,周围的空气凝结了一般,没有丝毫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口隐约传来车马声,然后,她看见萧邃挽着沙雨走进来,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恋云站在那里,觉得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萧邃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她,从她旁边擦身而过,临进屋前,却突然回过头来,问:“不知道现在北府的情形怎么样了?” 恋云心里格蹬一下,翻了个个儿。 萧邃不等她回答,笑道:“又办喜事,又办丧事,一定好玩得很。” 恋云的心被他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刺痛了,她深深吸了口气,问:“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难道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感觉?什么感觉?” “柳夫人是看见我跟少庄主在一起才发病死去的。” “那又怎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宇文剑风流,她柳飞絮自然也知道,既然她选了宇文剑做丈夫,就得承受这一切。你年轻美貌,宇文剑喜欢你,洛阳城中早就传遍了,我都没说什么,她柳飞絮也太小气了吧。” 萧邃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着恋云的心,她望着萧邃的笑容,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在你心中,真的就没有在乎过我是否存在?那当年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萧邃收敛笑容,道:“当年我只是想为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积德,才决定救你的,雪儿很善良,她要是知道我见死不救,一定会生气的。你还记得雪儿临死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话吗?我对她说,我错了,不该救你,是因为救了你才害死了她,她却说,救人没错,叫我不要恨你,只是她今生没有福分做我的妻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根本不会接受你,我不杀你,只是因为雪儿不要我恨你,至于其他,你连想都不要想。” 沙雨恨恨瞪着恋云,道:“你听见了没有,萧大哥心里根本没有你,别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了,你快点走吧,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接受你!” 恋云闻言只觉得手脚发冷,呼吸都停滞了下来,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伤痛欲绝地看了萧邃一眼,道:“对不起,我错了,真的不该留下来。我不会那么不知好歹,我会走开的,我发誓,以后,绝不再见你,绝不!否则,就叫我活着生不如死,死后尸骨无存!” 看着恋云的背影消失,萧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有一种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是心痛,这是怎么了?既然恨她,她走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这么别扭呢? 沙雨抬头看着他:“萧大哥,怎么了?她已经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心烦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萧邃揽住沙雨的腰:“高兴,我当然高兴,今天要好好喝几杯!”他仰起头,不让沙雨看到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藏着很深的孤独与落寞。 第44章 桃花雪 边城1 这是一个远在天山脚下,大漠边缘的小镇,原本只是个驿站,慢慢才有人聚居,然后才有了今天的热闹。 小镇只有一个酒馆,自然也就成了平常大家聚会和交流信息的地方。 在这小酒馆中,最让人觉得开心的就是听花无憾天南海北地讲故事,尽管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故事多半已经被他加工的玄而又玄,但还是喜欢听他天花乱坠瞎讲一通,因为,这几乎是大家唯一的娱乐项目,也是大家知道外面消息的途径。 花无憾在天山一带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他自幼是个孤儿,天生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性格开朗,也许是无人管教,言行便有些不太检点,幸好有张还算英俊的脸,加上为人还算讲义气,南来北往的又有些经历,也就不算太讨人嫌。数年来,他赶着一辆马车,走村串镇,靠给人捎书信,贩卖些针头线脑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为生,所到之处,最受当地的孩子和女人欢迎。 每月十五他都会循环来到这个小小的边镇,照旧来到这小酒馆,要上一壶酒,立刻,就有人围过来打听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花无憾不慌不忙,一边喝着酒,一边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着一些奇闻轶事,大家听得不住地唏嘘感慨。说到最后,他又想起了新近听说的事,道:“你们知道冰雪堡这个地方吗?” 众人纷纷惶恐地点头:“知道,大漠中有几个人不知道冰雪堡,听说那可是个人间地狱。” “可是你们知道么,冰雪堡近来有了喜事。” “那个鬼地方能有什么喜事?” “有,当然有,这下你们希奇了吧?那个萧堡主,前两年娶了大漠里最美艳的雨夫人做老婆,如今她身怀六甲,快要临盆,冰雪堡后继有人了。” 有人叹了口气:“这叫什么喜事,将来又是个害人的魔王。” “老兄,这话你可不敢乱讲,若是传到冰雪堡,你可就没活路了。”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花无憾见状,忙道:“冰雪堡离咱们远着呢,再说,这个镇子鸟不拉屎,冰雪堡才不会找来呢,怕什么。” “是啊是啊,咱们担心什么,跟咱们没关系了,。”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咱们镇子东头十里地,有个葡萄园,前年不是搬来了一个姑娘,那模样,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只怕雨夫人也不及她美丽。” “是吗?”花无憾不以为意,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镇上的人土头土脑,根本没见过真正的美女,只要五官齐整,在他们眼里大概就已经是美女了。“有这样的人吗?我怎么没看见过,是女人都要找我买针头线脑的东西,可我怎么没见到你们说的那样的女人?” 有人笑道:“花无憾也有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女子奇怪的很,她很少出门,每天都在葡萄园里,很少有人能看见她,只是偶尔来镇上买些必需品,一年也难得见几回。” “听你们说得这么神奇,她叫什么名字?” 众人摇头:“好像叫什么云儿,她很少讲话,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哑巴,后来才知道她是不爱说话。” “还有这样的女子,真是怪。” 大家正议论时,有人低声道:“花无憾,你今天有眼福了,快看。” 人们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外,花无憾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一个优雅的身影映入眼帘。花季年龄,一身简洁干净的浅色衣裙,长发齐腰,脸上不施脂粉,花无憾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绝美的女人,那种美,出自天成,美得透骨,美得让人心疼,虽然服饰朴素,却依然难掩骨子里那种高雅的气质,决不同于普通人家女子,简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他大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随着美人的脚步移动。花无憾使劲咽了口唾液,问:“你们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云儿!”几个人同时回答。 花无憾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喝完酒,花无憾匆匆赶着那辆装满杂货的马车,向镇东而去。 第45章 桃花雪 边城2 约摸走了十里地,果然看见一片葡萄园,新发的嫩芽在老藤中闪着动人的光泽,洋溢着春天的生机。葡萄园中,一座白石砌成的小屋,夕阳的余辉把它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在风沙肆虐的大漠边镇中,这里显得格外的宁静和安详。 花无憾摇响了手中的拨浪鼓,高声唱着:“头绳簪花,五色丝线。”希望能惊动白石屋中的美人能出来一看。喊了半天,屋门依然紧闭,他失望了,刚想离开,却见从葡萄架后飘出一条浅粉色的长裙。花无憾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来了精神,高声喊道:“喂!美丽的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效劳的吗?” 她就是恋云,两年前,她离开了萧邃,回到天山,独自隐居在这偏僻的小镇。恋云显然对突然出现的货郎感到意外,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 花无憾在那温柔而略带忧伤的目光中醉了,在这个美丽高雅的少女面前,花无憾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穿戴太邋遢,形象太猥琐,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沙漠中有名的货郎花无憾,很多人都认识我,这里每一户人家都是用我带来的丝线缝补衣衫。今天我在镇上听说有位美丽的姑娘就住在葡萄园中,姑娘的美丽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及你一半,就连月亮星星白云碧水见了你也会失去光彩。” 恋云听他讲完,淡淡道:“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可以走了。”说完,抱着刚刚汲来的一罐水向石屋走去。 花无憾一下愣在当地,以他的经验,凭着灵巧的嘴皮和美好的称赞,女人们都会满心欢喜的同他答话,高高兴兴地买他的东西,可眼前这个姑娘的反映却异常冷漠,清冷的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感到很失望,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这美丽的姑娘。 一阵风卷过,扬起恋云身后的长发,千丝万缕,夹着淡淡的幽香,扑向花无憾。花无憾叹了口气:“唉!想不到大漠中最美的鲜花竟开在这不起眼的偏僻小镇,我一直以为最美的女人是冰雪堡的雨夫人,现在见到了姑娘才知道什么是美人,可惜我竟连跟你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第46章 桃花雪 边城3 “哗”的一声,水罐落在沙砾中,清水迅速渗入干涸的土地。花无憾看到恋云的背影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使这个美丽平静的姑娘这么伤心,他慌忙捡起水罐,夕阳下,他看到恋云美丽的脸上挂着凄美的痛苦。花无憾忙道:“水都洒完了,我去帮你再装一罐回来。”说着,飞也似地提着水罐跑掉了。等他回来,他看到,恋云已经坐在石屋门前,脸上恢复了平静。 恋云看着花无憾放下水罐,问:“你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是吗?” “这个当然,我走遍天山南北,消息最灵通。” 恋云双手叠放在双膝之上,静静的宛如一尊玉石雕像:“那你一定知道冰雪堡了。” “那当然,大漠中有谁不知道冰雪堡,有谁不怕冰雪堡,有谁不知道冰雪堡美女如云,不过,她们全加起来也不及你一根脚趾头。” “萧……”恋云想问萧邃,话到嘴边又改了:“雨夫人她好吗?” “姑娘打听她做什么?莫非认识她?” 恋云没有说话。 花无憾并不介意,继续说道:“雨夫人这两年那真叫风光,有堡主萧邃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简直是大漠中的皇后,不知有多少女人羡慕死她了,现在,她又有了身孕,马上就要为冰雪堡添后人了,堡主更是把她宠上了天!”花无憾说得正津津有味,冷不防却看见有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从恋云眼角滑落,他立刻住口,轻声问:“姑娘,你怎么了?” 恋云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浅浅一笑:“他们两人能如此恩爱,我也放心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姑娘既然认识雨夫人,为什么不去找她?只要她肯开口,你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在这荒僻之处过这种凄苦的日子?” 恋云木然道:“花无憾,你何必多管闲事,最好以后你也不要向外人提到我的存在,否则,你就再也过不上这种悠闲的日子了。” “有这么严重吗?”花无憾看到恋云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于是安静下来。 “你可以走了。”恋云站起来,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花无憾识趣地回到马车边:“好,我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一定不会向外人提起你的存在。美丽的姑娘,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准许我今后来拜访你,我可以为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 恋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满心欢喜地赶着马车离去了。 夕阳西沉,天色暗了。 第47章 桃花雪 边城4 恋云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痛苦中。两年与世隔绝的生活,依然无法让她一丝一毫的淡忘萧邃这个名字。她的眼前总是晃动着他那嘲弄人生的冷笑,为什么老天偏偏让她第一眼看到他时,就中了他眼睛中充满魔力的咒语,让他轻易夺取了自己的灵魂。偏偏老天又让他已经有了刻骨铭心的爱人,偏偏又是让自己杀死了她的爱人,偏偏又让一个沙雨出来延续沙雪的生命,连一丁点机会也不给自己。孤独、寂寞、痛苦就在日出日落间紧紧缠绕着她的灵魂,令她窒息。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开朗豪放的牧歌声。两年来从来没有人打破过葡萄园的宁静,会是谁,在深夜来到这里。恋云披衣而起,借着月光,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花无憾已经在马车旁生起了篝火,一边烤着鲜美的羊腿,一边放声高歌。看见恋云出来,便招呼道:“姑娘,一起来分享这美味吧。” 恋云走过去,淡淡问:“你为何去而复返?” 花无憾道:“姑娘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搅你,镇上只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栈,今天从中原来了一伙儿大有来头的人,把客栈整个包下来了,我就只有露宿荒郊了。好在我也习惯了,想想你也是一个人,就来请你吃烤羊腿。” 恋云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便微微一笑,在火堆边坐下,这个货郎还不算讨厌。 花无憾翻动着羊腿,油膏滴落在篝火中发出“吱吱”的声音,他饶有兴致地说:“除了冰雪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气势的人家,光看那些随从,一般的个头,壮如铁塔,想必那家主人一定很有钱。” 恋云看花无憾兴致勃勃的样子感到很可笑,便随口问道:“他们从何处来?” “听口音,是江浙一带的人。不过不像普通的商人,因为他们不但没有带货,还带了刀剑。” 恋云的心一紧,有种不祥的感觉:“是吗,中原江湖人物很多,不知是谁?” 花无憾道:“听客店的小伙计说,那人的姓很特别,好像是复姓什么宇文。” 恋云的心“格登”一下:“是杭州宇文山庄的宇文太吗?” “宇文太?哦!想起来了,是,是他,最近几个月,大漠中的人一直在传说,天山剑侠玉旭武重现江湖,一连向江南宇文山庄下了十道战书,一定是宇文太赶来天山应战的。传说这个宇文太曾经血洗了天山剑侠的家,玉旭武要报八年前的仇恨。” 恋云的心一下沉到了底,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不知为什么,冥冥中,她不希望父亲跟宇文太决战。她突然站起来,向小镇跑去。花无憾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扔掉了羊腿,追了上去。 第48章 桃花雪 夜访1 恋云跑到客栈时,已是香汗津津。她顾不得喘息,上前拍响了大门。小伙计迷迷糊糊地打开门,道:“谁呀,对不住,今天客满,不能住人了。” “我不是住店,是来找人。” 伙计看清了是恋云时,态度和气了许多:“是你呀,这么晚了,找谁?” “住在你们这里的客人。” 伙计犹豫了一下:“太晚了,客人已经休息了,不好打搅,还是等天亮了吧。” “我一定要现在见他。”恋云态度坚决。 虽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还是惊动了宇文太的随从,其中两个,来到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恋云:“什么人在此喧哗?” “我要见你们庄主。”恋云带着几分焦急说。 “庄主已经安歇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正在僵持不下时,一个三十多岁面貌清逸的中年人走来,看到恋云时微微愣了一下,问:“你……是玉恋云?” “正是。”恋云认出是宇文太贴身随从严郎。 严郎有点意外,传闻几年前在洛阳恋云跟萧邃闹翻,至今杳无音讯,现在突然深夜出现在此,定然跟玉旭武下战书有关,便道:“姑娘稍等,我去禀告庄主。”片刻,严郎回来,带恋云进去,花无憾却被挡在店门外。 宇文太刚从床上起来,白绸中衣外披了件外套,见恋云进来,便指了指凳子,道:“坐,严郎,倒杯茶过来。” 严郎沏好茶,退出去掩上房门。 或许是刚才跑得太急,现在静坐下来,恋云才发觉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汗水顺着鬓角的发丝滑落,连端茶杯的手都在颤抖。她喝了口水,定了定神。 宇文太看着她,道:“习武之人,似乎不该如此虚弱,你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 恋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来跟您谈这个的。” 宇文太笑笑:“好,你想说什么?” “关于您同我父亲比武的事。” 宇文太平静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第49章 桃花雪 夜访2 恋云的眸子在烛光下闪动着:“一定要决一生死吗?八年前,浩气峰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宇文太没有马上回答,稍停了片刻才道:“这是江湖中的游戏规则。人在江湖,这种生死决斗随时都会发生,一个人倒下了,还会有另一个人接着继续这场没有终点的游戏。” “我是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疯狂地追逐死亡?庄主已经有了令世人羡慕的名望、地位、财富、权势,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爹?” 宇文太反问道:“究竟是令尊不愿同我善罢甘休,还是我非要同令尊纠缠不清?” 恋云沉默下来,许久,才轻声问道:“当年真的不是您血洗了天山派?” 宇文太的眉头微微一簇,道:“如果我说不,你相信么?” 恋云的眼睛微微一亮:“果真如此,我愿意去说服爹放弃比武。” 宇文太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同自己的父亲发生矛盾吗?” 恋云垂下头,眼睛里闪动着痛苦:“从浩气峰到千竹村,因为仇恨而屠戮,因为仇恨使本来快乐的人失去快乐。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如果您真的不是诛灭天山派的凶手,我不想有一天真相大白时,我和父亲会背上一辈子的愧疚。” 宇文太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已经尽力了,就算是令尊真能杀我,我也可以保证,我的后人也绝不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恋云有些焦虑:“不,您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亲人,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千竹村所有的朋友,我实在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宇文太看着恋云清澈而痛苦的眸子,有些心疼,道:“云儿,在我的人生中,已经不会再有仇恨了。” 恋云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道:“您不会杀我父亲,是吗?” 宇文太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道:“我不是佛祖,不会舍身成仁。” “如果我能说服父亲放弃比武呢?” 宇文太实在不想伤害她:“你可以试试。” 第50章 桃花雪 坠崖1 三月的天山,依然冰雪覆盖,终年积雪的浩气峰顶,更是寒风彻骨。 来生涯边,一身杀气的玉旭武身后站着娇小的静莲,正用喜忧参半的眼光看着姐姐恋云。姐妹二人一样的心情,都希望永远不存在这场决斗,这场延续了多年的生死决斗,已经让她们失去了很多,然而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姐妹俩人却显得如此柔弱,不知道该怎么扭转局势。 玉旭武发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宇文太,咬着牙说:“宇文太,老贼,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没把你的狗腿子一块儿带上来?”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是我们两个人来解决。” “也好,留着他们为你收尸!” “玉旭武,你还是老脾气。” 玉旭武“哼”了一声,道:“老贼,你把我女儿带来做什么,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要挟我!我说怎么这两年一直没有女儿的音信,原来是被你挟持!” 宇文太的语气始终很平和:“不要误会,我没有挟持云姑娘,是她想见你。” 恋云来到父亲面前,焦虑之色流于颜面:“爹,女儿认为,您应该取消这次决战,这个决战根本毫无意义。” 玉旭武怒道:“老贼杀了我们天山派那么多人,你居然会说报仇毫无意义?” 恋云耐心解释:“爹,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宇文庄主所为?您从小就叫我们要明辨是非,我们怎么可以凭主观臆断去冤枉别人呢?” “这还要什么证据,他和我约在这来生涯比武,惨祸就在那时发生了,不是他灭我们天山派,还能是谁?” “可是没有人看见是宇文山庄的人动的手,反而是少庄主宇文剑救了静莲,就凭这一点,就不能贸然断定是宇文山庄所为。” “云儿,你为什么要替仇人说话,你一定是被老贼骗了,他们虚情假意救了静莲,就是为了掩盖真相,这骗不了我,像这样一个老奸巨猾,在江湖中以强凌弱,杀人无数的恶霸,即使与我家没仇,我们也当替天行道,除掉老贼,给江湖一个太平!云儿你可要分清是非正邪,不要误入歧途。” 恋云蹙起眉头,道:“爹,女儿不希望再看到无端流血。” 第51章 桃花雪 坠崖2 玉旭武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恋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是向着仇人?” 恋云缓缓垂下头:“女儿觉得,宇文庄主不是毁灭天山派的凶手,您是冤枉他了。” 玉旭武发出一阵冷笑:“老贼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居然会相信他?我明白了,萧邃那小杂种甩了你之后,你转而跟了宇文剑那小贼?是不是!在洛阳的时候,满天下的人都在说你跟宇文小贼私通逼死柳飞絮的事,我还以为是谣传,我的女儿怎么会做出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现在看来,那一定是真的了!” “爹!女儿这两年一直独自在天山生活,根本没有同少庄主在一起!” “是吗?那你告诉我,柳飞絮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恋云语塞,柳飞絮的死,虽然宇文山庄和柳家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可她自己始终不安,她怎么能完全脱掉干系? 玉旭武言辞更加尖刻:“你怎么不回答我?看来,传闻是真的了!虽然那柳飞絮是仇人家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算什么?凭什么勾引人家丈夫气死人家老婆?你的羞耻之心都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仇人的儿子!” 恋云听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这么说话,气得满面涨红,道:“爹!女儿从来没有勾引过别人!女儿心里只有萧大哥一个人,除了他,我谁也不会喜欢!” “呸!”玉旭武吐了口唾沫,“真是不知羞耻!这样的话你也有脸说?姓萧的小杂种早就甩了你,跟一个叫沙雨的女子结婚生子,你居然还对他心存幻想!如此不知廉耻,善恶不分,简直就是淫娃荡妇!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女儿!” 宇文太微微皱眉,道:“玉旭武,她可是你的女儿,不要这么口不择言。” “老贼,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与你何干?你想让她做你的儿媳,我还没有同意呢!不要以为我女儿年幼无知,你们父子就可以欺蒙她!云儿,你还不快快醒悟,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 第52章 桃花雪 坠崖3 恋云同宇文剑本无瓜葛,此刻见爹爹蛮不讲理,倔劲儿反倒上来:“女儿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反而是您,您不分青红皂白,宇文庄主如果真是灭我们天山派的仇人,早就可以把我们父女统统杀掉以决后患,还用到这里来同您决战?” 玉旭武气得两眼冒火:“你……真是女儿大了不中留,居然敢指责我!好,好,我没你这个正邪不分,大逆不道的女儿!你跟他一块去死吧!”话音一落,玉旭武便挥掌拍向脚下的冰层,冰层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后,开始断裂、陷落……玉旭武抓起惊呆的静莲,飞身疾退。 恋云意识到这可能是父亲的预谋,浩气峰来生涯上的冰层经过千万年的积压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多,如果不是事先作了手脚,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断裂。更可怕的是,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的积雪,这个时候,最容易发生雪崩,只要有稍稍一点外力,甚至是大声说话,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大雪崩,何况如此巨大的冰层断裂,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巨大的雪崩。父亲一定是没有毕胜的把握,才要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将宇文太永远埋在冰雪之下……她脚下失去了支撑,身体随着大大小小的冰雪一同坠落,刹那间,她感到死神冰冷的手已经捉住了自己,她不是畏惧死亡,只是没有想到会死在父亲的手上。这样也许很好,随着冰雪一层层的压下,自己的躯体很快就跟洁白的冰雪结合到一起,也就可以从那些无尽的烦恼中解脱了。 纷乱中,她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自己,用宽阔的肩膀为她挡住了飞泻而下的冰块,她裹在冰雪中,飞速的下坠和冰雪掀起的巨大气流让她几乎不能呼吸,也不能睁开眼睛,只是感觉到身躯坠落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然后悬在了半空,她睁开眼,宇文太的一只手紧紧扣住一块冰岩,另一手抱着自己。头上是山峰,四周是蓝天,下面是深谷。恋云的心也悬在了半空,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庆幸,那块巨大冰岩竟然开始松动,发出更可怕的断裂声,接着,一声巨响,冰岩坍塌,带动大片的冰雪铺天盖地倾泻下去,恋云眼前一黑,在巨大的“隆隆”声中,身躯随着冰雪滑向无底的深渊…… 第53章 桃花雪 逃生1 阳光暖暖地照在山坡上,雪崩带下来的冰块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恋云在温暖的阳光下渐渐苏醒,仿佛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蓝天和高耸的雪峰,不久前,自己还站在那里,现在,那里却已经遥不可及。她开始恢复知觉,手已经可以动了,身上很疼,一定是摔下来时擦伤了,好在是随着厚厚的积雪滑下来的,积雪如同棉絮,保护着她没有粉身碎骨,并且幸运的没有被埋在冰雪下。她想站起来,可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很重——对,是宇文太,是他在最危险的关头抱住了自己,并且用身躯挡住那块最大的冰岩。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安全逃生,为什么会选择救护自己,这样做能活下来的机会太渺茫了。他现在还活着吗?心口还在跳动,一丝暖暖的气息均匀地吹在自己的颈上,痒痒的。太好了,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恋云努力动了几次,都没能推开宇文太,便唤道:“庄主,庄主,醒醒,醒醒……” 宇文太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恋云关切的神情时,露出一丝微笑:“你还好吗?” “很好。”恋云道,“您呢?我看到那块大冰岩砸到您背上。” “还好,我能抵挡得住。” 恋云这才露出笑容:“想不到我们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两个人就这么相视笑了一会儿,恋云突然想到宇文太还压在自己身上,双颊微微一红,秀面上全是少女的娇羞。宇文太自然也意识到了,用力撑起身体翻身坐起,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望了望四周,道:“这里四周都是绝壁。” 恋云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什么大碍,便四外看了看,道:“是,这个山谷只有一条路通往山外,而且还是在那边的峭壁上,现在,这条路已经被雪崩堵住了,除非我们会飞,不然就只有等冰雪消融的时候才能出去。” 宇文太道:“看来我们要先找个山洞或什么可以遮风御寒的地方。” 恋云一笑:“不用找山洞了。您知道这山谷叫什么名字吗?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桃花谷,这个山谷本来没有名字,并不是因为这里长满桃花,这里其实只有一棵桃树,谷中住了一家猎户,桃花就长在她家门前,她是一个心地善良,大方能干的女人,而且长得像桃花一样美丽,所以,这个山谷也就被大家叫做桃花谷了。” “是吗?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她也叫桃花吗?” 第54章 桃花雪 逃生2 “不,她叫唐婉,十五年前,她才十八岁,嫁给了住在这里的猎户,听老人说,两口子很相爱,可是还不到一年,她的丈夫为了救一个被野狼叼走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从此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了,可她却还在等着他,许多优秀的男子向她表达爱慕之情,都被她拒绝了,这里的人都很敬重她。”恋云讲这个故事时,脸上的神情很是凄美,让人分不出究竟是她讲的故事凄美,还是她凄美的神情才使这个故事变得凄美。 凄美的故事总是能叫人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太才打破沉寂,道:“我想,我们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找到那个种着一棵桃树的地方。” 恋云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是,我们好像应该朝那边走。庄主,您怎么头上这么多汗,脸色也不太好,您的腿!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宇文太一笑:“从山上下来时被砸伤了,不要紧,看到你那么投入的样子,不忍心打断你。” “我来帮你!”恋云扶着宇文太坐好,宇文太取出一个瓷瓶,道:“这里是止血的药。”他将药瓶递给恋云后,动手撕开裤腿,露出一道足有五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连骨头都露出来了。恋云一眼看到,突然面色蜡黄,冷汗直流,浑身不住的打颤,手中的药瓶也落在地上,她转身跑开,靠着一棵松树慢慢瘫软下来。 宇文太见状,轻轻摇摇头,捡起瓶子,自己处理包扎好伤口,才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恋云的脸色依然苍白,她看宇文太捡了根棍子做拐杖,走路依然很吃力,便快走了几步追上去,伸手扶住他。宇文太感到她的手指冰凉,道:“你还好吗?想不到你这么怕见血。” 恋云的声音微微发抖:“我曾经对您讲过雪姐姐的事,当时血流了一地,还有那胎儿……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害怕见到血。” 宇文太感到她浑身都在发抖,忙道:“好了,别说了,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看见桃树?” 第55章 桃花雪 怀春1 看到唐婉的小屋时,天色已经全黑,所以没有看见那棵桃树,只看到窗口桔红色的灯光,还有狗吠声。 唐婉的小屋温馨而俭朴,收拾得干干净净,她麻利地为宇文太清洗了伤口,敷上草药,重新包扎好。然后生火做饭,很快,小屋飘起了饭香,一餐可口的晚饭好了,唐婉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吃掉所有的饭菜。 晚上,恋云同唐婉睡在一张床上,她累极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唐婉早已不在屋中,床头放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月白色的棉布衫,点缀着几朵小兰花,一看就知道是唐婉做姑娘时穿的衣服,恋云笑了笑,换上衣服,洗了把脸,来到院子里。 灶间飘着炊烟。那棵桃树就在门前,已经长得很大了,山里的春天来的很晚,桃树依然是光秃秃的。 唐婉清爽的声音从灶间出来:“丫头,你起来了,来,帮忙端碗,我们开饭了。”恋云小的时候唐婉就喜欢这么叫她丫头,所以现在还是这么叫,恋云也喜欢她这么叫自己,显得很亲切。 宇文太看到恋云的穿戴时似乎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异样。恋云低头看了看自己,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宇文太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故人有点像,她最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衫。” “是谁呀?” 宇文太似乎不想回答,目光中多了一种深沉的痛苦。 恋云明白了,便垂头不语。 恬静安逸的生活使三个人相处得像一家人,亲情如同一股暖暖的清泉悄悄淌进每一个人的心田,滋润着每一块早已尘封干涸的土地。 唐婉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脸上红润起来,皮肤也有了光彩。她一天两次很用心的为宇文太换药,三顿饭从不重样,宇文太的每一件衣服她都浆洗的干干净净,她知道自己对宇文太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普通的范围,宇文太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直在吸引她,这是普通男人身上没有的,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觉得在宇文太身边就会有一种安全感。他没有大漠中男人的热烈,但你能感到他的情感就像广博的大海一样深沉:他不需做出承诺,但你会感到他的心胸像蓝天一样宽广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他的外表沉静儒雅,但你能感觉到他像大山一样坚毅不拔。总之,他绝对是一个值得托付一切的真正的男人。但是,唐婉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对宇文太的爱慕之情。她根本不敢奢望这么好的男人会对自己动情,凭她的经验,她能感到在宇文太的心里,有一段很深的永远不能拔除的爱情,有个女人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尽管她不知道宇文太的过去,但她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触到这个男人的心。更何况还有恋云的存在。 第56章 桃花雪 怀春2 唐婉把恋云的一颦一笑都清楚地看在眼里,在宇文太面前,恋云每每微笑时,眸子中都会荡漾起美丽的春波,她在宇文太面前总是低垂着粉颈,很少抬头正视,偶尔相视,便是那种温柔的让人心都醉了的眼光。唐婉是过来人,知道当一个少女在一个令她心仪的男人面前时,就是这种神情。唐婉一直很心疼恋云,因为她听说过恋云的一些不幸的过去,她真心希望恋云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如果恋云真能找一个像宇文太这样的男人,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唐婉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份爱慕之情深深藏在心里。 恋云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她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快乐,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悲伤,没有江湖。她喜欢和唐婉在一起时的温馨,喜欢和宇文太在一起时那种可靠而温暖的感觉。她没有想过明天会怎么样,有时候,她会在桃树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仔细看那光滑的桃枝,仿佛这样多看一会儿就会看到桃花的蓓蕾钻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心中只有蓝天,雪山,白云,桃花。她已经好久没想到萧邃了,偶尔想起,也会觉得离自己还很远,暂时可以不必为他伤神。 宇文太的伤复原得很快,除了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基本上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这一夜,月色异常迷人。 唐婉帮着宇文太换完药,道:“要不了多久,庄主就能痊愈了。” “这多亏了有你照料。”宇文太放下腿,问:“这半天了怎么没见云儿,天晚了,外面很冷的。” “她吃过晚饭就站在桃树前了,非要看看桃花什么时候出来。这个傻丫头,还像个孩子似的。”唐婉收拾着药罐。 宇文太信步走出去,月光下,恋云果然站在桃树下。月白色的衫子跟月光几乎融为一体,修长的身影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美丽的眸子充满了希望,月光、桃树、伊人构成了一幅最温柔的画,这张画在瞬间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很久很久以前,他心爱的女人也是这样,穿着月白色的长裙,在这样柔和的月光下专注地看花。 恋云看到了宇文太投在地上的影子,便回头莞尔一笑:“快来看,桃花真的出来了!” 第57章 桃花雪 怀春3 宇文太从回忆中醒来,眼前的少女要年轻得多,眸子中还闪动着涉世不深的天真。他走过去,借着月光果然看到枝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细如米粒的突起,于是微笑道:“你真的把桃花看出来了。” 恋云的笑容很温柔:“等到这满树桃花盛开的时候,冰雪就融化了。”话到这里,她的笑容突然凝结,“也是我们大家该分手的时候了。” 宇文太看着她忽喜又忧的神情,道:“你不但长得有几分像我的故人,连刚才的神情也是很像,她也喜欢看花,每每花开时喜悦,花落时又伤心。” 恋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心一下子被那种深邃的思念震撼了。她温柔地劝道:“已经很多年了,您就不必过于伤心了。” 在那温柔如美酒般醉人的目光下,宇文太平静的心有些微醺,多少年了,他的心从来就没有起过波澜,对人世间的种种诱惑,更是没有丝毫感觉,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女突然激起了他对月柔深埋心底多年的思念,这种思念格外的强烈,他的目光中有了一种类似烈日的灼热,烫得人焦渴难耐。恋云感到从宇文太的身上,正在升起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凝聚着对爱人的思念,这种力量让她感到无比的敬畏,这种力量也让她双颊发烫。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她急忙按住胸口,生怕自己的心会跳出来。两个人默默地对望着,理智与激情也在对抗着,谁也没有转身离去,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宇文太仿佛又看到月柔如水般温柔的面庞。 在宇文太的眼睛里,恋云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苗月柔的影子:她感觉到的是宇文太对苗月柔的思念,并不是对自己的渴望:她很羡慕月柔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够得到如此深沉的思念:她有些失落,这深沉的感情虽然对着她近在咫尺,却不是属于自己。 宇文太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收回目光,道:“很晚了,休息去吧。” 第58章 桃花雪 怀春4 第二天,恋云再面对宇文太时,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昨夜,她见到了宇文太柔情的一面,他不再仅仅只是一个高不可攀、叱咤风云、充满传奇的大人物,她眼中的宇文太开始有了血肉。她现在每天最高兴做的事情就是搀扶着宇文太散步,这个时候,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挽着宇文太的手臂,感受从他手臂上传来的温暖与坚实可靠。跟宇文太在一起,那种感觉是真实的,安全的,就像飞鸟投入蓝天,游鱼回归大海,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幸福。有时候她在想,如果自己的父亲能像宇文太这样有这样宽广的胸怀,深沉的内涵,自己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儿。她更加羡慕月柔夫人,能够陪伴在一个这样的男人身边,一定是最幸福的事情。 宇文太注视恋云的目光也在变化。恋云的美丽对男人的吸引是毋用置疑的,而宇文太却另有感慨。他一向不相信天命鬼神,可这一次他却有点感慨天意弄人。尽管他清楚眼前的女孩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可是为什么月柔的一颦一笑会出现在这个女孩身上?虽说月柔的影子只是偶尔很快的在恋云身上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他震撼了! 唐婉是个有心人,她已经注意到宇文太目光里的微妙变化,也许恋云还不能体会出宇文太目光背后的东西,她却能体会到宇文太的内心在进行一场战争。她从恋云嘴里知道宇文太和月柔夫人的故事,也被这故事感动,宇文太从恋云的身上看到了月柔夫人的影子,可唐婉却觉得宇文太眼睛中不仅只有月柔的影子。唐婉由打心里想撮合恋云和宇文太,她认为,只有像恋云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宇文太这样的男人。而且,她看得出,恋云和宇文太在一起时是快乐的。 唐婉总是想方设法制造使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而且尽量的不着痕迹。她开始把换药的事情交给恋云去做。恋云也乐于做这样的事,毕竟宇文太是为了就她才受伤的。 第59章 桃花雪 怀春5 月光格外的明亮,暖暖的微风柔柔地吹在脸上,感觉特别好。桃花的蓓蕾已经长得如黄豆般大小,嫣红的一点,珠圆玉润的模样。恋云久久伫立在桃花前。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恋云听到声音,回过头,对宇文太轻轻一笑:“《陈风》中的《月出》,夫人的名讳中有一个月字,这首《月出》仿佛就是为她所写。一个男子在美丽的月色中思念心爱的姑娘,以至于心力憔悴,可惜,佳人已去,往事已成追忆。” “你读过《诗经》?” “是,七岁的时候,我就会背了。” 宇文太微笑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忧伤,这种忧伤跟你年龄很不相符,为什么?” “我听过很多关于爱情的故事,是不是所有美丽的爱情都要有痛苦?” 宇文太微微皱起眉头:“人总是容易记住痛苦的事情,而遗忘快乐。爱情更是如此,一万次的快乐,比不上一次离别的伤痛。不是因为有了痛苦爱情才美丽,而是因为失去曾经的美丽爱情才会变得痛苦。找不到记忆中美丽,就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家,没有归路的心,才是最痛苦的心。” 恋云道:“可是,没有痛苦的爱情如同一杯白水,不管有多少快乐,始终平淡无味,最终被人遗忘。” 宇文太轻轻笑了笑:“你太年轻了。”他不想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争论关于爱情的问题,他也曾经年轻过,知道时间会让人慢慢改变,比任何说教都更容易让年轻人接受,但那必然是在痛苦之后。 山谷的积雪日渐融化,桃花的蓓蕾也涨得鼓鼓的,一副随时都会怒放的样子。恋云反而没有了盼着桃花开的心情,她知道,桃花开的时候,就是大家散去的时候。这段平静温馨的生活过的太快了。奇怪,怎么会有失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让她留恋?她不得不承认,宇文太已经闯进她的心门。这一切的变化都来得太突然,太微妙。如果不是遇到了花无憾,她怎么会知道宇文太来到大漠,如果不是父亲狠心的一掌,她怎么会摔下雪峰,怎么会让宇文太为了救她受伤,如果不是唐婉在耳边不停地提醒自己,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满脑子都是宇文太。不,自己不会喜欢宇文太的,她爱的人是萧邃。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仿佛撞倒了冰冷坚硬的雪峰,痛不可当,寒冷彻骨。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桃花,这娇艳的生命马上就要绽放,无论是烈日还是风雪,都不能阻止它把美丽带到人间。 第60章 桃花雪 怀春6 宇文太遥望着连绵不断的山峰,听见背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便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看着恋云。恋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手中捧着一朵小小的粉红色桃花花蕾,花蕾在她手中显得格外的柔嫩美丽。 “只需要一夜的春风,满树的桃花就会开放。”宇文太道。 “世间有没有春风吹不到的地方?”恋云似乎藏着很深的心事。 “如果没有了春风,世间就会失去生机失去希望,大概没有人愿意去只有荒芜和绝望的地方。” “难道这世间没有人可以拒绝风吗?” “没有。在一个完全密闭,毫不透风的地方,没有生命可以存活。只要人还活着,他就不能拒绝风的来临。” 恋云又问:“既然风可以到达任何角落,不知道它是否可以把一切都带走,一切都吹散?” 宇文太没有回答,像是陷入了沉思。 恋云追问:“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宇文太道:“风可以带走很多东西,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有形的,无形的,小到树叶轻尘,大到巨石房屋,但是有一样,它带不走。它也许不经意的时候带来一颗种子,落在一小块土地上,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长出繁茂的枝叶。风却再也带不走这颗种子了,因为这颗种子的根已经深深扎入地下,牢牢守住这块土地。” 恋云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我明白了。” 宇文太没有做声,只是看着恋云淡若浮云的浅笑,恋云笑的时候很美,但她的笑颜总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反而更衬出她心事重重的忧郁。月柔很少笑,她是温柔又不失庄重的那种类型,她总是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最该做什么,所以,她很少有抉择不定的时候,因此,她也很少有心事。恋云仿佛就是一个矛盾的组合,你永远也猜不到她的选择是否是她心里所想,她是善变的,如同天上的浮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样子。但她又是无奈的,因为她自己不能决定下一刻的形状和方向,这一切完全取决于风。月柔给人的感觉是宁静安详,恋云给人的印象却是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第61章 桃花雪 桃花血1 清晨的阳光很明媚,暖暖的,蓝天上飘着大朵的白云。 唐婉推开门,看见恋云已经独自站在桃花前,昨日还含苞待放的桃花,今天已经绽开笑颜,一展妩媚的姿色。唐婉笑着走过去,道:“丫头,你今天起得真早。看,又是一个好天气,说来也怪,今年自打二月以来天气就一直这么干,一场雪也没下,一滴雨也没见,说不定又要下一场很大的桃花雪了。” “九年前就下了一场很大的桃花雪,在那场雪后,我就完全变了。” 唐婉突然发现恋云的神情异常哀伤,心里“咯噔”一下。 恋云看着桃花道:“你看,桃花已经开了。” “我看到了,可是你并不开心呀,你不是一直盼着桃花开吗?” “桃花开了,人也就该散了。” “丫头,你可以跟庄主一起走的。” 恋云长长叹了口气:“昨天,他突然向我求婚。” “什么?这是好事呀!我就说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太好了,我们要想个办法庆祝一下。”唐婉显得非常高兴。 恋云接着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道:“我拒绝了。” 唐婉一下子愣住了,那眼神,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难以置信的消息:“拒绝?丫头,你疯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会错过?” 唐婉正在惋惜,听见宇文太在身后轻轻咳了一声,便回头看去,宇文太的神色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严肃的有些冷:“唐婉,我有话要问你。” 唐婉心里一惊,不知道宇文太要说什么。宇文太直接干脆地说:“昨天,云儿告诉我,你很爱我,这些天,你一直是怎么对我,我也清楚,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唐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一下子弄糊涂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问恋云:“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恋云的心撕裂般痛楚,她一直看着桃花,不敢转过脸看宇文太和唐婉,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让眼泪落下来。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婉嫂,你和庄主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你们都失去过挚爱的人,你们都一样为自己的爱人守候了十多年,所以,你们一定知道怎样珍爱对方,也一定能过得很幸福。” “丫头,你不要答非所问,你转过头来看着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你现在有多伤心!你居然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唐婉似乎真的生气了。 恋云淡淡道:“谁说我伤心了,我也没有开玩笑,我的确希望你能嫁给庄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很喜欢庄主,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庄主可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 “你不伤心?好,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吗?” 第62章 桃花雪 桃花血2 恋云定了定神,努力做出一个微笑,转身看着唐婉:“婉嫂,我想,你一直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庄主,我爱的是另一个人。现在缘分就在你面前,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看着恋云的微笑,唐婉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却真真切切能感受得到恋云笑容后面的痛苦。她转头看着宇文太,道:“庄主,你们两个还是考虑清楚,云儿还小,要是说了什么让您伤心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宇文太异常冷静:“我做决定前都已经考虑清楚了,你不用有任何的怀疑和顾虑,没有人能改变和干涉我的决定,你只用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唐婉又回头看恋云。恋云缓缓把头转向桃花,淡淡道:“不要总是看我,你自己的命运握在你自己手中。”恋云使劲咽了一口气,压住了不断翻涌的血气。她能感到,宇文太正在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当然,他是冲着唐婉去的。 宇文太在唐婉面前站住,道:“云儿说得不错,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在你这里,又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你的善良、体贴、勤俭、宽厚,正是我最欣赏的美德,如果一定要我再娶一个妻子,那一定是你。” 唐婉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突然了,让我想想。” 唐婉养的狗突然狂吠起来,三个人同时向远处的山路看去,山路上来了一队人马,那是宇文山庄的人马打通了山路,进山来寻找他们的庄主。恋云猛然转过身来,对唐婉道:“不要再犹豫了,没有时间了,喜欢他就嫁给他。” 唐婉左右为难,她的确很喜欢宇文太,可她也明白,这个决定一定是恋云逼着宇文太做出来的,她这样嫁给宇文太,心里怎么也不能踏实。想了想还是说:“我不知道我和庄主会不会有缘分,我没办法这么快就下决心。” 恋云想了想,道:“你相信缘分,相信天意,是吗?好,我们就看天意。对,桃花雪,你不是说,会下桃花雪吗?我们就赌桃花雪,如果你和庄主无缘,今天就不会下雪:如果你们有缘,那就让老天爷下一场铺天盖地的桃花雪来。” 唐婉笑了:“傻丫头,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怎么会……” 话音还没有落,一片冰凉的东西就落在唐婉脸上。唐婉抬起头,天空中正在飘落细碎的雪花,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美丽的光芒。她惊呆了,不知是为这美丽的景色发呆,还是为突如其来的缘分发呆。 太阳悄然隐去,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在地上铺了一层,也落在桃花上,遮住桃花娇艳的容颜。 恋云很慢很长地叹息了一声,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无限哀伤,她柔柔地说:“看,这是天意。桃花开,桃花雪,婉嫂,好好照顾庄主。我祝你们……”她突然语塞,心中一阵难耐的痛楚,心头一痛,一口鲜血喷出,如片片桃花魂,洒落在洁白的桃花雪中…… 唐婉惊呆了,恋云的嘴角挂着一丝带血的微笑,眸子中闪动着无奈而哀伤的泪光,凄美的桃花雪围着她轻轻起舞,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伤感的心事。 宇文太的目光碎了。 第63章 桃花雪 冰雪堡1 站在山坡上,远望那队人马渐渐消失于崇山峻岭中,恋云的心空了,曾经有过的短暂快乐也化作一阵风,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姐姐,别看了,已经看不见了。”身后传来静莲细细的声音。静莲也生得很美,但却跟恋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静莲的性情像小鸟依人般温和柔顺,整个人就如一朵出水的白莲,洁白的让人生不出一丝邪念。她大多时候都很腼腆,让人觉得像是缺乏自信。 恋云收回目光,看着妹妹,问:“发生了什么事?” 静莲的纯情使她永远也不懂得掩藏真情,还没有开口,眼泪已经落下来:“爹爹出事了。” 恋云的心一痛,半晌才道:“他的事我不想管。” “姐姐……”静莲更加伤心,“你要是不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恋云的心软了,毕竟是骨肉连心,她拉起妹妹的手,问:“爹爹到底怎么了?” 静莲止住哭泣,道:“雪崩以后,爹爹以为你和宇文太都死了,便说要去冰雪堡除去萧邃这个心腹大患,他说萧邃作恶太多,生性阴险狡诈,迟早是个大魔头,还说萧邃对不起姐姐你,他要为你报仇,于是就去了冰雪堡,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恋云的心又在疼了,她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道:“我已经发誓不再见萧大哥,违背誓言是要遭天遣的。” “可你是去救爹爹的,老天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恋云苦笑了一声。尽管她痛恨父亲把她打落山崖,但毕竟骨肉相连,让她狠心不理父亲的生死,她还做不到。 冰雪堡伫立在雪线上的两山之间,依山而建,背后是终年不化的雪峰,前面是一条万丈深壑将它与外界隔绝开来,只有一座铁索吊桥是唯一通向冰雪堡大门的通路,险不堪言。尽管冰雪堡的名字对恋云来说早就不陌生了,但有生以来,她却是第一次看见冰雪堡。它更像是传说中恶魔居住的城堡,黑压压,阴森森,透着寒意,山风卷过,在城堡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悲鸣,仿佛在诉说上千年的怨气。已经是四月的天气,这里依然寒冷彻骨。 恋云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走过冰冷漆黑的铁索吊桥,像一朵纯洁的白云,飘进黑洞洞的城门,沉重的大门“吱呀呀”的在她身后轰然关起,无情的落锁声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大门在身后关起时,世界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在这里,人和石头似乎已经没有了区别,没有生命,没有时间,山风的哀鸣就是来自地狱的冤魂的哭诉。恋云茫然了,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是人间,还是冥界。 第64章 桃花雪 冰雪堡2 “云姑娘,云姑娘,是你吗?”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衰弱的声音,恋云确定不是幻觉后,抬起头,看见门楼上悬空吊着一个人,恋云认出是花无憾。花无憾显得很惊喜,虽然早就被吊得虚脱,仍然高兴地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就好,大家都说你和那个宇文山庄的大人物一起掉下雪峰,摔死了。现在能见到你还活着,我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如此关心自己,恋云的心里感到一丝暖意,她问:“你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咳!说来话长,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死了,心里一直不开心,天天喝酒,前几天又喝醉了,刚巧碰上了雨夫人。那天,这个山下的绿洲上有位姑娘嫁人,新娘子很漂亮,客人们高兴,就称她是天山下最美的姑娘,被雨夫人听见了,想不到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心却恶毒,非要新娘子用刀在自己脸上划一道破了相才肯罢休,我当时也喝多了,就上前大骂了她一通,还说出了你,说她比不上你一个脚趾头漂亮,她就让人把我抓起来毒打一顿,吊在这里。” 恋云叹了口气,道:“早就警告过你,说出我你就会倒霉,你没有信守诺言,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她不再理会花无憾,向里面走去。 眼前,一座高大辉煌的殿堂坐落在八十一级白玉石阶上,那白玉石阶不似别家雕绘象征吉祥的图腾,而是刻着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恋云从心底冒起了一层寒意。兰心早已在石阶下等候,见到恋云,笑脸迎上来:“云姑娘,你终于来了。”她回头指着石阶上的宫殿,“这就是冰雪堡的主殿——九寒殿,只有在有大事时,才会用到它。” 兰心带着恋云绕过“九寒殿”,边走边说:“这冰雪堡,前有九寒殿,后有碎心阁,东有名玉楼,西有堆雪居,中是断魂宫。断魂宫是堡主住的地方,碎心阁,名玉楼,堆雪居以前都是历代堡主宠爱的女人住的地方,只是现在名玉楼却空置了,因为那里原来是主人的母亲苗夫人住的地方,所以现在成了禁地,姑娘千万不要去那里。雨夫人住在堆雪居,主人这两年基本上都在堆雪居度过,偶尔才回断魂宫,在堡中,只要不惹雨夫人生气,就会平安无事,知道了吗?不过,我想,您一定是个例外。” 兰心带着恋云进了断魂宫。室内,摆放着名贵的紫檀木家具,厚厚的波斯地毯直陷没到脚背,熊熊的炭炉将寒意驱赶的无影无踪,熏炉中檀香的紫烟徐徐盘绕在屋子中,这里的摆设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价值连城,每一件器具都擦拭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恋云站在柔软的地毯中央,兰心为她脱去披风,道:“主人吩咐让姑娘在这里等一等。姑娘随意,我先告退了。” 第65章 桃花雪 冰雪堡3 屋子里非常安静,温暖和熏香让人很快便产生了倦意,恋云不得不走动一下,来驱除身上的倦意。她在一面很大的铜镜前停下,镜中,映出她修长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长裙,裙裾上点缀着片片粉色的花瓣,一层白纱笼罩在上,恰似薄雾飞雪,朦胧而诗意。一股清淡的冷香忽然混进充满檀香的空气中,接着,便从铜镜中看到那熟悉的傲岸身影。恋云的心一阵悸动,虽然她在心里不止一万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有任何想法,但是,见到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不是用手紧紧按着,一定会蹦出来:她甚至不敢转过身面对他。镜子里,他更加英武,浑身上下透着只有成熟的男人才有的自信和霸气,他是汉胡混血,身上既有汉人的潇洒风雅,当然还不失契丹人才有的彪悍,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不少女人神魂颠倒,恋云好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转过身,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微笑。 萧邃的目光在恋云身上停留了很久,嘴角依然挂着不羁的冷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了呢。” 恋云垂首不语。 “好了,说吧,我今天心情好,可以为美人无条件地做一件事。” 恋云诧异地抬起头。 萧邃轻轻笑了:“如果你觉得我太痛快了感到过意不去,那我就收回。” “不,你一向就是让人难以捉摸。是不是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当然。” “那就请你放了吊在城楼上的花无憾。” 这回轮到萧邃诧异了:“花无憾?那个冲撞了小雨的货郎,他居然值得你为他求情,居然能承受我的承诺!云儿,你更让我感到意外。” “你不是想反悔了吧?” “不,我怎么会言而无信,不过,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爹?” 恋云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本来就不想杀我爹,你想放了他,留着他,对你没用,放了他,宇文太又多了一个敌人,宇文太才是你真正想打败的敌人。你要是不想放我爹,刚才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许诺了。” “你还不算笨,可惜,浪费了一次机会。这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居然能把小雨气得非杀他不可,现在又让你非救他不可。来人,把那个货郎给我带来。” 第66章 桃花雪 冰雪堡4 花无憾被推了进来,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索性坐在地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要杀就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不怕!” 恋云轻轻咳了一声,花无憾看到恋云,一愣:“云姑娘,是你呀!莫非是你要他们把我放下来的?” 恋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花无憾,你自由了,以后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花无憾先是一喜,然后又一忧:“不对,我把雨夫人气成那样,怎么会这么容易放了我?你难道真的和雨夫人的关系那么好吗?真是那样,她听到你的名字就不会那么生气了。是不是你拿什么做了交换?真要是那样,我花无憾宁愿一死,也不能让他们为难你。” 恋云道:“你这人好罗嗦,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花无憾激动起来,“我要带你一起走!” 萧邃此刻才发出一阵笑声:“花无憾,好小子,你倒还有点义气,不过,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你凭什么带走她?” “就凭我是个男人,我……我喜欢她!”花无憾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过话,现在他什么都豁出去了。 “是吗?”萧邃慢慢走到恋云身边,看着花无憾,道:“你有胆气,可是你没有能力保护你喜欢的人,如果让你带走了她,就好比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抱着个大元宝走到大街上一样。老天创造了很多宝贝放到人间,但这些宝贝只有力量强大的人才能享用,像你这样的人,只能看人脸色,受人摆布。你要真想带走她,就从我手里抢走。你要有本事碰到她的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带走她。”说完,萧邃一把搂住恋云纤细的腰肢。 花无憾看见,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放开她!不许你欺负云姑娘!”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萧邃,不等近身,萧邃袍袖一挥,一股气流便把他掀飞出去,花无憾跌倒在地,口鼻喷血,半天爬不起来。 恋云推开萧邃,跑过去扶起花无憾,回头瞪了萧邃一眼,道:“萧大哥,你答应过我放了他,为什么还要把他打伤?” 第67章 桃花雪 冰雪堡5 花无憾勉强坐起来,道:“你说他姓萧?他就是这冰雪堡的堡主?天哪,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这么威风,这么本事。我花无憾真是白活了二十年!”他突然起身拜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堡主,求您收我为门下弟子吧!我花无憾枉活一生,要是这辈子不能出人头地一回,我死都不瞑目。” 萧邃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收你做弟子?” 花无憾道:“堡主说得对,一个人要是没有本事,不够强大,就会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保护不了,更不要说什么荣华富贵,地位权势,只能被别人呼来喝去,那种低三下四的生活,我早就过腻了,我会用心伺候您老人家的,只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一定会抓住的。” 萧邃沉吟了一下,道:“给我一个理由。” 花无憾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我会赚钱!只要有足够的本钱,我能赚很多钱,地位权势也是靠钱来维持的,不是吗?” 萧邃放声大笑:“这也算理由?不过,我的确需要一个有经商头脑的人。好,我收下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 花无憾大喜,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弟子花无憾拜见师父。” 萧邃道:“起来吧,你应该去谢谢雨夫人,没有她把你带来冰雪堡,你怎么会有机会拜我为师呢。” “弟子明白!” 花无憾出去后,恋云方才叹息了一声。 萧邃道:“你很失望吗?” 恋云一怔:“失望?失望什么?” “你本想救他,想不到他却做了我的徒弟,你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我可以看看我爹爹吗?” “当然可以,跟我来吧。” 冰雪堡的地牢阴冷而潮湿,恋云一进地牢便被扑面而来的发霉的恶臭熏得几乎呕吐,牢笼中不见天日的犯人发出绝望的呻吟。恋云的心揪了起来。看到恋云揪心的模样,萧邃冷笑道:“怎么,没见过人间还有这样阴暗的地方吧。当年,冰雪堡被宇文太血洗之后,我四处流浪,有一次,被人诬陷偷了一个馒头,便被关进比这里还黑暗的大牢中,那是个没有天日的地方,谁的拳头最硬,谁就最有理,为了每天一个比石头还硬的黑馍馍,我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在那里,我学会了怎么用拳头说话,学会了怎么用老鼠和蟑螂来充饥……”他突然伸手捉住墙上的一只蟑螂,把它捏得粉碎,目光中,满是冰冷仇恨的火焰。 第68章 桃花雪 地牢 恋云觉得那蟑螂就像被塞进自己的咽喉一样,难受的想吐又吐不出来,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眼前这个身穿华服,衣襟平整的连个褶子都没有的男人,如此气度高贵的男人怎么也不能同满身虱子的阶下囚联系到一块。 走到地牢的最深处,这里黑得几乎看不见东西,恋云站了好半天眼睛才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地上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小铁笼,这样的铁笼,人在里面,即站不直,也躺不平。笼子里,玉旭武已经快没了人形,须发散乱,浑身散发着恶臭。恋云的心一下子碎了,先前的恼恨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心疼,她扑在笼子上,颤声道:“爹!云儿来看你了。” 玉旭武慢慢抬起头,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黑暗中,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脸上呈现出一种迷茫:“你怎么会来看我,我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吗?这是地府吗?” 恋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不是地府,这是冰雪堡的地牢,你还活着。” “你怎么还活着?还越活越年轻?你比以前更美了,我差点不敢认了。你不是被萧易水杀了吗?”玉旭武的神情像是在梦游。 恋云愣了一下:“爹,您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会把您折磨成这个样子,您醒一醒!” 萧邃冷冷道:“玉旭武,你看清楚,这是你的女儿——玉恋云。” 玉旭武一下子清醒过来:“云儿,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想不到你还能来看我,你该恨我才是。” “爹,女儿怎么会恨你,我知道,您是报仇心切。” “你能活着太好了,老贼呢?他死了吗?” 恋云垂下头不语。 “这么说他还活着,真是苍天无眼!” 恋云抬头用一双泪眼看着萧邃:“萧大哥,求你把我爹放了吧,这样下去会把他折磨死的。” 萧邃冷笑道:“你对他这么好,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云儿,不要理会这个畜生,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求他!” 恋云一听见两个人争斗,就心乱如麻,道:“爹,萧大哥,你们别吵了,如果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们才这么彼此仇恨,干脆让我一死,也好让你们的仇恨烟消云散。” 两个男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玉旭武先笑了起来:“好呀,关在这里也不错,我倒要看看,你天天和云儿在一起是如何的开心。” 萧邃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玉旭武,你真是死性不改!”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第69章 桃花雪 虐吻1 雪无声无息地飘落,恋云倚在窗口,已经站了很久。一会儿,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偶尔,眉梢又出现少许的哀伤。兰心换上了新烛,道:“都四月了,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雪,现在正是山上桃花开的时节,这么大的桃花雪真是难得一见,可惜,冰雪堡里没有桃花。” 恋云若有所思地说:“桃花是在人的心里,心中有花的人,即使眼前没有桃花,他也能看到桃花:心中没有花的人,即使桃花就在眼前,他也看不到。” 兰心看着恋云,猜测道:“莫非有人在你心中种下了桃花?还是你在别人心中种下了桃花。” 恋云笑了笑:“别乱猜了,都不是。” “不是就是是。怪不得你这次见到主人会那么平静,原来,你的心已经有了别人。” “我心里只有萧大哥一个人,不会爱上别人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变了许多,你的态度实在是太冷静了,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恋云轻轻一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难道你看见雨夫人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恋云想起刚才晚宴上的事,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生什么气?看到她大着肚子,一脸欢喜地偎依在萧大哥身边,像个最受宠爱的公主,那是多少女人渴望得到的幸福呀,她和萧大哥能这么开心的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兰心在恋云肩上加了一件裘皮,道:“山上冷,小心着凉。我不相信你心里就一点感觉也没有,雨夫人刚才的态度也实在过分,跟主人腻得像蜜糖,谁都看得出,她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那说明她非常在乎萧大哥,她不想萧大哥被别人抢走,要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是件很痛苦的事。” 兰心叹了口气:“你只为别人想,可人家未必念你的好,别忘了,你也喜欢主人的,凭什么就要让着她?” 恋云无奈地笑了笑,不想再谈论下去,于是瞟了一眼萧邃的房间,问:“他在堆雪居吗?” 兰心道:“主人通常是不会回这里的,他总是住在那边。” 恋云刚想关窗,就见一队白衣侍女提着灯笼匆匆走进院子,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紧张,萧邃面沉似水地回到房间里,很快,便听见打翻茶碗的声音,侍女们被骂了出来。 一个小侍女进来,余惊未了:“兰心姐,主人的火气很大,怎么办,这茶水还是麻烦您送进去吧。” “好吧。”兰心刚要接过茶碗,恋云道:“给我吧,想必一定是因为我的出现,惹得雨夫人不高兴,跟萧大哥吵嘴了。” 第70章 桃花雪 虐吻2 恋云进到屋中时,看到萧邃正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于是轻轻走过去,将茶杯放在他手边。萧邃正在火头上,一把抓起茶碗,反手砸在恋云身上,怒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等他回头看清是恋云时,不由愣了一下。 恋云胸前湿了一大片,眼中有些泪光,低声道:“对不起,我先出去了。” 萧邃扔下酒杯,对着她的背影道:“我不知道是你,打疼你了吗?” 恋云站住,轻轻摇摇头:“没事的。” “真的没事?过来。”萧邃命令道。 恋云返身回来,在他面前站住,萧邃拉开她护在胸前的手,衣领外明显有一片热水烫红的痕迹。 “还说没事,把衣服解开!”萧邃沉着脸道。 恋云脸上飞起两块红霞,犹豫道:“算了吧,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萧邃不容她反对,道:“坐下!” 恋云心中对萧大哥总是有种害怕的感觉,不敢违拗,在灯下坐了下来。萧邃伸手解开她的上衣,只见洁白如玉的胸前赫然一块被茶碗打出的乌痕,周围一片都被茶水烫红了。他取出一瓶药膏,蹲在恋云面前,用手指均匀地在烫红的地方敷上一层药膏。他的手指保养得很好,修长而整洁,在肌肤上划过时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恋云低头看着他冷漠的面孔,心里却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萧邃敷药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手指停在她挺拔秀美的乳峰上。少女的淑乳如同玉雕的仙桃,划过柔软的圆弧,指尖逗留在嫣红上,那一点嫣红在指尖下调皮的颤动,仿佛春天花枝上最娇嫩的那朵桃花的蓓蕾。 他手心的温度在升高,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突然用力将她不足一抱的纤腰紧紧收进怀中,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的芬芳,他无法按捺升腾的罪恶,把那蓓蕾含住,他的吻霸道而充满欲望,她被他咂得很痛,痛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胸前,她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几乎要把它扯烂。他能感觉到她在强忍疼痛,于是又加了一分狠劲,她终于忍不住了,痛苦地呻吟着,拼命地想要推开他。他不放手,邪恶地在她胸前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吻痕,每一个吻,都伴随着她哀鸣…… 到最后,她痛得浑身不停地打颤,凄美的眸子写满恐惧,他狠狠盯着她:“现在,你还爱我吗?” 恋云声音颤抖:“如果这样能减轻你心中的痛苦和仇恨,我愿意承受。” 第71章 桃花雪 虐吻3 萧邃看着恋云,看着那日益美丽的容颜,昔日的小姑娘正在长大,一天天的成熟起来。他心里明白,她是无辜的,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可是,自己偏偏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直莫名其妙地迁怒于她,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觉得痛快一点。过后,他又后悔。他原本可以很简单很粗暴的把她赶走,就像从前一样,不屑一顾地离开她,毫无怜悯地赶走她,可是现在,当他面对她那一双春水般清澈的眸子,看到她眉宇间隐藏的忧伤,他就觉得仿佛是自己亏欠了她什么似的。是啊,她这个年龄,本不该有这样深的忧伤,更不该学会掩饰忧伤。不!她是这一切不幸发生的源头,自己怎么可以同情她!他又恢复了冷漠。 一个小侍女匆匆跑来,一路大喊着:“不好了,主人,雨夫人动了胎气,看样子像是要提前临产了!”萧邃一惊,立刻向堆雪居跑去,边走边说:“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些废物!快去找郎中,找稳婆呀!” 整个冰雪堡立刻陷入一片紧张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为堆雪居忙碌起来,准备迎接那个就要提前降生的小生命。 恋云愣愣的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出房间。她孤独地把自己置身于漫天飞雪中,让冰冷的雪花落在滚烫的额头上,胸中有说不出的郁闷,却不知该向谁诉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人,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眼里只有主人,雨夫人,和就要降生的孩子,至于她——玉恋云,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本来,孩子是可以顺利降生的,就是因为她的出现,现在,这孩子提前来了,仿佛是故意来向她抗争,向她示威。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长这么大,除了八岁时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时候感到了害怕,这是第二次感到害怕。她怕沙雨因为早产有什么意外,怕就要降生的孩子有意外,如果是这样,她就更加没法面对萧大哥,仿佛她每一次出现都要给萧大哥带来不幸,她已经让萧大哥失去了沙雪和他们的孩子了,不能再让萧大哥失去沙雨和他们的孩子了!沙雨如果不是见到自己生气动了胎气,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恋云站在断魂宫的院子里,双手合十,默默向上苍祈祷保佑孩子能平安降生。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夜空的宁静,萧吟冰便在这样一个飞着桃花雪的夜晚降临了。 恋云松了口气,突然间,只觉得浑身经脉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眼前一黑,扑倒在雪地里。 第72章 醉烟雨 初吻被夺1 五月的江南,烟雨连绵,连天接水的细雨时密时疏,把江南的山水笼罩在一片水墨丹青中。 恋云在一座精致的红楼前停下,妹妹静莲早已等候多时,姐妹二人挽着手上楼。 这些天,恋云一直没有出过“西风苑”,杭州城毕竟是宇文山庄的天下,她害怕碰上不想碰上的人。此次萧邃带她南下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旧伤,因经脉被寒气侵袭,而冰雪堡位于天山苦寒之地,使得她内伤日益加重,当地名医都建议最好能到江南地气温暖之处疗养,或许会对病情有所帮助。更为重要的是萧邃一只想要灭掉宇文山庄的复仇欲望,三年前他挑衅宇文山庄未果,现在,他已对中原各门派恩怨、背景了解很多,决定再进中原。 今天,恋云是特意来看妹妹的近况。 红楼是宇文山庄的房产,一直空闲,宇文剑顺水推舟请静莲照看房子,其实,是为她提供安身之处。而静莲正好不想依赖萧邃,她对这个“姐夫”素无好感,因为“姐夫”总是让姐姐伤心。 恋云看着准备好的一桌精致酒宴,不由眉头微微一蹙,分明摆了三副碗筷,除了姐妹二人,还应该有一个人来,不会是宇文剑吧,这可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啊。 静莲看到姐姐眉头紧蹙,问:“姐姐,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又惹你伤心了?” 恋云勉强一笑:“没有,反正我经常见不到他。只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点不高兴的事情,被一个西域来的胡人纠缠了半天,自称是狱火谷黄狮魔的儿子,叫黄风,好在萧瑶夫人及时出现解了围,原来他是黄鹂姑娘的叔叔。” “姐姐天姿国色,没有男人喜欢那才叫奇怪呢。”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街调戏云儿?”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宇文剑满面笑容走上来。 静莲请宇文剑坐下,端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道:“是黄风,鹂姑娘的叔叔。” “他来杭州干什么?狱火谷远在西域,从不涉足中原。”宇文剑心头闪过一丝疑虑。 “许是探亲吧。”静莲总是把人往简单里想,她将三个人杯中斟满酒,道:“静莲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少庄主救命之恩,今日借薄酒一杯,聊表寸心。” 静莲放下酒杯,却见恋云未动,问:“姐姐怎么不喝呢?” 恋云淡淡道:“我昨晚上多喝了几杯,这会儿还有点不舒服呢。” 静莲借着酒意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姐姐,你又一个人喝闷酒,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痴守着一个根本不懂得怜惜你的人。” 恋云不想在宇文剑面前谈论萧邃:“静莲,你醉了。” “我没有醉,很清醒,每次说起你就逃避。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你不开心。” 恋云心中烦闷,脸上也不由带出来。 宇文剑忙岔开话题,只讲一些奇闻轶事,静莲听得着迷,手托香腮,一双纯净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天近黄昏,不胜酒力的静莲昏昏睡去,恋云安顿好妹妹,掩上卧室房门,回到客厅收拾残席。 第73章 醉烟雨 初吻被夺2 宇文剑看着她略显寂寞的背影,轻声道:“云儿,你让我始终无法忘记,我想,我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恋云单薄的肩头微微一震,失手碰翻酒杯。 宇文剑来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炙热的呼吸吹在她柔软的耳垂上:“云儿,就算你真的是天上的浮云,我也要把你摘下!” 恋云惊鸿般从他怀中逃脱,这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三年不见,她以为,宇文剑会因为柳飞絮之死而淡忘自己,可现在,她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她得逃走! 她绕过桌子往楼梯口冲去,眼前一花,宇文剑高大的身躯已经挡在前面,她被捉住,那充满阳刚气息的异性怀抱,令她微微颤抖,来不及有任何举措,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呼吸顷刻间停止,脑海中一片空白。足足有十秒钟,她才醒悟过来,是异性的吻,微凉的唇,淡淡的酒香……天啊,他怎么可以夺了自己的初吻!那是她本想留给自己爱人的,他怎么可以夺走?她狠狠咬了他,趁机逃脱,飞快地跑下楼梯,他吸了一口凉气,却笑眯眯看着她逃走。 坐在菱花镜前,看着略显失神的脸色,恋云不敢回想刚才在红楼发生的事情。唇上还余留着宇文剑的气息,她一阵烦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醉的时候,恋云的眸子就像现在江南的天气,迷茫的如同罩上了蒙蒙细雨。兰心看得实在不忍心了,劝道:“云姑娘,别再喝了,酒多伤身。” 恋云带着醉意道:“有人曾经告诉我,酒喝多了才能喝出其中的味道来,我现在好像开始明白了。其实,他说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一种心情。那是清醒的时候不能感受到的。” 兰心道:“这话是有些道理,该不是那位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说的吧?” “兰心,你是聪明的女人。凭你的条件,为什么不找一个好人家嫁掉,反而甘心做一个供人驱使奴役的婢女?” 第74章 醉烟雨 虐待 兰心笑得有些无奈:“我也有过梦,只是这些梦已经醒了。小时候,爹死得早,娘带着我改嫁给了一个屠夫,继父的脾气很坏,有一点不顺心就打我娘,他还好酒,喝醉了就在我娘身上发泄……后来,我长大了,继父看我的眼光就变了,娘护着我,继父就打她,甚至当着我的面做那种事。十二岁那年,继父趁娘不在家,把我强暴了,我想过死,可是,为了我娘,我忍了。到后来,继父越来越没人性,开始当着娘的面强暴我,娘实在受不了,一根绳子上吊了。继父酗酒越来越厉害,喝掉了所有的家当,把我卖给了一个老的可以做我爷爷的男人做小妾,老头子又老又变态,他专门喝女人的活水,说那东西对男人大补,他买年轻的女孩子做妾就是为了采补女子的阴精,直到把这女人的阴精榨取枯竭。每次行房,为了让我流出阴精,会用各种办法刺激我折磨我,用香烫,用针扎,把我双腿吊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棍戳我下身,要是我达不到高潮没有他要的东西,他就一直插一直插,最后流出来的全是血,那个木棍早就变成了暗红色,那都是为他提供阴精的女人的血染红的。你看,到现在,我身上还有被他用香头烫伤的痕迹。”兰心说着揭开上衣,恋云看到她的乳房上、小腹上到处是圆形的疤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心接着说:“开始,我想逃,可是后来,我却喜欢上了老头子的小儿子,我们两个经常幽会,海誓山盟,他发誓说,等老头子一死,就娶我,我真傻,居然相信了他,以为遇上了可以一生相守的人。后来,我怀孕了,事情败漏,那小子居然推得一干二净,还跟着别人一起骂我贱货,他们把我装进竹笼,要把我沉到河底淹死,正好被路经的主人救起,他杀了那家混蛋父子,帮我报了仇,我大难不死,孩子没了,从此,我对男人也就死心了。那些臭男人,根本不值得爱。” 恋云长长叹了口气:“想不到,你会有这么惨的经历,比起你,我又算得了什么。” 兰心又道:“男人想要的只是女人的身子,他们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 恋云轻轻道:“可我却觉得,他们有情,只是造化弄人。” 兰心冷笑一声:“男人的情好比刚从水里捞出的鱼,只有那么一会儿是新鲜的。” 恋云不想跟兰心争论这些,提起食盒,去给尚被萧邃拘禁的父亲送饭。 第75章 醉烟雨 争吵1 玉旭武被铁链锁着关在地牢里,有女儿照顾,境况要好得多。恋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打坐练功,报仇的事,他一天也没有忘,一日不手刃仇人,一日不休止。 恋云将碗筷摆在父亲面前,玉旭武眼皮都没抬就问:“今天宇文山庄都有什么消息?宇文老贼在做什么?” 千篇一律的话,恋云早就听腻了,她今天心情很不好,忍不住顶撞了父亲一句:“打听这么清楚有什么用?您杀得了他吗?” 玉旭武睁开眼:“灭门杀妻之恨,不雪则愧对亡灵!你和静莲要牢记此仇,一有机会,便当出手。” “饭凉了。” 玉旭武端起碗,随口问:“萧邃这小子不是也要报仇吗?他在做什么?没去宇文山庄寻衅?” 自从桃花谷出来后,恋云坚信宇文太不是自己要找的灭门仇人,他不是那种没有担当,回避责任的人,他既然没有承认是他做的,那就一定不是。可父亲认定是宇文太干的,萧大哥也要报仇雪恨,这让她十分痛苦矛盾,真不希望看到三家这样仇视下去。 “问你话呢,整天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恋云知道自己有走神了,她经常这样,往往正做一件事,思绪却飞到另一件事上去了,不过她也确实不知道萧大哥在做什么,没法回答。 一阵冷香飘来,萧邃出现在地牢门口,悠然道:“江南风光旖旎,美人如画,我自然去享受人生了。” 玉旭武冷冷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血仇不共戴天,原来不过如此!” “谁都有可能忘记仇恨,但我,决不会。” 萧邃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恋云的心,她低着头,默默收拾碗筷。只听萧大哥又说:“西域狱火谷黄狮魔派他的儿子和弟子专程来游历中原的大好河山。” “那老魔头偏偶一方,怎么突然对中原感兴趣了?” 萧邃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让人告诉他,天下最厉害的人物不是他黄狮魔,而是宇文太,他的儿媳妇之所以留恋中原不肯带他孙女回到西域,也是因为宇文太的缘故。” “哗啦”一声,筷子掉在地上。萧大哥为了对付宇文山庄,竟然挑唆素以凶残闻名的黄狮魔!想到今天遇到黄风的事,恋云觉得很不舒服。 萧邃目光闪动一下,玉旭武却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常,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道:“宇文山庄在中原根深蒂固,别以为有了狱火谷就能横行江湖,中原的门派,是不会容异族介入的。” 萧邃只是笑笑,显得胸有成竹:“这个,我早就考虑到了。宇文山庄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东方俗人和他手中的正义联盟,假如,正义联盟为我所用……”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做白日梦!正义联盟会为你所用?天大的笑话!” “我就是喜欢跟老天爷开玩笑。” 恋云匆匆离开沉闷的地牢,回到房间,心还在发抖,没由来的感到恐惧,乱,一切都那么乱。 第76章 醉烟雨 争吵2 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她竟然惊得差点叫出来,他犀利的目光穿透她的眼睛,直透心扉。五月的天气,她竟感到了冷,瑟瑟发抖。 他凑近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流淌出一丝戏谑:“男人的味道。” 恋云躲闪着他的目光,却满怀幽怨地说:“你既不爱我,又何必在乎?” 萧邃紧紧盯了她一会儿:“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你以为我会嫉妒?放心吧,你尽管去找男人,找多少都行。不过,我只想提醒你,最好别找宇文山庄的人,因为,我迟早要把他们杀光斩尽!到那时害你守寡伤心,我于心不忍,哈哈!” 原本心中有愧的恋云听得此言,顿时一股无名火起:“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好,好!是不是不管我怎样努力,你都不会明白我的心!在你眼里,我是透明的空气,对吗?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爱!” “爱?什么爱?什么是爱?你懂吗?一个从未得到过爱,也从未失去过爱的人,跟我谈爱?太幼稚了吧?安守你的本分,我还会给你留一席之地,如果你再妄想跟我说什么爱,那就从这里滚出去!” 恋云只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刀,多年来,因为良心的愧疚,她始终将对萧大哥的爱慕藏在心底,不敢表白,她原本只想在心底喜欢他,能够偷偷看他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多么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爱,然而,他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她失望,如果不能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萧邃看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那忧伤的眸子,刺痛了他的心。 “怅卧新春白裌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伤感的诗词和着瑟瑟琴声,从烟雨蒙蒙的湖面上飘来,更添了几分寂寥的湿湿的意境。哀婉的歌声如孤雁悲鸣,让人忍不住想添一壶清冽的水酒,在这细雨琴声中恍恍醉去。 歌声停了,琴声依旧,只是已不成调,似乎拂琴者心弦已乱。 第77章 醉烟雨 嫁妹1 歌声停了,琴声依旧,只是已不成调,似乎拂琴者心弦已乱。 静莲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绵绵的细雨,想着自己的心事,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略带羞涩的微笑,粉面如同含苞待放的芙蓉花般俏丽。杂乱的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问:“姐姐,你在弹些什么?” 琴声嘎然而止,恋云站起来,掂起一壶酒,走到另一个窗口,两眼看向烟雨深处。 静莲看着楼前的石板路,问:“你说,少庄主今天会来这里吗?”见恋云没有说话,又道:“天黑了。” 恋云还是不语。 静莲有些失望:“他那么忙,也许再也不会来了。” 恋云淡淡道:“他一定会来,你不会失望。” “要是他不来怎么办?”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静莲双手托着香腮,道:“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跳个不停,看不到他时,心里就觉得空荡荡的,总希望看见他突然出现在门口。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相思?” 恋云沉默了,看不到时,心里空荡荡,看到时,心儿跳个不停。可不就是,现在,自己的心就空荡荡的。 静莲眼睛突然放出光彩,低声道:“他来了。”说着,转身跑下楼去开门。 恋云直到听见脚步声上了楼才从窗口回到屋子里,在芦席上坐下,宽大的裙裾散开,如盛开的花朵。 宇文剑坐下,道:“刚才突然听到一阵琴音,让人伤感,本想寻音而去,不想中途却断了,实在又想不出杭州城中还有这样的拂琴高手,反正无事,便上来坐坐。” 静莲道:“少庄主原来是被琴音吸引来的,您没来错地方,因为拂琴的人就是我姐姐。” “是吗?太巧了,我还不知道云儿精通音律呢。红楼隔雨相望冷,竹箔飘灯独自归。好一首寂寞的诗词,莫非云儿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静莲抢先道:“少庄主不知道,姐姐跟萧邃吵架了,心情一直不好。” 宇文剑看着恋云落寞的眼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78章 醉烟雨 嫁妹2 恋云轻轻叹口气,推杯而起,走到窗边,眼望暮色沉沉的街道。行人早归,只有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着石板路。 宇文剑的心在往下沉,他当然明白,恋云是在有意回避他,于是问:“莲儿,我还没吃饭呢,能准备些吃的吗?” “少庄主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静莲立刻下楼去厨房了。 宇文剑来到窗边,去握恋云的手,恋云立刻躲开了,走到另一个窗前。 宇文剑看着她故作冷漠的背影,道:“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吗?” 恋云淡淡道:“我心里只有他。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和女人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费那么多心思,很快,你就会把我忘掉了。” 宇文剑的心被刺了一下,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已经习惯了告诉每个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却成了她拒绝自己的理由。如果是以前,有女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会轻松一笑,毫不犹豫地离开,可面对恋云,却做不到。他很轻地说:“云儿,你让我感到心痛。” 恋云的心又乱了,她不想伤害别人,可总有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心痛。楼下传来妹妹轻快甜美的歌声,她正在开心地为心上人准备晚饭。自己怎么可以伤害妹妹?妹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把生活想象得万分美好,她的柔情一定可以感动宇文剑。想到这里,恋云道:“对不起,云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少庄主的条件这么好,完全可以找一个温柔美丽,一生一世爱你的淑女,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妻子?哈,你们真是夫妻吗?我是第一个吻你的男人,对吗?” 恋云双颊绯红。 “我不过试探一下,那不算真正的吻,仅仅是碰了你的唇,可你什么都不懂。” “不要再说了!”恋云烦乱地坐回到琴台边,那件事,让她觉得非常对不起萧大哥。 宇文剑在她背后坐下:“云儿,说心里话,漂亮温柔口口声声喜欢我的女人多的是,但真心爱我这个人的,我还真没发现,如果我不是宇文山庄的少庄主,而是街头无名小子,只怕她们根本不会正眼看我。” 第79章 醉烟雨 城隍庙受辱1 恋云对宇文剑的话不以为然:“你把天下的女子想的都太浅薄了。不是你找不到这样的女人,是你根本没有付出真心去找。” 宇文剑笑笑:“好吧,算我错了,那你帮我找一个又温柔,又美丽,又能一生一世真心爱我的女人,要是你找到了,我就娶她。” 恋云回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宇文剑:“你眼前就有一个。” 宇文剑笑了:“不会是在说你吧?我的眼前现在只有你呀。” “当然不是我。” 宇文剑明白了,他不再笑,目光有些愤怒:“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你不能爱我的原因,因为你知道你妹妹喜欢我!” 恋云避开宇文剑带着质问的眼睛,道:“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就当我们开玩笑。” 宇文剑压抑着心头的愤怒,道:“你说得没错,静莲是真心爱我,我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 一瞬间,恋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可怕的傻事,她猛然回过身,看到宇文剑失望而愤怒的眼睛,她真想收回刚才的话。她又想起在桃花谷宇文太痛心愤怒的目光,天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自己究竟是在成全别人,还是在伤人? 小楼中飘起暖暖的饭香,宇文剑与静莲谈笑风生地聊着天,不时往静莲的碗里添菜,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恋云看着妹妹羞涩而幸福的模样,心口一阵阵的痛,这样做对吗?谁也无法预言将来。她的心很乱,借故下楼找东西,稍稍平静了一下纷乱的心,这才慢慢上楼,猛抬头,就看见宇文剑和静莲正在缠绵的热吻,她愣住了。宇文剑看见了她,但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目光充满挑衅。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然而此刻她的心太乱太累,已经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替妹妹担忧,或者继续装糊涂,便沉重地叹口气,轻轻走下楼梯,孤零零地来到飘着细雨的大街上。 雨,细如牛毛,一时半刻还不能将衣服湿透,只在头发上结了一层密密的、细细的水珠。恋云漫无目的地走着,紧紧抱着双臂,抵挡夜风的凉意。 黑暗中,一双贪婪的眼睛盯住了恋云,一个牛一样强壮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看到黄风不怀好意的笑。 第80章 醉烟雨 城隍庙受辱2 恋云被挟持到空无一人的城隍庙,胡人身上的狐臭和丑陋的胸毛让她感到窒息。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劫持我!” 黄风亵笑:“你不就是冰雪堡萧邃的老婆吗?这小子以前不过是一流浪的痞子,蹲过大牢,虽说他现在继承了冰雪堡,也强不到哪里去,比起我狱火谷,可差远了。再说,我早就听说了,他根本不喜欢你,到现在,你们还是挂名夫妻。可惜了美人的花容月貌,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保证天天都好好疼你!” 黄风扑上去,把她压在香案上,一只手伸进衣襟去抓那一双绵软诱人的淑乳,另一只手径直摸到两股之间,少女最柔嫩的地方怎禁得住那两只蒲扇大的爪子的抓挠,虽然还隔着衣服,却已经让她羞愤难当,她拼命挣扎,混乱中,黄风突然觉得胸口一疼,气血顿时不畅,一屁股坐到在地,他低头看到檀中穴上浅浅插着一根红玉牡丹簪。恋云乘机摆脱纠缠,也不顾散落的发髻,冲进雨幕。 恋云不知道此刻该逃去哪里,青石街道上回响着她自己孤独错乱的脚步声,心空空荡荡。灯火辉煌的歌馆楼台从眼前恍过,她看见萧邃一左一右拥着两个美艳的歌女从青楼中走出来。 她喘息着,恍恍惚惚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她突然很想哭,仿佛多少天来所受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泪水尤如满天的细雨,无声地淌落下来。 萧邃的神情仿佛是被一朵带刺的鲜花扎了一下,推开两个歌女。他还想着该不该安慰她,可是,她已经扑到他怀中,他可以清晰地感到她的哀伤,如同笼罩在杭州上空的烟雨。烟雨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影,在潮湿的大街上。 恋云在萧邃的马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黎明前夕,天地间安静得出奇,仿佛天物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和生长。萧邃独自站在湖边,如同冰封石塑。她来到他身后,伸出双臂,抱着他强健的身躯,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萧邃的神情很痛苦,这是恋云看不到的,他掰开那双柔软的手,道:“昨晚,你的样子好吓人。” 恋云感受到他强烈的拒绝,绝望地缓缓走向湖边,让湖水拍打着长长的裙裾,道:“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了,仿佛是一张痛苦编织的网,让我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救我?” 沉默,阻隔在两个人之间。 第81章 醉烟雨 婚外情1 萧邃走过去,想把她拉回岸上,恋云却痛苦地后退一步。萧邃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向前还是缩回来。他想劝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讥讽:“你这样是做给谁看的?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情你吗?你都是咎由自取。” 恋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出声音的冷漠,她发出一声无奈的笑:“我从来没有想得到什么同情。我只是觉得这湖水中很暖和,它如此温柔地包围着我,不像冰冷的雨,无情地侵蚀着你每一寸肌肤,那种透骨的寒意,就像无数的钢钉狠狠楔入你每一根骨头。” “你疯了,说的全是疯话!湖水、雨水都是水,湖水也是雨水汇集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不!它们不一样,真的,不信你看,湖水是绿的,雨水是透明的:你再摸,湖水是暖的,雨水是冷的:还有……” “够了!”萧邃打断她,“你马上给我上来!” “不,我喜欢呆在这里,这里暖和。” 东方渐渐发白,两个人僵持在黎明前的寂静中。 萧邃不再看恋云幽怨的眸子,把目光投向东方天湖交界的地方,冷冷道:“天亮了。” 恋云在一阵沉默后,道:“其实,你很矛盾,对吗?”她不见萧邃回答,又继续道:“掩藏真心只是为了沙雪吗?你以为只有你和沙雪的爱才可以天荒地老,你不愿承认除了她你还会爱上别人,所以你才躲着我,才拼命要把我气走,是不是?” 萧邃发出一阵笑:“你真会自作多情,没关系,我不在乎身边多一个女人,你随时可以回来,反正我这里多你一个不多。不过,没有人可以取代雪儿的地位,她是我唯一的爱人。” 恋云用手扶住胸口,神情很是痛苦,好半天才道:“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难过吗?” “知道。几乎每天你都会一个人喝酒到天亮,几乎每天你都会一个人在雨夜游荡,是为了那位少庄主吗?如果你喜欢他,我可以帮你,真的。” 第82章 醉烟雨 婚外情2 恋云看着萧邃,眸子被失望和忧伤笼罩着,哀怨地说:“你是真不懂我的心,还是假装不懂来伤害我?从头到尾,我爱的只有你一个,这些天,我的心都是空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直到见到你的一瞬间,我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所有的不开心都是源自你,我为你失眠为你醉,我其实最想见的人是你呀!你却对我说这种话,你真让我失望!” 萧邃的脸上没有了那种嘲讽的味道,眼睛被恋云的眸子刺痛,好一会儿才道:“云儿,我不能爱你,你不要再逼我了。对我来说,你是一杯香醇的毒酒,喝下去,我会永不超生的。” 恋云的魂魄似乎走掉了一半,哀声道:“我不明白!” 萧邃摇摇头:“你还是永远不明白得好。” “不!你告诉我,你不让我爱你,那就说出不能爱的理由!” “你真想知道?”萧邃的眼睛中露出冷冷的凶光。 “是。” 萧邃的脸上出现一种与他的英俊极不相称的凶险,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恋云摇摇头。 萧邃道:“她是被我爹亲自下令受千刀万剐之刑而死的!” 恋云打了个寒颤,感到一股凉意正从心底升起。 萧邃接着道:“地狱中,有一道下油锅的酷刑,你知道是用来惩戒什么样的罪过吗?是通奸!” 恋云不敢往下想,胆颤的问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奸夫就是玉旭武!他们瞒天过海在一起整整三年,如果不是娘怀孕偷偷生下他的孽种,也许,爹还不会知道,娘也不会死。我刚开始知道娘的私情时,恨过她,鄙视过她,为她感到羞愧,可是后来我也想通了,反正是爹先负了娘,一个女人,被孤零零的一个人抛弃在诺大的名玉楼中,一弃就是十年,十年间,我亲眼看着娘是如何的孤寒寂寞,所以,我想方设法替她隐瞒,我知道,娘是真的爱上了玉旭武,所以才不顾死活地生下玉旭武的孩子。娘以为玉旭武也一样爱她,才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玉旭武,然后和他一起私奔。可是没想到,当玉旭武知道她是冰雪堡堡主的夫人时,竟然绝情而去,再也没有回头来。娘悲痛欲绝,事情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她还是那么深爱玉旭武,为了保住孩子,她逃出了冰雪堡……孩子降生的那一天,我爹终于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活活的把刚出生那个男孩子给劈成了两半,又在她身上割了无数刀,然后扔进滚烫的油锅……” 第83章 醉烟雨 婚外情3 萧邃说不下去了,沉默了片刻,突然愤怒地喊道:“为什么玉旭武不肯带她走?为什么他不肯负这个责任?娘为他落得那么惨的下场,他连站出来的勇气也没有!可怜娘到最后都不肯把他供出来,还让我也发誓不把他说出来!你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娘对我最好,小时候,兄弟姐妹总是欺负我,所有的人都排斥我,就因为我是唯一的嫡生子,娘又失了宠,他们不想我继承冰雪堡,想方设法在我爹面前算计我,除了娘,没有一个人对我好!可是玉旭武却始乱终弃,害死了娘,你说,我对他何止是一个恨字可以了结的?” 恋云被这可怕的往事惊呆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愧疚之情,对于萧邃,她又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她简直无法再面对他,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爹他怎么会是这样呢?这一辈子,恐怕玉家都无法偿还对你的伤害。” 萧邃冷冷走向马车,道:“故事讲完了,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们不能相爱,如果爱上你,我会对不起娘,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萧大哥!你,是不是看到我就会痛苦?” 萧邃上车的动作慢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头,毅然钻进车厢里。马车启动了,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抗拒恋云的眸子,他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能让爱发生,自己是为仇恨活着,可是恋云的影子已经成为他心中挥不去的痛。他真的不想提起这沉埋心中十八年的痛苦,不知道云儿现在会怎样的难过,他忍不住掀开窗帘的一角,回头看去…… 恋云美丽的裙裾漂浮在湖面上,如同盛开的睡莲…… 他飞出马车,箭一般射向湖中。 雨暂时停了,清晨潮湿的石板路上,已经有早起的人来去匆匆。 宇文剑的马蹄踏在水坑中,溅起的水花迸了缩在房檐下的人一身,宇文剑认得那是叫花子狗四。狗四很早就在杭州城要饭了,宇文剑清楚的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因为淘气,曾经拿弹弓打破过狗四的头,被父亲罚在太阳下站了一天。宇文剑摸出一块散碎的银子,扔给狗四,狗四连忙拣起银子,连连问好:“少庄主早,您这么早就出来了,真是辛苦。”也许是不打不相识,自从打破了狗四的头以后,宇文剑一直对狗四格外照应,这大概也是狗四能在杭州混这么多年的原因。宇文剑道:“再早也没有你早,你不在你的城隍庙呆着,大早就来讨饭,能有收获吗?也就遇上我了。” 第84章 醉烟雨 杀人了 雨暂时停了,清晨潮湿的石板路上,已经有早起的人来去匆匆。 宇文剑的马蹄踏在水坑中,溅起的水花迸了缩在房檐下的人一身,宇文剑认得那是叫花子狗四。狗四很早就在杭州城要饭了,宇文剑清楚的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因为淘气,曾经拿弹弓打破过狗四的头,被父亲罚在太阳下站了一天。宇文剑摸出一块散碎的银子,扔给狗四,狗四连忙拣起银子,连连问好:“少庄主早,您这么早就出来了,真是辛苦。”也许是不打不相识,自从打破了狗四的头以后,宇文剑一直对狗四格外照应,这大概也是狗四能在杭州混这么多年的原因。宇文剑道:“再早也没有你早,你不在你的城隍庙呆着,大早就来讨饭,能有收获吗?也就遇上我了。” 狗四的眼里满是惊恐,神秘的说:“城隍庙昨夜里闹女鬼了!” “胡说。”宇文剑笑,他从来不相信这些,不过却还是问:“莫非你亲眼看到女鬼了?” “当然!”狗四一本正经,“打更的老好也看到了!” 宇文剑又笑:“那女鬼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青面獠牙,披头散发?” “不!那女鬼美得很!长发如云,美艳不可方物。” “那不成了仙女了?” “可是仙女不会杀人呀。” “你说,你看到的女鬼杀了人?” 狗四点点头:“是啊,昨天夜里我正在睡觉,被一阵争吵的声音闹醒,这偷眼一看,原来是一个绝色的女子跟一个胡人在纠缠交欢,然后女鬼不知道把一个什么东西订进胡人胸膛,胡人就死了。” 宇文剑皱起眉头,跟着狗四来到城隍庙。 城隍庙前已经围了一些人,纷纷议论着,似乎也是鬼怪之谈。宇文剑看到庙门内,横死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确是个胡人,身上有无数女人指甲的抓痕和鲜艳的口红印,胸前膻中穴钉着一根玉石簪花,粉红的牡丹格外的刺眼,是恋云的玉石簪! 第85章 醉烟雨 婚约1 西湖的六月,一望无际的莲叶接天,红艳的荷花香飘十里。碧水、蓝天、骄阳、翠柳,一切都显得别样的赏心悦目。 俊玉穿了身纯白色的长袍,松散随意的款式,更显出他俊雅洒脱的个性来。午后,鸣蝉在树荫间不停的叫着,他斜躺在一棵大树裸露盘桓的树根上,双手枕在脑后,脸上盖着一本棋谱,似乎正在小睡,脚边支了一根鱼杆,鱼线垂在水中,一群鱼儿自在的在鱼线周围游来游去。 黄鹂一路唱着动听的江南小调,手中甩着一根鱼杆,来到俊玉身边,在树根上坐下来,不等她把鱼线放进水里,鱼儿们已惊得四散离去。 俊玉连脸上的书都没拿下来,便道:“小姐,每回你一来,就会把鱼都吓跑了。” “我也奇怪,为什么鱼都怕我,却不怕你呢?” “世上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这些气息有的相容,有的相克,那些相克的浊气,自然就把鱼都吓跑了。” “那——什么是浊气?” 俊玉取下脸上的棋谱,道:“贪欲,杀气,一切有悖于自然的东西,都是浊气。” “是吗?可是,虽然这些鱼儿都不怕你,可我也没有见你钓上来一条鱼过。” 俊玉一笑,道:“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不是吗?” 黄鹂摇摇头:“我不明白,享受成果才是最美好的,得到这样东西的过程往往又单调,又枯燥,有时还很辛苦,有什么好的。” 俊玉只是一笑:“人各自的兴趣爱好不同,你也用不着明白我。”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家丁满头大汗的来到俊玉面前,道:“二公子,老庄主请您快回去,亲家小姐明珊姑娘来了。” 俊玉立刻站了起来,吩咐道:“快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是!”家丁忙跑向不远处一匹正在吃草的白马。 俊玉收起鱼杆,黄鹂惊讶发现,他的鱼杆上根本没有鱼钩。于是道:“玉哥哥,原来你根本就没有装鱼钩,没有鱼钩怎么钓鱼?” 俊玉翻身上马,道:“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早点回家,不要玩得太晚了!” 黄鹂在身后不快地嘟囔了一句:“一听到她的名字,魂儿都没了!” 第86章 醉烟雨 婚约2 明珊穿了件素色的鹅黄夏衫,显得庄重、淡泊。她面带微笑,坐在花厅中陪着宇文太聊天,看到俊玉进来,便站起来,很客气地点头招呼:“玉郎。” 俊玉被她的冷静与庄重弄得一时不很适应,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微笑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很好,多谢你关心。” “伯父他老人家身体好吗?” “好,他还常念叨你们,这次少庄主续弦之喜,本想亲自过来道贺,无奈实在走不开,便让我来走一趟。” 说完这两句话,两个人便沉默下来,无话可说。 宇文太轻轻摇摇头,道:“玉儿,明珊既然来了,你就陪着她四处转转吧。” 碧空万里,金色的阳光洒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是个好天气。 俊玉陪明珊走在石板路上,不时跟大街上过往的人们打着招呼。看着俊玉同每个人都那么和善融洽的相处,明珊简直不敢相信,道:“想不到,你跟你哥哥不太一样,这儿的人不但不怕你,反而与你相处的如此融洽。” “差不多这条街上几乎所有的人我都能叫出名字。” 明珊闲聊了几句,便回到正题:“比武的事过去三年了,为什么你迟迟不来完婚?”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苦心。” 明珊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正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以坦白地说,我和他之间感情深厚,他输掉那场比武后,出走至今未归。当然,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悔婚,既然你赢了比武,该完婚就早点完婚,我只有一个条件,婚后,我们不同房,我仍回洛阳居住,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恪守妇道,不会做有损宇文家族的名声的事,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你可以三妻四妾,我不介意。” 俊玉听她把话讲完,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他抬头看一眼蓝天,道:“你为什么不干脆向我提出退婚?” “比武招亲是我提出来的,我当然不会悔婚。” “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他,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嫁给他,反而选择了比武招亲呢?现在你既然已经后悔了,为什么不干脆结束这痛苦,反而为了顾忌那些不相干的世人的眼光,甘心这样过完一辈子?” 明珊道:“玉郎,我们两个人有很多观点不同,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这些早已被世人习惯了的道理。” “迂腐!” “你把信守承诺当作是迂腐?” 俊玉道:“明知道这个承诺错了,还要继续错下去,不是迂腐是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开心了?爱一个人是要她幸福,如果你不幸福,那我就不是爱你,而是害你了。有一句话,我想一直想对你说,你对罗正成的感觉根本不是爱,我从第一眼看见你们在一起,就觉得你们之间太客气了,也许,他的条件符合你所有择偶的标准,但你不觉得缺少点什么吗?我知道你现在对他失踪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一件事,我们彼此再给对方一点时间,好吗?” “何必拖泥带水,如果你现在后悔同一个不爱你的人有了婚约,不想娶我,我也不会怪你,我会出家为尼,永不婚嫁。” “不!明珊,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了你,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被你的善良和认真打动了,我们的事,能不能等大哥完婚后再讨论?” 明珊轻轻叹息一声。 第87章 醉烟雨 婚约3 两个人来到湖边一间茶馆,茶馆的伙计很远就打招呼:“二公子,今儿个来得早,还是上好的龙井?” “把你们最好的龙井拿出来,今儿有贵客。” “好嘞!二公子坐,听说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来了,小人要是没看错的话,一定是您身边这位姑娘了。” 俊玉一笑:“这位是明珊姑娘。” “我说没错吧,明珊姑娘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举止不俗。” 茶馆的老板亲自端着茶水上来,满面堆笑,道:“早就听说姑娘的大名了,听说姑娘是个神医,以后,您嫁到杭州来,咱们大伙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少不了给您添麻烦。” 俊玉道:“明珊她仁心仁术,无论什么样的情况,她都会竭尽全力医治病人的。” 茶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中年妇人满头的汗水进了茶馆,只见她一身翠绿的衫子,脚穿红绣鞋,手拿红丝帕,微胖的身材,鬓边还插这一朵红绒花。一进来便东张西望,看到身穿白袍的俊玉后,边擦汗,边走过来,道:“哎呦!二公子,可是找到你了,上次,我跟您提的那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周家的千金紫烟姑娘的亲事。” 俊玉笑笑:“我不是说过了吗?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可以去问问家父。” 妇人道:“二公子,您这不是在练我的胆吗?就是再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打搅他老人家。这杭州城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最疼的就是您,只要您一句话,没有他不答应的。” 茶老板在一边道:“何媒婆,你就别费口舌了,二公子是不会答应的。” 何媒婆道:“干你什么事?多嘴!”她陪笑对俊玉道:“二公子,你是不知道,周家小姐她是非你不嫁,寻死觅活的闹呀,做小做妾,她认定你了,再说,周小姐人长得也标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那可真是百里挑一、才貌双全的好姑娘。您就只当是做善事,答应了吧。” 俊玉道:“既然周姑娘的条件那么好,我就更不能误了她,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何媒婆道:“二公子,我可是老着一张脸来求您的,那周姑娘无意间得到了您的几件书画,从此就非闹着要嫁给您,一天到晚茶不思,饭不想,只对着您的书画发呆。像您这样身份的人物,有个三妻四妾的算个什么,只当您成全了她的痴心。您究竟要怎样才能答应呢?” 俊玉有些为难,道:“你是知道的,我早就有了婚约,根本不可能答应周姑娘。” “不要紧的,周姑娘愿意做小,她绝不会跟少夫人争宠的。二公子是不是怕少夫人生气不答应?” 俊玉不语。 何媒婆道:“您这也真是,她还没有过门就怕成这样,以后那还了得?您该拿出来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叫她向东,她不敢往西,这才像个男人大丈夫,她要不听话,你就狠狠教训她,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茶老板一个劲的在旁边干咳,俊玉也只是笑而不语,何媒婆道:“二公子,您别光笑,给个话呀?” 俊玉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姑娘是明珊姑娘。” “明珊姑娘,你好呀。”何媒婆突然明白过来,道:“哎呀!你就是明珊姑娘呀!看我这张嘴,真该打!我不知道未来少夫人坐在这里,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一个银玲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何媒婆,你还不快滚!是看我玉哥哥脾气好,还是看我未来的二嫂好欺负?你要是再缠着我玉哥哥不放,我可去告诉我大哥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爹喊娘的抱屈!” “黄姑娘也来了,我走,这就走,这周家的事,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管了!” 看着媒婆狼狈而去,黄鹂“咯咯”地笑了起来,对俊玉道:“玉哥哥,这种人,不吓不行,你的脾气就是太好了。” 俊玉道:“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又没有恶意,何必吓唬她呢?” “玉哥哥,这可不对,是不是你真的对周家小姐有意思了?听说周小姐不但有闭月羞花之貌,还是个有名的才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书达理,到她家里提亲的把门槛都磨破了。”黄鹂半真半假,一脸的笑。 俊玉轻轻摇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今天这茶看来是喝不成了,已经到中午了,我请你们吃饭,好吗?” “好呀,当然没问题,明珊姐姐不会反对吧?” 第88章 醉烟雨 被劫持1 天刚亮,恋云便被那些登门来向妹妹道贺的嘈杂声惊醒。她最近失眠非常严重,常常整夜都难以入睡,刚睡着,又被吵醒,十分痛苦。 她忍不住又从贴身的小衣中取出方飘着淡淡冷香的白绢。这是一封休书。那天清晨,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周围那么冷,点点细雨落在身上,冷得刺骨,只有湖水是温暖的,她只想躲进湖水中,让那暖暖的湖水温暖冰冷的身躯…… 是萧邃的双手把她从绝望中拉了回来。他刺破手指,用鲜血在白绢上写下了这封休书,他说希望这样可以让彼此解脱。 恋云不知道解脱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现在,她反而更加痛苦,心头压了块巨石,常常闷得几乎要窒息。那个曾经是她梦想终点的人,现在,却再也无法面对。这封休书,对她来说,是那段苦涩婚姻留下的唯一见证。她只能把它放在心口,上面有他的气息,她知道,他想让自己飞,可是现在,她已经飞不起来了,心的翅膀已经冰封了。 她伏在桌案上,闷得发慌。红楼的客人络绎不绝,她觉得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决定出去走走。 盛夏季节,柳树成荫,千丝万缕地垂下,遮住了小街,挡住了河道,浓稠的仿佛是人的心事,理不清的头绪,道不尽的零乱。恋云麻木地走着,任凭柳条不停拂过她的发髻、双肩、面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无法面对宇文父子,更无颜回到萧大哥身边,父亲同萧大哥母亲之间的过往,让她无法抬起头来。也许是该走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新开始生活。 恋云心不在焉地走着,冷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哎呦”一声,恋云站稳后,才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躺在路边,抱着一只脚,不停地呻吟。她忙蹲下来,扶着老太太坐起,问道:“老人家,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到,有没有把您碰伤?” 老太太一脸痛苦,道:“疼死我了,哎呦!不要紧,姑娘,这不怪你,怨我坐得不是地方,哎呦!好疼啊!” “要不然,我陪您去瞧瞧郎中吧。”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了,一把老骨头,没那么金贵,只是我那生病的小孙女还在等着我讨饭回去呢,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可我现在又走不动了,这可怎么办?” 恋云此刻不想马上回家,便道:“老人家,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有好几里路呢,会耽误你做事的。” “没关系,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来,我扶着您,慢慢起来,咱们走吧。” “姑娘,你心眼儿真好。” 恋云扶着老太太走了很远,来到一处非常荒僻破旧的小土地庙,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问:“就是这里吗?” “对,对,是这里,姑娘,看把你累的。”老太太连连点头。 恋云进了土地庙,四下张望,不见一个人影,便问:“老人家,您的孙女呢?” 第89章 醉烟雨 被劫持2 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怪,他突然挺直腰板,揭下一头白发,脱去破衣,竟然是一个带着几分女人味儿的中年男人,他高声喊道:“大家还不赶快现身?” 三条人影应声落地,一个又矮又胖像冬瓜,一个脸如黑漆面目凶恶像恶鬼,另一个身材匀称气宇轩昂却带着面具。 不男不女的人对面具人道:“这个女人真蠢,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带回来了。” 矮冬瓜道:“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要我们四人来杀她,真是浪费。” 恶鬼道:“费话少说,杀了她!” 恋云眉头轻轻一蹙,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不男不女的人笑道:“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我叫阴阳鬼,这位叫矮脚鬼,他是黑面鬼,那个是无面鬼。我们四个是西域黄狮魔的徒弟,前些日子,被你杀死的黄风是我们的师兄,黄风又是师父的儿子,你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杀你了。” 黑面鬼冷冷道:“跟她罗嗦什么,一刀杀了她!” 矮脚鬼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这么漂亮的女人,一刀杀了太可惜了。” 黑面鬼面无表情:“漂亮女人和丑女人还不一样,死了都是白骨一堆,有什么可惜?” 矮脚鬼嘿嘿笑了两声:“师兄还是老样子,野菜和熊掌在你嘴里都是一个味道,永远都不解风情。” 阴阳鬼见两个人又吵起来,便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吵,反正人在我们手上,想让她怎么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师弟说得对。”矮脚鬼道:“我看,黄师兄是怎么死的,我们就让她怎么死。” 黑面鬼道:“一刀杀了她多痛快,免得多生事端。” “什么事端?咱们四个人还看不住一个女人?”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会妖术,专门迷惑男人,专吸男人的精血。” “黑面鬼,你怎么知道的?”矮脚鬼问。 “江湖上都这么说。” “我倒看不出来,看她一点也不像风骚女子,更不像是会妖术。” “矮脚鬼,你难道也被她迷惑了?” 听着几个人争来争去,恋云道:“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几个人一起看着恋云,目光怪怪的,好一会儿,阴阳鬼才道:“你不怕吗?你就快要死了。” 恋云道:“对我来说,死,本来就是解脱,反倒是活着太累。但是,我想告诉你们,即使你们杀了我,也不能为黄风报仇,因为,他根本不是我杀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没有办法相信你,就算相信你,还是要杀你,因为师父要你死,你要是不死,我们就得死。” 恋云轻轻哼了一声:“看来,你们杀人从来不问是非,那我无话可说,你们杀吧。” 几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求饶?你真的不怕死?” 恋云不屑地轻笑一声,似乎不想再说什么。 阴阳鬼道:“她好像很看不起我们。” 矮脚鬼道:“不管她有多不服气,反正我们只管杀人,冤与不冤等见了阎王找他说吧。” 黑面鬼道:“她今天死定了。” 于是三个人一起看着无面鬼:“师弟,这个女人交给你解决了。” 无面鬼抱着双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我从来不杀无力反抗的人。” 黑面鬼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是。” 阴阳鬼叹了口气:“这姑娘刚才对我蛮好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杀她。” 矮脚鬼吞了一口口水:“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舍不得杀,但是,师命难违,干脆,我们四个一起动手,一人一刀,公平合理,怎么样?” “同意。”黑面鬼说。 “我也没意见。”阴阳鬼点头。 三个人有一同看向无面鬼:“你呢?” 无面鬼把头扭到一边,好像根本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知道想让他加入是没办法了,矮脚鬼道:“看来,这丢人的事只有我们三个干了。早知道这样,师父随便派一个弟子来就行了。来吧,动手吧!”三个人一同拔出弯刀,刀尖指向恋云。 第90章 醉烟雨 被劫持3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几个身负绝世武功的大男人一同杀一个弱质女子,好笑,真是好笑!” “什么人?”三个人同时喝道。 一个年轻人笑嘻嘻的从庙门外走进来,随随便便一站,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抱拳团团做了个揖,道:“各位高人,大家好,久闻大名,尤其是尊师黄狮魔老人家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三个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人,问:“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那人道:“在下花无憾,失敬,失敬。” “花无憾?干什么的?没听说过。” “在下原先只不过是一个走村串巷靠卖针头线脑为生的小货郎,各位高人当然不认识了。” “原来是个小货郎,哼!不知天高地厚,跑到这里管闲事,大概是活腻了。” 花无憾连忙摆手:“错了,我可没活腻,而且活得很开心,倒是你们几个有点像活腻的样子。” “什么!你这小子,敢出言不逊!”矮脚鬼瞪起一双眼睛。 花无憾连连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又不聋。” 阴阳鬼道:“这么一点胆子也赶来管闲事,还不快滚?” 花无憾道:“我胆子是不大,可是,你们几个的胆子也大得太离谱了。你们知道面前这位姑娘是谁吗?” “当然知道,她不就是玉恋云吗?” “没错,云姑娘是谁?你们知道吗?” “她不就是她,还能是另外一个人不成?” “废话!”花无憾白了几个人一眼,“她当然不是另一个人,我是说她的身份。” “她什么身份?” 花无憾道:“不知道了吧,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小师娘。” 三个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道:“原来你就是萧邃新收的弟子,听说冰雪堡的九寒神剑厉害得很,当年萧远山只练到第七重,就已经无敌天下了。不知道这个萧邃的功夫怎么样。”无面鬼道:“怕什么,师父的火焰刀是九寒剑的克星,当年,萧易水还不是败在师父的手中。” 矮脚鬼对花无憾嘿嘿笑着说:“无憾少侠,萧堡主真是年轻有为呀,年纪轻轻就有这番作为,倒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汗颜。不知他现在哪里,我们几个很想拜会萧堡主。” 花无憾大笑道:“你倒是很狡猾,想知道恩师来了没有,他若没来,你们就可以杀了我和云姑娘,他若来了,你们就另做打算,对吗?” “小子!你以为我们怕你师父吗?”黑面鬼面露怒容。 矮脚鬼道:“萧堡主重建冰雪堡的本事我们都见识了,了不起。可是,他的武功谁也没见过,那就不好说了。九寒剑虽然厉害,但想要发挥它的威力,一定要有九寒神功,当年的萧易水,用了三十年,才练到第七重九寒神功,我没记错的话,萧堡主今年才三十岁,最多不过能练成四五成,恐怕,连我们也打不过吧?哈哈哈哈!”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矮脚鬼的手背上,矮脚鬼的笑声嘎然止住,他抬头四望,小小的破庙中竟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携着一股寒气席卷而来,将庙中的炎热赶得无影无踪,仿佛一下子到了严冬岁月。大家正在惊讶中,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们几个真想见一见我的九寒剑吗?” 第91章 醉烟雨 御雪而来1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矮脚鬼的手背上,矮脚鬼的笑声嘎然止住,他抬头四望,小小的破庙中竟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携着一股寒气席卷而来,将庙中的炎热赶得无影无踪,仿佛一下子到了严冬岁月。大家正在惊讶中,一个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们几个真想见一见我的九寒剑吗?” 几个人抬头四望,飞舞着雪花中,一紫服的男人踏雪而来,那狂傲不羁的神情,举世无双。恋云尽管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感到心脏一阵狂跳。 萧邃嘴角带着他惯有的嘲笑,道:“看来,几位对九寒剑还是有一点见识的。听口气,你们很想知道我的本事究竟有多大,凭什么在关外那么嚣张跋扈,是吗?” 几个人盯着萧邃看了半天,黑面鬼才开口道:“原来是个白面书生。” 矮脚鬼道:“我倒看不出他那一点像书生,倒像个吃软饭的。” 阴阳鬼露出一脸的笑纹:“想不到他长得这么帅,这么酷,这么有风度,这么有男人味儿。我喜欢,我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很少说话的无面鬼冷冷道:“我们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三个人一起看着他:“师弟,你怎么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你入门虽晚,可是也该知道咱们三个的功力有多高,哪个没有三十年以上的造诣,难道害怕他不成?” 无面鬼只是冷哼了一声,慢慢把手放在刀把上。 萧邃笑道:“看来,还是有聪明的人,他虽然比你们几个老家伙都年轻得多,却比你们有自知之明。” 黑面鬼道:“少废话,先杀萧邃,再杀玉恋云,然后回去向师父复命。” 三柄弯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分三路砍向萧邃,如同三股烈焰,炙热的刀风将萧邃鬓角的黑发和身上的衣襟都吹了起来。萧邃依然如山峰般屹立着,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微笑。 恋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虽然知道萧邃在自己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九寒剑的第九重修炼,可是她从没见过这九寒剑的威力,而这三鬼一出招,便看出的确都是绝顶的高手,萧邃能应付得了吗? 一点细细的寒光闪过,烈焰突然消失了,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切显得那么安静。三鬼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立着,三把刀都紧贴萧邃的衣服。萧邃缓缓从刀锋下走出来,背着手,看也不看,对无面鬼道:“你准备怎么办?” 无面鬼睁大眼睛看着另外三鬼,三鬼身上不见一丝血迹,连伤口也看不见,神情还是刚才栩栩如生的样子,但,无面鬼相信他们绝对不是被封了穴道,因为他们身上带着死人才有的气息,僵冷如蜡像。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第92章 醉烟雨 御雪而来2 萧邃冷冷道:“他们已经成了冰雕。我的作品是不是很完美?” 花无憾好奇地走上去,碰了碰三鬼,道:“好凉呀,真的成冰雕了!师父,我可是第一次看您露了这一手,太神了,您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连神情都没来得及变,就死翘翘了,太神了。” 无面鬼藏在面具后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恐惧、遗憾、惊奇、失落,好半天,才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随时可以杀了我。” 萧邃只是一笑:“要杀你,刚才就可以动手。” “你如果不杀我,我还是会来杀你的女人,不然,我没有办法向师父和死去的师兄交待。” 萧邃冷笑一声:“在你心里,只怕一天也没有把他们当成你的师父和师兄,你的眼睛连一丝一毫的愤怒悲伤也没有,有的只是对九寒剑的向往。你为什么不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呢?” 无面鬼的情绪激动起来:“不!我不能摘下面具!我没有脸面对世人!” “你真甘心一辈子不能拿真面目示人?” 无面鬼的样子显然有些失落。 萧邃又道:“你不敢面对世人,无非是觉得自己武功低微,不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江湖地位。我可以帮你做到这一切,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 无面鬼疑惑地看着萧邃:“你有这么好心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邃笑道:“这几年我观察过你,你很有头脑,又有一番宏大的志向,想出人头地,呼风唤雨。但是跟着黄狮魔那样的人,恶名昭著,偏偶一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出头之日,你想号令江湖的志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跟我合作就不同了,我们都是有头脑,有目标的人,想想看,可以雄霸武林,傲视江湖,每个人见了你都会恭恭敬敬地尊一声大侠,多惬意啊!” “你注意我很久了?莫非,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无面鬼立刻露出戒备之情。 萧邃道:“不要紧张,我知道你不想一辈子带着面具。机会只有一次,今天晚上子时,我在西风苑等你。” 无面鬼看了看三鬼的尸体,头也不回出了土地庙。 土地庙沉寂下来,恋云突然感到很冷,不由打了个寒颤,花无憾忙道:“这里阴森森的,还有尸体,是有点冷。小师娘,咱们到外面吧。” 第93章 醉烟雨 御雪而来3 土地庙沉寂下来,恋云突然感到很冷,不由打了个寒颤,花无憾忙道:“这里阴森森的,还有尸体,是有点冷。小师娘,咱们到外面吧。” 恋云低垂粉颈,慢慢走出土地庙,外面,烈日高悬,又回到了六月的酷暑中。花无憾看她孤单离去,心中不忍,喊道:“小师娘!” 恋云站住,看着追上来的花无憾,问:“还有什么事?” 花无憾挠了挠头,道:“你还在跟师父赌气?他特意来救你,正好趁这个机会和好呀。” 恋云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谢谢你。” “怎么没必要,你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样了,所有的忧伤、失落、孤独,都清楚地写在脸上,既然这么痛苦,何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恋云眉头轻蹙,道:“你不会明白的,好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 花无憾还想再说,萧邃已经走过来,道:“无憾,你先回去吧。” 花无憾答应一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萧邃看了看头上的烈日,缓步走到旁边一棵大柳树下。恋云踌躇一番,还是慢慢跟过去。 “你爹知道了你们的事,他很生气,你们要想想怎么跟他解释了,要是结婚那天,我放他出来,一定会很热闹。” “你不会真的这样做吧?” 萧邃只是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眼睛里满是让人看不懂的魅惑:“为什么嫁给宇文剑的是静莲,而不是你?是不是宇文剑还不知道我们俩已解除婚约?要不要我去告诉他一声? “不!你不能去!如果你去了,我会恨你的。”恋云的神色立刻变了。 “恨我?那最好。不嫁他也好,反正,早晚我会毁了宇文山庄,到时候守寡的滋味更难受。” 恋云打了个寒颤。 他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出嫁的前夜,静莲开心地坐在梳妆桌前上头,周围是一群喜娘。 恋云看到妹妹开心的样子,道:“就要嫁人了,以后做了人家的妻子,可要学会照顾自己,照顾夫君。” 静莲道:“我知道了。” 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来,万物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杭州城开始热闹起来。 静莲的花轿在欢天喜地的鼓乐当中离开红楼,往宇文山庄而去。 第94章 醉烟雨 酒色 歌馆楼台的丝竹之声,顺着西湖的水波,传得很远,溶进盛夏的夜色中,令躁动的心更难入睡。于是就多了夜不归宿的丈夫,多了独守空闺的妻子,多了风花雪夜的艳遇,多了哀凉凄婉的怨诗。 有时候,浑浑噩噩未必不好,因为,清醒总是让人太痛苦。为了消解清醒时带来的痛苦,不知道是谁发现有一种名字叫做“酒”的东西,可以让人暂时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状态中,而人在这种状态下,可以暂时忘却烦恼,忘掉束缚,平常不敢想的东西酒醉时敢想,平常不敢说的话酒醉时敢说,平常不敢做的事酒醉时敢做,并且人们还会因为你喝醉了酒而原谅你的失态。于是,又多出许多为求一醉忘形而沉迷于琥珀杯中的人。 酒与色总是分不开的,于是,酒醉的男人要找一个想象中的红粉知己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雄伟的汉子,在心仪的红粉知己面前演一出舍我其谁充满英雄气概的好戏来,尽管,他知道天一亮,他又要恢复成从前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虚假嘴脸来,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醉的女人却想找一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男人,借他的肩膀来靠一靠,安慰一下疲惫的,伤痕累累的心,倾诉一段哀婉凄凉的故事,尽管这故事有点千篇一律,但,女人们总是津津乐道,男人们总是百听不厌,哪个男人不想英雄救美呀! 也有独自一个躲起来喝闷酒的人,痛苦也好,悲哀也好,总是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秘密总是藏在心里,你看出来也好,没有看出来也好,他都不会主动向你说起,总是刻意回避问题,但是,就算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人们还是知道他是最痛苦的人。恋云就是其中之一。 恋云的美丽,造就了她今天的痛苦,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会把痛苦藏起来,就是这种秘而不宣的痛苦,使她的美丽多了几分凄婉,因而更加使人着迷,让人难以抗拒。这种痛苦、无奈的美,总能触动人类内心深处的某一点,让你怜惜,让你迷乱,让你情不自禁想要呵护她,直至拥有她。 她举杯的姿势始终很优雅,白皙的手指纤长柔软,软的让你浮想联翩,如果捧在手中一定像捧着一朵娇贵洁白的兰花。她的眼睛形容不出来的美,透着凄迷,朦朦胧胧,似醉非醉,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又仿佛一直在盯着你看,看得你骨软筋酥,神魂颠倒。 第95章 醉烟雨 裸浴1 萧邃径直走到恋云的桌子边,坐下,随手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子前闻着,道:“好酒,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这是山东的兰陵酒,用上好名贵的郁金香浸泡,色如琥珀,芳香浓郁,是酒之上品。不过,今天可是你妹妹的洞房花烛夜,你却跑到这里来喝闷酒,怎么,舍不得少庄主?” 恋云神色依然凄迷:“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萧邃笑到:“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来多晚,你都会等我的。” “你就这么自信?” 萧邃笑了笑:“你不是来请我喝酒的吧?” 恋云闻到萧邃身上有一股脂粉香,遮住了他特有的冷香,不由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有些不舒服。说不清为什么,以前有一纸婚约时,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反而总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现在彻底分手了,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反而有点酸酸的味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常说的嫉妒吧。于是说出的话也带着酸酸的味道:“看来,是一位姑娘留住了萧堡主的脚步。一向天马行空无情无意的萧堡主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情了呢?” “噢,我刚才是跟杭州城新来的一位歌妓在一起,她的歌太动听了,让我忘记了时间。” “只怕不仅是歌唱得动听吧。”恋云涩涩看着他衣领上的唇印和颈间的齿痕。 萧邃注意到恋云的态度,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天太热了,我想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不介意到西风苑小坐吧?” 恋云一愣,没有立刻答应。 萧邃已经站起来:“想跟我谈话,就跟我一起走,我可不是天天都有心情听你说话的。” 西风苑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夜深人静,只听见流水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恋云下车时脚下开始发软,走起路来也飘飘的。进了傲然居,萧邃随便一指:“先坐一会儿,我想你现在喝了这么多酒,一定不想立刻就去见你爹,你要想好,你妹妹嫁人的事怎么向他解释,他那脾气……” 恋云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现在头脑已经昏昏沉沉,不太灵便了,于是点了点头。 萧邃看她在桌案边坐下,回身亲自吩咐兰心准备醒酒汤,再回头时,看到恋云已经伏在案上睡去,便轻轻摇摇头。 第96章 醉烟雨 裸浴2 恋云被噩梦惊醒,醒来一身冷汗,她又梦见自己在漫天的大雪中,被一匹狼追逐,无论她怎么跑,都甩不掉那只狼,她跑出了一身大汗,实在跑不动了,那匹狼一下子扑过来……她就醒了。 她定了定神,四望无人,也不见有什么狼,才轻轻松口气。觉得有些口渴,看看房间里没有茶壶,随手推开里间的门,一股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屋子里一个很大的浴池,装满了弥漫着白雾的温水,水面满满浮着一层洁白的雪莲花瓣,那冷香,就来自浴池。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影,浴池边的衣架上挂着雪白平整的丝制男袍,衣架下的茶几上放着一壶水。 她走过去,到了一杯水,刚把水杯放到唇边,木桶中的水面突然翻起一串水花,他冷不防从水中站了起来。 天啊,那是一具何等完美何等媚惑的躯体,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的力量,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的呼吸跳动着,恋恋不舍地从闪烁着健康光泽的肌肤上滚落…… 当然,她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的下体昂扬着,如冲天示威的剑。 茶杯“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恋云会突然站在面前,当时也愣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呆了好半天,恋云才突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慌忙背过身去,只觉得心慌意乱,忙解释道:“我只是来找水喝,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我这就出去……” 她慌乱地跑出去,心还在狂跳,手还在打颤,脸好烫,头有些发晕。 看着她的背影,他细长斜挑的眼眸露出一丝暧昧的笑,突然觉得身体的某部分有了变化,该死的,怎么会这样!他深吸一口气,将刚刚升腾起来的欲火压下。 萧邃慢慢走出来,已经穿上衣衫,他看到,恋云坐在茶几前,双肩还在微微颤抖,他有点想笑,是啊,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他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她柔弱的肩头上,问:“你没事吧?” 感到萧邃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恋云更尴尬了,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开口说话。 萧邃淡淡道:“又不是被我看到了你,反正吃亏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恋云的脸更红了,羞涩中带着几分愠怒道:“对你来说当然无所谓!” 萧邃有些不自然:“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很愿意让女人看到似的!” 恋云冷冷道:“难道不是吗?” 萧邃愣了一下,突然笑到:“是又怎么样?人生下来不都是一丝不挂吗?男欢女爱,阴阳调和,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恋云终归是女孩子,脸皮薄,不想跟他理论这样的事,便问:“我现在可以去见我爹了吧?” 萧邃看她含羞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存心想要逗她生气,眼睛里多了几分邪谑的味道,故意双手撑在茶几上,把她包围在中间:“这么晚了,他老人家大概睡了,还是等天亮吧,放心,你这小小的请求,我一定不会拒绝,只要……只要……” 天啊,他凑得这么近,鼻息中全是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清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怎么觉得口干舌燥,使劲咽了口唾液,热得难受,该死的天气,连一丝风也没有。 第97章 醉烟雨 裸浴3 他看见她微微滑动的咽喉,邪恶的念头又升起来,正在想怎么样为难恋云,让她生气,两名白衣侍女端着醒酒汤进来,恋云趁他一分心的功夫,从他肋下逃脱。萧邃立刻变了脸,目光如刀,喝道:“不长眼的奴才,滚!”两个小侍女吓得战战兢兢退出去。 恋云也打了个冷颤。萧邃收回目光,继续似笑非笑看着她,嘲笑道:“怎么了?吓着你了?我还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怕我,老是跟我作对。” 恋云被看得头皮发麻,避开他的目光,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作对了?倒是你,总是想着把我和宇文剑弄到一起。” 萧邃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很愿意跟他在一起呢,你敢说,宇文剑吻你的时候,你就没有心动吗?” 恋云一脸怒容:“你管我有没有动心!反正我已经不是你妻子了,我想和谁在一起,想干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天气酷热难当,恋云的鼻尖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拿起一把描金小扇,使劲扇着,烦躁地看着窗外。薄薄的冰蚕丝织的夏衫随着扇风,水波般浮动着,衬得她玲珑起伏的躯体更加诱人。 他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怎么,这么不耐烦,是不是真喜欢他了?” 恋云不说话,但神情很愤懑。 “你今天的火气很大。” 描金小扇“啪”的一声摔了出去,精致纤细的扇骨顿时散了架。 萧邃的脸色变了,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摔东西,他从来没有如此忍让过一个女人,即使是从前和沙雪在一起,也一直是沙雪迁就他。这让他心里很不平衡。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转身向外走去。 恋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着萧邃的背影,她感到有些歉疚,于是轻声道:“对不起,萧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萧邃冷冷道:“无所谓,反正我也懒得看你的脸色。” 恋云望着他的背影:“萧大哥!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我没有办法忘记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总之,看不到你时是牵肠挂肚的思念,看到你时是心乱如麻的不安,想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会感到心痛,听到你不在乎我的话语我会感到失落!你告诉我,沙雪是不是我们之间永远不能逾越的障碍,上一代的宿怨是不是我们之间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 萧邃感到心被刺了一下,有种痛的感觉,他转过身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冷笑:“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要跟男人谈什么爱情?我早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了,对我来说,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我,你根本不懂男人,不知道男人需要什么,只会一天到晚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哭丧脸,我一看见就浑身不自在。我告诉你,即使没有那些事,我也不会对你这样平淡无味的小女孩感兴趣!” 恋云浑身都在发冷,她被骂得无地自容,她想哭,却发出了一阵冷笑,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冰冷如刀:“说得真精彩,如果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恨你,那我告诉你,你做到了。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萧邃态度冷淡:“我干吗要知道?” “不管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我都会做给你看!” 恋云走近烛台,拔下一根蜡烛,开始在屋子里放火,点着了床帐、门帘、字画、书本、地毯……火光中,她的衣服和头发也仿佛燃烧了起来,她的眸子中,满是愤怒的火焰…… 萧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双眉紧紧蹙着,他脸上已经感到火焰的炙热,可是恋云仍然手持蜡烛,站在屋子当中,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他大声命令道:“你疯了,马上给我出来!” 恋云冷冷对抗着他,一动不动。脚下,地毯的火焰已经烧到,垂地的长裙燃烧起来。 萧邃再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他冲进火光,拦腰抱起恋云…… 第98章 醉烟雨 欲火焚身1 恋云呆坐在水池中,任凭几个小侍女摆弄着洗去身上头上的烟灰,然后用一张雪白的轻纱裹住身子,疲惫地趴在玉榻上。她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觉得心很累,累得只想让它停下来不再跳动,好好休息片刻。兰心拿着一把花梨木梳,悉心帮她梳理着柔软的长发。 萧邃轻轻走进来,接过兰心手中的梳子,摆手让所有人退出去。 恋云仍然埋头闭着眼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每回他走近,她都能感到他身上的气息,这种气息现在让她心碎。长发握在他的手中,她能感到他手心的温度,泪水不争气地涌出,很快打湿了枕头,凉冰冰的一片。她只让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控制着身体没有颤抖,巨大的压力使她的喉头疼痛无比,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萧邃轻轻摇了摇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恋云一声不响继续趴着,心里发誓不再跟这个人说一句话。 萧邃扔掉梳子,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在恋云身边半倚半躺着,自语道:“小时侯,我很喜欢看娘梳头的样子,她的头发比你的还要长,还要黑,还要光亮,不过,没你这么柔软。她喜欢用楠木梳,喜欢用玫瑰花香的头油,喜欢把发髻盘得高高的,喜欢镶着绿松石的簪钗,喜欢每天花一个时辰坐在镜子前画眉。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你用过头油和香水,你总是让头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然后在发髻中簪一朵鲜花,你很少修饰自己的脸,最多淡淡的扫上一点青黛,对了,有时候,你也会在眉心点上形如花瓣的嫣红。” 恋云没想到萧邃如此细心地观察过自己,心中的怒气开始消褪。 萧邃继续道:“娘的性格也很倔强,但是她从来不发脾气,她总认为高贵的女人是不能把喜怒形于颜色,不像你,发起火来,差点把整个西风苑给烧了。何必如此认真,人生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不过随便说说。” “别总是拿我跟你娘比?她再好也跟我没有关系。”恋云忍不住开口说。 萧邃轻轻一笑:“你终于肯说话了。” 恋云觉得上当,生气地坐起来,转身便走,萧邃伸手捉住她的一只手,往回一带:“干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又发脾气。”恋云猝不及防,倒在他胸膛上,白纱散开,露出散发着清香的肌肤,那莹莹玉乳正撞在他手上,她的脸颊腾地红了,赶紧拉起白纱紧紧裹住自己,故做冷漠地避开他的目光。 第99章 醉烟雨 欲火焚身2 他却一阵躁动,猛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扯去白纱,柔软白皙的身子一览无余,他不是圣人,不是君子,没可能视而不见。我是魔,我可以为所欲为!他这样告诉自己,他霸道地吻她,每留下一个吻痕都换来她一阵颤栗。 痛,她眉头紧锁,胸前的嫣红被他咂的好痛,可却有一丝莫名的快意悄悄升起,钻入心尖,心跳得好快,情不自禁地向上耸起迎合他的吻。任何挣扎在他身下都是毫无意义的,下肢被一双有力的腿强行分开,禁锢,一件灼烫坚硬的东西上下摩擦溪谷,她眼波迷离,似醉非醉,那神态,勾魂夺魄。灼热抵住敏感,她发出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脸红的呻吟,一股暖暖的花蜜渗出,他冷笑,她还是处子,却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昂扬的男剑寻到入口,向里,相对它来说,那里似乎太窄太紧,竟然没能进入,却换来她一阵疼痛的颤栗,加了几分力气,挤开花瓣,再用一分力就要进去的时候,她却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痛!她的脸都白了,额角满是冷汗,痛!不要,放开!她拼了命挣扎,眼角的泪花突然刺得他一阵心疼,天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禽兽!禽兽!真的要变成禽兽了! 他放开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护在胸前。她蜷曲着身子,还在微微颤栗,他看到她那里有一丝刺目的鲜红,刚才太着急太粗暴,弄伤了她,难怪她会这么大反应,幸好没有要了她,不然会把她痛死,下回不能这么着急了,见鬼,没有下一回了!绝对没有!不可以,不能要她,永远不能! 在他的怀抱中,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恋云渐渐平静下来。萧邃抬起手,把她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道:“云儿,我想告诉你,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我永远不能爱的,她一定是你:假如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为你心痛,那一定是我。”恋云的目光凄迷:“这话实在太矛盾了,我不懂。” 萧邃笑了笑:“我倒希望你永远不懂。”他用一种矛盾的眼光看着恋云,“你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摆在我面前的每一种答案都是痛苦的,我却非要在这痛苦的答案中选一个。答应我,别再说爱字了,我也一样经不起诱惑,不要让我做最错误、最痛苦的选择。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去留随你,你闷了、烦了,可以飞出去玩:你累了、倦了、受了伤害,可以随时回来歇息。只要有我在,一定会为你留一个空间。明天,我就放了你爹。” 这一夜,她在他怀中安然入睡,他像小时候那样小心地护着她,心无半点尘埃。 第100章 一叶秋心 北上 有人说,梧桐是最早知道秋天的树木,当第一片梧桐树叶飘落的时候,也就是秋天到来了。 俊玉手上正拿着一片这样的树叶,树叶是憔悴的绿色,历经了春夏的喧哗和热闹,到了秋天的沉寂。 明珊已先期回到洛阳,而他接到东方俗人婉转催促他北上完婚的书信。 这对俊玉来说,的确是件很难决定的事。他和明珊的关系,至今仍然微妙。 宇文剑在背后拍拍他的肩头,并肩坐下,道:“你未来岳父又在催你了,我真不懂,既然你喜欢她,还犹豫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让她幸福,如果她不幸福,我也不会开心,大家每天见面貌合神离,有什么意思?” 宇文剑苦笑了一声:“女人似乎永远不能理解男人在她身上费的心思,你对她越好,她越不理睬你:你对她爱理不理,她就像猫儿见了鱼腥,死缠着你不放。” 俊玉也一笑:“你这辈子大概是被女人追烦了,现在想换过来尝尝追女人的滋味。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很专一,再说,明珊跟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可不一样。” 宇文剑一笑:“你小子,是在拐弯骂我。人这一辈子,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觉得没有意思,越是难得到的,才越觉得有味道,觉得与众不同。” 俊玉道:“这就是缘分,其实,你觉得最好的,往往在别人眼里是最普通的。” 宇文剑问:“你倒是去不去洛阳?” 俊玉微微皱起眉头:“我有一种预感,她不会嫁给我。” “你没有去,怎么知道?” 俊玉只是一声叹息。 宇文剑道:“难道说,明珊姑娘心里另有意中人?放眼天下,难道说还有人敢跟我们宇文山庄作对,抢夺你的未婚妻?” 俊玉淡淡道:“月满则亏,宇文山庄一直以来如日中天,鼎盛已极,想动摇超越我们的人只怕不会少。” 宇文剑眉头微微一皱:“不说这些了,你决定动身的时候我们一起走。” 第101章 一叶秋心 野店惊魂1 北方的初秋,早晚凉爽,白日炎热。 伏牛山下的栈道边,有一简陋的客栈,说是客栈,其实不过就是民房,只有几间很小的客房。这里位置虽然偏僻,但因为在栈道旁,经常就会有些错过了宿头客商留在这里打尖。开店的是对夫妻,平常男人去山里采点药材,弄点兽皮,等着经过的客商收购去换点钱,女人就经营小店,拉扯孩子,他们有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刚会跑,小一点的还在吃奶。 今天,太阳刚偏西,就来了个年轻的客人,外貌清癯,冷淡,少言寡语,让人难以接近。他不喝酒,只要了两个馒头,就着青菜和一碗小米稀饭,他吃得很仔细,没有丝毫浪费。 大点的孩子似乎很害怕这个年轻人,一直扯着女人的衣襟躲在妈妈身后。女人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收拾房间,烧火做饭,忙出一头汗。 太阳落山的时候,男人回来了,带回来满满一筐草药,女人忙着帮他卸下背筐,端上饭菜。男人几口扒完饭菜,便起身帮女人关店,这么晚了,照以往的经验是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可门板刚上了一扇,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与其说她是人,还不如说她是天上的仙子下凡!纯白色的衣裙上绣着粉色的牡丹,秀发齐腰,几根粉色的丝带束在发髻中,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如同冰雪玉人,一双清澈绝美的眸子透出几分淡淡的忧伤,任谁见了都会不由升起爱怜之情。她自然就是恋云,除了她,天下谁还会有这样脱俗若仙的美丽? 男人看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吩咐女人准备客房。 客栈原本只有三间屋,那对夫妻住在中间堂屋里,西边的一间较大的屋子搭了两排通铺,可以挤下十来个人,通常都是那些脚夫喜欢选择这样的通铺,很便宜,一晚上不过几个铜板而已。东边原本是一间,后来被隔成了两个单间,虽然小了点,那些手上还算宽裕的客人就会住东边。当然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住在这个地方的,他们通常都会提前在十里外的集镇上歇脚。先前的年轻人住在最东边的一间,女人就把恋云安排在靠堂屋的那间。 先前的年轻人始终没有抬一下头。 第102章 一叶秋心 野店惊魂2 山里人睡觉早,天一擦黑,开店的夫妻就早早熄灯睡觉了。 恋云一时还没有睡,客房很小,刚够放下一张床,一盏豆油灯挂在低矮的横梁上,发出微弱的光。所谓的床也差不多快散架了,人往上一坐便“吱吱”地响,四根竹竿撑起一个陈旧的蚊帐,大大小小打了七八个补丁,被褥又冷又硬,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和难闻的汗臭味。恋云皱着眉头,把被褥卷起来,搁在一边,仔细扫净床板,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铺在床板上,把包裹当枕头,和衣躺在床上。 几只老鼠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搅得她无法入睡。她倒不是怕老鼠,实在是无法在这样脏乱潮湿的地方睡觉,如果不是山里野兽出没,她宁愿露宿,至少露宿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放火烧“西风苑”后,她就独自离开杭州,这些天她一个人飘零,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也就不着急赶路,慢慢一路向北,也许,哪一天能遇到一个清幽的好地方,不想再走的时候,她会停下来隐姓埋名地住下去,反正,只要不再见到大家就好。 她翻了个身,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床板还是发出“吱吱”的声音。隔壁的客房很安静,想必那年轻人已经睡了。堂屋里的床板也发出“吱吱”的声音,起先只是偶尔一下两下,后来“吱吱”声渐渐密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恋云奇怪那夫妻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也许是孩子在玩耍,不过,孩子玩耍的时候通常会有吵闹的声音,此刻却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又过了片刻,她听见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开始是在鼻子里哼唧,后来变成大声呻吟,那声音透着撩人的欲望。恋云虽未经男女之事,但几年前她半夜闯进萧邃和沙雪卧房的事可没有忘记,听到这动静,一阵惶恐羞涩,连忙捂住耳朵。 “啊——啊!”堂屋接连响起几声惊恐的惨叫,在这荒僻静谧的客栈中显得毛骨悚然。恋云猛然坐起,侧耳倾听,整个客栈再无声息,仿佛除了她自己,从未有过第二人。她轻轻下地,慢慢打开门,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犹豫一下,返身取下油灯,来到堂屋外。 堂屋的门大开,一股阴寒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恋云鼓起勇气,抬腿迈进门坎儿,举起油灯,微弱的灯光下,赤条条躺着四具尸体,正是店主人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幼儿!他们每个人的咽喉都有一个半指长的口子,显然是一剑致命,殷红的鲜血在胸前凝结,灯光一照,闪烁着诡异的亮光,竟然已经成了血冰碴!怎么可能?不过是刚刚立秋,天气尚热,怎么也不会结冰呀!看到这惨象,恋云觉得胸口发闷,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她急忙转身出来,扶着门框大口吸气,好容易平静下来,忽然觉得颈间一凉,一柄亮晃晃的长剑抵在她咽喉上,剑尖儿上还有星星血迹。她慢慢抬起头,看清是先自己来到这里的年轻人。 第103章 一叶秋心 野店惊魂3 年轻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得就像是带了一个假面具,他用冰冷的声音道:“玉恋云,兴会。” 恋云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姑娘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恋云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哪里见过,却又印象不深,蹙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在洛阳的比武招亲大会上,你是东方俗人的弟子罗正成。”要说当年罗正成也算是个受人瞩目的人物,按常理恋云是不会不记得这样的人物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情窦初开,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萧邃的身上,加上沙雨的出现,宇文剑的纠缠,柳飞絮的猝死,让她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留意别人,仅在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一天不经意地瞥过一眼这个不声不响站在东方俗人身后的年轻人。 “不错,好记性。”罗正成剑锋略偏,从恋云咽喉上移开,架在她肩上,冷冷问:“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别的还有什么?恋云实在想不起什么来,她不记得当年跟罗正成打过交道,可是,偏偏罗正成那一双冷如刀锋的眼睛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有,他说话的声音,语气……她猛然记起:“无面鬼!” “云姑娘的眼光真是锐利。”罗正成本来还在犹豫是否除掉恋云,毕竟他跟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利害冲突,以前之所以要杀她是受黄狮魔指使,事实上,他早就觉得黄风这样的败类该死,现在,他已经跟萧邃暗中达成协议,助自己成就一番大业,恢复本来的面目堂堂正正做人,摆脱那个见不得人的无面鬼身份。恋云虽然看见他杀死店家四口,但她不过是个没有江湖阅历的小姑娘,随便他编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把她糊弄过去,但是,他没有想到恋云真的能看出端倪,他刚才不过是试探的一问,假如恋云什么也说不上来,他就决定放过她。现在,他的剑尖儿又移到恋云的咽喉,只需轻轻往前一递。 恋云一双美目看着罗正成,问:“你要杀我为你的几个师兄报仇吗?” 罗正成不屑道:“他们根本不值得我替他们报仇。” 恋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跟罗正成接触过,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按理说,东方俗人的弟子应该不会是坏人,可是,他为什么会加入狱火谷成了为虎作伥的无面鬼?又为什么无缘无故杀了这一家四口人?也许,他另有隐情,于是道:“是啦,我就觉得你跟那几个人不一样,东方前辈的高足怎么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呢?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只是我不懂为什么要杀死这一家人?” 罗正成白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恋云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你当然不必向我解释,你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连萧大哥也能跟你成为朋友,他那个人一向独来独往,狂傲惯了。” 罗正成心里猛地一惊:“你怎么知道?”他跟萧邃合作的事情非常机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绝没有第三人,恋云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连九寒剑都传授给你了,还能说关系一般吗?” “你知道九寒剑?”罗正成心里开始打鼓。 “萧大哥的九寒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现在刚刚开始习练,功力尚浅,仅仅发挥了两三成的威力而已。” 罗正成犹豫了,这个少女跟萧邃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杀了她,会不会激怒萧邃?在他眼里,萧邃虽然也是邪魔歪道,可这个人却有强大的能力帮助自己成为人上人,更重要的是,萧邃是他至今见到的唯一敢公开同宇文山庄为敌的人,而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覆灭宇文山庄,为了这个目的,他一定要跟萧邃结成同盟,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宇文山庄灭亡后再说。想到这些,罗正成撤回宝剑。 第104章 一叶秋心 野店惊魂4 这个时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在有四个死人的房子里继续睡觉了。于是,恋云点亮了店堂里的油灯,环抱双肩,坐在灯下。罗正成则远远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心里却在苦苦思量刚才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明明好好地在屋子里按照萧邃口授的秘诀修炼九寒剑的御气诀,这是九寒剑成功的至关法门,九寒神剑除了精妙绝伦、鬼神莫辨的剑术外,还要有能在瞬间化万物为冰雪的神功,而这神功需要汲取世间九种至阴之气的精华,转为己用,按照神功所述,至少要有四十五年的修为才能达到九寒神剑的至高境界。而九寒神剑的历代传人,至今还没有人能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因为修习这种内功,必须在四十五年中,循序渐进,不间断的汲取阴精,但是那至阴之气往往伤人于无形,再加上人的体能所限,资质所限,往往练到第八重便已经是极限了。还有些急功近利的人,拼命练功,却适得其反,往往走火入魔死于非命。所以,至今,也没有人见过九寒神剑的至高境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只是传说九寒神剑的至高境界不但可以化万物为冰雪,还可将烈火封冻。当然只是传说,没有人可以想象如何将烈火封冻在冰雪中,那简直是匪夷所想。 罗正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要他放弃自己的一身功力从头开始,那太漫长了,他根本等不及,他要趁年轻就成名江湖,等到几十年后行将就木,一切的荣耀也就没有意义了,到那个时候,宇文太大概也老死了。他必须要走捷径,用最短的时间练成最霸气的武功。所以,他采用了萧邃所说“逆转阴阳”之法强行将自己体内的已有的功力转换成阴寒之气,尽管萧邃警告他这种方法很危险,弊大于利,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个途径。他从五岁开始习武,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的功力了,只有这种方法,可以让他在短短几个月时间达到“九寒神功”六重天的境界。 一定是自己太心急了,最近练功的时候心神不宁,脑子里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幻想,常常让他的内息如脱缰的野马般乱窜。刚才,他正在休习内功,突然间,一种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那声音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带着他的魂魄飘飘荡荡往前走,在他前方,出现了无数美艳的女子,可怕的是,她们全都是赤身裸体,做着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动作不地向他召唤。他的内息立刻乱了,心神烦躁无比,到最后,脑子一热,冲出屋子……当四具尸体倒下时,他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难道,自己走火入魔了吗?还是萧邃故意教给自己一套错误的途径,引自己走上魔道,最终不得不受他控制?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是啊,萧邃怎么会这么好心,把这绝世神功传授给自己,难道他就不怕将来自己学会了九寒剑反过来对付他?八成他教给自己的是一套假的九寒剑。不过,罗正成还算能沉得住气,眼前这少女似乎知道九寒剑,不如先套套她的话,看看是不是被萧邃欺骗,如果能套出真正的秘诀,那自然更好。想到这里,便咬破舌尖,故意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极为痛苦。 第105章 一叶秋心 野店惊魂5 恋云一愣,她本性善良,又年轻单纯,虽然知道江湖险恶的道理,但真正遇到的时候,一时哪里分得清楚真假,看到罗正成痛苦的神情,便忘了这个人刚刚杀死了一家四口,并且还打算杀死自己,关切地问:“罗少侠,你怎么了?” 罗正成艰难地摇摇头说没事,却又吐了一口血。 恋云眉头微微一蹙:“你刚才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练那九寒剑了。” “为什么不能练?我见萧堡主不是炼得很好吗?” 恋云轻轻摇摇头:“九寒神功是门过于阴寒的功夫,近乎于魔,一般的人根本不能修炼,练这门功夫要不停地汲取九种阴气,阴气长久滞于体内,自然伤身,一旦反噬,其主必受大害。” “那不汲取阴气,不就没事了?” 恋云一笑:“如果那样,还能叫九寒剑吗?再者,凡是修炼者,必受自身心火阳气所扰,只有靠汲取阴气才能压制住不断上升的阳气。练功者,功力每提高一分,体内的阳气便上升一分,必须有足够的阴寒之气压制,才能平衡,所以,九寒剑须循序渐进,决不能心急,否则,没有足够的阴精消转阳气,等于自取灭亡。等到修炼者将阴阳二气融会贯通,百脉具开,阳为阴用,阴代阳生,就是到了九寒剑的最高境界——九重天,那个时候,就可以化万物为冰雪,囚烈火于冰雪。” “这九种阴气到底是什么?” “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东北为阳,西南为阴:山南为阳,峰北为阴:水北为阳,川南为阴:苦夏为阳,隆冬为阴……修炼九寒剑首先要找到这几种阴寒精华汇集的好地势,因此,冰雪堡才选择了阳关之外的西南荒漠,依山北邻水南,终年积雪不化的雪山上,种种条件具备之后,每夜子时,修习者进入万年寒冰所筑冰窟,避天阳,取地阴,然后……”恋云欲言又止。 “然后怎样?”罗正成急于知道究竟,不停追问。 恋云脸上微微一红,似有为难之色,含糊道:“乾坤相与,天地交泰,阴阳合德。” 罗正成读书少,一时没弄明白:“什么?” 恋云弄得异常尴尬,她是个姑娘家,虽有过婚姻,但毕竟不解男女之事,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就是那个……”说到这里,她已是双颊绯红。 罗正成毕竟是个透彻机警的人物,一怔之后顿时明白,当下也有些不自在。天下几乎所有门派的武功修习都是告诫人远离女色,只有保住纯阳之气,方能达到最高境界,自己就是因为远离女色,一直保有童子之气才能有今日高于同辈人数倍的修为。而九寒神剑恰恰相反,当初萧邃曾经告诫他要破去童子之气,他还以为萧邃居心不良,也就没有全听,看来,那萧邃倒是没有骗自己。只是这逆行经脉毕竟弊大于利,数年之后,就算自己身负绝顶武功,只怕也会受阴寒之气的困扰,痛苦不堪。就是现在,他也已经尝到了小小的苦头。不过,这些,萧邃已经明白告诉自己了,不能算是欺骗,反正速成总比四五十年的苦熬要好,人生苦短,不趁着年轻享受人生,成就霸业,难道还等到半截子入土的时候吗? 此刻,天光已然放亮。罗正成打开客栈大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道:“云姑娘,我们该上路了,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罗少侠,多谢你好心,你还是自己走吧。只不过,请你不要把遇到我的事传扬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行踪。” 罗正成道:“这个我自然可以做到。不过,关于我和萧堡主之间的事情,我想,萧堡主是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不说是自己的意思,只说是萧邃的意思,用意自然不言而喻,眼前的少女心中倾慕萧邃,自然会为萧邃做一切事情,把责任推在萧邃身上,将来是杀是留,全由萧邃做主,他便可以脱掉干系。 恋云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罗正成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是蛮好对付的,看她柔弱的模样,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走动,倒让人不放心,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于是道:“云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在荒山野岭里行走,太不安全了,不如我送你一程,等出了大山,到了人多热闹之处,你再自己走,如何?” 恋云看他意诚,不好拒绝,点头答应。 临走,罗正成一把火烧了客栈,不留蛛丝马迹。 第106章 一叶秋心 走火入魔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罗正成只用五天就可以翻过伏牛山,但是,今天已经是在山中穿行的第十一天了。带着一个没有武功,又很柔弱的女孩子行走山路,谁也走不快。好在罗正成并没有打算走快,九寒剑没有练出眉目,走得再快也毫无意义。对他来说,出人头地,建功立业是人生第一大事,而要想出人头地,就一定要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武功。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桩心事,那就是明珊。他五岁那年被师父东方俗人收养,明珊那年刚刚出生,两个人一起长大,可以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都认为,他们两个一定会成为夫妻。东方俗人原本也是要将女儿嫁给徒弟,只是后来上门提亲的实在太多了,很多都是名门之后,而他如果一一拒绝,只怕会伤了同道的面子,事实上,他也不是不明白,女儿长得实在不能说是很漂亮,并且除了医术之外,女红、煮饭、治家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大家看上的不过是他东方俗人领袖的身份,还有宇文山庄那个大靠山。于是,他就想出了比武招亲的办法来,江湖中,凡是二十五岁以下,尚未婚配的年轻后生都可以参加,这样既公平,又不得罪人。因为俗人心里清楚,二十五岁以下,能够跟自己徒弟一较高低的实在不多,就算有,那样年轻有为的人,自然有不少女子倾慕,没有家室的就更少了。本来一切都是意料中的,可偏偏出了一个宇文俊玉,他不过见了明珊才一面,就心血来潮地爱上了她,偏偏这个宇文俊玉剑术高得不像是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轻易的就打败了他,夺走了他的心上人。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回明珊,但他很清楚,想要胜过宇文俊玉,不是简单的一句话。所以,他先是投靠了西域黄狮魔门下,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黄狮魔的武功虽然已经高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但看似强大的黄狮魔却是一个胸无大志,贪婪残暴,只知道偏安一隅的糟老头子。他是个有抱负,有智慧的年轻人,怎么能跟那些猪一样愚蠢贪婪的势利小人混在一起,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的合作伙伴,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摆脱黄狮魔,从新回来做他这个受人尊敬、瞩目的罗少侠。萧邃无疑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他一定要练好九寒剑,不但是为了东山再起,还要打败宇文俊玉,夺回明珊。现在,宇文俊玉已经动身往洛阳迎亲去了,他必须在那一天到来前让自己的九寒剑达到六成,这足以震慑江湖了。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一刻也不能浪费。 现在,他除了吃饭走路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练功,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在运功。事实上,就是走路吃饭,他心里琢磨的还是九寒剑。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对身边那位绝代佳人可以视而不见。 能够对恋云这样的女子视而不见的男人很难找到,单独面对她这么久而心里一点想法的男人简直没有,就连宇文太那样最懂得克制自己的人都会动心,何况是罗正成这样有用不完精力的年轻男人。可是,罗正成虽然是男人,他的精力却都放在前程上了,他爱自己胜过爱女人,爱名利地位更胜过爱自己。 恋云当然不知道罗正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觉得东方俗人的徒弟果然不是坏人,因为他对自己始终目不斜视,恪守礼法,这样的男人一般都不会是坏人。恋云甚至还在为罗正成担心,罗正成修炼九寒神剑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印堂隐隐有一股黑气,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惜,罗正成根本不听劝说。每天晚上,恋云都会发现罗正成运功时的气息较前一天更为粗重,显然越来越难以抵挡胸腹间那股烈火了。她只有摇头叹息。 第107章 一叶秋心 媾合1 这一天,他们已经接近山脉边缘,再走一天,就可以离开大山,前面就是嵩县的地界了。傍晚,他们看到一个村庄,在半山腰,几十户人家,很小,也很穷,自然也没有客店。两个人都不想到民家借宿,恋云不想是因为她怕脏,怕潮,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穷,就怕脏,那些山里的穷人家,往往一床被褥几年不拆洗一回,恶臭难闻,还生满了虱子,屋子里潮湿得要命,一晚上就能让她腰上、腿上长出许多红疹,且非常痒,那种痒钻心的难受,就算你把那红疙瘩挠破,挠得流血,它还是痒,又疼又痒。所以,打死她都不想再住那样的房子,宁愿露宿。罗正成也不想,他不想是因为他生性孤僻,不要跟别人同一间屋子睡觉,更不要同一张床,山里人穷,往往是兄弟几个挤在一张破床上。而且,他还要练功,练功的时候,他当然不想有人打搅。 好在,村后有一间磨房,两个人可以不用露宿了。 罗正成吃完恋云从一个农妇那里买来的煮玉米棒子,便开始练功。恋云已经习惯了,当下自行走开,到外面找了一把稻草,在磨房靠窗的一边铺下,枕着自己的包裹,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去。 半夜,恋云被一阵奇怪的窸窣声惊醒,原来是一对偷情的男女,跑到这里来幽会。今天恰巧是初一,没有月光,所以,这对男女看不见磨房里还有两个人,他们两个要是知道这磨房里有人,说什么也不来了。 男女发出那种令人尴尬的声音,恋云悄然起身,摸向门口,这个时候,还是躲开得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磨房里突然亮了,清楚地照出那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他们抱在一起,满脸的惊诧,还保持那个姿势:女人坐在磨盘上,双手向外掰着两腿高高翘起,男人站在女人两腿之间,依然停留在女人的身体里。 男人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罗正成的剑已经刺出去,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透男人的咽喉……男人的咽喉多了一个洞,那个洞往外流着红色的液体,然后冰冻,男人的身体倒下,眉毛和头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看得出,罗正成的功力提高了许多。但他还是很不满意,目光转向女人,女人吓呆了,甚至忘了把腿放下来,依然是那种要命的姿势。山里的女人长得并不好看,但结实,丰满,浑圆的乳房,肥硕的臀部,很能勾起男人的欲望,红艳艳的花心骤然失去原本充斥其中的物体,仿佛被人强行夺走了口中美味的小嘴,不甘心地收缩着,罗正成的脸色阴晴不定,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他已经不能再忍受体内那股灼热的毒火了,他要发泄,必须发泄,于是露出那根早已暴怒的阳刚直刺进去…… 第108章 一叶秋心 媾合2 一旦进入女人体内,那东西便如寻到了猎物的毒蛇,每一次冲击都直捣最深处,强烈的刺激给女人的身体带来极度的欢愉,大量的花蜜源源涌出,她“咿咿呀呀”的呻吟着,肥硕的乳房在胸前剧烈的跳动,她用力迎合,希望在满足陌生人的需求后他能放自己一条生路。罗正成的眼睛通红,他狠狠发泄着淤积在体内多日的毒火,不断汲取花心中分泌出来的阴精,一次又一次高潮过后,女人的花蜜越来越少,终于枯竭,那毒蛇一样的东西依然不满足的嗜咬着女人的血肉,它又一次昂扬而起,紧紧咬住藏在深处的花心,贪婪地吸食那里的仅存。女人觉得全身的力气和血液都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她不再呻吟,不再挣扎,不再扭动,身体渐渐冰冷,目光散开,脸上充满了恐惧,她死了。 罗正成很恼火,他不能不恼火,他强烈的欲望没有了发泄的对象。他突然想到了恋云,再回头,门敞开着…… 恋云跑了,趁着罗正成神志不清的时候。她心里充满了恐惧,脑子里一团混乱,偷情的男女,罗正成杀人的眼神,男子咽喉的鲜血……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害怕,她拼命逃跑,不管跑到哪里,总之越远越好。黑暗中,她已经摔了三跤了,膝盖和胳膊肘都破了,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不能停下来,在她心目中,罗正成已经变成了魔鬼。 她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气喘吁吁,胸口发闷,再跑下去,一定会旧伤发作的。然后,她一头撞在树上——不是树,是人。恋云整个人都吓呆了,这会儿,就算罗正成放她跑,她的腿也抬不起来了。 罗正成冷冷看着她,面无表情:“你为什么要跑?” 恋云可以听见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连一向温柔的声音也变了调:“你为什么要杀人?” “他们该死!你没有看见他们在做苟且之事吗?这种不知廉耻的狗男女,世上越少越好。” “可是他们并没有碍着你什么呀?而且,你不但杀了男人,还对女人那样,你说他们做那样的事不对,你为什么还要做?” “这怨不得我,是你教我的。” 第109章 一叶秋心 媾合3 “可是他们并没有碍着你什么呀?而且,你不但杀了男人,还对女人那样,你说他们做那样的事不对,你为什么还要做?” “这怨不得我,是你教我的。” “我?”恋云愕然,怎么也想不明白罗正成的话。 “你不是说,练九寒剑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汲取女人身上的阴气吗?刚才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盘踞在我体内的热气是欲火,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的欲火平息下去。” “所以,你就……”恋云明白了,是那偷情的男女激发了罗正成多日来压抑下去的心魔,她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告诉罗正成那么多关于九寒剑的事情。 罗正成的眼睛里突然烧起一把火:“可惜,那女人太不争气。” 恋云打了个寒颤,她害怕这种目光,这种目光仿佛能剥光她的衣服,让她完全暴露在耻辱下。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想跑,可还没有来得及转身,细腰一紧,已经被紧紧箍住。罗正成用力把那柔软娇弱的身子收进自己怀中,她身上有种醉人的芬芳,淡淡的,让所有男人想入非非的,少女的芬芳:她的身子轻盈,柔软,匀称,此刻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剧烈颤抖的心房。罗正成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他爱的女人,但却比他爱的女人更让他想做点什么,他忍不住把一只手放在那已经发育起来,桃子一样胸脯上,那种柔软舒适的感觉,就像捉住了一只惊慌害羞的小鸟。 恋云羞得无地自容,眸子里满是屈辱的泪花,那神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动心。罗正成再也按捺不住,就要去撕开恋云的衣衫。 一丝微寒的冷风吹过,挟着淡淡的冷香,几片冰凉的雪花,竟然飘落在罗正成脸上,他一下子清醒,除了寒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情。 萧邃坐在一棵歪倒的槐树上,一只腿半曲着踏在面前的青石上,手上拈着一封大红的喜帖。他依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带着若有若无充满讥讽味道的微笑,不冷不热地问:“罗正成,我为什么要传授你九寒剑?” 第110章 一叶秋心 自大的臭虫 萧邃坐在一棵歪倒的槐树上,一只腿半曲着踏在面前的青石上,手上拈着一封大红的喜帖。他依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带着若有若无充满讥讽味道的微笑,不冷不热地问:“罗正成,我为什么要传授你九寒剑?” 罗正成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拓透:“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并且你希望你的盟友更强大,而我需要有号令江湖的资本。” “我怎么感觉我这个盟友正在把我当傻子,当白痴呢?” 罗正成又是一身冷汗。萧邃不是个让人觉得敬畏的人,但却让人觉得冷,冷到骨子里,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灵魂,附着在一柄犀利的复仇之剑上,这柄剑可以随时刺穿任何一个人的胸膛,让一腔的热血凝结,只剩下来自地狱深处的寒冷。 萧邃晃了晃手中的喜帖:“我记得你说过,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是,你现在好像已经忘了她。既然你那么憎恨喜新厌旧,男盗女娼,有违伦常的伤风败俗之事,但是令我不明白的是,你好像正在做那样的事。” 罗正成鼻尖全是汗珠,眼睛里全是血丝:“是你!是你这个恶棍害得我!你故作好心教我什么九寒剑,其实,全是你的阴谋!你要害得我身败名裂!” 萧邃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罗正成,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有什么身价名望可以让我败坏的?你不过是个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没有能力得到的一文不名的垃圾罢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仇人的儿子,不是吗?像你这样毫无价值惹人讨厌又自高自大的臭虫,江湖中多的是,我随便一脚就可以踩死一二十只。你信不信,我现在随便找一个笨蛋来,教给他九寒神剑,他就能超越你,成为江湖上最受人瞩目的侠客!我能够选中你做我的合作伙伴,你应该觉得庆幸,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你自己都不珍惜这样的机会,我也没有办法。” 罗正成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还是顺从道:“你说得不错,如果我不珍惜眼前的机会,我就只能做一个谁都能踩死的臭虫。” 萧邃侧目瞟了罗正成一眼:“你心里恨极了我,为什么不骂出来?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 罗正成尽量让自己的面容平静:“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合作,是因为我有利用的价值才跟我合作。” 萧邃闭上眼睛,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走吧。八月初一,如果你想继续修炼九寒神剑,想更快的接近你的奋斗目标,你应该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我。” 罗正成擦了一把冷汗,感觉像是离开了地狱。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萧邃为什么会选择他作为合作的伙伴,条件比自己好,家世比自己显赫的人多的是。萧邃从来也没有说过一句威胁自己的话,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第111章 一叶秋心 可靠的肩膀 恋云远远站在一棵高大笔直的泡桐树下,偶尔往萧邃身上看一眼,她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反正她也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远远的看上萧大哥一眼。就已经很满足了。地上落了几片扇面大小的梧桐树叶,她拣起一片落叶,来回摆弄着,心里想着萧邃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不知不觉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秋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她闭上眼,安然享受着这份宁静。直到鼻子中飘来那熟悉的冷香。 恋云睁开眼睛:“如果不是你,我也许就……” “是啊,如果不是我教会了罗正成九寒剑,你也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了。” “不!”恋云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好,免得我也像那位少庄主一样,一腔热心对你,最后反被浇了一头冷水。” 恋云轻轻叹了口气:“你跟他怎么会一样呢?你不浇别人一头冷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有那么无情吗?” “你自己说呢?” “好像也是。”萧邃道:“你每天这么游来荡去到底想上哪里?” 恋云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走到哪里算哪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去洛阳如何?”萧邃不想告诉恋云自己担心她想不开,一直在暗中跟踪,还是先把她带出深山老林,哄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去洛阳干什么?” “看戏,听说最近洛阳上演了不少好戏。” 恋云一笑:“跟你一起去,算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萧邃带着惯有的嘲笑口吻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虚伪了?其实你心里很想跟我在一起,不是吗?” “你真是自作多情。” “好啊,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萧邃真的转身就走。 “萧大哥!等等!”恋云心里还是不想让他走,尤其是在刚刚受到惊吓后,她很想有个可靠的肩膀可以依靠,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萧邃,在她心目中,再没有人比萧大哥更可靠更值得信赖了。她鼓足了勇气,涨红了脸颊问:“你真的要我陪你去洛阳吗?” 萧邃点了点头。 第112章 一叶秋心 郎情妾意?1 越是临近洛阳,城镇越是繁华。到了汝阳,正赶上庙会,更是热闹。中秋将至,到处洋溢着节日前夕的热闹,五颜六色的货品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萧邃缓缓跟在恋云身后,看着她像孩子一样在每一个商贩前都要逗留片刻,目光中不知不觉露出几分温情。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一些并不实用的花哨东西,而且往往便宜的只值一、两文钱。不过他觉得只有这样似乎才更有女人味儿。恋云现在已经蹲在一个草编艺人的跟前好半天了,一直在看艺人将手中的青草变成各种各样的昆虫、飞鸟、游鱼。艺人刚刚编好了一只蜻蜓,递给恋云:“姑娘,喜欢吗?”恋云点点头。艺人道:“送给你吧,你在这里看了老半天了。”恋云犹豫一下:“这……是你辛苦编的,我怎么可以白拿?多少钱?”艺人笑道:“这不值什么,能够让你这样美丽的姑娘喜欢是我的福气。”恋云接过蜻蜓,一脸喜悦。萧邃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道:“想不到这不值一文的野草居然让你这么开心,什么时候你再不开心,我就去路边拔几根野草回来。”恋云反驳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野草了,它有了生命。用几根野草就想哄我开心,对你来说也太便宜了,除非,你能把野草变成凤凰。”萧邃只是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逛了这么久,我们是不是也该找间客店住下,吃点东西,野草可是不能充饥的。” 俩人进了一间颇为体面的客店,这间客店,前堂为酒楼,后院是客房,是这里最大的客店,专门接待达官士绅商贾豪门。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当口,大堂里几乎坐满了人。最惹人注目的,在一张桌子周围,站了八个高大威猛十二分精神的保镖,清一色的朱色短衣,抱臂龇目,虎视眈眈,只看这八个保镖,就知道主子很不好惹。桌上坐了两个人,穿梅红色箭袖胡服的是宇文山庄少庄主宇文剑,另一个雪白长袍月白鹤氅的是宇文俊玉。兄弟二人显然也看见了萧邃和恋云。 店主一看萧邃的衣着气势,还有身边不可方物的美貌少女,便慌忙亲自迎上来,一张笑脸开了花儿:“这位大爷,是吃饭还是住店?吃饭的话,您可没走错地方,我敢保证,整个汝阳,再没有第二家能烧出我这样的好菜。住店您就更没来错,小店保证您住的舒适,开心。” 第113章 一叶秋心 郎情妾意?2 萧邃人对着店主说话,眼睛却看着宇文剑:“有上房吗?” “好嘞!一间上房?”店主高声唱道。 萧邃依然看着宇文剑,嘴角挂着一丝琢磨不定的微笑:“是两间。” 店主微微一愣:“这个……这位姑娘不是跟您一起的吗?” 萧邃收回目光盯着店主:“你长着眼睛没看见我们一起进来的吗?” 店主被他看得打了个寒战:“是,是,小人看见了,这位姑娘跟大爷住一间不成吗?” 萧邃冷冷道:“你都说她是姑娘了,你见过姑娘随便跟男人同房的吗?” “这个……自然不成。”店主为难起来,“可是,小店的上房已经满了,只剩下一间,就是下等客房也只剩一间,而且挨着马圈,怕大爷和姑娘不习惯。” “那你早说!废话一堆!那就要一间上房。” 店主又愣了一下:“您不是说,姑娘她……” 萧邃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刀:“要你多管闲事吗?” 店主不敢再问,忙吩咐伙计准备房间,然后又问:“大爷是在楼下大堂用饭,还是在房间用饭?” 萧邃扫了大堂一眼:“这里既宽敞,又热闹,当然在这里。” “这边还有张空位,大爷和姑娘请。” “不。”萧邃目光又转向宇文剑:“我坐那里。”他举步向宇文剑走去。 宇文剑的心情已经变了几变了,他一眼看见恋云时,心中就一阵狂跳,却怎么也不明白恋云为什么又和萧邃在一起,看到恋云手里拈着一只草编的蜻蜓,嘴角带着温柔满足的微笑,目光始终不离萧邃,心里更不是滋味,恋云和自己在一起时就从来没有见她有这样的神情。他不懂,为什么这个萧邃几次三番地伤害恋云,恋云和他在一起时还会这么开心。看到萧邃带着恋云走过来,他压了压心头的酸涩,露出笑容:“萧堡主,真是幸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碰上。” 萧邃一笑:“其实你一点也不想遇到我,不想看到云儿和我在一起,是吗?” “是啊,无论谁跟云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在一起,都会让人嫉妒的。”宇文剑很巧妙回答了萧邃的提问,眼睛却大胆地盯着恋云看。 第114章 一叶秋心 郎情妾意?3 萧邃大笑:“少庄主真是快人快语。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对吗?” “当然是,论起来,我兄弟二人应该尊你一声表兄才对。” “看来,今天这顿酒应该我来请二位弟弟才是。” “堡主太客气了,如果不嫌弃,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如何?” 伙计添了两副碗筷,恋云发觉宇文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尴尬,忙问:“少庄主,静莲她现在还好吗?爹爹有没有为难你们?” “岳父大人去找过我们,后来,我们约定一年的时间,要找到天山派灭门的凶手或线索,算是默许了这桩婚事。莲儿很好,就是常常挂念你,你不辞而别,很让人放心不下,大家担心你年轻善良,看不到江湖险恶,只怕要吃亏。”宇文剑一语双关,说话的时候仍然看着恋云,看得恋云双颊微红,不由粉颈低垂,一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弄着草蜻蜓。 萧邃轻轻咳嗽了一声:“少庄主,你们两个这样郎情妾意地看来看去,我和二公子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恋云闻言,满面羞红,立刻站起来:“我还是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用。” 萧邃的目光落在俊玉腰间的短剑,剑柄上,那颗红宝石发出幽暗的红光。他道:“传说上古的时候,有两位仙子,一曰孤云,一曰明月。她们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两个人都有沉鱼落雁的美貌。两位仙子守护着两柄神奇的宝剑——孤云剑和明月剑。这两柄剑非金非铁,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是上古一位大仙在天地无极之处采玄天至寒和地母烈火炼制而成,因此,一刚一柔,一阴一阳。那孤云剑,剑长三尺二寸,柔软如发丝,通透如轻烟,故名孤云,镶嵌有一块传说来自玄天至阴寒玉,唤做冰魂:明月剑剑长一尺五寸,坚硬如金刚,光华如皎月,故云明月,镶嵌有一颗来自地火的通灵奇石,唤做血魄。据说,那血魄神石有两大奇异,一是遇到对主人不利的状况能提前示警:二是明月出鞘,血魄必饮鲜血为祭。如果我没有看错,玉郎所持就是明月剑。” 俊玉一笑:“表哥眼力真好。” “那是因为孤云剑在我手中” “噢,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萧邃站起身:“好了,不打搅你们弟兄了。” 第115章 一叶秋心 同床 回到客房,萧邃径自拿了个枕头到窗下卧榻上躺下,恋云张口欲言,看他紧闭双眼,便轻轻叹口气,放下床帐,躺在床上,睁着两眼望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 萧邃一直醒着,他听见恋云下地的声音。 恋云怀中抱着一个枕头,长发有些凌乱,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在秋风夜色中显得异常单薄。 “云儿,你……怎么了?”萧邃看着她抱着枕头钻到他的被子里。她在微微颤抖,浑身冰冷,他张口欲言,又止,只是拉了拉被子,替她盖好,仿佛这又是很久以前的那个气若游丝的小女孩。 月色美的实在让人不忍心睡去,风中飘来阵阵桂花香,花香醉人。 恋云很久没有动,像是睡着的样子,枕头抱在怀中。她面向外侧躺着,身子像孩子一样蜷缩着,但萧邃知道她还醒着。 他突然很想喝酒,刚坐起来,恋云却已经起身为他拿来酒壶。 他喝了一大口,只听恋云道:“我想跟你谈谈。” 萧邃知道恋云想谈什么,但那是他刻意回避的问题。 “你爱我吗?” 萧邃无言,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恋云显得很伤感:“可是我爱你。我知道,沙雪在你生命中很重要,她救过你,还陪伴你度过了最落魄的岁月,但是,你敢肯定那一定就是爱吗?也许,你只是出于感激,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怎么还会接受沙雨?你觉得沙雨真的能代替沙雪吗?事实上,你爱的是我,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我的影子,你心里有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萧邃心里的那根毒刺又开始作怪了,他知道这根毒刺已经扎得太深,深到如果拔出来,他的心就会立刻死亡。可是刺在心上,每每发作的时候让他痛不堪言,毒性也在一天天地蔓延,侵蚀他每一根神经,直到他完全麻木,成为一个毫无知觉的活死人。 “你怎么不说话?”恋云望着他,眸子温柔的简直可以把钢铁化成水。 “我说什么?”萧邃冷着脸孔,“有些伤痛是永远不可能忘记的,雪儿也没有人可以取代。” “是啊,那些仇恨已经被你刻在骨头上,烙在心尖里。” 萧邃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是啊,这些年来,自己心中除了仇恨,什么也装不下了。 恋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真想我和宇文剑好吗?” 萧邃看到她充满期盼的眼神,狠狠道:“你跟谁好与我无关。” 恋云绝望了,眸子里满是忧伤。她居然还能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知道了。” 第116章 一叶秋心 绝望1 恋云丝毫没有察觉道路的崎岖,她沿着大路已经走了整整一夜,双腿早已麻木,可她依然还是不想停下来。她不记得是怎么从那间屋子里跑出来的,只觉得无尽的失望。 清晨的露水很重,打湿了她的衣襟和发丝,贴在身上,冰冷。 一队快马从从她身边经过,其中一骑停下,眼前是宇文剑那张关切的脸:“云儿,这是怎么了?出事了吗?” 恋云没有说话,美丽的眸子里噙满泪光。 宇文剑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看见恋云的身子倒下去。他急忙翻身下马,抱起恋云。 清晨,一股挟着黄沙的西风刮进洛阳,行人闭目,草木低头。路边的茶肆、饭铺纷纷将桌椅收进屋中,商贩们不得不时时扑打清理自己的货物,不停地抱怨天气。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王孙公子们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躲避着肆虐的风沙。那些每日里都在争奇斗艳的仕女贵妇,更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生怕大风吹乱了自己精心妆饰的发髻,更怕黄沙磨皱了费尽心机保养得光滑白嫩的肌肤。 流言也像无孔不入的风沙,吹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现在,人人都在议论宇文山庄少庄主和玉恋云的风流艳事,传闻不堪入耳,甚至说恋云已经有了宇文剑的孩子,有人亲眼看见宇文剑在一个小镇上给恋云煎安胎药,等等。也许是恋云实在太美了,这种超脱现实的美丽往往让人浮想联翩。说她是九天仙女下凡也罢,说她是白虎星降世也罢,总之是来到这个世上专门祸害男人的。凡是被她迷住的男人都会神魂颠倒,轻则为情所困,重则就像那个黄风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恋云醒来时躺在北府。 宇文剑衣不解带守在她身边。她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叫着“萧大哥”。 恋云少气无力地问:“我怎么了?” “你睡了好几天,一直在发烧,现在终于退热了。发生什么事了?” 恋云的神情很痛苦,她不想回忆过去,她甚至在想,既然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从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张三李四都可以,反正没有了爱,生活也就了无生趣。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第117章 一叶秋心 绝望2 恋云的神情很痛苦,她不想回忆过去,她甚至在想,既然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从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张三李四都可以,反正没有了爱,生活也就了无生趣。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宇文剑被她凄艳的模样震动了,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疼。 她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要了我吧,现在,不然我又要后悔了。” 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轻轻颤抖,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身子,热血上涌,他翻身将她压倒,狂热地吻着她每一寸肌肤,那缕缕幽香,让人痴迷。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既然那个人非把她推给宇文剑,她给了宇文剑就是,那个人不要,给谁还不都一样?衣襟松了,身上骤然一凉,她打了个冷颤,随即一团火在她清冷的肌肤上游动,他的唇,他的手心,滚烫炙热,他的吻娴熟而热烈,他了解女人每一处敏感,他的手逐渐分开那双笔直修长紧合无隙玉腿,探进雪白柔软的丝质贴身亵衣。她轻轻咬着唇,强忍心中的痛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反悔”。他的手指轻巧而熟练地拨开少女紧致娇嫩的私处,那里柔软的好似含苞待放的花瓣,中指小心地探索那片从未有人触及过的处女地。他已经很轻了,她还是感到了火辣辣的痛,她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身体的痛,眼泪突然间决堤而下,只有眼泪,没有哭泣,虽然她没有任何拒绝他的举止,宇文剑还是收回手,轻轻替她盖好被子。他觉得这个时候要了她,分明是趁人之危,他要的是她的心,是她心甘情愿的给自己,而不是现在这样。 恋云突然睁开眼,泪眼朦胧地望着宇文剑,似乎想要从他那里找到答案:“他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他在乎我?他宁愿在崇山峻岭间默默无声地跟在我后面保护我,就是不肯说喜欢我,这是为什么?” 宇文剑觉得像是有人在他心口刺了一刀。 恋云凄然一笑:“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很容易遗忘,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第118章 一叶秋心 迎亲1 八月初九,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有阵阵秋风送爽。 俊玉骑在马上,看着一列装束崭新的迎亲队伍,却没有那种兴奋的感觉。宇文剑对弟弟道:“玉郎,就要迎娶心爱的姑娘,怎么反而没有开心的样子?还在想着你的预感吗?”俊玉笑了笑。 宇文剑总觉得俊玉的笑中藏着另一重含义,想了想还是没有问,他不想在这样的日子给大家太多的压力,因为他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凭着他在江湖上多年的经验,他能嗅到一些风雨的气息。 洛阴庄早已是披红挂绿,等着娇客上门,东方俗人亲自出门相迎,亲热地拉住俊玉的手,道:“玉郎,我可是终于把这一天盼到了。”面对这样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俊玉的心情稍稍释然。 东方俗人对身边的家人道:“快去看看小姐准备好了吗,催她快一点,不要误了吉时。”他回过头来又对俊玉道:“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明珊。” 随着一声“新娘子出门了”的唱和,鞭炮在锣鼓声中响起,明珊身穿嫁衣,头遮喜帕,在伴娘的搀扶下从内堂走出来。 俊玉看着新娘一步步走向花轿,不由莫名地紧张起来。明月剑上的血魄突然发出几下幽暗的红光,他的手,立刻握在剑柄上。 一股阴冷的气息卷过,冷风中挟着几片黄叶扑向俊玉。俊玉袍袖一挥,将冷风化解,手中拈住一片黄叶,黄叶上,一层薄薄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宇文剑带来的护卫立刻将两位少主护了起来。东方俗人上前一步,高声道:“朋友!既然来了我洛阴庄,就请出来喝杯喜酒。” 门外,一个面带三分落魄的年轻人走进来,竟是失踪了三年多的罗正成。东方俗人一眼认出了爱徒,惊喜异常:“是正成吗?你终于回来了!” 罗正成来到东方俗人面前,双膝跪地,拜道:“师父,您不成材的徒儿回来了!” “正成,真的是你,你瘦了,不过也成熟多了。这几年你都上哪里去了?为师一直惦记着你啊。”俗人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徒弟。罗正成觉得鼻子酸酸的,他突然觉得师父老了,变得非常容易动感情了,事实上,俗人一直就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所以,江湖上不少人背地里都叫他“老好人”。 俊玉的心却收紧了,他看到明珊正在揭开头上的喜帕,眼神中充满了对罗正成的关切与别后重逢的惊喜。 第119章 一叶秋心 迎亲2 俊玉的心却收紧了,他看到明珊正在揭开头上的喜帕,眼神中充满了对罗正成的关切与别后重逢的惊喜。 罗正成看到明珊关切的眼神时,精神为之一振,道:“徒儿错了,害您老人家为我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一走了之了。” “好,好,你能回来就好,比什么都好!今天是你珊妹出阁的日子,你能回来送送她也好。” 罗正成的脸色变得冷竣起来:“我就是为珊妹的事才专门回来的,但不是为了送她,而是要阻止她嫁给宇文俊玉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宇文山庄的二公子俊玉在众人心中是公认的文雅和善,突然间有人说他人面兽心,大家一时还真习惯不了。东方俗人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色,道:“正成,你不要乱说,玉郎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今天可是你珊妹大喜的日子。” 罗正成愤然道:“我不会无凭无据诬陷他!珊妹如果今天踏上花轿,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明珊微微皱起眉头,道:“师兄,我和二公子虽然接触不是太多,可是以我的眼光来看,他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他有些想法与现实格格不入,但并不代表他有什么不好的品格,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罗正成一脸痛心:“开始,我也以为他善良,可后来,我终于发现他骨子里也是一个风流成性,朝三暮四的人!” 听到这里,大家一片哗然。宇文剑道:“罗正成,你这话说出来也太离谱了,我弟弟对明珊姑娘的专一有目共睹,从未有过什么诽闻,说他风流成性,朝三暮四,这太可笑了吧?这话用在我身上倒是名副其实,至于玉郎,不可思议,简直是笑话!” 罗正成胸有成竹地说:“我没有根据是不会这么说的。” 明珊也道:“师兄,我们东方世家一向为人磊落,可不能随便冤枉人家。” 罗正成道:“珊妹,你也许以为我是因为妒忌宇文俊玉才这么说,不过,我自幼受师父教导,知道为人须坦荡光明,虽然我的确心里不好受,可也不会陷害他。” 宇文剑轻轻一笑:“罗少侠,你口口声声说我弟弟如何,总要拿出证据。” 罗正成冷笑一声:“我是认识了一位深受其害的女子,可叹,她现在已经流落风尘,身不由己,更何况你们宇文山庄势力如此庞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敢以性命为赌出来作证呢?” “这么说,罗少侠根本没有什么证据,单凭一句话就想陷我弟弟于不义之地?” 罗正成道:“我只问二公子一句话,你认识不认识一位名叫周紫烟的姑娘?” 第120章 一叶秋心 抢亲1 罗正成道:“我只问二公子一句话,你认识不认识一位名叫周紫烟的姑娘?” 俊玉微微一皱眉,没有马上回答罗正成的问题。 罗正成冷眼看着俊玉:“当然,周姑娘反正不在这里,二公子可以不承认认识这位姑娘。” 一旁的明珊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俊玉点点头:“我知道周姑娘。” “这位周姑娘曾经向你提过亲。” 明珊也想起来,她第一天到杭州时,碰上一个媒婆向俊玉提亲,提的就是这位叫周紫烟的姑娘。 罗正成继续道:“你对周姑娘始乱终弃,但又恨她一味向你提亲,担心坏了你和明珊师妹的亲事,你居然丧心病狂地陷害周家与叛臣勾结,害周家满门被抄,男子充军发配,女眷一律卖为官妓,周家老父不堪巨变,含恨九泉,老母一病不起,也撒手西去,周姑娘沦为娼妓,现在就在这洛阳城中!” 明珊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目光充满质疑地望着俊玉。 俊玉的眉头越蹙越紧,他与周紫烟从未谋面,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剑道:“玉郎在杭州时,曾经有过不少人家向他说媒,这位周紫烟姑娘也许是其中之一,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指责这位姑娘家里发生变故,都是玉郎所为。” 罗正成冷笑一声:“我想问问二公子,还记得这首诗吗?”他展开一条白绢,上面是一首用行书书写的五言绝句:“清涟结伴行,夜宿比翼影。地老同折翅,天荒共白翎。”字迹洒脱,颇见功底,非是一般人所能写得出来的好字,落款是“无忧岛主”。罗正成看着俊玉:“这可是二公子的亲笔?” 俊玉点了点头:“字是我写的,诗也是我作的,无忧岛主正是我的别号。这首《鸳鸯》是怎么到你手中的?” “难道二公子不记得因何作这首诗了吗?” “记得,我在诗社看到了一首题为《鸳鸯》的绝句,只觉得意境极佳,所以就和了一首。” “二公子可还记得那首诗?” 俊玉想了想,道:“如果没有记错,那首诗是这样写的,烛剪寸寸短,相思夜夜长。花间蝶蛱轻,同命羡鸳鸯。” 罗正成道:“二公子果然还记得周姑娘作的诗,这两首诗,不用我解释,所有的人都能看的出是表达相思之苦和海誓山盟的情诗,二公子在诗中已经对周姑娘做了承诺,要和她比翼白头,周姑娘一直珍藏着二公子的诗,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俊玉似乎在想什么,没有回答罗正成的质问,宇文剑道:“就算玉郎真的有一两个红颜知己又能说明什么?” 罗正成冷笑道:“对你们这样的人当然算不了什么,女人在你们眼里。就像一件衣服一样,穿厌倦了,随时可以脱掉丢弃。” 俊玉轻轻叹了口气道:“罗少侠,你今天来到这里,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阻止我和明珊的婚事。我们没有必要这么绕来绕去,说到底,你喜欢明珊,你想赢得她的爱情,是吗?” 罗正成道:“我喜欢珊妹是我自己的事,可是为天下的人伸张正义是另外一回事,我要让大家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俊玉道:“紫烟姑娘的事,我现在还不想说什么,这里面,太多疑问。如果你是为紫烟的事情而来,恕我今天不能奉陪,今天是我迎亲的日子,如果你是为了明珊而来,我可以和你谈谈。” 罗正成道:“珊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我当然不能看她往火坑里跳!我今天就是拼死也要阻止你娶她!” 第121章 一叶秋心 抢亲2 宇文剑沉声喝道:“罗正成,你太过分了,我宇文山庄岂是你随便小窥之地?” 罗正成愤然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宇文山庄的势力很大,可是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我不会怕你们的,你们尽管来杀我好了!” 俊玉抬手制止欲上前帮忙的护卫,道:“这是我和罗少侠之间的私人恩怨,跟宇文山庄和东方世家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什么大是大非,让我们单独解决。”他走到罗正成面前,道:“罗少侠,看来,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了结,不然,我是没有办法带走明珊,对吗?” 罗正成冷冷道:“不错。我喜欢珊妹已经很多年了,三年前我败给你,失去了她,现在,我要把她从你这个伪君子手中救出来。不过,我会光明正大地赢回那场输掉的比武,我向你挑战,你敢应战吗?” 俊玉的目光转向明珊:“明珊,罗少侠想从新来一场比武,以此来决定谁有资格娶你为妻,你同意吗?” 明珊显然很难做这个决定,如果再次比武,会让人觉得东方世家对婚姻大事出尔反尔,要是俊玉输了,显然对他不公平,要是罗正成又输了,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可如果不同意再次比武,眼下的局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结束。从感情上来说,她还是比较偏向罗正成一点,毕竟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而且她看到太多嫁到像宇文山庄这样的豪门的女人不幸的生活,实在对俊玉没有信心。 东方俗人显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他始终很尊重孩子们的意愿,毕竟这是他们终身的幸福,于是道:“正成,我懂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我们做事也要讲道理,玉郎和明珊的婚事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了,玉郎有权利拒绝你的挑战,你们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俊玉始终观察着明珊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明珊目光里的艰难,看到了明珊对罗正成的关切,他明白现在即使明珊嫁给自己,心里装的也始终是罗正成。于是坦然道:“罗少侠,我接受你的挑战。如果你这一次又败了,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骚扰我和明珊。” 罗正成的眼睛中闪动着刀子一样的笑:“我如果输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师妹面前!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就要解除和师妹的婚约!” 俊玉点点头:“我同意。” “按规矩,我挑战,时间和地点由你决定。” 俊玉轻轻一笑:“不用选了,就现在吧,反正是迟早的事。” 罗正成道:“好!那就请你选兵器吧,我就用手中这把长剑。” 俊玉连看也没有看腰间的明月剑,随手取过一名护卫手中的长剑,道:“少侠用剑,我们就还是比剑吧。” 第122章 一叶秋心 抢亲3 平地卷起一阵阴风,挟着肃杀之气。 罗正成的剑带着秋风扫落叶之势刺向俊玉。俊玉挽起剑花,挡住罗正成凌厉的攻势,剑式沉稳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 东方俗人看得皱起眉头,今天的比武显然不同两年前,罗正成的武功明显提高了许多,不可同日而语。他一时之间看不出罗正成到底是练了什么功夫,但总觉得这功夫亦正亦邪,杀气甚重。而俊玉的剑式杂七八糟,任何一个门派的剑式都可以被他拿来用,而且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是本门本派的弟子也未必能领悟到其中的精华。 俊玉应付得很认真,他知道,罗正成没有很大的把握是不会再次挑战自己,这个人虽然狂妄,但并不是个冲动的人,而且有自知之明,他的剑术的确出人意料地提高了不少,剑气中还隐隐挟着一股阴寒的杀气,这股阴气,不同他过去所练的内功,功力之高,剑气之狠,绝非泛泛之辈可以达到,完全可以列在当今高手之前列。十招之后,俊玉心中已经有底了,罗正成显然练了一种与以前的武功路数全然不同的功夫,而且在短时间内,达到了超越体能极限的高度,虽然杀伤力已经到了当今江湖几乎无人能敌的地步,但已经伤了内经五行,如果继续这样练下去,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罗正成之所以甘冒生命危险,练这阴险的剑术,显然有相当的原因是为了能打败自己,如果自己这次破了他的剑术,他一定还会继续疯狂练下去,结果一定是害人害己,明珊这么关心罗正成,到时候会怎么样呢?难道让明珊恨自己一辈子吗?明珊到底希望谁赢得这场比武呢?想到这里,他分神看了明珊一眼。 明珊的眼睛中都是担心,她在担心谁?俊玉稍一疏忽,罗正成的长剑擦着他的手背过去,留下一道血口。明珊紧皱眉头,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俊玉回手一剑,划破了罗正成的肩头,鲜血一出,明珊立刻神色大变,很是担心。 俊玉明白了,显然,在明珊心里,始终还是最在乎罗正成,这些日子来,虽然让明珊改变了许多过去对自己的看法,但依然还是没有真正打动她的心。于是,他的剑路开始露出凌乱之相,额头也开始冒出汗水,似乎有不支之相。 罗正成当然看出了俊玉的不支,心中冷笑,这些贵族公子,平日只知道吟风弄月,根本不好好练武,想当初,宇文俊玉在擂台上何等的威风,自己连三招都没有过去,现在,宇文俊玉也有今天!他暗自调息,将九寒剑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一刹时,周围的人感到一股强大的寒气扑面逼来,刮在脸上如同数九天寒时的北风般,刀割样的难受,于是逐渐向后退却。在彻骨的寒气中,人们看到罗正成的长剑卷起一股风暴,将俊玉困在剑光中央,俊玉似乎已经很难有还手之力。然后,是血光飞起…… 明珊大声喊道:“正成!剑下留情!” 罗正成的剑尖滴着鲜血,寒气瞬间消失。 俊玉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宇文剑急忙上前扶助弟弟,问:“玉郎,你伤得如何?” 俊玉轻轻吐了一口血,然后脸上挂起一分有些艰难的微笑:“罗少侠这几年果然没有虚度。我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其实,这几年来,明珊也始终没有忘记过你,在她心里,始终还是你更重要一些。好好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再错过了。”他转向东方俗人道:“世伯,对不起,让您失望了,不过,这样也许是个好的开始。我会回去对家父解释这件事情。小侄就此告辞。” 明珊看着俊玉在秋风中渐渐消失的背影,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心中某个没有注意过的角落失去,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似乎自己正在错过什么。 离开洛阴庄很远了,宇文剑对弟弟道:“玉郎,别装了,没人看见了。” 俊玉这才挺起胸膛,擦去嘴角的血迹:“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的?” “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干吗要便宜罗正成?那小子,不地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到深处无缘由吧!” 宇文剑怜爱地看了弟弟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取烦恼。” “别说我,大哥现在的烦恼只怕不比我少。” 宇文剑只是叹口气。 第123章 一叶秋心 中秋夜1 中秋的月亮总是圆得醉人,中秋的花儿总是香得醉人,中秋的醇酒总是美得醉人,中秋的心情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桂花浓郁的芬芳飘散在洛阳街头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清冽的秋风,飘入千家万户,飘进每一个人的心扉,这是一个团圆和美的日子,没有人想去破坏它的美好,在这一天,即使有再多的心事,都会深深藏起来,展开自己最温暖的笑颜,带回家去。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在这一天都有家可归,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真正快乐得起来。有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觉得冷清。 俊玉躺在房脊上,胸口上放着一丛桂花,呼吸着桂花馥郁的香气,仰望满天因明月而变得失色的星斗,心里始终有件事不能放下。 院子里,宇文剑抬头对着房脊高声道:“玉郎,我要去昊天的外公家里,你真的不去了吗?”俊玉高声回答:“不去,我不喜欢那种应酬的场面,我要在这里看星星!”宇文剑道:“一个人会寂寞的。”俊玉回答:“如果一个人的心是快乐的,他在哪里都会快乐:如果心是寂寞的,他即使在人海中也会感到寂寞。” 宇文剑品味着俊玉的话:“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人生总是越来越寂寞,一个人总要打发寂寞。” “是,打发寂寞也有许多方法,你是不断给自己寻找刺激,我却喜欢看日月星辰,花开花落。” 宇文剑一笑:“好,我不打搅你的雅兴了。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香满楼来了几个新人,其中一个叫做紫烟的姑娘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江南人氏。” “大哥,你知道我的性格。”俊玉依然躺着没动。 “听说,她的诗做得很好。” 俊玉忽然坐起来:“你是说,她有可能是周姑娘?” 宇文剑道:“我没见过周姑娘,是不是她我不知道,你要是有兴趣,自己去看吧,我可要走了,昊天要等急了。” 香满楼是洛阳最大,最豪华,最奢侈,姑娘最销魂,美酒最香醇的妓院。今夜热闹非凡。今天这样的日子,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但是许多漂流在外的异乡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回家,于是便要想方设法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花钱买醉,谁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独自孤灯清影面对寂寞。香满楼当然是个极好的去处,美酒、佳人、欢歌、笑语,人间一切美妙的享受这里都有了,当然,能到香满楼这样豪华奢侈的地方来的都是非常多金非常有地位的人。 俊玉从里面出来,有些落寞,他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第124章 一叶秋心 中秋夜2 俊玉从里面出来,有些落寞,他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独自走在飘满桂花香的洛阳,俊玉感到冷清,这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在他决定成全罗正成的时候,曾经觉得自己能做到如此无私,还是很伟大的。可是现在,他有些迷茫,因为,心痛让他明白了爱情原本就是自私的。可是,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只能暂时抛开心痛,衷心希望明珊能够得到她自己所期望的幸福。 一阵悠扬的埙声从洛水边停泊的一艘船上传来,埙声哀婉伤感,缠绵着江南小调的乡思,倾诉着无尽无奈的闺怨。 俊玉停步,不知不觉被埙声中的情绪感染,发出一声轻轻的长叹。 船中传来一人朗朗笑声,笑声中充满了不羁与傲岸,那人高声道:“岸上的朋友!在这中秋之夜,缘何独自一人叹息呢?有兴趣来船上与我这个俗世中人一同喝上几杯吗?” 俊玉觉得声音熟悉:“是萧兄吧?” “正是。” “萧兄船上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你是在问吹埙的人吗?是一位才艺双全的姑娘,江南人氏,名叫紫烟。” 俊玉微微一愣,这么巧,自己要寻访的人,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 船舱内点着琉璃灯,小桌上摆着四色精美的点心,四色名贵的干果,四色时令的鲜果,一樽雕工精细的桂花玉壶,三个玉质酒杯。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萧邃,另一个,是位相貌文雅秀丽的女子,一身烟蓝色衣裙,手中捧着一只埙,应该就是紫烟。 俊玉看看酒杯,问:“还有别人吗?” 萧邃一笑:“没有了,这只酒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俊玉坐下:“萧兄怎知道我今晚会来这洛河边,这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只是感觉你会来这里,这大概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一定想先认识一下紫烟姑娘吧,她是江南杭州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擅长写诗。”萧邃介绍完,紫烟起身向俊玉飘飘一拜,俊玉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茉莉花香。萧邃又补了一句:“紫烟姑娘可是名满天下的红人。” 紫烟茫然地看着萧邃:“名满天下?紫烟来到这洛阳不过数日,即便小有名气,也谈不上名满天下。” 萧邃道:“你还不知道,你和宇文山庄二公子的一段浪漫痛心的爱情故事,在江湖中早已经传扬开了。” 紫烟淡淡一笑:“都已经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我已经把他忘记了。” 萧邃笑到:“我看也是,你真的把他忘了,连面对面也不认识他了。” “什么?”紫烟惊诧万分,目光转向俊玉:“你是说,他是玉郎?这怎么可能?那我以前认识的玉郎又是谁?” 俊玉道:“紫烟姑娘,你以前真的见过我吗?” 第125章 一叶秋心 两个玉郎1 “是。不!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但就是你。” “我就是我,从来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紫烟姑娘,我不知道你见过的玉郎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因何假扮我,但我还是为你因此受到的伤害而深感不安。我今天还特意去香满楼找你,可惜你不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紫烟的神情从惊愕变成失落,又从失落变成平静,道:“二公子找我是想让我为你澄清那些谣言,证明周家的事跟宇文山庄没有关系吗?” 俊玉为紫烟的平静感到意外,他本意确实是想澄清这件事,可面对紫烟的平静,他反倒觉得很不安,一个人如果不是受到很大的打击,是不会有这样心灰意懒的表现的,显然,周紫烟根本已经不在乎伤害自己的到底是哪个“玉郎”了,只不过因为出现了两个“玉郎”而有些惊异。他叹息道:“那个我对你的伤害真的这么大?让你连愤怒和悲伤都没有了吗?” 紫烟淡淡一笑:“愤怒也愤怒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死也死过了。二公子有没有听过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无可挽回,玉郎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都毫无意义。我曾经倾慕诗中的玉郎,被诗中浪漫唯美的意境感染,却不知道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差异在哪里,以至于连累家人到今天的地步。现在我已经醒了,一个人在诗篇中可以随心所欲,尽情表达希望,但是在现实中,你却不得不换上另外一面。每个人都虚于伪装自己,每个人都有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就算玉郎也一样。地老同折翅,天荒共白翎。写得多好啊,可是现实中的玉郎不是照样没有勇气跟自己爱慕的姑娘白头到老吗?” 俊玉仔细品味着紫烟的每一句话,但觉悲凉,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邃道:“你们两个真是一见如故,谈得如此投机,倒显得我多余。我干了这杯酒先走一步,紫烟就代我招待今天的贵客。” 俊玉忙道:“萧兄,你是此间主人,你怎么能走?” 萧邃抬头看了看天,道:“今天是中秋佳节,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回去一同赏月呢。我没别的意思,玉郎和紫烟姑娘都是形单影只,既然同在异乡为异客,不如结伴共度佳节,叙叙乡情吧。” 萧邃走了,船上只剩俊玉和紫烟两个人相对无语,船外,洛水的水流声清晰可闻,秋虫在岸边草丛中不停地鸣叫,一轮明月当空。 第126章 一叶秋心 两个玉郎2 紫烟先打破了沉默:“萧公子既然让我陪陪二公子,二公子是听曲呢,还是喝酒?” 俊玉道:“我心不在此。” “二公子是想早日澄清事实,以便解除天下人对你的误会,更主要的是明珊姑娘对你的误会,是吗?” 俊玉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其实,天下人怎么看我,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俗世浮名,无所谓。也许,我可以为周家和姑娘找出真相,讨还公道。” “有用吗?对我来说,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再不是从前那个清白多情的周家小姐了。就算追究清楚了对我也毫无意义。当然,对公子您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您放心,我一定会证明您的清白。” “我——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俊玉一时不知道话该怎样说才更合适。 紫烟笑了:“公子不必说了,你我萍水相逢,还是各安天命吧。” “紫烟姑娘,朋友的事,我不能不管。我是说,在我读到你的诗的时候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是谁,可我一直希望能够和你成为朋友。” 紫烟目光中有了一种柔和的东西:“多谢公子这番话,让我感到世间尚有温暖。” 两个人一同站在船舷,望着水中晃动的月影,紫烟忍不住随口吟道:“明月水中明月心,桂花壶里桂花醇。” 俊玉感到了紫烟对家乡和亲人的深深思念,触景生情,也有几分伤感,接道:“寂寞风送寂寞秋,孤单舟上孤单人。” 气氛一时凝结,良久,俊玉问:“姑娘是如何认识那个玉郎的?” 紫烟的眼眸中掠过深深的痛苦,长长叹息了一声:“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必再提。” 俊玉叹息一声,于是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紫烟无奈地笑笑。 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声,明月已经西沉,东方,启明星悬在天际,一丝清冷的微白出现在天地交接之处,天亮了。 俊玉的心里沉甸甸的,他能体会到紫烟是在怎样一种痛苦中熬过来的,深深爱着一个人,又被这个人欺骗,弄得家破人亡,沦落风尘,却又发现原来自己爱的人根本不是那个人,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很想帮紫烟,可紫烟不愿意接受他任何帮助,留给他的,只有沉重。 第127章 一叶秋心 云雨 美丽的月色,令多少人今夜难以入睡?清冷的月华,可知多少人心中比你更冷清? 在萧府的庭院中,弥漫着桂花馥郁的香气,沙雨显得格外开心,她刚从塞外来到洛阳,已经很久没有和萧邃在一起这样开心地喝酒,这样纵情地欢笑了。萧邃的心情似乎很好,沙雨一时兴起,令乐师奏起舞曲,在庭院中跳起欢畅的胡旋舞来。玫瑰红色的裙子飞快地旋转着,灵活的腰肢带动丰满的身躯充满诱惑地摆动着,一双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闪动着星辰一样的光彩。萧邃怀抱着刚刚熟睡的女儿,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和,看到沙雨开心的样子,他有些过意不去,这段日子,冷落了母女二人,雪儿要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更何况沙雨还为自己生下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想到这里,他把吟冰交给奶娘,起身揽住沙雨的腰,进了西厢。 女人许是太久没有男人的雨露滋润了,显得迫不及待,娇喘着撕扯着他的衣衫,火热的樱唇寻找着他的唇。他在顷刻间爆发了,一把撕开女人的裙子,没有任何前奏,直接进入主题。虽然女人已经生育过,可仓促间还是适应不了他的硕大,连连呼痛,他紧闭双唇,眼中闪动着幽冷的光,使得他魅惑的脸庞有些邪恶,他并没有轻缓他的进攻,他知道他的女人会越来越喜欢这样的野蛮。很快,那种欲仙欲死的快感冲淡了先前的疼痛,女人呻吟着,扭动着,迎合着,深点,再深点,她发出一连串的咿呀,蜜液不断涌出,暧昧的湿声响彻,一阵强劲的冲击后,女人大叫一声,全身绷紧,达到了顶点。 云雨过后,沙雨紧紧搂住萧邃,似乎生怕他突然离去,她带着深深的幽怨半嗔道:“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这么久,连封书信也没有。” “近来很忙,反正你不是来了吗?”萧邃应付,这段时间他确实忙,可是再忙也不至于没有时间写封信,难道自己心变了吗?不再有当初见到沙雨时的兴奋和激情了吗?他一直以为找回了雪儿,可总也回不到以前和雪儿在一起的柔情蜜意,姐妹俩的容貌一模一样,感觉却大大不同。没有见到沙雨前,雪儿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直栩栩如生,就像用刻刀刻在他心上,但现在,雪儿的音容笑貌越来越模糊,就像蒙上灰尘的铜镜,怎么也看不清楚。不可能,他怎么会忘记雪儿呢,他用心端详怀抱中的女人,想要牢牢记住她的面容。 沙雨被看得吃不住,笑问:“这么看人家,像是要把人家吃掉似的。” 萧邃感到一些失望,女人的眸子中没有雪儿那种清亮深情的温柔,虽然沙雨对自己一片痴情,可是在她身上,始终比她姐姐缺少了点什么,他叹了口气。 “怎么?我的脸不美了吗?是不是我最近胖了许多?生完孩子,就是止不住的发福,以后我会注意的,我要做萧大哥眼中最美的女人。” 萧邃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其实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沙雨是不是胖了,他只想找回雪儿,他想起雪儿第一次为他煮饭时弄得满脸烟灰,脏兮兮地端着一碗煮糊的肉汤送到他嘴边时,那一刻,他觉得雪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沙雨不愿意了:“萧大哥,你怎么了,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又有了别的女人?” 萧邃皱了一下眉头。 沙雨立刻道:“是啦,一定是玉恋云,你一路带着她,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又会做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勾引男人,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难道你忘了,我姐姐是被她害死的,你说过,你恨她,你不会喜欢她的,是不是?” 萧邃不耐烦地说:“好了,别说了!” “怎么,你害怕提起她?难道说,你真地爱上她了?” 萧邃有些反感,雪儿从来不会这样胡乱猜疑,更不会这样盘问自己。 沙雨却没有发现萧邃的反感,继续道:“你说话啊,是不是?你不说话就是心虚!” 萧邃皱眉:“随便你怎么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随便我说?你就是喜欢那个小妖精了,是不是?” 萧邃暴怒,一把推开沙雨,恶狠狠地说:“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要不要我做给你看!”提到恋云,此刻她也许正在跟宇文剑卿卿我我。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的感觉,糟糕的简直像坐牢的时候嘴里嚼着发馊的黑面窝窝,眼睛却看着狱卒大嚼香喷喷的鸡腿。他实在忍无可忍,丢下还在惊愕的沙雨,甩手而去。 第128章 一叶秋心 喜帖1 中秋过后,俊玉常常出现在香满楼。他想帮助周紫烟,包括为紫烟赎身,安顿紫烟以后的生活问题,可紫烟除了不拒绝同他吟诗作画,对他提供的任何其它帮助一概谢绝。好在紫烟没有把他当作纯粹的嫖客,这让俊玉多少还有些安慰。不管怎么说,周家的事因自己而起,紫烟的将来也就成了自己的责任。他懒得理会那些关于他和紫烟的流言蜚语,每天都要出入香满楼,至少这样做可以挡住那些想找紫烟的嫖客,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诚意会感动或者说服紫烟接受自己的帮助。以他的谦和,短短几天就和香满楼的每一个姑娘都成了朋友,大家也都格外的照顾紫烟,隐约明白一些前因后果的姑娘,更是对俊玉好生敬重。 可是,紫烟的名气终究还是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身份也越来越尊贵。为了紫烟,俊玉甚至跟一些权贵发生了冲突,闹得最凶的是当今国舅爷的侄子——杨公子。这让紫烟万分难受。 九月初四晚,明珊突然来到香满楼。 俊玉的脸上依然挂着优雅的微笑,月白的长衫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丝光。 明珊很淡的一笑:“玉郎的风度越发俊雅了,难怪会让洛阳的姑娘趋之若鹜。” “你这是在挖苦我呢。” “怎么会呢?我说的是实情。”明珊已经把语气放得非常柔和了,但还是听得出话里的挖苦。 俊玉笑得不是那么自然了:“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真正了解我?” 明珊道:“我是否了解你不重要,要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否让人理解。不说这些了,今天我来是向你送喜帖,我去北府找过你,你不在,他们说,在这里一定可以找到你。希望三天后你能来。” 俊玉接过那红得烫人的喜帖,心里别样难受,但还是微笑道:“恭喜你,我一定会去。” 明珊看了俊玉一眼,目光柔和些许,道:“希望我也能早日喝到你的喜酒。” 俊玉笑了笑,心有些痛。 明珊又说:“那位周姑娘其实也挺好的,才华横溢,人也非常漂亮,听说,为了她你还得罪了当今杨相的侄子。虽然你过去伤害了她,以后若能好生对待她,也算对她有个交待。” 俊玉叹口气:“周姑娘是我的朋友,对朋友,玉郎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 明珊的眼光有些异样:“仅仅只是朋友吗?玉郎,始乱终弃,是要被天下人所不齿的。” 俊玉苦笑道:“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真的没有什么。” 明珊冷冷道:“你令她家破人亡,至今还要推卸责任!” 第129章 一叶秋心 喜帖2 俊玉轻轻摇了摇头:“不错,她的不幸的确是因我而起,但那是有人假冒我造成的,不能因为这样,我就必须要爱她、娶她,爱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明珊皱起眉头:“有人假冒你?可笑,在杭州城谁不认识你,周姑娘会不知道你吗?再说,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假冒你?如果真有此事,为何不让周姑娘把那人的相貌画出来,好找到那个人为周姑娘一家讨还公道,也为你洗去不白之冤。” 俊玉道:“我也曾这样对周姑娘说,可周姑娘不同意。” “怎么可能不同意?难道她就不恨那个人吗?” “她说,她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就是那段时光,她宁愿让他留在美好的记忆里。”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这不会又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吧?”明珊显然并不相信。 俊玉的心又是一痛,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明珊相信自己。 “明珊姑娘。”周紫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香满楼里出来了,她娉婷地走到明珊面前,微笑着,“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天见到你本人,实在很幸会。” 明珊打量了紫烟一眼,看她气质不俗,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道:“要是我没有猜错,你一定就是周姑娘了。我听说过你的事,一直很同情你的遭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紫烟轻轻摇摇头:“明珊姑娘,天下比我不幸的人多得是,他们更需要关心,我自己还能照顾我自己。明珊姑娘,我一直想跟你说说话,不知道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明珊看了俊玉一眼,道:“周姑娘,我也想跟你说说话。” 俊玉叹了口气。 紫烟对俊玉款款一笑:“二公子,不好意思,我和明珊姑娘叙话,要冷落你了。” 俊玉笑笑,转身离开香满楼。 月儿渐渐过了中天,天已过了丑时。 明珊从来没有听人如此细腻地讲述过俊玉,从紫烟口中念出的俊玉的每一段诗篇是那么动人,词句是那么优美:每一个关于俊玉的故事都是那么清新,充满暖暖的阳光:每一句赞扬都是由衷地发自内心,不掺丝毫的做作。她终于明白在紫烟这件事上,自己一直误会俊玉了,她开始试着用另一种眼光去看俊玉了。她问紫烟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多关于俊玉的事情,紫烟只是笑笑,说:“明珊姑娘,你是个知书识礼的明白人,应该懂得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若干年之后当你想找回它的时候,它却已经回不到当初的味道,随着岁月侵袭,你的心也会完全死去。”明珊就问:“紫烟姑娘,既然那么喜欢玉郎,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紫烟说:“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二公子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第130章 一叶秋心 喜帖3 明珊从来没有听人如此细腻地讲述过俊玉,从紫烟口中念出的俊玉的每一段诗篇是那么动人,词句是那么优美:每一个关于俊玉的故事都是那么清新,充满暖暖的阳光:每一句赞扬都是由衷地发自内心,不掺丝毫的做作。她终于明白在紫烟这件事上,自己一直误会俊玉了,她开始试着用另一种眼光去看俊玉了。她问紫烟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多关于俊玉的事情,紫烟只是笑笑,说:“明珊姑娘,你是个知书识礼的明白人,应该懂得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拥有,若干年之后当你想找回它的时候,它却已经回不到当初的味道,随着岁月侵袭,你的心也会完全死去。”明珊就问:“紫烟姑娘,既然那么喜欢玉郎,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紫烟说:“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二公子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明珊的心不再平静,二十年来,她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心乱的感觉。 回到洛阴庄时,罗正成还在等她,脸色很难看:“为什么这么久?是不是他又纠缠你了?早说你不要去了,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明珊静静地说:“正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还能怎样?” 明珊一笑,带着哄孩子的语气道:“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我是担心你。” “不放心我,怕我跟别人跑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安全。”罗正成有些急了。 明珊了解他一向不喜欢开玩笑,于是不再戏弄他了,道:“我是和周紫烟在一起说话,才耽误了时间。” “你去找周紫烟了?” “是正巧碰上了,不过,至少今天让我知道原来我们是误会玉郎了,他以前从来就不认识周姑娘,是有人假冒他,周姑娘已经把一切都向我说了,玉郎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就安心了。” 罗正成闻言冷笑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也许,是周紫烟受人要挟,总之,我是信不过宇文山庄的人!” “你真是牛脾气,反正是真是假,到最后自有公断。好了,都四更天了,快去休息吧,注意身体。” “你也一样,早些睡吧,不要太操心了。” 打发走了罗正成,明珊才轻轻松了口气,罗正成哪里都好,就是这一个坏毛病,小心眼,这些年来,总是自己让着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想想和俊玉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用如此,向来是俊玉让着自己。俊玉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不用你做任何解释,任何说明,他就知道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他对你的一切都能表现出宽容和理解的态度来,让你有一种暖暖的舒适感。 第131章 一叶秋心 出嫁 连绵不断的秋雨,下得洛阳城到处泥泞,如无必要,没有人愿意到冰冷的雨水中走一圈,积雨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心烦,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秋雨不像春雨,春雨给人的是生机勃勃的印象,细细的,润润的,草叶带着露水的新绿,空气中到处是泥土的芬芳,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秋雨就不同,打在残绿枯黄的树叶上,越发让你觉得冷的无情,落在身上,寒意便透入骨髓,让你从骨子里感到生机勃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严冬马上就要来了。 俊玉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明珊出嫁的日子怎么能够碰上这冰冷的阴雨天呢? 这几天,他一直在城南的万佛寺听方丈讲禅,秋雨敲打房檐的天籁伴着古寺悠远的诵经声,让人有一种虚怀若谷、置身世外的幻觉。他喜欢这种幻觉,这种幻觉可以让他的心情恢复以往的平静,达到一种无欲无求的境界。 在这里,他还可以无所顾及地冥思,不必担心有人用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俗事打断他的思路。其实,大多时候他什么也没有想,剩下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倒很想考虑一下发生在身边的事,可怎么也不能进入状态,这与他以往清晰的头脑很不相符,感情有时候的确让人头昏脑胀。 傍晚,雨停了,天空明亮起来,西边的云朵被夕阳镀上绚丽的金红色,如火般燃烧着。俊玉呼吸了一口雨后山林中清新的空气,看来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北府,眼皮忍不住又开始跳,已经三天了,虽然他不是很相信一些说法,可这跳得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香满楼的小厮不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说不清是雨水打湿的还是汗水浸湿的。俊玉知道预感应验了,不是很重要的事,香满楼的小厮决不会跑来这里找他,知道他在万佛寺的只有大哥一个人。紫烟要嫁人了,请他去见最后一面。 明珊出嫁那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洛阴庄更是热闹非凡。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东方俗人满面红光,做了新郎官的罗正成更是春风得意,自幼失去双亲的他,现在成了俗人独生女儿的上门女婿,将来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第132章 一叶秋心 噩耗1 当门外的执事报唱到宇文山庄的名字时,宾主似乎都有一些紧张,不约而同地望向大门。新娘子明珊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在给宾客敬酒的罗正成,有些担心他会给前来贺喜的俊玉难堪。罗正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掠过一丝反感,但很快就换上笑容,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罗正成向大门的方向迎了过去。 俊玉和宇文剑并肩走进来。今天,他特地在白色的袍子外加了一件红色的鹤氅,面带微笑,走向一对新人。 罗正成跟俊玉说话的口气虽然生硬,但气氛基本还算融洽,等到俊玉和宇文剑去向东方俗人问好时,明珊终于松了一口气。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几名公差随着执事进来。 宴席立刻安静下来。一个捕头模样的汉子直接来到东方俗人面前,先是一礼,然后才说:“东方前辈,您在咱们洛阳的威望是人所共知的,小人如果不是有公务在身,是万万不敢在这种场合来打搅前辈,只因今天的宾客中有人犯了王法,所以才贸然打搅。” 东方俗人阅世已多,碰上这种事还是头一次,按理说,来他家的都是江湖中的朋友,谁身上没有背着案子,但是只要不是在洛阳当地犯案,官差多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即使是非办不可的案子,也从不找上门来,却不知这一次是为了哪一桩,于是问:“姜捕头亲自带着弟兄来,自然一定是为了棘手的大案,可是今天是小女的喜宴,捕头能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等这喜宴过后再办案呢?” 姜捕头道:“不是在下不给前辈面子,这件事上面有人过问,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不然,咱们弟兄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 “有人昨夜把当今国舅爷的老丈人准备过门的填房新夫人给杀了,这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咱们兄弟可是担待不起。” 姜捕头的话一出口,下面一片嘘声,很多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冲着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热闹了,昨晚,哪个不长眼的,在洛阳这种地方谋杀皇亲国戚,简直是找死。 东方俗人知道这事情大了,怕是自己也扛不住,于是道:“既然这样,老夫也无话可说,不知姜捕头要捕的嫌犯是谁?” 姜捕头目光从宇文剑脸上掠过,微微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俊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宇文剑抱拳道:“宇文少庄主,得罪了,在下奉命将人犯宇文俊玉抓捕归案。”几名官差立刻将俊玉围了起来。 这一下,可是全场皆惊,要抓的居然是宇文山庄的二公子宇文俊玉!谁不知道宇文山庄黑白两道通吃的背景,谁不知道俊玉是个一向不过问江湖是非的人,他怎么突然就成了谋杀人命的要犯了? 宇文剑挡住姜捕头:“姜捕头,我们也算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我弟弟一向与世无争,是不是误会了?” 姜捕头道:“误会不误会,我不知道,只有等大人问过案子才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来抓人?” 姜捕头知道宇文山庄的背景,说话也比较谨慎:“如果大人没有充分的证据,是不会命在下捉拿二公子。” 宇文剑道:“我还是不明白,玉郎怎么会跟国舅的丈人的新夫人扯上关系。” “这要问二公子了。” 俊玉茫然的摇摇头:“我也很迷茫。” 姜捕头道:“二公子昨夜可去过香满楼?” “去过。” “可是和紫烟姑娘在一起?” 俊玉微微皱起眉头:“是,姜捕头问这些干什么?这和那死去的新夫人有什么关系吗?”俊玉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只是不想承认,只想再听姜捕头亲口证实一下。 第133章 一叶秋心 噩耗2 姜捕头道:“二公子和紫烟姑娘关系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不会不知道紫烟姑娘就是那位新夫人吧。昨夜,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你天黑进了香满楼,四更时分出了香满楼,今天早上,有人发现紫烟姑娘的尸体倒在床上,经仵作验尸,死亡时间约在四更天,死因是喉骨被外力捏碎导致窒息身亡。现场留下有二公子的亲笔题写诗画的折扇一把,墨迹尚新,而且,从二公子离开一直到清晨发现紫烟姑娘的尸体,再没有第二个人进入诗香姑娘的房间,这一点,平常伺候紫烟姑娘起居的丫环可以作证。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全是看在东方前辈的面子上和宇文老庄主的面子上,如果二公子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公堂上向大人询问。当然,在下知道今天在场的都是江湖中的好汉,宇文山庄也不乏高手在场,我要带走二公子自然是不自量力,无奈姜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和弟兄们的前途都在姜某身上,二公子真的要走,姜某也不拦,只请二公子先将在下的人头割下,也好让在下有个交代,在下的弟兄们一定不会为难二公子,放二公子出去,他们自会提着姜某的人头回去复命,只怪我们力不能敌,抓不住人。” 俊玉的心一下沉到了冰窟里,昨晚他确实去了香满楼,是为紫烟从良出嫁践行,但紫烟并没有告诉他要嫁给谁。这才刚刚过去几个时辰,紫烟怎么就阴阳相隔了呢?好久他才提起精神,问:“你是说,紫烟她死了?” 姜捕头不语,凭他多年办案和阅人的经验,也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杀人凶手,但是,做这一行,不能凭感觉办事,容不得他有丝毫的个人感情在里面,他必须带走俊玉。姜捕头道:“二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兄弟们可要执行公务了。” “姜捕头。”宇文剑道,“一定要带走玉郎吗?可否容我先去通融一下?玉郎一定是冤枉的,我相信我的弟弟。” 姜捕头道:“实话跟您说,这件事不好办,是国舅爷拿帖子交代下来的,杨公子督办,我家大人也顶不住,我只能说这么多,少庄主也该明白怎么办了。” 俊玉道:“大哥,不要再难为姜捕头了,我跟他去就是了。” 姜捕头道:“二公子和少庄主这么关照在下,在下和弟兄们在里面也一定会关照二公子,请少庄主放心。” 宇文剑点点头,他很明白,这是在洛阳,除非他是不想要宇文山庄这份家业了,否则决不能和官差来硬的,于是对俊玉道:“玉郎,放心,你不会在里面待得太久。” 俊玉只是笑了一笑,然后对姜捕头道:“姜捕头,我们走吧。” 姜捕头长长松一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 罗正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从头看到尾,直到俊玉被带走,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来。 第134章 一叶秋心 流放1 姜捕头道:“二公子和紫烟姑娘关系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不会不知道紫烟姑娘就是那位新夫人吧。昨夜,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你天黑进了香满楼,四更时分出了香满楼,今天早上,有人发现紫烟姑娘的尸体倒在床上,经仵作验尸,死亡时间约在四更天,死因是喉骨被外力捏碎导致窒息身亡。现场留下有二公子的亲笔题写诗画的折扇一把,墨迹尚新,而且,从二公子离开一直到清晨发现紫烟姑娘的尸体,再没有第二个人进入诗香姑娘的房间,这一点,平常伺候紫烟姑娘起居的丫环可以作证。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全是看在东方前辈的面子上和宇文老庄主的面子上,如果二公子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公堂上向大人询问。当然,在下知道今天在场的都是江湖中的好汉,宇文山庄也不乏高手在场,我要带走二公子自然是不自量力,无奈姜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和弟兄们的前途都在姜某身上,二公子真的要走,姜某也不拦,只请二公子先将在下的人头割下,也好让在下有个交代,在下的弟兄们一定不会为难二公子,放二公子出去,他们自会提着姜某的人头回去复命,只怪我们力不能敌,抓不住人。” 俊玉的心一下沉到了冰窟里,昨晚他确实去了香满楼,是为紫烟从良出嫁践行,但紫烟并没有告诉他要嫁给谁。这才刚刚过去几个时辰,紫烟怎么就阴阳相隔了呢?好久他才提起精神,问:“你是说,紫烟她死了?” 姜捕头不语,凭他多年办案和阅人的经验,也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杀人凶手,但是,做这一行,不能凭感觉办事,容不得他有丝毫的个人感情在里面,他必须带走俊玉。姜捕头道:“二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兄弟们可要执行公务了。” “姜捕头。”宇文剑道,“一定要带走玉郎吗?可否容我先去通融一下?玉郎一定是冤枉的,我相信我的弟弟。” 姜捕头道:“实话跟您说,这件事不好办,是国舅爷拿帖子交代下来的,杨公子督办,我家大人也顶不住,我只能说这么多,少庄主也该明白怎么办了。” 俊玉道:“大哥,不要再难为姜捕头了,我跟他去就是了。” 姜捕头道:“二公子和少庄主这么关照在下,在下和弟兄们在里面也一定会关照二公子,请少庄主放心。” 宇文剑点点头,他很明白,这是在洛阳,除非他是不想要宇文山庄这份家业了,否则决不能和官差来硬的,于是对俊玉道:“玉郎,放心,你不会在里面待得太久。” 俊玉只是笑了一笑,然后对姜捕头道:“姜捕头,我们走吧。” 姜捕头长长松一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 罗正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从头看到尾,直到俊玉被带走,嘴角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来。 第135章 一叶秋心 流放2 转眼已经是十月,终日不见阳光的牢房中阴冷异常。 宇文太并不是第一次踏进这个牢门,年轻时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也曾在这个牢狱中呆过一段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是狱卒的脸孔都陌生了。他今天来,是来接儿子出去,而且是父母官亦步亦趋的亲自陪着进来接人的,几十年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地位。 俊玉瘦了一些,也许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皮肤显得苍白,不过精神还算好,不像其他的囚徒,坐了几天牢,就变得没有了人样。因为心里知道有爹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爹爹会是他最牢固的靠山。 宇文太见到俊玉只说了一句话:“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出来第二天,俊玉就来到紫烟的坟前,焚烧祭文。明天,他就要随军出发了。这一次,因为有宇文太在官场中的面子,只是判了他损毁官家财物的罪名,因为紫烟死时还没有从良出嫁,她的身份还是官妓,不能算是一个人,只能做奴隶、财物来算,所以判罚赔偿纹银三万两,并处充军三年。当然,是去关外宇文太一位故交李总兵麾下。 看着紫烟转眼变成了一座孤坟,俊玉的心里不是滋味,爱上自己,是紫烟今生最大的不幸。 又有一个人来到紫烟的坟前,俊玉没有回头就知道是姜捕头。和姜捕头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他已经能够准确地分辨出姜捕头的脚步声和身上的气息。于是问:“姜捕头来这里有事吗?” 姜捕头道:“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来送送你。” “为什么不明天送?” “你是跟李总兵走,明天送行的人一定多,有些话,我说了不方便。” 俊玉道:“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说了。”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只可惜我的职责是抓人,不是办案。” “我明白。” “官场中,昧良心的事太多了。紫烟姑娘死得很惨,是被人先奸后杀,我去的时候,她的手脚还被捆在四个床柱上,身上到处是被虐的痕迹,嘴巴被一团衣物堵上,她的神情很惊恐,死不瞑目。相信以二公子的为人还有跟紫烟姑娘的交情,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来。” 俊玉脸色铁青:“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在此之前,我根本不敢保证你能活着出去,有人一定要你死。死人是不能为朋友伸冤的。” “真正的凶手是谁?是那个要我死的人吗?” “不,至少有五十个人可以证明那个要你死的人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既然紫烟姑娘就要嫁进他家了,他也没有这个必要下狠手,他只不过利用这件事陷害你而已。” 俊玉眉头紧锁:“那还会有谁这么仇恨紫烟姑娘?” 姜捕头道:“也许,那个人恨的不是紫烟,而是你,他是在利用紫烟来伤害你。” 俊玉沉默,紫烟的死只能暂时成为一个迷,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查了。但是,他还会回来,他要给紫烟一个交待,是自己连累紫烟沦落到今天的惨死。 第136章 飘雪 听琴 北府的上空笼罩着铅一般沉重的彤云,很快,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 大厅上,站满了人,都是掌管宇文山庄在黄淮一带地方势力的头目,他们有些曾是叱咤江湖的好汉,有些是精于算计的生意场上的老手,有些是在当地受人敬重的乡绅,此刻,全都耷拉着一贯高傲的脑袋,满脸的晦气,等着听庄主的教训。 宇文太的手轻轻拍打着厚厚的账簿,已经有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了。眼前站着的人都是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宇文山庄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班忠心耿耿的人,虽然他们性格不同,秉性各异,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缺点,但他们对他宇文太是绝对没二话的。现在,他们几乎同时遭遇强大的对手,经营的生意不同程度的折本,他们都感觉对不起庄主对他们的信任,他们全都是自愿来接受处罚的。如果宇文太现在说要他们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宇文太只是平静地说:“大家都先回去吧,如果有谁今年经济上实在紧张,就从山庄先支些银子,等过了眼下的难关再说。” 大伙的头垂得更低,庄主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脸上无光。 宇文太笑笑:“这都是怎么了?以前遇到过的艰险和困难不知道是现在的多少倍,也没见大家如此垂头丧气过,怎么?过惯一帆风顺的日子,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就灰心了?” 大家依然神情沮丧。 宇文太道:“情况我都知道了,有人故意在跟我们作对。早点回去跟家人过年吧。记住,再难,咱们宇文山庄的威风不能倒!过了年,我自会处理这些事情。” 众人的情绪这才好了起来。 打发走了这些人,宇文太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问于管家:“少庄主哪里去了?” 于管家垂手回答:“少庄主去了曹大人那里,说是为了今年士卒的冬衣,往年这项生意都是交给咱们采办,今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静,听说,是交给了一个姓花的商人,而且还是杨国舅亲自关照的。” 宇文太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于管家倒退了几步,退出大厅,只剩下宇文太和严郎两人。红红的碳火在火盆里燃烧着,空气有些闷,大概是刚才来了太多人的缘故。严郎走过去打开两扇紧闭的窗子,让外面清冽的空气换进来,冷风一吹,人立刻觉得精神了许多。严郎从十五岁起就跟着宇文太,二十年来寸步不离,他非常了解宇文太的脾气了,宇文太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庄主需要什么,他从来没有让宇文太失望过,宇文太也一样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在他心目中,宇文太行事永远都是顶天立地,他这一辈子没有跟错人。 凛冽的北风断断续续送来一阵幽婉的琴声。宇文太突然叹了口气,道:“严郎,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严郎怔了一下,很快关上窗子。 大厅恢复沉寂,宇文太继续闭目养神。 风似乎小了一些,琴声丝丝缕缕钻进人的耳朵,直透心脾。严郎听得有些入迷,琴声似在讲述一个少女无限哀婉的心事,仿佛有一双少女清澈而忧伤的眸子在悄然消逝的时光中痴痴期盼着什么。 严郎的耳朵听到庄主的呼吸有了一丝很微弱的变化,好像很慢很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叹息。他看庄主站起来,急忙拿起披风。 宇文太走出大厅,却没有披上风衣。 风很紧,刮在脸上像小刀割一般。昨天还是阳光温暖,今天便气温骤降,冷风无情地吹过树梢,把仅存的几片枯叶也席卷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严寒中颤抖。 琴声从一间客房里传出。 严郎不止一次见过恋云,但是对他来说,恋云依然是个难解的谜。已经三十多岁的严郎还是单身,尽管宇文太不止一次地帮他张罗终身大事,可每次他一见到相亲的姑娘,连话都说不满三句就逃跑了,到后来索性再也不去相亲,立誓终身不娶,一直侍侯庄主,宇文太见没有办法勉强他,便从此作罢,只等什么时候严郎的缘分到了再成全他。对严郎来说,天下最难懂的就是女人的心,最善变的也是女人的心,恋云最让他感到好奇的地方就是她居然能把一向以花心著称的少庄主宇文剑给收服,要知道少庄主的见异思迁的毛病连庄主也没有办法遏制。不过他怎么也无法将庄主跟恋云联系到一块,他以为庄主对待恋云,一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往来。因为一些隔代的恩怨而偶然相识,说过几句话,见过几回面,又机缘巧合促成了庄主和唐婉夫人的姻缘。可是现在,他分明感到了庄主倾听恋云琴声时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客房的窗户开了一扇,冷风不断吹进去,把房间内的琴音和檀香挤出来。 宇文太在外面站了很久,既没有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严郎看到庄主的眼睛中有种深沉的痛苦,只有在他想念苗夫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许是恋云的琴声让庄主又念起了苗夫人,只不过苗夫人的琴声充满宁静祥和的气氛,而恋云的琴声却有太多的伤感。 严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见少庄主宇文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