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骄傲,拿下腹黑帝》 ☆、大婚之夜(1) 厚重的礼乐声渐渐变弱,悠扬的丝竹声响起来,在天龙宫的上空萦绕着,绚烂的烟花在空中大朵大朵地绽放,雪花、烟花,绞织在一起,让这个夜晚妩媚到了极点。 云雪裳慢慢地走到窗前,伸手揭起半帘红盖头,推开窗户,仰望着天空,看着那夜空中的妖娆景象。 风凉,沁入肌肤。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她微笑着伸出手,接过一朵,柔和的宫灯照在她白玉般的面颊上,在她清澈的眸子里点亮两朵活泼的光芒。 安阳煜把门推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一袭大红婚服的女子,盖头掀起来,身子软软地倚着窗户,安静得如同一棵木棉,如缎般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在身后,淡红色的宫灯在她柔美的脸颊上投上了一抹红晕,朦胧的双眸如晨雾般迷人。 见他就这样突然走进来,宫女们吓了一大跳,连忙惶恐地跪下去,他抬头,制止住了他们,示意她们退下。 “哎!饿死我了!嫁个人还这般地累。”云雪裳突然轻叹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话却让人好笑! 一边自己扯下了盖头,一面转过身来,那双水眸猛地怔住了,面前这袭明黄龙袍的男子……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云雪裳连忙把那盖头重新蒙在了头上,参拜下去。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前太子的钦点太子妃。他的父亲,云溪楠,前太子太傅,就在前太子倒台前一天还在积极筹备着把她送进太子府中去。 世事难料,先皇突然病危,临终前,一旨圣令,召前太子进宫,就在宫中把前太子诛杀,转而立他为储君,三天之后,先皇驾崩,他登基成为新帝——宣帝。 依着惯例,先皇下陵之后三月,新皇举行全国大选,召各地官家女子入宫侍君,他的父亲,居然也趁机把她送进了宫中。 云家的人! 他敛了眸子里灼热的光,浅浅一笑,伸手把她拉起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金秤杆,把盖头揭掉,低声说道: “爱妃请起。” 云雪裳心里微微一怔,这声音虽柔,却有难掩的讥诮。 安阳家的男人,个个身材彪悍魁梧,只有这个,据说他从小便瘦瘦小小,极不打眼。不过,他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张贵妃所出,贵妃曾一心想扶他坐上太子位,只可怜他才七岁,贵妃便一命呜呼,留下他在这薄凉的宫中,从云端跌向谷底,孤独长大。这 种环境出来的人,应该是极难相处的吧? 现在,他看上去依然清瘦,可是,绝不是外人所言的那般其貌不扬,反而是俊颜逼人,明黄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无端地就多了几分飘逸的感觉,他的威严不在面上,而是在骨子里,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浓眉下,一双深遂得如同这深冬夜空的眼眸,即使还带着笑,可是,却依然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唇,骄傲地扬起,右边唇角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只米粒大小,却让她有几分失神起来。 ☆、大婚之夜(2) 安阳煜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龙凤喜烛在桌上噼哩叭啦地爆着喜芯儿,那暗浓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晕出了几抹红润来,她的眼睛是极好看的,脸庞略圆,下巴却又尖尖的,一双杏目春波婉转,可眉目间却又偏带了几分慵懒的神情。 他唇轻一挑,便低声说道: “晚了,歇下吧。” 几名宫女立刻上前去给他宽去龙袍,又捧上洗漱的用具来,伺侯他漱洗了,云雪裳倒像是个外人一般,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这是禧辰宫,按理,皇帝只有和皇后大婚的当夜才能住在这里,日夜相守,连续三夜,然后再各自回到自己的宫中。可是,她不过是封了瑾妃,却越制在这里行了大婚之礼,外面看来,她是以这传神的美颜夺得了君宠,可是她心里明白,捧得越高,他日摔得才越痛,这皇帝从未见过她,为何要给她这样的恩宠? 殿中很静,只有宫女太监们忙事时的衣衫悉悉索索之声,伺侯完了安阳煜,宫女们又过来给她更了衣,散去了发间的钗环,让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然后小太监们才上前去,掀起了悬在榻上的大红帷帐来。 “过来。” 他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回过身来看她,沉声说道。一头黑发披到腰间,竟也如缎子一般地柔滑,一双眼眸深幽极了,就似那窗外的夜空,沉着而又有星光闪耀。 云雪裳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要行那合卺之礼了吗?出嫁之前,宫的教养嬷嬷曾经到了云府,特特带了一些画着画儿的册子、香包给她看,教她那些房中之事。 面上,飞了红霞,明媚的颜色,比那桌上的大红盖头还要艳丽几分,中衣是薄薄的绸衣,紧贴着身子,有风从窗口扑进来,摇动满室的大红纱帘,也让这丝薄的稠紧贴在了身上,微瞌的眼眸里,那慵懒之色在此刻看来却显得是风情万种。 安阳煜眼底又有了笑,可是,却是嘲讽的笑。 云雪裳正微侧着脸,看不到这嘲讽,不满十六的女子,只知自己有了夫君,便要和那少女的年代告别了。 “祝陛下、娘娘百年好合。” 奴才们齐齐磕了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她们一退出去,云雪裳才觉着,原来殿中是这样的空旷,不过一张榻,一张桌,两张椅而已,那满殿的红纱在风中轻摇,他坐在大红的帷帐之后,一手放在膝上,一手在榻沿上轻敲着,一双星眸玩味地看着她此刻微 微有些惊慌的模样。 是的,她只是有些惊慌,却并不惧怕,或者云家的人都是如此吧,胆子够大,才敢在这种时刻还送了自己的女儿进宫来。 但,如此美人,不享用了,岂不浪费?他眯了一下眼睛,向她伸出手去,低低地说道: “爱妃过来。” 云雪裳再不好杵在原地,只慢慢往他身前挪去,喜烛儿跳跃,她轻抿了唇,抬头看他。 ☆、大婚之夜(3)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惊叫声被自己生生堵回了喉间,教养嬷嬷也说了,男人是不喜欢女人露出害怕惊慌的神色来的,要顺着他才是。 可是,也不用使这么大的劲儿,似乎手腕要脱了一般!她有些恼了,垂下了眼帘来。 安阳煜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在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刚才这女子眼中闪过的分明是恼怒,可再仔细看,又成了那副懒懒的模样,软手软脚的,又有些愁眉苦脸,一副任他宰割的表情。 满宫的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宠幸?他心里嗤笑起来,欲拒还迎的把戏,他十七岁的时候便经历过了。伸出手指,勾开了她胸前细带绑成的蝴蝶结儿,露出了那里面浅红的肚|兜儿来,上面绣了一双鸳鸯,正交颈缠绵。 云雪裳又后悔了,应该坚持穿那个有好多好多盘扣的衣裳,这样一颗颗解下来,他定会累得手软,然后去睡觉,那样多好呀! 想归想,身子却一凉,雪白的身子便摆在了他的眼前,脑子里轰然一响,那红便从脸上往下漫延而去,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成了明媚的红,太难为情了!为何夫妻一定要这般?好好躺着睡觉不成么?她侧过脸去,不敢再看他那双渐渐有了火焰的眼睛,右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左手紧紧地揪着被子一角,使劲儿地揉着。 揉了几下,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被角居然也变得僵硬了起来,似有东西鼓起来了一般,他低低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爱妃,你就么迫不及待了么?” 她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天,自己哪里在揉被角,慌乱之中居然把手探到了他的腰下,手心下面就是他的……此刻像个小帐篷似的。 她眼前一片金星闪耀,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像被烙铁烙了手一般,快速地收回手就往自己腰下面塞去,塞完了,又觉得不妥,这动作倒像是怕这手又忍不住探过去揉他那里一般。 脑中一片空白,喉中也灼热了起来,干巴巴地,从喉里挤了几个字出来: “皇上,歇息吧。” 如蚊子哼哼一样,声音也变了形,颤抖得厉害。 安阳煜低笑了起来,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略有点粗茧的食指在她的琐骨上慢慢地划着圈圈,沙哑着声音说道: “歇息?怎么能够?爱妃如此迷人。” 好羞人!云雪裳抓开他的手,背过他去, 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不敢再出声。 安阳煜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那颗绯色的宫砂上面,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手指绕过了她的腰上轻揽着。 云雪裳不由得微微皱了眉,想躲,他却支起了身子,吻落在了她雪白纤细的脖间。 ☆、大婚之夜(4) 他的吻,初时很温柔,像蜻蜓点水一般,落在脖子间,倒有些痒痒的感觉,她下意识地一把捧住了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搬,人就躲开了去。 搬完了,才觉得自己又放肆了,他不过是吻几下而已,便是咬几口,自己也得受着不是?咳咳,不能说咬,这样,倒显得他是猫儿狗儿一般,也忒不尊重他了。 一味胡思乱想着,倒又把害怕忘了几分,只把羞红的脸儿埋在松枕的锦被里,闷闷地呼吸着,接下来,要怎么做?脑袋里悠然闪过了嬷嬷拿来的册子里的画像儿,男男女纠缠在一起……脑子里嗡嗡地响,心砰砰地狂跳着,手死死地拽着锦被,像鸵鸟一样缩了起来,长发在枕上散开,和那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着,别有一番明艳的风情。 安阳煜轻挑了一下浓眉,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用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那眸子里深遂的光芒一闪即逝,转瞬又被那灼热的火焰掩去了。 云雪裳不知如何反应才是对的,便直楞楞地迎着他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安阳煜便低笑了起来。 是应该说她胆大,还是应该说她无理?初见她,只觉得安静如木棉,听她说话,看她现在的模样,分明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女子。 或者说,不是他想像中的云家的女子! 他一笑,云雪裳的紧张倒缓解了一些,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他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年纪,正当青年俊秀的时候,此刻在床第间,那威严便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懒散的模样,皇家子弟她也见过不少,年年宫庭中有聚会,她自及荓,便被母亲带进宫中去,指盼着哪位王子贵族看中了,纳了她过去,或是被那老皇帝看中,成了贵妃也不可知。 安阳皇族,是马上得的天下,王子自小便被教习武艺骑射,身材多是高大威武的,倒只有他一人是清瘦飘逸、儒雅温润的模样。 一家荣耀,若男子无武功,便是想系于这女孩儿家身上的,譬如她的姑姑,她的表姐妹,都是送进了宫中侍君,只是……有去的,无回的。 她的心思沉了下来,自己这一入宫门,又不知是如何命运? 可是,有甚好想的?懒得想,总有一天,她会出去的!她侧过脸来,眼眸半眯着,看向了窗外,窗外红红的灯笼,光影团团映进来,地上便有了红光闪耀。 “也罢,你哪天不紧张,不害怕了,朕再幸你吧。” 他松了手低声说道,声音里沙哑带着懒懒的 意味,云雪裳飞快地转过身来,意外地看着他。 “那个,真的?” 她的唇角带了喜气,眉眼全绽放了。 他又低笑了起来,他是爱笑的男子呢!可是,为什么这笑像狐狸?她大大的眼睛瞟了一眼他的模样,便收起了那喜色来,小心地说道:“臣妾谢主隆恩。” 是应该谢他,日子,久着呢。 他翻了个身,躺了下去。 ☆、折腾大半晚,累了【5】 “娘娘!”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云雪裳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只觉得眼前一片浓艳的红色光影乱摇,长长地睫毛抖了几下,便又合上了眼睛。 身边的小宫女实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提高了声音: “娘娘,快起来!陛下要早朝了。” “不潮啊!被子很暖和。” 她似呓语般地说着,又往那松软的被子里窝去了。昨晚上,虽然没有实质性地折腾,可是那人先是百般挑||逗,弄得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身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上,一下子又窜到腹中,一下子又往脚底下去了,整个酷刑一般。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正坐在小舟上,在碧绿的湖面上面荡漾,湖水扑过来,鳞鳞波光闪耀,水声哗啦啦的,湖风习习吹来,拂在身上,清凉又舒适。 云雪裳眼角眉梢都是笑,安阳煜却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盯着她。满殿的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娘娘!”小宫女吓着了,一咬牙,干脆在她的腿上拧了一下。 “碧荷,你要我的命呀!你小心着,我扒你的皮!”云雪裳被揪痛了,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咕噜爬了起来,等看清了面前的女子,那是侍女碧荷,不悦地张口就责备了起来。 殿内皆静。 云雪裳看着眼前那红艳艳,还在不停地晃荡的纱帷,缓缓侧过身来,殿中呼啦啦跪着一片。 安阳煜站在榻前,正半敞着那白色的中衣,斜着眼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目间说不清是生气,还是什么表情。 糟糕,不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自己昨天已经嫁进宫中,成了他的妃子!她一咕噜地爬下了床,扑嗵一声跪了下去,额头俯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了。 她本就来自人称墙头草的前太子太傅家中,稍有不慎,将会是满门的灾祸!从心底里来说,那一屋子人的命怎么样,云雪裳并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小命! 这时,只听得一名太监低声说道: “陛下,快些吧,要迟了。” 云雪裳认得这人的声音,他是安阳煜身边的管事太监郭秋。 “哼。” 安阳煜这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来,让那些奴才们伺侯他梳洗更衣了,带着一众奴才匆匆往前去了。 云雪裳轻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又往榻上 歪去。 “我的好娘娘,快些起来吧,梳洗了,还得去太后那里谢恩的。”碧荷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往榻下拖着。 “可是,碧荷,我真的很困,不是说大婚三天不用上朝吗?为何他要去上朝?”云雪裳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木头人一样,任她们给她梳洗打扮着。 “娘娘,怎么可以说他?快小声些吧。”碧荷连忙制止了她的话,小声说道。 ☆、他神清气爽(6) 碧荷拿了件浅红色的长裙过来伺侯她穿上,衣裙款式简单,只在领口上攒了明珠的盘扣,温润的明珠衬得云雪裳的肌肤愈发的白皙透明,一支金丝攒花的八宝簪斜插在发间,三颗红润的宝石在发间微微晃动着,淡扫了蛾眉,轻敷了胭脂,镜中人便换了个模样,不再像先前那懒洋洋的模样了。 “娘娘真美。”碧荷侍奉她穿戴完毕了,便赞叹起来。 “美么?”云雪裳懒懒地瞟了一眼铜镜中的人儿,打了个哈欠,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居然是连这站立都不愿意费力气的。 碧荷轻叹了一声,这模样,如何在这宫中争得宠来,她的目光瞟向了那大红的床榻之上,又怔住了,那方洁白的绞帕,依然白白净净……进宫的时候都是经了嬷嬷仔细验证的,昨儿晚上这屋子里动静也不小,那是怎么回事? “碧荷,太后住得远么?”她抬眸子来,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过才蒙蒙亮,想想,自己睡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不要娘娘走路便是!” 碧荷在心底又叹起气来,云雪裳是太子太傅家的独女,自小娇生惯养的,据说,是可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头号懒散人物,现在看来果然是真事!若非事先得了太子太傅家的大笔银子,她真想请管事太监给她调个去处,要知道,在宫里,主子不得出头,下人也是跟着被欺负的呀。 “嗯哼。” 云雪裳连正儿八经的话也懒得说了,就那么哼了一声,扶着她的手往走去。可是,若碧荷此时看她,一定可以看到她眸子里一闪即过的光芒,促狭的的光芒。 一方漆成朱红的紫檀木小辇正停在宫门口,几个小宫女上前来扶着云雪裳上了辇,小太监们抬起来,便匆匆往前跑去了。 按制,是三日后才去行礼,可是今早安阳煜一起来,便改了规矩,把三日缩成了一日,传下旨去,让她今日便去太后宫中行礼谢恩,所以此时的太后宫里也忙成了一片。 紫辰宫。 宫婢太监们静静立于宫门两侧,门口已经停了若干的小轿,想来是各宫的主子们都到了,按着轿子的装饰看过去,三妃之中来了两位,美人贵嫔有二十余名的样子。 登基不过月余,后宫就如此热闹。云雪裳又打了个哈欠,微蹙了下秀眉,扶着碧荷的手下了辇,跟着引路的公公,往紫辰宫中走去。 一路走,两边的宫婢们依次下拜,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 小太监的声音高高地响起: “陛下驾到。” 搞什么鬼?上朝的人又转到这里来了?这不是耍人么?云雪裳连忙转过身来,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眼角余光,一抹明黄的颜色已经到了眼前。 “爱妃平身。”他的声音温润,远不似昨晚那般戏谑。 抬眸,迎上他温润的笑颜,不由得就楞了一下,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模样,难不成昨晚上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想睡就睡(7) 安阳煜微笑着弯腰扶起了她,云雪裳还没醒过神来,他已经轻携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大殿里面走去了。 一片脂粉香味。 满目莺红柳绿。 金珠的帘子后面,隐隐露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女人的身形。 有小宫女上前去,轻轻地掀起那帘子,云雪裳抬眸看去,只见那女人面如满月,眉目如画,形态妩媚,尤其是那张柔媚的唇,唇角微微上扬,有说不清的风情。她身着凤穿牡丹的深紫锦裙,领口和袖口上滚着雪白的狐狸毛儿,头上佩了双凤纹鎏金银钗,又有数只精巧的镂空蝴蝶围在双凤旁边,看着二人携手站于面前。 早知太后年轻,却不知居然年轻漂亮到如此模样!云雪裳倒是楞了一楞,安阳煜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用力掐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跪了下去,给太后行起了礼。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却又快速隐去,清脆地笑着说道: “这便是云太傅家的千金?果然是如同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快扶起来,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哀家哪里舍得她跪着,皇上也坐吧。” 安阳煜一掀袍摆,便走到了太后旁边的侧座上坐下,侧过脸去,低声问道:“太后今日身上可好些了?” “劳你挂心,倒是好多了。”太后微微点了头,微笑着说道。 这时,一个小公公捧着一只梨花木的小匣子,快步走到了太后的眼前,跪下去,恭敬地举起了那匣子来,一边的宫女立刻接了过去,轻巧地揭开,太后伸出那葱般的手指在里面翻了一下,便又笑了起来:“下去吧。” 小太监立刻便捧着匣子下去了,可是云雪裳却分明看到了太后手指拈起的那东西,分明是一块雪白的丝帕。 殿中的各嫔妃这时也都起来给安阳煜请起安来,一个个又故意搔首弄姿起来,尽力展示着自己的衣裳首饰,想博得安阳煜一个青睐的微笑,安阳煜倒是好脾性,一个个都赞叹过了,又和这群女子说起顽笑话来。 在这些软哝轻嗔中,云雪裳倒是撑不下去了,她本就是属于那种睡功了得的人物,在家里做女儿时,也时常是一天睡到晚的,走到哪里,她便能睡到哪里,池塘边、桂花树下、只要给她一个能靠着的地方,便是站着也能睡着,更别说身下是这让她浑身舒畅的软椅了。 于是,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眼皮子早就开始打起架来,这吵吵闹闹的声音也成了催眠的法宝,脑袋微微一 偏,就用手撑住了下巴,眼帘垂下,还不忘在唇角挂上一个微笑,以示自己正在听大家说话儿,可是,若你坐在她身边,你一定可以听到那……均匀的……呼噜声。 安阳煜听到了这声音,他微侧过脸来,惊讶地看着云雪裳的样子。 ☆、伺候皇帝太辛苦了(8) 殿内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顺着安阳煜的目光看向了云雪裳。 倒是真敢睡,真能睡,还真能睡得着!看她长长的睫毛轻翕动着,粉粉嫩嫩的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儿绽开着! 碧荷的心里哀叫了起来,天啦,走了什么大运?碰上这样一位主子?可是,这时候还是得弄醒她才对,不露痕迹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手指在她的背上轻掐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 “娘娘,快醒过来。” 云雪裳正睡得快活,梦里碧海青天的,自己又一袭劲装,执剑策马江湖,正是风光无限好的时刻,被碧荷在背后掐得难受,猛地一睁眼睛,正对上安阳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姐姐真是好福气,随时都睡得着。”一个鹅蛋脸的嫔妃吊起了眼梢,阴阳怪气地说道。 云雪裳回过了神来,连忙从椅子上面滑下来,郁闷地请罪: “臣妾该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爱妃,你怎么就该死了?”安阳煜端起茶碗来,揭开了鎏金的碗盖儿,轻吹了一下,喝了一小口,缓声问道。 “臣妾睡过去了,可是昨晚上实在是没睡成,太困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旁边已经有嫔妃变了脸色,这是在炫耀着自己正得宠吗?这里还没有一个嫔妃能够侍奉陛下整晚的,便是册封的当晚,也只是留宿半夜,更别说是用了那辰禧宫来做新房。 碧荷看着众人的脸色,心中又开始哀嚎——今儿真是好,一出来就结了满宫的仇家。 云雪裳倒像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怯生生地看向了太后。 太后抿唇一笑,挥了挥手说道: “也是,瑾妃昨晚上伺侯皇帝辛苦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太后,臣妾这就回去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云雪裳磕了三个头,怯生生地模样,眼中红红的,慢慢地爬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把那一殿的复杂目光统统抛到了身后。 一路行走,只是低着头,那青丝从背后滑到胸前,遮住了那眉眼间的笑意。 真好,可以回去睡觉了,真好,最好今儿个就把自己扔进冷宫去,让她去过那晒着太阳睡大觉的日子,全天下,还有哪里比冷宫更清静,更适合睡觉?反正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银两!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自己藏在那隐秘地方的雪花花的宝贝们。 问苍 天,谁最得她的青睐?睡神和银两! 她乘坐的小辇还没有扶正,她就已经快速爬了上去,窝在里面,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歪着脑袋,看着那明媚的阳光,藏在袖中的手打了个响指,脆生生地说道: “快快快,本宫要回宫睡……不是,回宫面壁思过去。” 天啦,天啦!碧荷跺了跺脚,垂头丧气地跟着小辇的后面,一行人快速地往辰禧宫去了。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10) 天色渐晚了,漫天的飞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红色的宫灯又燃了起来,摇晃着,在雪地上投出一团团的红来。 殿内熏着暖香,静悄悄的,殿中的三只大碳炉子里,有旺旺的火苗儿乱窜,火星子噼哩叭啦地响着。 云雪裳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觉好梦呵,真是舒服! “碧荷,茶。”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了懒洋洋的,猫儿一样的声音。 “是,娘娘。”碧荷见她醒了,连忙掀了珍珠帘子走进来,奉上了一杯香茗。而她居然坐也不坐起来,便歪着脑袋,先用小舌试了一下,然后才喝了一大口,再懒懒地把茶杯放到了枕边,又轻轻闭上了双眼,继续养她的神去了。 碧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被雷霹了一下,天下居然有如此懒的女人! 碧荷,官奴,年十五,入宫七年,最大的愿望,进ru尚宫局,做自己喜欢的手工活去。这也是云家答应她的条件……可是,看这情形,不等她进尚宫局,这主子便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自己也会跟着被丢进最苦最累的地方去, 小公公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远远地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云雪裳一楞,连忙坐了起来,小声抱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可是又睡不成了!” 碧荷一眼瞄到已经走到门口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飞快地用锦衫从云雪裳的脑袋上套了下来,把她后面那句话的尾子消灭在了锦衫之下。这话大不敬,千万别听了去才好。 “下去。” 安阳煜进来了,烛光映在脸上,他的脸色很难看,目光阴鸷地扫了一眼殿中的奴才们。 还是听到了!碧荷同情地看了一眼云雪裳,磕了头,退了出去。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 云雪裳从榻上滑下来,半敞着锦衣,披着长发,哆哆嗦嗦地行了大礼。眼角瞄到那双明黄色的厚底靴子由远至近,慢慢走到了面前,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会就这样给她一脚吧? 可是,看他的面相,应该是和善的…… 云雪裳后来为自己对他的这个第一印象痛悔不已,他哪里有半分和善?尤其是对自己——他的和善都是做出来给某些人看的而已! 殿中越发地安静,烛星子迸裂着,有几颗星火落到了她的手边。云雪裳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了好半天,膝盖便有些受不住了,刺 痛一阵阵地袭了上来。她的这双膝盖当年受过重创,是冻不得,累不得的。 “爱妃,朕倒是喜欢看你这不梳妆的模样。” 终于,她听到了他有些戏谑的声音。 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笑容,便轻轻地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起吧,快快更衣,朕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微微弯下腰来,扶住她的手,表情,语气,都温柔极至。 ☆、她需要温暖(10) 更了衣,安阳煜亲手给她披上了一件紫貂毛的披风,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云雪裳楞了一下,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便紧握着她手,拉着她往外走去。 “皇上,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雪,云雪裳有些为难起来,膝盖正痛,外面又极寒,这不是要她的小命吗? 安阳煜的兴致却极高,伸出了另一只手,在她如玉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笑着说:“朕,带爱妃去一个极有趣的地方,做一件极有趣的事。” 见他二人出来,奴才们连忙把龙辇抬了过来,云雪裳见了辇便要往上爬,只听到一声不悦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下去,不识趣的东西!” 回头一看,他正黑着脸。是了,自己又犯浑了,再怎么也是他先上轿才行啊,正懊悔时,只见小公公们快速抬着辇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有几名宫女上前来,用一顶孔雀金羽的大伞遮在了二人的头上,为二人遮去了漫天的飞雪,八名宫女提了八盏宫灯在前面引着路,安阳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惨了!云雪裳的心里哀鸣了起来,低着头,苦着脸跟着他慢慢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膝盖便针扎一般地痛着,这双膝盖曾经在寒冬腊月在冰水里泡过,整整一个时辰……所以是受不得一点寒的。 要不然,干脆再出一回岔子,直接打入冷宫吧!咬着牙,跟着他往前行,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身子突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缓过神,一瞧,居然到了一个八角亭子里面。 “今儿月色好,赏雪也好!”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揽着她,仰头,看着天。 好个屁啊,我要冻死了!云雪裳挤出笑容来,也仰头,看天……若出太阳多好啊!月亮,我其实是不喜欢的,月亮这么的冷心冷情,一年四季,毫无温度,而她,多么地需要温暖。 “爱妃,云太傅渊博古今,你是他的独女,这诗词歌赋自是不在话下,不如以月为题,作首诗如何?” 他转过身,小公公们连忙把一张紫檀椅放到了亭子正中,这的下面是镂空的,有一盆碳火。他掀了袍子,坐了下去。 那椅子上……一定很暖和。云雪裳坚难地把目光从紫檀椅上挪开,落到他的脸上。月光的清冷白,宫灯的温暖黄同时投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中,便有让人看不懂的神秘光芒。 “那个,作诗……”她嗫嚅着,脑中如同拌了 一盆浆糊。 “嗯?”他沉声催促了起来。 “臣妾实在不会。”云雪裳叹了口气,轻声说。 安阳煜没有出声,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慢慢下滑,然后才低笑了起来:“爱妃的性子倒真是可爱,过来。” 他向云雪裳伸出了右手,云雪裳连忙往他身前走过去了,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的掌心烫烫的! “那么,再做一件更有趣的事。”他拉她坐到了自己的膝上,环着她的腰,声音有些哑了起来,大手开始灵活地解起她的盘扣来。 ☆、只要朕想,没什么不可以(11) 云雪裳慌了。 先不说,这是在外面,宫女太监们都在亭子外面,再说,现在雪纷纷,他穿着厚厚的锦袄,却把她的锦袄给解开了…… 安阳煜的眉皱了一下,里面还有一件小袄!怎的穿上这么多?再解,手指灵活,挑开了小袄上的彩带,钻进去,把衣服拉开。 凉风顿时扑头盖脑地钻进了袄子里,刮在她的肌肤上面,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迅速伸手拉住了他已经钻到胸前的大手,轻声说:“皇上,臣妾……” “爱妃,不喜欢么?”安阳煜扬了扬眉,打断了她的话,唇角的笑带着无限的温柔。 月光,飞雪,宫灯,他的笑容,若换成别人,一定是陶醉的,可惜云雪裳现在七魂冻去了六魄,别说美男,便是她的宝贝金山银山摆在了面前,她也是提不起兴致来的。 云雪裳捉住他的大手,语气里带了些哀求:“皇上……” 他依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上用了力,把她转了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她袄子里的景色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 湖蓝的肚|兜上绣着粉荷朵朵、蝶儿双双,可惜现在荷儿是歪的,蝶儿是皱的,紧张起伏的美妙就俏立于月色之下、他的双眸之中。 “爱妃有一副好身子。”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目光也幽深,大手迅速从她的腰间滑上来。 窘迫,羞意,如潮水般从脚底上涌上来。 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她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狂跳着,还有,她的牙齿不停地打着架,心跳,因为他的大胆,牙关打架,却是因为冷。 两种极端地不适,让她的身子越绷越紧,手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扳着。猛的,胸前一凉,他的手终于放过了她,还未她等缓过气来,那手却又慢慢地往下探去,到了腰间,她小声惊呼着,因为太冷,这声音从打着架的牙关里挤出来,便变了调:“不可以!” “嗯?游戏这么好玩,只要朕想,有什么不可以?” 他哑哑地说,根本不肯停手,幽幽双瞳紧盯着她的脸,唇角噙着一丝邪气的笑。 她那原本娇嫩的双唇,已经冻得开始泛起青紫色来。手扯着裙子,用力往上推着,开始挣扎了起来,出来得匆忙,忘了在膝盖上面绑上自己特制的棉护膝,现在把裙子推起来,便让这膝盖完全置于了冷风之中,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了吗?还有,他是皇帝,怎么可以像那野书里 写的那样,在外面——野||合? 她开始扭起了身体,小声求起饶来:“皇上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宫去再、再那个、那个好不好?” 说话至此,云雪裳那张愿本被冻得乌青的脸又涌出红来,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紧接着,她便听到了让她更加难堪的话…… ☆、爱妃最爱穿棉裤(12) 安阳煜的手并不停,嘴里慢悠悠地说道:“朕喜欢这里,你瞧,外面飞雪飘摇,景致多好,朕会让你热起来的,这样,再来点热酒助兴,可以更增兴致,更加快乐。” 他的声音并不小,亭外的奴才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云雪裳的脑中轰然炸响了,他脸皮真厚!天啦!给她一把铁铲,她自己挖了地洞钻进去吧!只听说安阳煜爱女|色,可也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喜好啊!不过,他便是有,自己也打听不来,谁会把皇帝这些事四处乱传呢?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把握朝政,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呵。 四周那么静,宫灯在风雪里轻摇晃着,和月影一起,投在了这雪地之上。树木上也堆积了起了积雪,不时,有咯吱声传来,这是枝叶被压断的声音。远处,辰禧宫依然笼罩在一片祥瑞的红光之中,那里依然悬着大红的灯笼! 又已经有宫女快步过来,搬来一张小八仙桌,又端来一只拳头大小的四方青铜鼎,鼎上有精美的麒麟花纹,这却是一只小炉子,一壶酒热于其中,酒香已经在风中飘散开来。 “爱妃。”他端起小壶,斟了一小杯,递到了她的嘴边上。 喝酒?她原本是不怕,可是,若醉了,真在这里和他作出那等事——她犹豫着,看着唇边那杯酒。 “喝。”他拍着她已经裸在风中的冰凉的大腿,催促道。 他的掌心好暖和!云雪裳下意识地想着,把腿合拢了一点,偎在他的身上,想汲取到一些温暖,可是他却伸手压下了她的腿,并且把手往腿上探去了。 可是他的手探到她的腿间时,眉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手触到的不是想像中的柔软,却是一片柔软丝滑的布料,而且极厚! “灯!” 他伸了手,立刻有小宫女匆匆过来,奉上了一盏宫灯。 云雪裳惊慌地看着他,他举着灯,低下了头,这女人,居然穿了一条棉短|裤!裤子便裤子,可为什么是棉短裤? “我、我,我月信来了。”她见他脸色沉了下来,便牙一咬,干脆扯了慌,你总不至于扯下我的裤子,看那样脏的东西吧? 果然,他皱起了眉,把宫灯交到了小宫女的手中,低声说道:“果真扫兴。” 伸手,把她从身上推了下去,云雪裳没准备,便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这遭雷霹的!他是男人吗? 云雪裳昨儿晚上对他仅有的一点好印象在此刻就像是这飘落到身上 的几星雪花瓣儿,瞬间化了,不复存在,只留那冰凉刺激着她的神经。 伴君如伴虎,这话她懂,可是,为什么她伴的还是这样一个又色又无礼的君? 他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大步走进了雪中,奴才们呼啦啦全跟了上去,只留下她,艰难地扶着紫檀椅站了起来。 ☆、从来都没想过要宠她(13) 紫檀椅的椅子暖和极了,镂空处的碳火熊熊地燃烧着,烘得椅子周围都有了暖意。这种椅子原本就是这样,时间越久,就越温暖,想来他是想在这里久呆一会的,只是被她扫了兴,这才丢下她离开了。 云雪裳慢慢地坐了下来,把他丢到一边的毛氅捡起来,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歪在椅子上面,轻揉着自己的膝盖。从这里到辰禧宫,看上去那团祥瑞的红就在不远处,可是真走起来,却得一柱香的功夫,她皱起了眉,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发起了呆。 云雪裳,想出宫,想去广阔的江湖。 在那江湖之中,有她的梦,有她未来的,大侠夫君! 她的唇微微上扬了起来,大侠……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威武的身影来,她要嫁的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很英俊,但是充满了男人味,还应该有一身绝妙的功夫,能够一招致人于死地,还要温柔体贴,最最重要的,是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她! 她的面颊有些烫了起来,脑子也有些发晕,居然是喝醉了的感觉,只一小口,便会醉吗?她扶着额头,轻喘起来,这娇喘声声,在夜空里回响着,胸口也闷得慌。 “瑾妃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坐着?皇上召各宫娘娘到美乐宫共赏歌舞,快些吧,去迟了可不好!” 碧荷和另一名侍女碧叶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一面跑,一面焦急地说着,手里还拿着衣裳和首饰,想来是怕来不及,就带到了这里,原地给她装扮。 云雪裳只稍稍楞了一下,他走了才不过半个时辰,心里隐隐明白了过来。他昨夜很温柔,今夜却让自己看到了他冷酷的一面。 自始至终,安阳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宠爱她,凭她的美色有几分,凭她会不会温驯服贴,他要做的,只是戏弄!父亲啊,你为了活命,硬把我推进了这冷酷的深宫,让女儿顶着这奸臣之女的帽子,如何生存下去? 进宫两夜,第一夜,他给了自己一个半截子的,没有落红的大婚之夜。看起来,是她暂时逃脱了,可是这事一旦在后宫中传开来,各个嫔妃妖精们便会立刻明白过来,她就沦落为各尊魔女手中想捏便捏的那只小蛾子! 而今晚,他把自己丢到了园子里,却在这大半夜里又跑到美乐宫去,是想让各宫嫔妃们来看自己的笑话么? 她的脑子迅速地转动了起来,她只是懒而已,又不蠢,今晚才是进宫第二晚,若今天便失了势,自己连出宫的路都还没有准备好,老死冷宫了都是轻的, 怕只怕遭了那些父亲政敌女儿的暗算,小命都玩完。 这样一想,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在这凛冽的风中,身子猛地一颤。 “快快,换衣,梳头。”碧荷催着碧叶,二人七手八脚地给她重新梳起头来。 ☆、让她体验美妙的滋味(14) “美乐宫到这里多远?辇抬来了吗?”云雪裳镇定下来,快速地问道。 “娘娘,就算坐辇,快脚的奴才们抬着您走,也得一柱香的功夫。可是陛下还下了旨,令各位主子都不得乘辇,全都得步行,说是要各位主子在这极美的夜里,好好体会一下雪的美妙。这时候旨意已经到了各宫中,想来各位娘娘已经开始动身了,谁落在后面谁就是不敬呢,而且谁不想博个头彩,讨皇上欢心?” 碧荷一面回道,一面手脚麻利地给她挽着发。 “来不及了,走吧。”云雪裳站了起来,膝上一阵钻心地痛。 什么叫欣赏雪的美妙,他是想看自己痛的美妙,他心中笑得美妙才是!小人,彻底的小人!她在心里低骂了一句,亏得自己在第一眼见他时,还失了一会儿神,觉得他长得好看,这句赞美今儿收回,再不奉送。 那被安阳煜揉得凌乱的长发才挽了一半,云雪裳咬牙忍着痛快步往前走着,手在发间迅速挽动着,不几下,头发便成了一个简单的髻,碧叶又递来了一只首饰,她接来就往发间攒去了,碧叶在后面焦急地说道:“娘娘,那是您的耳坠子!” 呃?她快步跑着,伸手便去拔,可是,耳坠子上的银勾子已经勾住了发,算了,懒得管他了,一只小坠子,未必别人就看得真切。 远远地,便看到有几群人往那美乐宫的方向去了,看那服饰的颜色,淡粉色的是绯云宫的各位主子,浅蓝色的是兰皙宫的各位主子,步子匆匆,你争我赶。 她停了脚,左右看了看,便小声问道:“有近路吗?” 碧荷也看清了前面的人,那两宫的主子都是来头大的,惹不得,若今儿被她们抓到了把柄,日子可真难熬了,略略犹豫,转身带着二人往一条小路钻去了。 越往里走,越觉得荒芜,长廊上悬挂的宫灯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了,只有月光在眼前的雪地上流淌。积雪把小路和路边的小沟连在了一起,脚下踩到了埋在积雪里的断枝,发出咯吱的沉闷的响声。 碧叶不声不响地跟在二人身后,捡起断枝,倒退着,扫着几人留下的脚印。 云雪裳看了,心里暗暗称奇,进宫虽只两日,身边也只这两个贴身的丫头,不过碧荷要急性子一些,碧叶不爱言语,没想到却是这样心细的女孩子。 突然,碧荷的脚步便慢了下来,面上显出一些惊恐的神色来。云雪裳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林子后面,显出了一段朱红 的宫墙。看这墙的颜色已经很陈旧了,但是墙上却是金色的琉璃瓦,除了皇帝的住处,还有谁的宫殿是可以用金瓦的? 正惊讶间,突然,前方便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音。 嘎…… 沉闷而怪异。 几人猛地一抖,惊恐地看向了前方。 ☆、爱妃输了,该罚(15) 碧荷哆嗦着说:“这是甄老太妃住的地方,据说这里常闹鬼,现在已经是禁地了……不会有鬼吧?” 甄老太妃?云雪裳心里惊讶,这老太妃如今怕也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吧?她住的地方怎么会闹鬼呢?正疑虑时,前面又吱嘎吱嘎地响个不停,碧荷不敢停留了,一把拉住了云雪裳,猫着腰就往旁边的树丛里钻。 那吱嘎的声音继续响着,云雪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堆满积雪的雪松之后,隐隐绰绰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那双清寒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她。 是谁站在那里? 云雪裳一个激灵,大步跟着碧荷往那小路上钻去了。 这条小路,直通美乐宫,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可是几人还是沮丧地发现,各宫的奴才们都已经守在了宫门外,想来,是都到了吧。 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裙和头发,伸手扯了一枝还堆着雪的雪松,装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往宫门口走去了。 “瑾妃娘娘驾到。”小太监一见着她,立刻就高唱了起来,各宫的奴才也连忙跪了下去请安。 云雪裳微笑着冲着大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免礼。” 迈过了高高的白玉门槛,一眼看进去,皇帝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斜歪着靠在一张白熊皮靠垫上,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 两侧,宫中嫔妃来了七七八八,也有几个来迟了的,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进来,一进来便跪了下去,忙不迭地谢着罪,这都是些平日里不多受宠的妃嫔,想来也是得信最晚的,所以才来迟的吧。 云雪裳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跟她们一同口呼着请君恕罪。 跪了好久,也没听他说起身的话,膝盖处又辣辣地刺痛了起来,居然是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豆大的汗珠开始从背上密密渗出来,不多会儿便浸湿了衣背。 “爱妃输了,该罚!” 他的声音懒懒地从头顶上飘来,眼角余光及处,他那双明黄色的厚底靴子已经到了眼前,他的大手就扶在了她的肩头,借着他的力,她便站了起来,可是膝盖太痛,人便软软地往旁边一倒,靠在了他的身上,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只是娇羞无力的撒娇而已。 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捉住她满是冰凉的汗水的小手,带着她往那高高的龙椅上去了。 居然,是让她和他同坐于高台之上!他拉她一同坐下,手仍然留在她的腰肢之上,轻轻 的揉nie着,满脸温柔和沐的笑意。 云雪裳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动物的模样——狐狸! 那有着篷松的大尾巴、圆滴滴而又精光直冒的眼睛…… 他是狐狸,他绝不是看上去这般的和沐,只是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奸臣之女,可是,就算他要打压云家,也没有必要这样对她呀! ☆、(16) 美乐殿里看上去是一派和乐的情形。安阳煜兴趣高昂地看着嫔妃们各献其艺,此时正在殿上献艺的是悦贵人,悦贵人是拥立安阳煜登上大宝之座的首要功臣方谓之次女,名方思悦。 方思悦生得一副秀丽文静的模样,就连舞起来也是端庄秀丽的,但宫里人都知道,安阳煜独爱那些艳丽的东西,对这清秀的东西一向缺乏兴趣,所以悦美人一向便不太得宠,进宫几月才翻过两次牌子,每回他也是匆匆完事,不让她在帝宫多停留一刻。 她今儿也是麻着胆子上殿献舞,以谋一丝宠爱,这动作已经是算是自己最大胆的了,不料还是入不得他的法眼。现如今她看到安阳煜表情淡漠,又慌又沮丧起来,一连错了好几步,殿中便响起了不少讥笑声来。 安阳煜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拿眼角瞟了一眼云雪裳。 云雪裳最讨厌熬夜,如今已经三更天过了,早困得眼皮子在打架,只碍于刚得罪过了他,所以现在是硬撑着,不时侧过脸去飞快地闭一下眼睛,让干涩的眼睛休息一下。 安阳煜的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来,冲着一边的公公招手,“脱靴。” 小公公立即蹲下去,给安阳煜脱去了长靴。云雪裳正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又要想什么鬼主意时,他把她往旁边一推,让她靠在了那端的椅子扶手之上,自己就势一倒,就睡在了她的双腿之上,手指更是探进了她的裙中,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面用力地抚摸着。 这讨厌的狐狸!居然在众人面前如此不规矩!云雪裳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绷得紧紧的,他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往上探着,强行探到了她的胸口处,在心窝子的方向打着转,衣衫都被他的手拱得张开了,肌肤便在这亮如白昼的灯光下 大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众妃嫔脸色各异地看着龙座上发生的事情。 “陛下恕罪。” 悦贵人再难坚持下去,停了舞,跪下去磕了头,只听得上面良久才淡淡地飘了一句下来: “爱妃的舞艺进益了,赏,把昨儿涅罗国进贡的那瓶香露拿来。” 悦贵人的脸上这才稍了几分喜色,静静地退到了一边,安阳煜只顾着在云雪裳的身上摸来摸去,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尴尬,无人敢在这时上前去打扰他的……雅兴。 云雪裳强自镇定着,可怎奈这一身肌肤全都已经涨成了明艳的红色,安阳煜的眼底涌起了如同海啸般的火来,那眉眼都开始微微泛红。 “都下去吧,明儿打赏。”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带了明显的热情sè彩。 众嫔妃齐齐跪下谢了恩,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二人,退了下去。 殿中顿安静了下来,只有云雪裳的心跳声扑嗵扑嗵地在安阳煜的耳边回响着。 ☆、你们让朕高兴,朕才让你们高兴(17) “怕?”他把脸埋进了她柔软的小腹上,轻较着,好半天才低低地问。 云雪裳的手紧紧地揪着椅垫,不知道怎么回答才逞他的意,正犹豫时,不料他的身子猛地坐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她的下颌,她痛呼出了声,捂着下颌瞪着他,眼眶里不自觉地就有了些闪闪泪光。 “云雪裳。”他拿开她的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她被撞得红肿的下颌上轻轻地抚摸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长椅之上,身子也覆了上去,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看上去飘逸而削瘦,怎么会这么重?云雪裳急喘了几下,泪光盈盈地看着他。 “看你这小样子……”他俯下身去,轻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地吐着气。 云雪裳只觉得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耳垂处往耳朵深处钻去了,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那模样倒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娇羞感觉。 只是,她不是在娇羞,他也不信她是在娇羞。 他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就不耐烦了,眼底有了些凶意,俯下身来,吻住了她微启的唇瓣。他吻得很用力,倒像是在咬,她嫩嫩的唇,她的粉粉的舌,都在他的齿间,被他稍用了力撕咬着。 怎么像一头困狂的兽? 他在别的妃嫔那里会不会也是如此?云雪裳心里一片恐慌,想挣,却挣不开。 “云雪裳,你真是有个好父亲,算盘打得这么清,把朕都算进去了。可是怎么办呢?如今你进了宫,便只能由着朕,跟着朕往前走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狠意,她的心猛地沉,却装出无辜的样子,瞪着水眸怔怔地看着他。但他此刻好像不吃她这一套,眼底的狠意又浓了些,掐她的手指也更用力了,看她的目光,像猎人看着猎物,灼灼逼人。不待她发问,右手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滑到了她的小腹处,在肚脐的地方打了几个圈,便迅速往下探去…… “哎……” 她吸了口凉气,痛,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小腹处猛然升起来,往四肢五骸迅速扩张而去。她真的怕了,她开始忘了身份,下意识地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慌乱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真是问得无礼,听的人却低笑了起来,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灼人的目光停在她的眼睛上,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反问道:“你觉得朕想要干什么?云雪裳。” “臣妾不知,请陛下明示。”云雪裳羞愤地说。 “宠你啊,朕的小爱妃,你的父亲,还有太后,甚至你,不就是想让朕宠你吗?你听清楚了,记清楚了,你们让朕高兴了,就让你们高兴。” 他靠过来,这句话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如风一般地,凉嗖嗖地吹进了她的耳朵。 ☆、难不成有隐疾?(18) 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推开,几丝清凉的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让她的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 良久,他突然翻了个身,从她的身上下来,然后把她搂进了怀里。把她的小脑袋按进了怀里,闭上了眼睛,居然是开始睡觉了。 他睡颜着实漂亮,是个好看的男人,只可惜……太小人。云雪裳的身子被紧紧地锁在他的怀里,他用他的披风把她紧紧地包裹着,让她不能离开他一寸。 不过,她有些想不通,难不成他有隐疾?正常的男人哪里有这样的嘛,连续两夜,看他的眼睛分明是yu*火焚烧的模样了,为何每每到最后却又放弃了? 正想着,他的大手抓过来,居然是放到了他的那里,正昂首挺胸,她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手像是碰到烙|铁一般。 “朕是乏了,懒得碰你,若再乱想,朕一定重重罚你。”他懒洋洋地,似是看透了她的心一般。 云雪裳打了个冷战,他却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一缕阳光。 透过了那微敞的窗户,洒了进来,正照在云雪裳的脸上,有一丝暖意。 云雪裳微微睁开了眼睛,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他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地上一片狼籍,全是她撕坏的衣物,不过那棉短裤却不翼而飞了。 碧荷和碧叶进来收拾了一地的残破衣衫,又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出来,浅绯色的锦绣长裙,裙摆上绣着翩翩蝴蝶绕花轻舞,从绣工上一看便能得知是尚衣局的高手所绣。 碧荷一面伺侯她穿衣,一面笑吟吟地说道:“娘娘,这是皇上令尚衣局早间送来的。皇上是真正宠爱您的呢,这款式可是……” 碧荷的声音突然停了,云雪裳眼尖,是碧叶悄悄拉了一下碧荷,阻止了她说话。她心里有了一丝无奈,进宫之前,娘就抱着自己大哭了几场,说伴君如伴虎,若不是万般无奈,是断不愿送她进宫来的,如今爹强行送她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她不要管爹的事,一定要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才是。 她对朝中之事也知一二,新君登基之事颇为蹊跷,前太子也去得不明不白,这些事都是宫中大忌,更是新帝大忌。 她爹有没有参与,为何又没被前太子所牵连,为何送她入宫,新帝为何还要表现出对她的宠爱,这一团团迷雾,都困扰着她。 她以前想得简单,盼着失宠后能去冷宫,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起码凭着自己这些年积 攒的积蓄,也能安稳度日,免去那宫中的杀戮血腥。可是这才两夜,那只虎便把她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走吧,给太后请安去。”她稍拎了下裙摆,便往外走去。 “娘娘,皇上有旨,娘娘今日可以不要去给太后请安。”碧荷连忙跟上来,小声说道。 哦?她有些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看着碧荷。 碧荷满面春风地说:“皇上让娘娘回禧辰宫好好休息,晚些会来陪娘娘去赏雪,瞧,皇上多疼娘娘呀。” 云雪裳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凉,糟糕,他肯定知道她没来月信,所以才下旨今晚再让她伴驾。满后宫都以为她得了盛宠,哪里知道她受的是这些窝囊气! ☆、狐狸的心思你难猜(19) 御书房里,暖融融的,安阳煜是怕冷的人,四周几只大火炉子,把御书房里烘得如同春天一般。 安阳煜坐在翘头案后,右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左手修长的食指曲起,在书案上面轻敲着,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左丞相刘秋鳞,护国大将军方舜之,还有云太傅云溪楠,都恭敬地站在书案前面三尺多远的地方,表情各异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安阳煜登基不久,平日里也不太理朝政,所有的事都是交到他三人去议,议成了再拿到他这里来,等他用那鲜红的朱砂笔,大笔一挥,在折子上划一个勾儿,便算完事,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看了这么久还不动笔的情况。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疑惑,这折子莫不是不合他意?虽然上有太后,可是他毕竟是亲了政的皇帝,最高皇权的真正掌握者和执行者。直到今日,他们三人都没有弄明白,太后为什么要极力主张废前太子,而改立安阳煜这个废妃之子为帝。 “不好,再想。”突然,安阳煜把折子抛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云太傅的怀里。 左右丞相的目光立刻刷地一下刺向了云太傅,云太傅的手中便像是抱了一个烙铁一般,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三位爱卿,北方雪灾,牧民受灾严重,这时候要从北方调兵南征,不是雪上加霜吗?为人君父,还是要多为臣民着想,朕要施以仁政,以仁治天下,所以三位爱卿再好好想想。朕要去御花园赏雪,就不留三位爱卿了。哦,对了,前些日子南边进贡了几批刺绣,三位大人给夫人都挑几匹回去。” 安阳煜站了起来,负着手,微笑着看案前的三人,眼眸里、声音里满是荡漾的温柔,和沐极了,似乎面前站的就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三人连忙跪拜了,口呼着万岁,往门外退去。 御书房外面,小公公已经快步把三位大人的披风拿了过来。方舜之一面系着披风,一面阴阳怪气地盯着云太傅说道:“太傅,您说说,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仁政,莫非放任南蛮子们造反,也叫仁政?” “皇帝的心思,下官哪里能猜得透。”云太傅把折子递到了刘秋鳞的手中,唯唯喏喏地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哼,墙头草,走,我二人见太后去。”刘秋鳞拍了拍折子,一拉方舜之,便大步往太后宫去了。 待三人都走远了,安阳煜才缓步走到了窗口,沉静地盯 着太后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了一抹锐光,一扫当时说话的温柔模样。 “皇上,园子里已经备下了,各位娘娘主子都准备好了,要赏雪吗?”小公公顺儿恭敬地走了进来,小声回道。 “再等等。”安阳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是夜幕初临,并未全黑。 ☆、大富之女(20) 他转到书案前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卷小轴来,缓缓展开,轴上画有一小美人,美人边上有蝇头小楷,“云雪裳,云楠溪之女,外表懒散,嗜睡,在府中时常在晚间消失,不知去处。现查明,在安庙之后,有她私藏的上万两黄金,暗卫已经取走,但其余资产尚未查明。” 上万两黄金之外还有资产?云雪裳只是一届女流之辈,云楠溪小妾之女,从来没有受过重视,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安阳煜半眯起眼眸来,慢慢地举起了淡黄色的小卷轴,把它放到了烛火之上,看着它慢慢地烧成了灰烬。 “摆驾,去禧辰宫,朕要去看朕的小爱妃。”他站起来,看着灰尘散尽,便拂了拂衣袖,大步往禧辰宫的方向去了。 “可是各位娘娘已经在花园里等着了。”顺儿连忙说道。 “让她们等着。” 安阳煜冷冷地说道,丝毫没有减缓步子,那脚步稳健,分明是有武功底子的模样。可一出了长廊,他的精神又全部敛去了,懒洋洋地,一手捉住了一个宫女,揽在怀里,不停地逗弄着,身子全倚在那宫女身上,毫不客气地揉nie着那具柔软的身体,一面调笑些出格的话来,长廊两边的宫奴们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静静地垂着眼帘,等他一路行远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噼里叭啦……” 刚走进了禧辰宫,小公公那尖细的声音还没从嘴里飚出来,便听到殿内传来了几声清脆地响声。安阳煜用眼神制止住了院中正要通报的宫奴们,放轻了脚步,往殿内走去。 地上有一只碎了的瓷瓶儿,一地碎片。几名太监正使着吃奶的劲儿,抬着一张小桌子,云雪裳就踮着脚尖站在桌子上面,用一只玉如意拔弄着那梁上悬着的金珠帘子,一面大声说道: “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你们这些蠢货,别摔了本娘娘,本娘娘会让皇帝砍了你的头!” 安阳煜停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她想耍什么名堂。 只见她拔住了那帘金珠子,便从腰间拉出了一把用红绸带系着的剪刀,啪啦一声,便把那窜金珠子给铰了下来,金珠子哗啦啦落了一地,跳跃着,四处蹦去了。 “皇上。” 碧荷正巧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紧紧盯着云雪裳的安阳煜,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小太监们一听是皇帝来了,也不管云雪裳还在桌子上面站着,忙不迭地便 扔下了桌子,就扑嗵扑嗵几声跪了一片。 云雪裳正踮着脚尖绞另一串珠子,还未来得及站稳,便从小小的桌子上面跌了下去。幸而,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她跌下来,也只是四脚朝天的躺着,并未摔得太痛。 “爱妃,这是何故?” 安阳煜缓步走上前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游戏正式开始了(21) 安阳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地的碎瓷片和洒得漫地的金珠子静静地躺着。 云雪裳跪在他那双厚底靴前面,暗自给自己鼓劲,今天才是新婚第三天,她就在禧辰宫中剪先王留下来的金帘子.那金珠子的价格她可是打听过的,每一颗上面都有工匠精心的浮绘,代表了百子千孙,江山千秋万代,绞了它可是忌讳。她权衡过,虽然犯忌,可是不会死,依例打上一顿板之类的,往冷宫一丢,就随了她的心愿了。 但他久不出声,她心一横,主动出击!怯生生地,指着地上的金珠子说:“臣妾觉得这金色和皇上的气质不配,应该换上明艳一些的才好。” 安阳煜挑了挑眉,低低地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爱妃好提议,来人,令尚宫局的四位尚宫立刻过来。” 云雪裳倒是楞住了,什么?真的换?不生气?抬头,对上他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安阳煜低下头来,用手托起她的俏丽的下颌,轻啧了几声,才柔和地说道:“爱妃,朕说过,一定会好好宠你,爱妃,在这皇宫之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好?”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保证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远不像看上去那样温和,他的心……如狐狸一样狡滑,他的目光……如狼一般的狂*野。 “其实,朕早就对爱妃一见钟情了,爱妃不记得那年的春猎了么?” 他双手插到她的腋下,慢慢把她抱了起来,亮闪闪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身子柔软极了,就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看着他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眸。 “那年春猎,朕一眼就瞧中了你,只可惜你当日却不多看朕一眼。”他轻叹,语气居然饱含了幽怨。 慢着!春猎?皇家春猎,自己只参加过一回! 脑中迅速闪过了无数场画面,数百的小鹿在山林里奔腾着,猎手们举弓,挥剑,猎鹰们在天空中翱翔。太子一身明黄,策马在人群前方,老皇帝就稳坐高高的龙椅之上,笑着看向蓝到白云下面的,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那场春猎,是父亲故意安排自己和太子见面的,自己这张脸也确实为父亲争了气,让太子一见倾心,当时就向父亲求了亲,其实太子也不错,长得也还好,就是性子太温吞了一些,而且对她……也算好。哎,那人明明是最得宠的,为何去得有些不明不白,连尸骨都寻不着? 但是她自认记人的本事很强,若他在,一定记得住!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想从他那双只面对她时才充满了光泽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答案。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他亮如星辰的眼眸里,现在只有戏谑,她仿佛又到了那场春猎的围场之中,四周都是猎人,只有自己一只小小的猎物。 ☆、爱妃好善良(22) 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安阳煜的眸子里,渐渐地有了一丝真正的柔情,但是只一刹那间,便像流星一般在暗蓝的天幕上划过,不见了。他的手一直紧紧地勒着她的双腋,把她从地上提起来,让她不得不踮着脚尖和自己平视着。 她的双腋被他勒得难受,不由得轻扭了一下腰肢,小声说道:“皇上宠爱,臣妾受宠若惊,还望皇上雨露均施,切莫冷漠了各位姐妹才好。” 安阳煜低低地笑了起来,弯腰抱起她来,大步走向了那悬着大红宫纱的软榻边上,把她往榻上重重一丢,大声说道: “爱妃,真是善良得紧。” 云雪裳苦笑着看向他,他又要来那套猫捉老鼠的把戏了。 也对,试问满宫之中,还有哪个女人可以任他这样欺负?宫中各妃,多是功臣引荐,有一些就是功臣之女,那些女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把宫里的每一丝风声都传出宫去。朝内朝外,他都受到了牵掣,对那些女人,他热络,却不热情,几个重臣之女看上去都无限受宠,其实到底如何,只有这臭狐狸自己心里明白了。 瞧吧,只有她这只可怜巴巴的奸臣之女,最合他的胃口,可以任他欺负,不敢反抗。 这是云雪裳进宫三天,她的第一次心里有了种叫恐慌的东西。 自从她懂事起,她就学会了在一个貌合神理大家庭中自保的所有手段,十多年来,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之女,在太傅府那样一个充满了欺骗和奸诈的地方,生活得如鱼得水,每日晒晒太阳,睡睡懒觉,快乐悠哉。她坚信,她也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开辟出这样一方乐土。 至于这狐狸帝,她想他绝不是一个傀儡!相反他很可能非常强大,只是这朝中无人肯信,这样一个傀儡皇帝会翻起什么风雨来。 又突然,她的心里升腾起一丝热切来,天,若这皇帝无限强大,朝中会出现什么局面?热血,从血管里汩汩流过,往脑门,往脚底,往四肢每一寸地方流去了。 安阳煜看着她泛了红的脸颊,突然就低笑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抚着,俯下身来,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不错,懂事的小猫儿,朕喜欢。” 云雪裳抿了抿唇,把心里的那份狂热收敛了起来,他不会这么早给自己底牌看的,他这么狡滑!不,还不到时候,不能押错了宝。 她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拉扯着他的衣襟,小声说道:“那,请皇上恩幸。” 早一刀,晚一刀,斩了算了,自己要掌握主动权,不要被他弄得浑身瘫软,没有还手之力,**嘛……会无师自通的! 而且他好歹也是美男子,不亏、不亏……云雪裳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些春gong画儿上的情形,好热血澎湃,好羞|羞,好可怕…… ☆、(23) “今儿晚上,来一个更刺激的。” 安阳煜的眉眼间都兴奋了起来,云雪裳却打了个冷战,昨儿晚上还不刺激吗?难不成今儿晚上还要到众妃面前去表演? 远远的,园子里那些妃嫔已经冻得在发抖了,她们应旨,在这里等了已经有足足两个时辰了,可是他不下旨,无人敢离开,便生生地站在风雪中,嫉妒地看着这龙辇到来的方向。 风雪,愈大。月光,愈清寒,前方嫔妃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雪松不断地发出吱嘎的断裂声,今年冬天的这场雪,是明国史书上有记载以来最大的一场风雪了,北方早就被这片雪压得喘不过气来,难民纷纷往南方涌来,想在这里寻一口热茶,一口热饭吃。 到了南方,前太子余党纠结了一伙匪盗,又组成了黑衣军,一心想推翻安阳煜,虽人数不多,不足为患,可是在这大雪纷飞中,灾民不断南下,也会怕酿成大祸。 朝中诸臣,都知形势紧张。 可是,独安阳煜沉浸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繁华之中。 安阳煜登基数月,后宫受封嫔妃达一千一百余人,多的是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他嗜好美人的名声早就传播得沸沸扬扬,这一切,缘于他那惨淡得不能再惨淡的过往。 幼年丧母,在王权争斗中失去了一切有利的条件,从最受宠爱的王子,变成了住在这奢华的王宫中最偏僻最破烂的宫殿里的小可怜,身边只有一个年过三十的粗使丫头一直照顾他的起居。这一住,便是十二年,至登基时,才有了第一个女人。 任何人从黑不隆咚的深渊之底突然爬到了辉煌的顶端,都会有这样的无助的狂欢的吧? 云雪裳侧过脸,看了看安阳煜那柔和的侧面,他一袭华美的锦衣便服,袍上绣了祥云静浮,金龙穿行。只是,此时在月色下,他的样子并不威严,反而显得这样的温和,就似一块温润至极的玉。 他就那样歪在辇上,怀里抱着云雪裳,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辇外被锦帷隔开的飞雪。不过,他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又被这无边寒冷的月色染透,多了让人看不清的神秘。只有坐在他身侧的云雪裳,看才出了他眼中被这月光浸染下的寒光。 云雪裳眯了眯眼睛,在心里给他的脸上打了个大大的红叉叉,安阳煜你这狡滑的家伙,我会让你好看的!她悄悄的,冲他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鬼脸来。 “爱妃,这是什么表情?” 安阳煜似乎是感应到了,在她小巧的鼻子松开之前猛然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了她那还未散开的、微有些慌乱的模样,伸手便揪住了她冻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头。 他这一伸手,似乎是无意。 被捏的人,更是有些发慌。 动作有些亲昵,远不似两人这两天来的故意亲热之举。 ☆、(24) 安阳煜又用了点力,捏得她冻得红红的鼻头有些发疼,这才俯身过来,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笑起来: “小猫儿,今晚最好老实一些,否则就没命跟着朕回来了。” 声音沙沙哑哑的,带了威胁的意味,云雪裳侧过脸,躲开他的亲昵动作,小声说道: “臣妾自是要紧跟陛下的。” “臣妾恭迎皇上圣安。” 辇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娇声软语,惊动了正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 安阳煜松开了云雪裳,看着面前那些冻得面色发白的嫔妃们,笑着说道:“让各位爱妃久等了,来人,赏!” 一声赏字完,辇后立刻走出了数十名的宫奴来,手里都捧着大金漆的匣子,打开来,清一色的,艳红的骑装,这红绝对的鲜艳,在满目白色之中,格外地刺目。 众嫔妃们面面相觑着,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手摸及处,这骑装虽不是极单薄,却也不能抵御这风寒侵袭呀! 安阳煜满意地看着众妃们拿着那骑装的模样,唇角上勾,兴奋地说道: “爱妃看,这大雪纷扬,若能在雪中欣赏到爱妃们红衣赛马,驰骋雪地的美景,简直快哉,爱妃们快快更衣,朕要带爱妃去猎场围猎。” 一面说着,一面开始推着云雪裳,催促她快快换上。揭开了厚厚的锦被,云雪裳正冻得发抖,听着他如此胡闹,简直哭笑不得,这满宫后妃有哪个会骑马射箭?有哪个会策马围猎?分明是在整大家! 已经有胆小的嫔妃哭了起来,跑到辇前跪下去说道: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伺奉皇上夜猎,请皇上开恩,让臣妾回宫。” “扫兴,拉下去,打入冷宫。” 安阳煜陡然变了脸,狠狠一挥手. 两名侍卫上前来,冷着脸,凶神恶煞地把那嫔妃拉了下去。云雪裳隐隐记得这女子,她正是刑部尚书孔大人家的二小姐,现封为菁贵人,入宫前还大发厥词,要成为后宫之尊。 “楞着干什么?更衣!”安阳煜见她还未动,有些不耐烦起来。 “臣妾马上就好!”云雪裳连忙说道,侧过了身,就在辇上更起了衣。 众人见云雪裳也得换上那骑装,自知是无法逃脱,便一个个如同被雪打蔫的松枝子,就让奴才们现地一围,更起衣来,衣未更完,喷嚏声倒是听了不少。 几辆雕 龙画凤的皇家大马车拉到了面前,宫奴们开始扶着各位嫔妃上车。 安阳煜跳下了辇,把云雪裳也拉了下来,侍卫牵过了一匹雪白的宝马过来,他便上了马,伸手一捞,便把云雪裳也拉上了自己的宝马。 “一柱香的时刻,若朕在猎场看不到爱妃们,爱妃们便陪菁贵人去吧。”他一扬鞭,马儿撒开了四蹄,扬起雪泥四溅,往前方奔去了。 ☆、皇上的胸膛很暖和(25) 马儿的速度很快,马蹄踩在那积雪上面,溅起来雪花,往四处散去,后面的马车渐渐就有些看不到影子了。 风好大!云雪裳简直睁不开眼睛来,这骑装太薄了,身上也开始发起抖来,慢慢的,就觉得这暴露于风雪里四肢不是自己的了,它们僵硬而麻木,如同枯枝一样。 突然,安阳煜松开了揽着她腰间的手,飞快地摁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披风里塞去。他的胸膛滚烫滚烫的,他的心跳急速而有力量!云雪裳哆嗦着,也不再顾忌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就紧紧地抱紧了他的窄腰,小脑袋拼命地往他的怀里钻着。 怎么死都好,千万不要冻死!那一定太难看了,脸上一定是乌青乌紫的,丑极了呢!她嘀咕着,小手也钻进了他的衣裳里面,紧贴在他结实的背上。 “呼……皇上你好暖和……和棉被一样暖和。"她轻舒了口气,小声说着,话有些不伦不类,身上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不过安阳煜并不理睬她,这和他这几天对她的刁钻刻薄的态度一点也不相符,云雪裳有些奇怪,稍挪了一下身子,想偷看一下他的表情,以确定等下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若他现在正一脸杀气——那自己就得赶紧跳下马去逃命。 可是,刚刚挪动了一下小脑袋,他的手便又按了过来,用力地压着她的脸,不许她离开他的胸前半分。 “小猫儿,要乖一点才对。” 他冰凉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夹带着这冷冽的风雪,简直冻得死人,在这空旷的地方,这声音也变得一点都不像他原本的声音! 可是云雪裳的脸本来就冻得麻木,又被他压得有些吃痛,根本来不及去计较他声音上的变化,连忙哼了一声:“臣妾遵旨。” 他略松了点手,手指却从她的衣服里探进去,在她细滑的脖颈上轻滑着,云雪裳立刻就乖了下来,被掐死也是不好看的呢! 一声嘶鸣。 这雪白的马儿停在了围场的入口,云雪裳终于能把脸从他的怀里抬起来了,她小声地急喘着,看向了面前那无边无际的雪白,月光投洒在这雪白上面,清冷而静幽。 冬天皇家围场,有一种肃穆而神秘的气氛。 云雪裳小心地侧过脸,看了一眼安阳煜。他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揪着缰绳,白雪落在他的眼眸里,有着寒凉而绝情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些噬血的味道。 云雪裳再度紧张了 起来,他的目的,难不成是把这些嫔妃统统整死在这里?他好换一批新美人来? 可是,这一路上来,难得他没有为难自己,没有把自己丢到路上,也难得没动手动脚地折腾自己,只任自己在这风雪中把冻得冰凉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享受着来自他滚烫胸怀的温度,若不是这温度,她想,她一定冻死了! “下去。” 安阳煜伸手把云雪裳拎起来,重重地往马下一扔,自己一扬鞭,往那围场中疾驰去了。 ☆、遇险(26) 马车也到了,美人儿们下了马车,一个个抱紧了肩膀,哆嗦着,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在一大片雪白之中,这片红色格外扎眼。安阳煜远远地站在高台之上,负着手,半眯着眼眸看着这边的情形。 小太监很快便过来宣了旨,大意是若谁先猎到了猎物——一只绑着红头巾的兔子,她便是今年除夕的团圆宴的女主人。 这不是可以册封后位的意思么? 美人儿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平时里那只装着温柔神色的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来,这刺骨的冷也不怕了,纷纷抓起了各自分到的武器,三五一群、几人一伙地往那风雪之中的山林里奔去了。 云雪裳分到了一把小弓,她试着拉了拉,又找侍卫要了一个火折子,独自一人往林中慢慢走去。 她可不想当什么王后,猎不到最好,找个山洞生上一团旺旺的火,再睡上一觉,天一亮就从林子里跑掉——思及此处,她的眉眼间有了笑意,似乎是已经看到了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儿。 吱嘎……吱嘎……一声又一声的,枝叶断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云雪裳的膝盖又开始刺痛了起来,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远处,隐隐的有野兽的嚎叫声传了过来。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她冻得有些受不了了,委屈地揉着刺痛的膝盖,打着火折子往四处张望。 那年春天,前太子也是把她带进了这林子之中,非得要在这外面和她行那……那事!拉拉扯扯之中,幸而被别人撞到了,这才救了她一回。 “死狐狸、烂狐狸、臭狐狸……别让我遇上你,我一箭射穿你的脑袋!”她抹了把鼻子,仔细辨别方向。 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一向极好,第一次随前太子来时,她就仔细地察看过这里的地形,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就如同有许多窝的兔子一样,一定要给自己安排好无数条退路,那样她才睡得安稳香甜。 面前突然就有亮光了,她记得那方向有一个小潭,游过小潭就会到猎场的边上,现在快到了那小潭的位置了么?她高兴起来,脚步更快了! 突然脚下重重地一绊,尖叫声被活活地堵在了喉咙里面,她脚下踩到了绊野兽的绊子,弹开了机关,人被那弹开的树枝一带,便高高地悬到了半空之中。 完了,惨了! 树那么高,她被倒悬着,在空中晃悠着,长发在路上已经被勾开了,此 时全都散下来,跟着她一起在风里飘荡,被倒吊而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死法! 绝望…… 突然,冷凝的铮鸣之声刺透了夜幕,那是武器出鞘的声音,瞬间,浓烈的杀气突然就在她的周围弥散开来。 她打了个冷战,停了下来,看向了大树之下,依然是静,但是,透过那淡淡的月光,她依然看清了,在那积雪之后,几张弓已拉满,箭已上弦。 ☆、拿她当猎物了(27) 清冷的月光,清冷的杀气,轻微的铮鸣声,穿透了风雪,一支箭直直地射向了云雪裳的胸口,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住,云雪裳的心一丝丝被绝望吞噬掉。 嗖…… 又是一声响,箭在离她胸口一寸的地方,被另一箭击开,一道白色的人影腾空而起,挥剑砍开了云雪裳脚踝上的绳索,然后接住快速下坠的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恩人,救命恩人! 云雪裳的心不停地狂跳着,似是就要冲破了胸膛,冲到外面来了,她急喘着气,急切地抬头去看那人的面孔,可是没想到来人快速地举起了右掌,往她的后脑勺上用力地击了一下,她立刻便失去了意识,晕在了他的怀里。 “主子。” 树丛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变故,连忙从树后走了出来,跪到了来人面前。月光下,男子一袭雪白的衣袍,披着白色的狐狸毛披风,身材颀长削瘦,乌黑的发在头顶用一枚乌玉挽着,脸上却戴着一张银蓝的面具,月光映在面具之上,有种诡异的幽蓝之色,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更是清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主子,她闯进了禁地,若不杀……”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我自有主张!”男子厉声说道,轻轻地把云雪裳放到了地上,低低地说道“你们退下去。” “她……” “退下!”男子果断地举起右手,众人这才收了武器,快速退到了树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男子低下头,紧紧地盯着云雪裳的脸,若继续在风雪里睡着,她必会冻死! 男子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去,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自己的披风裹紧了她。 不一会儿,怀里居然传来了她小小的呼噜声,她不应该是被自己击晕了吗?为什么会有呼噜声?男子讶然地低下头,揭开了一点披风,果然见她的脸紧贴在自己的胸膛,脸上有几分红润,她的唇嫩嫩的,就似一枚新鲜的樱桃…… 他的心跳有些加速,缓缓地低下了头,吻住了那张小嘴儿,舌尖轻轻地撬开了她那轻抿的唇,吻进去,是那光滑的齿,然后便是香甜的,她的丁香舌。 她好甜!他用了点力,开始重重地吮她的唇瓣。 云雪裳只觉得有滚烫的东西在唇上辗转着,下意识地,张嘴,迎合,小舌头在那两片柔软上面轻舔着,好像是饿了呢,这东西软软的,不知可能吃否? 不对! 是他在吃自己!莫非是野兽?一个激棱,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那双清寒的眼睛。 啊! 她用力地推开了他,尖叫了起来,天,遇到了色||狼!这人好生大胆,居然敢在皇家围场非|礼皇妃! “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么?我、我要让皇上灭了你的九族!” 她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揪紧了自己的衣服,惊恐地说道。 ☆、厉害的男人(28) “灭我的九族?凭他?那个废物?”男子不屑地一笑,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她。 “你才是废物!” 云雪裳没由来的对来人有了几分厌恶,虽然安阳煜那人不咋滴,可是,她也极讨厌狂妄自大的男人,还是像这种趁人之危的臭男人! “可我这废物刚救了你!”男子却也不生气,低声说道。 “谢了,扯平!”云雪裳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扯平?”男子抢上前来,拦在了她的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何意?” “你救了我,也占了我的便宜,扯平!” 云雪裳恼火地扒开了他,已经快天亮了,她要么赶快找到路逃跑,要么赶快滚回去给那人低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男子眯起了眼睛,眸子里燃起了几分危险的光芒。魍魉一般,他的身形一闪,云雪裳就落进了他的魔掌之下。 “云雪裳,我警告你,你最好洁身自爱,若让我知道你敢……我会活活扒了你的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云雪裳讶然地盯着那人问道。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传来,男子警惕地竖了竖耳朵,猛地抓住了云雪裳便往树上跃去,到了大树之巅,手指迅速几下,便点住了云雪裳的穴道,让她不得不紧贴着他的身子,那冰凉的面具就贴在她的脸上,云雪裳恨得牙痒痒,自己的命真的不怎么样,遇到的男人,个个是这样的自大**狂,安阳煜是疯子,遇到个面具男更是疯子!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遇到一个正常的男人,带自己去笑傲江湖? 几缕晨曦穿透了薄雾,落进了林子里,已经天亮了。 二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有三个红色的身影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云雪裳认了出来,那是柔美人和惜贵人、苑贵人。 “倒霉,迷路了,怎么办?” 几人身上已经是狼狈不堪了,柔美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靠着树停了下来,哭着说道: “惜姐姐,我好冷,我们怎么办呀?皇上是不是故意不要我们了,所以才把我们丢进林子里来的?我们哪里会打猎呢?” “全是云雪裳那个贱人,为了讨皇上的欢心,出了这样缺德的主意!”惜贵人咬着牙,恨恨地接过话来: “待我姐妹回了宫,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妹妹们别忘了,皇上的恩宠,向来不超过七天,七天一过 ,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真狠!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啊,云雪裳无奈地看着她们三人,若真的回宫,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双拳难敌百手啊,后宫有正式封号的可有一千多人呀,千人千手,全举着刀剑,往自己身上扎来,云雪裳,你悲惨的人生就要开始了吗? “那废物对你真好!” 男子低低地说道。 “滚!” 云雪裳的脖子不能动弹,僵僵地,斜着眼睛恨恨地瞟了他一眼,心里开始飞快地想起对策来。 ☆、一场春天里的梦(29) “一起!” 男子抱着她便往树下跃去,云雪裳大惊失色,这不是要和那三美面对面么?自己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还怎么说得清、扯得明? 正想着,那三美却已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定睛一瞧,三人的胸前各有一枚闪亮的银针,分明是中了暗器。 “你杀了她们?”云雪裳小声尖叫了起来。 “只是让她们睡一会儿,云雪裳,记住我说的话,洁身自好,若被我发现你再有这样不知廉耻的行为,我定不饶你。”男子拍了拍她的脸,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个疯子……”云雪裳气恼到了极点,他占自己的便宜,还说自己不知廉耻,世间哪里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事情? 话没骂完,她眼前也一花,再次失去了知觉,她一定要去学武功……尤其是这点穴功…… 悉悉索索的一阵轻响,云雪裳再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是一片静寂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今儿的风雪居然停了,艳阳高照着,是一个好天气! 呃,头好疼!她看了看四周,没有那野兽绊子,没有那些杀手,没有欲夺她性命的弓箭,也没有救她的人,没有三个说要整死她的美人,更没有那个强行吻她的疯子男人!难不成自己只是摔了一跤,出现了幻觉?她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唇,难不成自己的江湖梦做得太多了,又被那安阳煜折磨得神智不清,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有个邪魅男人的……春|梦……不会吧?春|梦? 阳光照了进来,抹在她涨红的脸上,她分明记得,那眩晕的感觉……不知不觉被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男人夺去了一个吻! “懒虫。” 安阳煜不悦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她回过神来,抬头,一袭明黄的安阳煜正气恼地瞪着她瞧,脚尖在她的小脚上轻踢着。 “朕让你去打猎,你躲在这里睡懒觉!你也不怕在外面被冻死!”他弯腰,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往树上重重一推,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幻觉,真的就是安阳煜,他找着自己了! “皇上。”云雪裳反应过来。 “云雪裳,你居然公然违抗圣旨,躲在这里睡懒觉,朕看你是活腻了。” 安阳煜冷笑着,负起手来,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低下头紧紧地逼视着她。 他的唇一启一合,云雪裳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吻……到底是存在还 是不存?似乎,吻的感觉是很好的,那人男人还武功高强,起落间潇洒极了,当然,如果他不是疯子就更完美了,和一个疯子吻来吻去,毕竟不是件美好的事情。 “云雪裳,你敢走神!” 安阳煜很快便发现了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不由得火冒三丈起来。 ☆、年轻的王者(30) 看着那伸过来的“魔爪”,云雪裳心一悬,以为他又想掐自己,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躲开他的手,可是,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人就往后仰去。 安阳煜连忙上前一步,想去拉住她,可是只来得及拉到她的袖子,听得一声“嘶啦”清脆地响声,他的手中便多了一片丝滑的薄布,低头,只看到一身艳红骑装的云雪裳咕噜咕噜地往坡下滚去了。 树枝上的雪花,被震得扑嗖嗖地往下落着,几只雪雁被惊起,扑扇着翅膀,鸣叫着冲上了碧蓝的天幕。 “云雪裳?” 安阳煜往坡下看,坡下一片安静,坡下林子又密,只隐隐看到那抹红色,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莫不是摔晕过去了?他皱了下眉,往坡下跳去。 云雪裳已滚至深深的谷底,坐起来,抱着膝盖倒吸起着凉气,脸上的红润也已快速退去,白得像她身下这片雪。 “姑娘可有受伤?”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云雪裳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深紫色蟒袍,深紫色的貂皮披风,一双眼眸清澈如这冬日的天空,唇角微微上扬着,右脸颊上居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云雪裳微皱了下眉,穿蟒袍便是王,细想如今这王族之中,已有封号的青年王爷,而且可以自由进出这王家园林的不过三四位而已,他又是谁? “在下扶姑娘起来吧。” 来人并不以王自称,反而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弯下腰来,伸手去扶她。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看他的模样并不似有坏心,自己总得走出这林子去,就装成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算了吧。 想着,便小声道了声谢谢,把手伸给了他,男子微微一笑,便扶住了她的手,搀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姑娘是哪宫的人?”来人看了一眼她被撕坏的袖子,袖中那段手臂白皙如藕,轻声问道。 是了,自己着红装,他既进来,肯定知道自己是宫中之人,只是自己现在披头散发,不用想,模样肯定狼狈至极,又没有戴那些首饰的习惯,想来他是以为自己只是宫女了。 “禧辰宫,云雪裳。” 她收回手来,用力地地揉搓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冷死个人,安阳煜,你居然把我推下山来,我和你誓不两立! 男子楞了一下,连忙大步退了三步,恭敬地弯腰行礼,朗声说道:“臣,沈璃尘见过瑾妃娘娘 。” 沈璃尘?他便是朝中那唯一的外姓王爷沈璃尘?云雪裳惊讶地抬头看向了他,沈璃尘之父是镇邦大将军,三朝元老,几年前已经过世,沈家现在以沈璃尘为主。传闻中沈璃尘文韬武略,年仅十八时便统领三军,退敌三千里,收复被外邦侵占的国土,因此颇得先帝器重,破例封了外姓王,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装得有多温柔(31) “王爷免礼。”云雪裳揉nie着自己的手臂,转脸看四周。帅哥、英雄对她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她向往的是大侠……别笑话她,她只是在笼子里关了太久,想要一个自由的天地罢了,而大侠正是可以帮她实现这个梦想的人。 沈璃尘唇角微扬,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很少有女人见到他之后还能如此镇定,当然不是他太自大,而事实上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可是王妃之位却一直空悬,惹得京中的大姑娘小丫头都在做这王妃的绮梦。 不过瑾妃见了他,却像见到普通的一颗树一样,淡漠得让他意外。听闻云雪裳嗜财如命,年仅十六却暗中开了三个钱庄……规模虽不大,却在行内小有名气。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若不是这次突然被推进了宫,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上,他也不会来兴趣去查查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娘娘衣服破了,若不嫌弃,便用微臣的披风暂时一遮吧。” 沈璃尘解下了紫貂披风,上前一步披到了云雪裳的身上,他身上有股好味的味道,就像……清晨的兰草之香,云雪裳倒也不反感他,爽快地披了。 “沈璃尘?”安阳煜不悦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沈璃尘连忙退开去,跪下去行起大礼。 “你怎么来了?”安阳煜并不叫他起身,不悦的目光落在云雪裳身上的披风上面,低声问道。 “回皇上,皇上深夜行猎,太后担忧皇上安危,特令微臣前来护驾。”沈璃尘连忙说道。 “爱妃可有受伤?吓死朕了。” 安阳煜并不理会他,反而快步到了云雪裳的面前,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满脸的紧张神色: “怎么不小心些?可有摔痛?快让朕瞧瞧!” 这个臭狐狸、烂狐狸破狐狸sao狐狸,把自己推下来还装好人!瞧他对自己又摸又抱又亲又问的模样,好像他有多善良似的! 云雪裳气恼极了,可是有外人在场,是不敢表露一丝半分的。刚刚才招惹了他,若现在不趁机示好,回宫之后怕只真有死路一条了,想在宫里活下去,首先是得把面前这臭狐狸哄高兴喽,才有命策划着离开的事。 她念及小命,生硬地挤出了几分柔情的声音,小声说道:“皇上,臣妾的膝盖好痛。” “是么?让朕瞧瞧。”他背对着沈璃尘,捧着她的脸,狠狠地瞪了一眼,慢慢蹲了下去,手掌揉在她的膝 盖上面,温洋洋的感觉传进了肌肤之中,云雪裳轻呼了一口气。 “朕抱着爱妃走吧。” 安阳煜站起来,果真一把就把云雪裳抱了起来,这才看向了沈璃尘。“平身吧。”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大步往林子外走。嫔妃们已经被沈璃尘的人都找回了围场,此时都换好了衣服,围在屋里烤火喝茶,等着安阳煜和云雪裳。 ☆、就没有她不敢的事(32) “皇上。” 一见安阳煜抱着云雪裳进来,众妃齐齐起了身,又嫉又妒地盯着他怀里的云雪裳。昨儿晚上大家可是苦够了,那么冷,外面风雪又大,还乌漆抹黑,还有野兽的嚎叫……跌伤腿的,扭着腰的,几乎乎人人都挂了彩,被沈璃尘寻回来之后,个个哭得花容惨淡的,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 只有这该死的云雪裳,凭什么她高兴,大家就得陪着她来打猎?凭什么她就能这样窝在皇上的怀里?要知道,众人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谁能受宠超过七天的,这安阳煜只爱新鲜面孔,隔几日便会有新面孔进宫,让大家一点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她倒好,占了禧辰宫为寝宫不说,听那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说,居然是和安阳煜一起整夜“作战”…… 狐狸精!众人低着头,心里齐齐骂着她。 云雪裳的脸一直埋在安阳煜的怀里,不用看也知道,她背上扎了多少目光利剑,她可以想像到那些“姐妹”们的脸色有多么的七彩,白的是冻的,紫的是摔的,青的是气的,红的是愤怒的…… “皇上,太后懿旨,让皇上立刻起驾回宫。”顺儿从旁边进来,弯下腰来,恭敬地说道。 “那就回宫吧,爱妃的脚也伤着了,速传御医到禧辰宫侯着。”他低声说着,满含怜惜。 “哦,各位爱妃也辛苦了,今日统统重赏,顺儿,回去把前些天涅逻国进贡的含烟纱给各位娘娘送去。” 他满含怜惜的目光又洒向了众妃,众妃连忙跪下谢起恩来,已经没人去提那只兔子了,就似乎大家是出来游玩了一回,昨儿晚上的荒唐根本没有存在过。 华丽的马车,明黄的帷帐,软和的靠垫,柔软的锦被,暖融融的手炉,云雪裳自然非常荣幸地和皇帝同乘这辆代表了无限尊荣的马车。 这里,真的就是天堂啊。云雪裳迅速地从他的怀里滚下来,钻进了被子里,抱着暖手炉,打着冷战,警惕地看着安阳煜。 马车很宽敞,安阳煜瞟了她一眼,便坐到了一边,拿起了书看了起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马车里安静得有些让人窒息。 他不说话,云雪裳自然不会去招惹他,一双膝盖在手炉的温暖下,已经渐渐有了知觉,那种麻木的刺痛开始缓解。 马车轮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障碍,往上跳了一下,云雪裳的牙齿也跟着打了一下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倒吸了口凉气,皱起了脸捧住了下巴。 安阳 煜放下了书,皱着眉看向了她,坐车也能坐到咬到自己的女人,倒是头一回见着。 “云雪裳,做笔交易。”他掸了掸袖子,低低地说道。 “臣妾不敢。”云雪裳瞟了他一眼,尽量让语气恭敬温驯一些,不要让心里的怒火现在爆发出来。 “这天下你有什么是不敢的?当年私放重犯的事,你忘了么?”安阳煜冷笑了一声,俯过身来,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 ☆、按得太舒服了(33) 云雪裳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世间,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当年她爹云楠溪执掌刑部,京城里出了一件轰动的大案子,吏部尚书被人暗杀在府中,杀人的却是他的小妾彩瑛。 这彩瑛是京中最大的妓楼明月笑的姑娘,帮过云雪裳好多回。她本有一个相好的情|郎,就在那几日便会被赎出妓楼从良,可是吏部尚书瞧中了她,当即就把她买了下来,收了小妾。 她进府的第四晚,尚书便被杀了,彩瑛是在现场被抓到的,当时她满手是血,被吓得神智不清,只知道大哭,一审便被判了杀人之罪。云雪裳知道他无辜,于是偷了她爹侍卫的令牌,装成了女看守的模样,在刑部大牢放了一把火,搅得一团乱,然后把人悄悄给放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这事?”云雪裳挤出怯生生的笑容,这事除了彩瑛,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哼。”安阳煜冷笑着,曲起手指来,在云雪裳的额头上轻轻地敲着:“那年你才十三岁,你为何要放那囚犯?还有,你想不想知道的三个钱庄现在怎么样了?你放在庙里的金子又去了哪里?” 云雪裳的心顿时全凉了,他把自己的底全握住了,不用说,这些东西肯定是落进了他的手中,他分明就是想控制住自己。此时,他那双眼睛怎么看,云雪裳都觉得是双狐狸眼睛,分明写着“狡猾”两个碗大的字! “只要你听话,朕不仅把这些都还给你,还会再给你一大笔银子。” 安阳煜收了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居然一掀锦被,也钻了进来,手往她腰上一揽,便把她抱进了怀里,她柔软的身子一动不动地贴着他躺着,眼睛却轻闭了起来。 她正怕得浑身绷紧时,他魑魅一般的声音钻进耳中。 “告诉朕,太子送你的那个东西在哪里?” 太子送给自己东西?云雪裳楞了一下,太子倒是送了好些东西给自己,贵重的,新巧的,好玩的,漂亮的……几大箱子,他想要什么? “告诉朕。” 他的手指滑了上来,在她的唇上轻抚着,就当云雪裳的身子都僵得开始疼痛的时候,然他的手却往她的背上去了,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云雪裳只觉得身子一阵通畅,他还是按摩高手呢! 可是,很快她就觉得不舒服了,死狐狸怎么会让她舒服?他按的穴位到底是什么穴啊?又麻又痒的感觉从他按过的地方四散传播开来,小腹里也开始滚烫起来。她吞了 一口口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太子送的东西全在我后院搁着,皇上想要,尽管抬来。” 安阳煜满意地笑了起来,陪她玩了两天,要的便是她心甘情愿,要的便是她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这狡猾的小东西,第一天就敢在太后前面装睡,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让你不老实(34) 他埋下头来,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低地说道:“爱妃,找了你一晚上,朕都乏了,快给朕捶捶肩膀。” 他的呼吸温热而绵长,声音略有些嘶哑,懒洋洋地晃荡进了云雪裳的耳朵,她有些不自然起来,臭狐狸此刻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把她弄得手足无措,为何又不提太子的东西了?他的手还在她的身上紧紧箍着,似乎抱着的是一团面团儿,云雪裳只感觉一阵气闷,却并没有之前几次的不适感。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皇上还没说太子的东西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朕要什么?”他浅浅地笑,热热的呼吸直往她的脸上拂。 云雪裳突然就恼火了起来,他这是猫捉老鼠呢?天天如此折腾,非得把自己折腾得夜不能寐他才开心么? “别摸了!”她没好气地说着,用力把他的大手从衣裳里面地拉了出来,狠狠地甩到了一边。 “放肆!”他沉下脸色来,又伸手过去了,这一回倒好,就这样瞪着云雪裳,一下又一下地掐她的脸。 云雪裳的脸红得像一把揉蔫的玫瑰花瓣儿,快要滴出水来了! 但是,她凭什么就得这样任他欺负?凭什么就得像他手掌中的一只小老鼠一般让他戏弄?他不过是……她想了那面具男人的话,对,他就是废物!朝中的事他管不了分毫,只能在后宫欺负女人,尤其是她这种毫无来头,只能任人宰割的女人,他算什么好汉? 想着,她突然低下了头,飞快地钻进了他的怀里,伸出手,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面,好吧,你摸我,我也要摸你! 她的手那么冰,他的体温那样滚烫…… 安阳煜呆住了,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她,她气鼓鼓地咬着牙,手在他身上放肆,左边几下,左边几下,毫无章法,脸上还一模恶狠狠的模样,不像是在摸他,倒像是拧一团猪肉,然后等着张开嘴去吃一般。 那么,她的牙是不是尖尖的那种?他突然就想,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抬她的下巴,掐开她的嘴看牙。 “啊……”她愤怒地尖叫起来。 她的脸如此之红,眼睛瞪得如此之圆,好可爱,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向来在人前温柔无比的云雪裳,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了真面目……他挺了挺胸膛,她的小手摸|上来很舒服,这倒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被……女人摸。 “再用力些。”他戏谑着说道,眼眸里泛着几丝狡黠的光。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伸手往他的xiong前用力地拧了一把。 “啊,你这个女人” 安阳煜低吼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把她的手用力地钳住,狠狠地瞪着她。 ☆、活生生把他揪紫了(35) 云雪裳连忙敛了那凶猛的神色,作出怯怯的样子来,坐起来,捧着心,小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从未摸过男子,力道掌握不好,请皇上恕罪。” 没摸过别的男子?摸过她才会是死路一条!安阳煜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扯出来,拉开了龙袍一看,好啊,居然把一双“龙*ru”给揪紫了!她倒真敢下手啊!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掐死她! 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云雪裳,而云雪裳依然瞪着眼睛拌成无辜的样子来,双手抬起来,捧着脸,小声说道: “皇上……您把臣妾打入冷宫吧,你把臣妾丢下马车去吧。” 安阳煜咬了咬牙,这是在逼自己么?倒真是小看了她,她这是在向自己宣战呢,她是在说回宫后她不会好好听自己话么? “我又没有个功臣的爹,又不会那邀宠的招式,当然讨不了皇上的喜欢,皇上还是早早把我打发走吧。” 云雪裳嘟起嘴,翘起兰花指来,那说话的神态……分明是前日在太后宫里见过的惜美人的样子,在她之前,他倒真是狠狠宠了惜美人一段时间。不过,也不过是七日,便把那女人抛到了脑后,再没去看过一眼。他眯了眯眼睛,盯着云雪裳的俏脸,看来她对宫中之事已是了如指掌了。 是,他小看了她,她并非是普通的精明女子,她能在十三岁独闯大牢,私放重犯,能在几年之内开出三家钱庄,自己这些手段还不能完全让她臣服。 “云雪裳!”他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了起来,身子重新歪下去,把被子裹紧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低声说:“快点过来,给朕锤背。” 不打了不杀了也不打入冷宫了?云雪裳失望极了,他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度了? 自然,他不是大度,他那有着狐狸一般狡猾光芒的眼睛让日后的云雪裳真后悔这时候没有纵身跳下马车,而是和他一起回到了“魔窟”! 见他不愿意再追究,云雪裳只好凑过去,在他的胳膊上轻捶着。 马车轮子吱嘎吱嘎地往前行着,外面的人只看着那马车晃来晃去,自然是以为车中战况正胜,因此,都稍稍离那马车远了一点,后面那些嫔妃坐的马车里面,对云雪裳的诅咒多得早就能装满十马车了。 沈璃尘策马行在马车后面,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马车。刚才安阳煜那声低吼是什么意思?她惹到他了么?会不会有事? 正想着,马车却停了下来,赶车的顺儿快 步跑过来,大声说道:“晋王爷,皇上有旨,要在前面的渝镇用午膳。” 沈璃尘轻皱了下眉,太后的懿旨是即刻回宫,可是他是皇帝,他要吃顿饭,你总不能说不让他吃。 “请公公回禀皇上,臣即刻去安排。” “皇上还说,只请晋王爷一起便服前往,众嫔妃依然依旨回宫。”顺儿又笑着说道。 ☆、咬耳朵(36) 沈璃尘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微一点头,抬手,轻一挥,便有一名侍卫立刻扬鞭往前面奔去了。 云雪裳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靠过去掀起了一点窗帘,看着那扬起一路雪花的飞骑轻声问道,沈璃尘的目光正投向这扇小窗,二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相接,沈璃尘的唇又微微上扬,向云雪裳笑着点了点头。 “无事朝女人笑,非jian即盗!”云雪裳回他一记冷眼,她此时对皇室的男人反感到了极点,不仅对他那张迷死人的脸不感任何兴趣,反而小声骂了一句。 她声音不大,却让安阳煜受用极了,难得,有女人对沈璃尘那张让他讨厌到极点的脸不感兴趣!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一把把云雪裳拉进了怀里,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小声说道:“爱妃,今儿朕陪你玩什么好呢?” “皇上,您难道就不要做一点点正事?” 玩?又想什么鬼主意折腾人吧?云雪裳侧过脸来,捂着被他咬痛的耳朵看他。这耳朵昨儿晚上在风雪里冻坏了,此刻红红肿肿的,开始生起冻疮来,皇帝的女人生冻疮,传出去,他不会觉得丢脸么? 安阳煜不置可否地一笑,正事?那王朝中,他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去与不去又有何关系?他也侧过脸来,掀起了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边都是平原,一望无际,金色的阳光,泼洒在皑皑白雪上面,在那雪白上面活泼地跳跃着,映进他的眼睛里,像两颗闪亮的星。 马车又开始吱嘎地往前行去了,一面走,那景色一面倒退,窗帘放下来,隔住了外面的灿烂,马车里的光线又淡了下来。 “云雪裳,我要你陪我疯玩一个月。”他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去抚平盖着腿的锦被,他长长的发从两边的肩膀滑下去,遮住了他的脸,让云雪裳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这一个月,你自己想尽办法保住你自己的命,一个月之后,若你能活着,我让你提任何要求。” 他的手还在那片柔软的锦被上面流连着,似乎那是某位美人身上的肌肤,让他舍不得挪开,他的声音又像那糯糯的米粥,若说的,不是这般残忍的事,是极好听的声音,就像马车外面的那把阳光,极能温暖人的心。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和他的呼唤一深一浅,一快一慢,交织在一起,没有先前那些暧mei的动作了,她突然觉得,他和她不过就是两尾鱼,渴望活下去的两尾鱼,正拼命地呼吸,想要从这寒冬里寻找到能 够发芽的希望。 “那个东西,我也等着你自己来给我。” 他终于收回来手,回过头来,眼睛里的星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云雪裳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种王者的绝对的威严,一种他不自称朕,却也让人记得——他是王者的威严! 外面,马蹄声又响起来了,有些急促。 ☆、王爷好身材(37) 云雪裳又掀起了窗帘,看向了后面。 沈璃尘已经下了马,就在外面换起了衣服来,他是临时奉懿旨出来的,哪里有便装可换,刚才那侍卫便是去前面的村子里给他买衣裳了。 他就站在路边上,脱下了王袍,里面是一套白色的中衣,他的身材很好,高挑而且比例均称,腰窄,腿长,还有一个很性*感的臀bu,若拍一拍,应该感觉很好吧?云雪裳的脑中突然就有了这样的荒唐念头,她慌乱地放下了窗帘,轻吐了一口气,和安阳煜这色狐狸呆久了,也被他传染了么? 安阳煜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伸手关上了窗户,拿起了丢到一边的书看了起来。 云雪裳悄悄瞟了一眼那书名:《闻香传》。 哦,他看这书?云雪裳意外极了,不是折子,不是治国之道,倒是市面上悄悄流传的魔怪小说,传说中是京中一大才子写的,那才子白日间便弄诗作文,晚上便写出这样香艳的小说来,倒是风靡极了,她也看过呢!在她的箱子底下还悄悄地藏着几本这样的书。 “你的下部去哪里了?”他低低地问道。 云雪裳楞了一下,脸上迅速涨红了起来,这书莫非就是从她的箱子里抄出来的?她飞快地夺来一瞧,可不是吗?这正是她那本最喜欢看的!封面上面还用笔写了两个蝇头小楷:“羡之” 她羡慕小说里富家小姐的爱情,和山中的狐狸精情郎的比翼双飞,远比她这笼中之雀要快活多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偷偷拿别人的东西!”她红着脸,把书往自己的衣裳里塞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王,你都是朕的,何况这书?”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又把那书从她的怀里掏了出来,还不忘顺手揩了把油。 这臭狐狸!云雪裳真想一巴掌把他扇晕过去,然后逃之夭夭! 安阳煜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往旁边一歪,看得津津有味。 云雪裳算是发现了,若和他生气,非把自己气炸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他是空气。她乖乖地靠到了一边,抱着暖炉想起了心事。一个月,他若继续像昨晚一样荒唐下去,自己真能保得住小命么?太后还不得活剥了自己的皮?可是,一个月,他许诺自己可以提任何要求,这样多好,自己可以要求出宫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这个交易也算划算,拼了吧!不过一个月而已,自己十六年都活过来了呀! “皇上,前 面便要到了,请皇上和娘娘更衣。” 沈璃尘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马车又停了下来,顺儿递进了两套普通的锦布衣袄来,都是青色,也无绣花,攒着普通的梅花扣。前方只是小镇,只一家绸缎庄,里面也多是棉布,这几套已经是很好的了。 ☆、狐狸王你笑什么(38) 安阳煜换上了衣,看向了云雪裳,这衣服不大也不小,正好合她的身,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布锦袄儿,却让她看上去如同一枝俏生生的兰花草,清新而又怡人,她原本就不多的发饰已经全掉在了林子里面,她只伸手,两三下便挽了个普通的发髻,就从那套破掉的红色骑装上面扯了一点红布带儿缠在了发上,固定住了那如水般柔滑的发。 她是漂亮的,却和宫中那些美人的漂亮不同,她的漂亮属于灵动的类型,绝不死板,她便是打个哈欠,那微敛的双眸里,都悄悄藏了两朵活泼。 “看什么?”云雪裳抬起头来,正迎上他那欣赏的目光。 现在,二个人的目的都已经清清明明,他有他的要求,她有她的去处,只要演好这一个月的戏,便大路朝天各自走了,用不着再在人后假腥腥,而且——一个月之后,他这个傀儡皇帝自己能不能活着,还是个异数呢! 可恶的爹娘,送我进这牢笼。云雪裳皱了下眉,紧紧地搂紧了那暖炉,闭上了眼睛。 马车吱呀吱呀地摇晃着,进了小镇,众妃已经走了另一条路,往皇城去了,他们这一行人,明处,只沈璃尘一人护驾,顺儿赶车,他二人在车里享受着锦被暖炉。 “公子,夫人,到了。”顺儿跳下了马车,推开了车门,笑眯眯地说道。 安阳煜一弯腰,钻出了马车,这是渝镇,皇城最外面的一个小镇,小镇虽小,却连着附近四个郡,是一处交通要塞,官府在这里设了驿站,更安排了一支部队在这里驻扎着。 沈璃尘下了马,走到马车边上,微笑着说道:“倒有处好口味的小饭馆,若公子和夫人不嫌弃,在下便去安排。” “我要吃炖母鸡,清炖的,啥也不要放。” 云雪裳从马车里猫着腰钻出来,安阳煜便向她伸出了手,云雪裳看了他一眼,自己跳下了马车来,刁蛮受宠的妃子便要如同她这样,敢于向皇帝说不!果然,安阳煜立刻就低笑了起来,沈璃尘只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沈璃尘的衣服也是青色,不过款式更为简单,连攒扣都没有花样,只是两只小疙瘩,想来他是为了以示对安阳煜的尊重,才故意做了这样的安排吧?只是,他确实有副好身材,有着好气势,这一袭青衣,也让他如同青松般挺拔,加上那张迷死人的脸,惹得路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悄悄看着他。 “腰酸死了。” 她侧过脸来,看着安阳煜轻 声抱怨着。 他的唇角更弯了,笑得格外好看,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云雪裳想,如果他不是讨厌的色狐狸,又不去做这个皇帝,倒是可能说服他加入自己的大侠江湖中来……成立个狐狸帮也是不错的。 “今儿不让你累着了。”他凑过来,言辞有些暧mei。 ☆、无关人等散开(39) 沈璃尘的眸子里滑过了两抹亮光,抱拳说道:“公子,夫人这边请。” 安阳煜转过身来,拉住了云雪裳的手,往前缓步走去。小镇的人口很多,今儿又是好天气,因此这时候街上很热闹,叫卖的小贩,流动的货郎的小摊,店铺上飘摇的招幡,云雪裳爱极了这种地方,不大,却拥挤,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她是谁! 地上的积雪被人们踩成了泥泞,黑黑的一团团从脚下挤到两边,显得有些脏,她的绣花靴子很快便沾上了这泥,裙摆上也飞溅起了黑色的小点儿,可她却觉得快活极了。 若,此时能挣脱他的手,往哪个不知的角落一钻,会不会就这样自由了?正想着,手指却开始疼起来,他的大手在袖中暗暗用了力,捏得她的骨头都在轻微地响,她倒吸了口凉气,抬头去看他,安阳煜也侧过脸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会吧,这也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小猫儿,你知不知道,你每每起了什么坏心思的时候,你的耳朵就会微微地动……” 他俯过身来,手在她耳上轻轻揉,这动作在外人看来,是分外的亲昵。 她楞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会有这样的事?她伸手拿起了身边一个小摊上卖的斗篷,迅速的穿上,又朝小贩呶了呶嘴,说道:“他们两个付钱。” 这是个很丑的颜色,土色,上面居然还画着大朵的莲花,看在斗篷上带了帽子,能遮住耳朵。 阳光照在雪上,再反射进眼中,有些刺眼,云雪裳把帽子往下拉了一点,大步往前走去。这时候,有种尖锐穿透了空气,呼啸着,冷锐地往安阳煜和她的身上扑去。 “公子小心!” 金属的铮鸣声同时响起来,沈璃尘的腰带弹开来,居然是把软剑,他往前跃来,挡到了安阳煜的身前,挥舞着剑,格开了那些凌厉的箭。 安阳煜吓得只管大步往后退,但是拉着云雪裳的手更紧了。 街上尖叫声连连响起,人们四时逃散,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云雪裳的心扑嗵扑嗵地跳着,这机会多好!她果断甩开安阳煜的手,兔子一般往人群中逃去了。 “云雪裳!” 安阳煜的怒吼声响了起来,可是那名字的尾音却变成了惊骇的调调,她停下了脚步,看着拦在眼前的人……清一色的黑马,黑衣,黑面纱,手中的长刀,弯弓等武器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刀? 这是如何做到的?是涂了黑漆么? “财神谷的人!”沈璃尘皱紧了眉头。 领头的人一伸手就把云雪裳从地上拎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难听极了:“万金取命,无关人等散开。” 四个字,话落,那人把云雪裳用力地往前一抛,云雪裳的身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前飘去,那人身子跃起来,扬手,长刀便往云雪裳的身上砍去了。 ☆、得好好补偿自己(40) 话落,那人把云雪裳用力地往前一抛,云雪裳的身子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前跌去,长刀凌厉地往云雪裳的身上砍去…… 要杀的人居然是她! 云雪裳眼看着那柄漆黑的大刀往自己的身上砍来,心里连连叫起苦来,这是什么悲苦的命运?绝望中,她的眼角余光瞟向了安阳煜站的方向,他身前已经护了几位侍卫,而他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指望他来救?妄想! 人即将和那把大刀亲|密接触时,眼前闪过一道青色身影。 是沈璃尘! 他如同一条蛟龙一般,青色的人影,青色的剑光,一手抓起了云雪裳往身后一拽,然后那剑往前一刺,直取向那人的眉心,那人一惊,连忙挥刀砍下,可沈璃尘的剑到了离那人不到三寸的时候,突然变了方向,直刺向了他胯下之马,又厉,又准,又狠,深深没进了马儿的眉心,那马吃痛,狂叫着扬起了双蹄,往后仰去。 黑衣人被马儿摔了下来,其余的黑衣人迅速向沈璃尘围了过来,沈璃尘却飞速地拔出了剑,甩出一阵血雨,身形往后疾退而去,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侍卫们已经围了过来。 沈璃尘身边的人,都是训练有素,武功极高的一批,绝不逊色于江湖中的任何高手,黑衣人抵挡了一阵,见占不了上风,便快速地捞起了那摔在地上的头儿,往来时路上逃去了。 沈璃尘落地站稳,连忙把背上的云雪裳放了下来,抱拳谢起罪来: “请娘娘恕罪,适才情急,臣多有冒犯!” 沈璃尘说的,是把她背到背上一事,若刚才把她扔往地上,他怕她又被其他黑衣人制住,又怕她摔到地上会受伤,所以才往自己的背上背了。 “算了,还要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云雪裳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捂着胸口,还未从刚才那惊险一幕中回过神来。死,是她最害怕的事,活着多好啊,蓝天碧水,帅哥美人,活着才有希望享受到这美好的一切。 “雪儿可有受伤?”安阳煜从保护他的侍卫身后快步走了出来,拉起她的手问道。 “没有。” 云雪裳没有看他的脸,只抽出手来,快步往一边的小店走去了。 安阳煜和沈璃尘惊讶地看着她快步冲进了那小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跟上前去。进了店,只听云雪裳清脆的声音在大堂里回响着: “小二,快点,土豆炖牛肉 ,红烧小丝瓜,清炖小母鸡,油炸冻豆腐……” 一口气点了八道菜,还有一壶烧酒,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来,自己伸手拿起桌上的瓷水壶,满满地倒上了一碗,大口喝了一口,才回过头来对那目瞪口呆的两名男子说道: “这是在外面,不要讲什么规矩了,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顿饭,我请!” ☆、站在浴池边的人(41) 她是在庆祝她的劫后余生啊! “真险,若刚才真的死了,这小母鸡就吃不成了,所以啊,人生在世,还是要想得开,放得开才是对的。” 她给二人的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茶水,语气里颇有些教导的意味。 安阳煜不禁嗤笑了起来,沈璃尘的眼中也有了闪亮的光芒,二人都看着她渐渐开始转上红润的俏脸,渐渐沉默——杀手是冲她来的,但,为什么? 小店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会儿菜就摆了满满一桌,虽比不得宫中的御厨,却有乡土菜的浓香。 云雪裳吃饭的姿势并不像安阳煜之前看到的那样斯文,她的手还有些抖,夹菜的时候,那菜总是从筷子上滑下去,她也不再说话了,只埋头吃着,她还喝了酒,再抬头时,眼眶是红红的。 安阳煜和沈璃尘都没作声,也不太动筷子,只静静地看着她。 这场突然而至的截杀出乎他们的意料,怎么会有人万金来买云雪裳的命?这不是太好笑了么?一个小女子,深闺之中,便是悄悄做了些平常女子不敢做的事,也不至于要取她的性命呵!再何况,她现在是皇帝的宠妃!难不成,她身上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疑云渐浓,二人更无心思吃饭了,只看她风卷残云般地和桌上的饭菜酒水做着争斗。 回去的时候,马车走得很慢,安阳煜没有再坐在马车上面,而是先行骑了马回宫了,似乎是怕再有杀手拦上来、连累到他。沈璃尘自是要护驾而去的,云雪裳便在侍卫们的护送下回了宫。 一天一|夜,生和死,她都经历过了。 禧辰宫装饰一新,里里外外,都是清一色的浅绿,在这片宫殿里,犹如春天提前到来了。 她没有心思去欣赏,闷闷地让碧荷和碧叶准备了热水,把宫女们全打发出去了,自己快速扒|光了衣服,泡了进去。 碧荷在外面小心地说道:“朝中有急事,皇上去处理了,说今晚上不来了,让娘娘好好休息。” 不来当然好极了!云雪裳就希望他离自己远远的才好。双手掬了水,往身上浇来,有些烫的水珠儿从肩膀上面往下滑着,又汇进了包裹着自己的水中,舒服极了。 她打了个哈欠,就在水中睡了起来,黑衣人是谁,与她何干?她想着,手也懒懒地垂进了水里。 窗户是微敞着的,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热汤的水加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外面的天 色完全沉了下来,星儿摇摇晃晃升上了天空。 此时的空气,薄凉极了,就从那窗户里往里面灌,宫灯就在窗户外面摇晃着,一团团的光影夹杂着那冰冰的雪花,往窗户里面钻进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看向了外面。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地从窗前闪过,她一惊,快速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低声问道:“谁?” ☆、这个胆大包天的人!(42) 外面静悄悄的,宫中人一向守规矩,值更的时候,连咳嗽一声都是不敢的。云雪裳轻皱起了眉,抓起浴桶边上的衣服遮住自己,快步跑到窗口看。 院中的积雪早就被清走了,地上有些湿,月光洒在那水渍上面,便化成了一汪汪的银白色,有微雨滴落时,便泛起了轻轻的涟漪。 那道白色的人影已经跃到了墙上,此时转过身来,和她遥遥相望着,她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就是那袭白色!那晚的白色锦衣,那晚**吻过她的男子!他的面具在月光下面闪着莹蓝的光芒,那双眸子有些邪气。 她的脸又迅速涨红了起来,她刚才有洗澡,难不成他就一直在外面看着?真是无礼的无耻的厚脸的家伙! 那人居然伸出手来,冲她挥了挥。 身后突然响起推门声,她一个激灵,扭头看,是碧荷进来了。 碧荷一脸愕然地看着立于窗口的她,小声劝道:“娘娘,早些安歇吧,身子要紧,皇上今晚上不会过来了。” 原来是以为她在等皇上…… 云雪裳的脸上又有了那种倦怠的表情,她轻轻地推开了碧荷的手,走到了榻前。 榻上的大红幔帐已经收走了,浅绿的纱帐静静地垂着,上面还坠着无数的流苏,流苏下又有小银铃,人只要在榻上轻动,这铃声便会轻响,据说,这也是安阳煜的意思,他要增加一些闺中的乐趣……他这人,心思都要花在这上面么? 她窝进了榻里,想着刚刚那白衣人,面具下面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他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和皇家围场?他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 脸烫烫的,她开始有些迷糊起来,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呀,烫得她自己的手都连忙缩了回来,是着了寒了! 动了一下,榻上的银铃便一阵轻响,可是外面的人却没有动静,若只要铃响,便进来人,那大家都不用睡觉了,这是她自己要求的,除非她自己喊人,大家都不必进来。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只闻到一阵轻香,便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夜,愈浓。 禧辰宫沉入了寂静之中。 一道白色的人影慢慢地从屋檐之上站了起来,灵巧地一个倒挂金钟,推开了后窗,如一片云一般,飘进了屋里。 她睡着了,鲜藕一般的手臂摆在深绿的锦被外面,小脸烧得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来人的眸子里 慢慢涌出了几分怜惜来,蹲下去轻抚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脱了靴子,爬上榻去,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 “真想杀了你才好,免得将来后悔。” 他低低地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来,单手打开了,倒出一枚药丸来,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皱着眉,不肯将那苦涩的药丸服下,他便低下了头,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舌头把那药往她的嘴里塞去了。 ☆、情不自禁地缠上他(43) 云雪裳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紧紧地攀在了他的肩上,腿也环了上来,真像只猫儿似的,柔软地贴在他的身上。 男子犹豫了一下,便开始脱起她的衣裳来,她在窗口站的时间久了,连衣服也是微湿的,又开着窗,昨夜又冻了一整夜,怎能不受寒? 在这宫里,病一天,便是离死近一步。她不能病着,要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地在宫里生活着,他才安心。 她的身子滚烫,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已经烧得很厉害了。那颗药丸也不是神药,最短也要明晨才能让她退烧,他拉过被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出身汗,便能好受得多。 有风从窗子缝隙钻进来,银铃儿便叮叮当当地响着。他伸手,拉过床头上的一串,摇了摇,眸子里便有了些笑意,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幕往事。 一只脖子上戴着小银铃的白猫儿,跳上他的书案,再用小脚神气活现地在他的书上踩上一串黑黑的小梅花,过了一会儿,一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便从窗口翻了进来,捉住了那只小猫,再小心地往假寐的他看了一眼,最后迅速伸手抓起了桌上那盘桂花糕,沿原路跑掉了…… 五的,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出落得如此漂亮。他低下头来,看向怀里的人……顿时楞住了!云雪裳的眼睛是睁着的,明亮而又妩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怎么醒着?嗅了他的锦缠,居然能醒着?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抬手便想去点她的穴……手指刚触碰到她的肌肤,就听她叽咕了一句:“小母鸡太淡了,碧荷,加点儿酱油……” 说梦话? 到底是嗅了他的锦缠昏睡了,还是她本来就坠入了梦乡?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手落在了她脸上,光滑而滚烫的肌肤,烫得他的手指都发起颤来,他猛地坐了起来,不能呆下去了,他怕再呆下去……会情不自禁,强行要了她!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下了榻,快速跃过了后窗,往幽暗的后花园奔去了,星光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灵巧的白鹤,守卫只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银铃儿响了又响,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清脆而又孤寂,许多宫殿里的灯都是燃着的。一千多的嫔妃,都在期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能在这个寒冷的夜里降临在她们的身边,给她们带去权势的希望。 晨曦,一点点吞噬掉黑暗,太阳慢悠悠地往空中爬去,红光染亮了半边天空。 银铃在耳边响着,云雪 裳睡得正舒服,被这银铃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眼睛也不睁,便恼火地伸手拽住床边的那一大串,用力地一拉,接着,便传来了碧荷的惊呼声:“娘娘,快些松手!” 云雪裳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看向了榻边上,安阳煜阴沉着脸色,双手撑在榻沿上,这才不至于倒在榻上,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她的手就紧紧地拽着他腰间的玉佩。 ☆、原来睡了两天(44) “皇上。”云雪裳连忙松了手,坐了起来。 安阳煜站直了身子,冷着脸说:“你们都出去。” “是。”碧荷和碧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药碗,退了出去。 “谁要吃药?”云雪裳皱了下眉,看向了桌上的碗,从小到大,她最恨的便是吃药。 “自然是你,你睡了两天了不知道么?”安阳煜瞟了她一眼,端起了桌上的药碗递给她。 什么?睡了两天?云雪裳楞了一下,那日从猎场回来,自己洗澡……睡觉,似乎睡前又看到了那白衣人,不对,是那白衣人偷看自己洗澡!她的脸有些烧红,坐了起来,被子滑下来,露出了光滑的裸肩。 她楞了一下,低头往身上一看,居然是身无|寸|缕……谁把她给扒|光了?她慌忙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低声说道:“我不吃药,你放着吧。” “放肆,什么你呀我的?”安阳煜拉下了脸,把碗往桌上一顿:“朕可没功夫跟你折腾,一大堆子事要等着朕,快些喝掉,朕看你喝完了就走。” 喝了药他就走?云雪裳瞪了他一眼,伸出了手。安阳煜的脸色更坏了,把药碗塞到她的手里,冷哼了一声,把手负到了身后。 仰头,把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了他,用眼神说:喝完了,你快些走! 安阳煜沉着脸,俯下身来,冷冷地在她耳边说道:“别忘了你和朕的交易,今儿你不舒服,朕让你再休息一天,明儿起,朕不想看到你再在朕面前耍架子,否则朕要了你的小命。” 云雪裳瞟了他一眼,窝进了被子里,那药真苦,她真怀疑是他故意弄了最苦的药来给她。 “太后那里,你明天起要去请安,自己小心些。”安阳煜把她丢到枕头边上的药碗拿起来,扔到了一边,皱着眉看了一眼那被苦涩的药汁浸湿的床单,转身往外走去。 “吐出多少,再双倍喝进去。” 他轻飘飘地从门口丢过一句话来,让云雪裳快抓狂了,这也能被他发现?她分明是吐在被子里了! “碧荷!”她坐起来,大声喊道。 “娘娘。”碧荷快步走进来,小声回道:“有何吩咐?” “本宫睡了两天?” “回娘娘的话,足足两天了!吓得我碧叶晚上都不敢合眼,皇上昨儿便守了你一天,今儿早上又来看你了。”碧荷连忙说:“这样的荣宠,哪宫的娘娘都没有享受过呢 !” 不安好心的臭狐狸!这衣裳肯定就是他扒掉的!云雪裳闷闷地想着,抬手指了指衣柜,碧荷连忙过去拿了衣服过来,门轻响了一下,碧叶果真捧了一碗药走进来,小声说道:“启禀娘娘,皇上有旨,娘娘再敢把药吐出来,就双份喝回去……” 臭狐狸!她接过碗来,仰头喝得光光的,然后皱着眉往后靠去,手指曲起来,在床单上面轻敲着,突然,她的指尖却碰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厉害起来也让人害怕(45) 她握住那枚冰凉,抬手一看,手心里一枚汉白玉扣,圆圆的,晶莹剔透。玉扣的式样很普通,是民间常能看到的那种,翻过来,玉扣的背面清晰地镌着两个小字“绮梦” 名字?可是哪个女子会叫这样的名字?莫非是哪个花楼里的姑娘?这扣子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 碧荷好奇地探过头来,碧叶眼急手快拉住了她。 云雪裳快速地握住了那枚玉扣,看了一眼碧荷,碧荷的脸顿时涨红起来,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连声说道:“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是应该罚,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会忘了规矩?” 云雪裳把那枚扣子放到了枕下,语气有些寒,还有着她从未听过的戾气! 碧荷惊讶地看着云雪裳那双寒光逼人的眼睛突然就害怕起来,连连磕着头,不敢再多言。原来,每位娘娘厉害起来,都是让人害怕的呀!碧叶也连忙跪了下来,二人头挨在地上,都不敢再抬头。 “嗯,罚你……把我的药里多掺点水,苦死人了!记着,若被皇上知道了,你可就死定了。”两个可怜的姑娘的心正扑嗵乱跳时,云雪裳却皱起眉来,指着碧叶手里的空碗说道。 啊?这是什么惩罚?碧荷和碧叶对望了一眼,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刚才那句话那副模样凌厉得厉害,有了几分娘娘的威严了,怎么一转头就又小孩子一般了? 云雪裳伸了个懒腰,又从枕下摸出那枚玉扣来,想了想,又从床上扯下了一个银铃儿串到了上面,做完了,才笑着说:“今儿我的小馒头要进宫来了。” 这小馒头又是什么?碧荷和碧叶不敢再多问了,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只盼着皇上独爱她这种性子吧,这样也免得她们沦为冷宫中人,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刚刚出了门,便听到外面有公公传进了旨来:“瑾妃娘娘家人晋见。” 原来是娘家人来了!碧结荷和碧叶连忙伺侯着她梳洗起来,衣裳环饰皆用最华美的,要表现出自己在宫里的荣宠地位。 浅绿的纱裙外面罩了一件绿锦长袄,袄子上面一枝碧荷破水而俏立,荷上又有粉蝶展翅。这是天下第一绣庄的绝活,那蝶儿简直是像要飞出来一般,宫中只有三匹这样的锦缎,一匹给了太后,一匹安阳煜便令人给她做袄子,她是怕冷的,所以袄子要比旁人稍厚一些,所以尽管有些花哨,她还是挺满意的。 “娘娘, 云太傅和二夫人在殿外侯着。”一位小公公匆匆进来,跪下去恭敬地禀报。 娘呢?云雪裳皱了皱眉,放缓了步子,看向了窗外,可是,我胆小的娘亲啊,不会是连争取进宫探望女儿的勇气也没有吧? 窗外,阳光正明丽,春*色稍抬头,绿丝绦在窗户上轻飘着,她深吸了口气,往外殿大步走去。 ☆、所谓亲情不过如此(46) “瑾妃娘娘驾到。” 小公公敬儿快步上前,掀起了一帘新的碧玉珠帘。 只因她说不爱黄金,安阳煜下旨,令尚宫局连夜赶制出了新的装饰,从床上到墙上,窗户,地板,灯盏,小摆设,全是崭新的,因只有一晚时间,尚宫局不得不将各局能干的老手全部调进美饰宫,旁人不敢说,但据说太后已经有了怒意。可是,只要太后不出声,安阳煜又要这么做,没人敢反抗,所以,朝中现在盛传一首小诗:宫中无皇后,宠妃只一人,云家雪倾城,独占帝王心。 云雪裳皱了皱眉,看向了大殿之中:云楠溪……她的爹,二夫人……她爹爹的最宠爱的一位夫人,正跪在殿中。 “娘呢?”她没唤他爹,走进去,淡淡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夫人她身体抱恙,所以未能成行。”云楠溪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如今她是妃,他是臣,君臣有别,就是亲爹娘,这头也得磕。 病了?云雪裳坐下去,看着面前跪着的父亲。他今年四十有余了,可是风度依然,魅力依旧,听说新进又娶了一房小妾进府。他二十岁中状元,二十一岁迎娶娘亲,也曾恩爱过一段时间,很快,便把心思挪到了其他的女人身上……才子多风流这话放在她爹爹的身上,一点也不假。 她的娘亲生性胆小怯懦,从不敢表露心事,只知贤慧二字,哪怕里再伤心,也只是做出了大度的样子,亲手帮他料理着,娶进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直到眼前这位二夫人进府,若不是还念着他和她年轻时的恩爱,怕是早被这二夫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娘心里积郁多年,身体一向不好,说她病了,云雪裳并不意外。 “起来吧。”云雪裳接过了碧荷奉上的热茶,低头喝着,并不说话,也不问娘亲的情况,她越关心,他爹就越会觉得抓着她的软肋,适时的示威才是正确的。 场面有些冷清,云楠溪的脸色有些难看,送她进宫,实属意外,他膝下只有这一女,又因为她娘的事,一直和他不和,所以他本想送二侄女云依依进宫来的,可是云依依入选之前却意外得了场怪病,不得已,只得死马做活马医,送了云雪裳进来。 对于她的得宠,他是又喜又担心,这女儿从小便不听从他的调摆,当年让她嫁给太子,她便闹了许久,硬是在寒冬腊月悄悄出走,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泡了好久才被人救上来,若不是太子太喜欢她,他那天是会活活打死她的…… 这回 进宫,她却是听话极了,依着他的话乖乖进来了,还这么快得了恩宠。他皱了皱眉,看向了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她本就不受自己调摆,现在成了宠妃,又怎会听自己的话? “你娘要我带几句话给你。”他坐下去,接过了小太监奉上的茶,清咳了两声,低声说道。 云雪裳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了他。 ☆、你是想她永远爬不起来吗(47) 云楠溪清了清嗓子,这才低声说道:“你娘说,你在宫里千万保重身体,凡事谨言慎行,不要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这是她让我给你带来的。” 云楠溪说着,向外面看了看,二夫人连忙快步出去,不多会儿,便抱着一只雪球儿似的小猫儿走了进来,讪笑着,把这小雪球放到了云雪裳的手中。 这不是她的小猫! 云雪裳皱了皱眉头,轻抚着手里的小猫儿,没有抬头,只轻声问道:“我的小馒头呢?” “你娘想让小馒头陪着她,说是看到小馒头就像看到了你,这是你娘特地又给你买来的。” 云楠溪连忙说道,这女儿他了解,最惦念的便是她的娘亲了,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 云雪裳沉默起来,好半天才站了起来,小声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乏了,我会跟皇上说,把你的官位挪挪,毕竟没有太子了,还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傅,让人看着笑话。” “娘娘留步。”二夫人急急地开了口。 云雪裳不悦地转过身来看向她,二夫人讪笑了两声,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才小声说: “娘娘,宫中不比家中,娘娘也没带自己的人进宫来,身边缺少可以信赖的人,比如说回家传个信儿,都没人,要不……让依依进来陪娘娘?” “让云依依进来做奴才?”云雪裳的唇角一扬,便有了几分讥诮的神情。 二夫人尴尬地咳了几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云雪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二娘,你猜,本宫会让人来和本宫争宠么?若本宫知道你们再起这样的心思,本宫便让她再也睁不开眼睛,浑身痒至死。” 二夫人抖了一下,惊骇地看向了她。云楠溪原本就是想送机灵、又听从调摆的云依依进宫当云雪裳的副手,可是她进宫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让她全身都起了疹子,根本爬不起来。 难不成,还是这妮子动的手脚?那她的心……可也太厉害了些! “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回去吧,碧荷,把那江南进贡锦缎赏给二夫人几匹,皇上赏我的那对镯子也给二夫人吧,拜托二夫人,好好照顾我娘才是。”云雪裳的声音又懒了下来,带了几分沙哑,大病初愈,便要有大病初愈的模样。 “是。”云楠溪连忙又磕了头。不管怎样,这回进宫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前太子都没了,雪裳也得宠了,可是他脑袋上这个前太子傅的官衔 却没动过,白让人看了笑话,所以一听她受了寒,马上就以探病的名义急吼吼地赶进宫来。 “娘娘,要不要奴婢找人去娘娘家里瞧瞧?”碧荷对云雪裳家里的情形也了解几分,在云雪裳耳边小声说:“这云夫人到底是病,还是出了事,看了才放心。” 云雪裳只慢慢往前走着,手在小猫儿身上轻轻地揉nie,小猫儿便一路喵喵叫着,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必了。”s ☆、温柔地问话(48) 避开了人来人往的正道,穿过了桃林苑,沿着铺着汉白玉的小路,慢慢往太后宫的方向走去。今儿天气不错,阳光暖暖的,有几株桃树已经开始发新芽了,嫩绿嫩绿的,旁边有一只小井,方方正正的井口,井边上塑着一只石兽,兽嘴里往外流着清澈的水。 碧叶心细,赶上前来,把一件素色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临时起意去太后宫中,打扮不可太过娇艳,免得让人看了扎眼。 隐隐的,前面露出了泛旧的红墙绿瓦来,凝神一看,墙角下却有几株小花,在还未化的积雪里仰头吐蕊。 云雪裳停下了脚步,把小雪球儿交到了碧荷的手里,快步过去,弯下腰去,轻抚着那润嫩的花瓣,惊喜地说道:“碧荷,碧叶,是墨兰!” “真是墨兰。”碧荷笑着蹲下去,看着那开得正娇艳的花儿。 “记着这地方,待会儿,我们来把它挪到宫里去。” 云雪裳的心情因为几株墨兰突然就好起来了,她以前并不喜欢兰花,可是此时在一片枯索之中突然看到这几抹艳丽的色彩,总是一件好事。 “走吧,给太后请安去。”云雪裳加快了脚步,大步往太后宫中走去。到了门口,让碧荷抱着猫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碧叶往里面去了。 宫人层层通传过后,便有小公公前来引着云雪裳往内殿走去。这时候,请安的妃嫔早就回去了,她是最后一个。 到了内殿的门口,她便听到了一阵清爽的笑声,声音有些熟,抬头,看向了那身影,那不是沈璃尘么?一身深紫色的王袍,发用紫玉束起,此时正转过头来看向她,目光充满了欣喜的笑意。 再看太后,穿了一件浅绯色的便装,头发松松的挽着,只攒了一朵八宝金丝珠花,几枚碧玉的珠子坠在发间,因为刚刚笑过,那圆润的脸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润,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云雪裳。 这是第二次看到太后,第一次只觉得她年轻漂亮端庄,今儿一见,才觉着满宫之中,若说风情,这太后才是第一,女人的美,一定是要具备沉淀之后的风情,太后十四岁入宫侍奉先帝,十八岁封后,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四岁的年纪,正风华绝代。 “给太后娘娘请安。”云雪裳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哦,瑾妃来了。”太后坐直了,笑着说道:“不是说你爹来了么?你怎么到哀家这儿来了?” 她不让云雪裳起来,她只能跪着,膝盖磕在坚|硬冰凉 的汉白玉砖上,不一会儿就开始酸痛。 “回太后的话,爹还有公务在身……”云雪裳低垂着小脑袋,毕恭毕敬地答话。 “娘娘的风寒好些了?”沈璃尘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太后的关系(49) 这人真大胆,敢在太后面前说话,他和太后的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迎上沈璃尘那双含笑的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多了。” “皇上的性子就是古怪了些,老是折腾出这些个事出来,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懂事。”太后轻叹了一声,又扬了扬下巴。 云雪裳发现她很爱做这个动作,扬起下巴的时候,又会微微上扬一点唇角,如玉的面上便绽了两只梨涡。 她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沈璃尘,他的脸上也有两只梨涡…… 而沈璃尘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大胆而且直接。 面对如此眼神,云雪裳又厌恶起来,这些权贵的眼中,女子约摸都是可以用来轻|薄的玩具吧? 她立刻就侧过身,不肯再看她。 沈璃尘微笑着,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太后冷眼看着二人眼波流动,芙蓉面覆霜,好半天才挤出笑容,柔声说:“宣王也难得到哀家这里来一回,就在这里用了膳再走吧,瑾妃起来吧,你也留下来陪哀家用膳。” “谨尊太后懿旨。”云雪裳连忙起身回话。 “瑾妃没事多来坐坐,哀家成日里闷得慌,总想找人说话。说起来,哀家的母亲和你的母亲还是熟识的,哀家的母亲说,自小你的母亲便常带着她玩,很是亲厚,所以你有空也多来坐坐吧。”太后起了身,扶着小公公的手,慢慢往偏殿走着,一面轻声说道。 云雪裳跟了上去,小声说着:“是。” “进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事事要以皇帝为主,你要尽心侍奉,应该劝的就要劝,不要总随着他胡闹。” 太后侧过脸来,瞟了她一眼,云雪裳就郁闷了起来,能劝他?他是逼着自己和他一起发疯呢!正想着,沈璃尘却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恼火极了,怎么能动手动脚呢,扭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沈璃尘却朝着墙边的方向呶了呶嘴。 原来,那只小雪球正沿着墙根慢慢走着,想来是从碧荷手里挣脱了,自己跑了进来,碧荷未经诏,是不敢擅入的,所以也捉不到她。 这小家伙!云雪裳连忙过去把小雪球抱了起来,转身,太后正好奇地看着她怀里的小东西。 “哪里来的?倒有趣。”太后一面说,一面快步过来,伸手往小雪球身上摸着。 “是臣妾的娘亲给臣妾买来的 。” 云雪裳小声回道,小雪球伸出了*的舌头,轻舔着太后的手指,太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可惜,哀家不能养这小东西。” “为什么?”云雪裳不解地反问。 太后的脸上滑过了几分忧郁,笑着摇了摇头,不答话,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美男在身边(50) 午膳未加菜,只五道菜,一道汤,都是太后平日爱吃的,精致而且口感极好,不像是御厨里出来的东西。 太后吃得并不多,只吃了几小口便搁了筷子,说乏了。 沈璃尘和云雪裳不好再留,便起身告退,出了太后宫。 云雪裳突然发现太后宫里静得厉害,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连传说中闹鬼的太妃宫中,那里还有鬼魂飘,偶尔传来几声宫女被吓的尖叫声。而这里却常常不闻一丝声音,连呼吸声都静静的。 嫔妃们并不是天天来请安,有时候就算来了,太后也不见。难怪太后方才说闷得慌,在这宫里哪里有人敢和她说笑呢? 入了宫的女人,尤其是成了太后太妃一级的,就跟关进黑暗的箱子里差不多了,想一想,太后她才二十四岁的年纪,却要和孤独相伴一生了,也算可怜人吧。 “叹什么气?”沈璃尘好笑地看着她。 云雪裳回过神来,这沈璃尘居然一直跟着自己,没有离开半步。 “王爷不出宫么?”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宫中,他一个外男,怎么敢跟着后妃在宫中行走? “本王还要去拜见一下太妃。”沈璃尘微笑着说。 “她们说那里闹鬼。” 云雪裳说着,猛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把小雪球往沈璃尘手上一塞,沈璃尘还未反应过来,云雪裳已经抬起了双手,一上一下地遮在了沈璃尘的脸上,只露出那双眼睛来。 “那晚是你?”云雪裳低低地说道,那晚安阳煜刁难她,要她赶去御花园赏雪,她抄了近路,在太妃宫外,那雪松后隐隐绰绰的男子身影,也有这样一双眼眸,难道是他? “什么?” 沈璃尘拉下她的手来,低眼看掌心的小雪球。小猫这么小,真的只有他的巴掌大,还是只小|奶猫呢! “它太小了,外面太冷,娘娘快回去吧。”说着,便解下了脖上的狐狸毛围脖儿,包住了有些发抖的小雪球。 云雪裳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小雪球就往前走。 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嘻笑声,寻声看过去,只见着一群穿着劲装的宫嫔们正在玩蹴鞠,安阳煜一身明黄色,在一群花红柳绿中格外显眼,他成日里最大的事就是和这些女人玩乐了!臭狐狸,就爱和这些女人厮混。 云雪裳气鼓鼓地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势必会撞上,她才不要 !转了方向,便往另一边走去了。 “这边是往太妃宫去的。”沈璃尘低声提醒道。 “走不得?”云雪裳反问。 “这……走得!”沈璃尘只好点头。 云雪裳瞟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雪球,家里有个小馒头,这个叫什么呢?雪白的,肉鼓鼓的,叫小饺子吧! “小饺子,带个项链吧。”说着,便掏出了早上用那枚玉扣做的挂件,戴在了小饺子的脖子上面。 “这个是哪里来的?”沈璃尘眼尖,飞快地握住了那枚玉扣,低声问道,面上的笑容也敛去了。 ☆、(51) “捡的。”云雪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他认识这东西? “不知娘娘能否告诉本王,是在哪里捡到的?”沈璃尘沉吟了一下,刚刚那有些紧张的表情没有了,只往前又靠了一步,小声问道。 这,难不成说在自己床|上?那太荒谬了!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说:“在围场。” 沈璃尘的眸色又幽深了一些,反问道:“真的?” “煮的!”云雪裳没好气地回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你管本宫是在哪里捡的!” 沈璃尘有些尴尬,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回他的话,他笑了笑,低头看着云雪裳俏丽的脸颊,她真是怕冷,风儿一吹,这脸颊便冻得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捧住那张俏脸,然后……轻轻地咬一下。 他的目光灼灼,云雪裳的脸无端地就烧了起来,滚烫。 气氛突然有些静默起来,一向伶俐的云雪裳突然觉得想不出什么话说来才合适了。若,他是站在雪松后的那个人——甚至,若,他是那晚在围场的那个人,这枚玉扣是不是就是他的?所以他才会紧张?然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呸!若真像自己这般想着,那围场强吻,窗外偷看的人……不都是他?呸!她心中又暗啐了一口,脸涨得更红了,手一搂紧,小饺子就在怀里咪咪地叫了起来。 “走了。” 听着小饺子的叫声,云雪裳急急地转身,快步就往禧辰宫的方向跑去。脚步匆匆,披风高高的飘起来,露出那翠绿的裙摆,裙摆下面,那双素色的小绣花鞋,一步一步的,居然不像是在跑远,而是慢慢地走向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沈璃尘静静地站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轻盈,像只在雪原上的小鹿。他想到了这几天陆续收集齐的有关她的一切过往,这么个小人儿,是怎么抓着一块浮木,在冰冷的湖里泡了一个时辰的呢?据说她的腿一到冷天里,便会常常刺痛,又是怎么可以跑得这样轻盈可爱呢? 云雪裳,名字文雅至极,让人想到漫漫飞雪,霓裳之舞,而她的性子却是这般的刚烈,居然敢违抗父命,离家出走,也不看中当时太子的权势,太子每上云府,总是会被她整得灰头土脸,为此没少挨云楠溪的打,那娇嫩的肌肤上有没有留下曾经的鞭痕?可是,若只说是为了二夫人的怂恿,云楠溪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不怜惜呀。 太后说,她有大用处…… 可是,他突然就不想把 她牵进来了……只为了刚才她那轻盈的奔跑,为了小鹿一般的她。 远处,安阳煜和众妃们还在闹,有一名嫔妃已经滚进了他的怀里,他正搂着那妃嫔,笑得大声,甚至还在那妃嫔的下巴上咬了一下,引得那嫔妃尖声笑着,一派热闹景象。 ☆、你敢gou引别人(52) 欢宠7 沈璃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安阳煜的胡闹已经升级了,一手扯下了怀里嫔妃的半片衣襟,露出半边香肩来,那艳色的du兜也钻进了沈璃尘的眼眸。 沈璃尘皱了皱眉,转了身往老太妃宫的地方快步走去。 天色渐阴,刚刚还明媚的阳光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风起,积云暗,原本嫔妃们为讨安阳煜的欢心,又因为陪着他疯玩,身上出了汗,早早减了衣衫,身上穿得单薄,又多被他扯得凌乱,遮不住身上的风光,此时起风,个个都冻得娇柳般的身子直抖,红唇也乌紫起来。 安阳煜抬脚,用力地踢向脚下的蹴鞠,那五彩的圆球便高高地飞了出去,跌进了不远处的湖中,他接过了顺儿递来的披风,冷冷地看了一眼刚才沈璃尘和云雪裳呆过的方向,拔腿往禧辰宫的方向走去。 “皇上起驾。” 顺儿连忙招呼着众位小公公小宫女们跟着。一行蓝衣人,捧着茶具、手炉等各色的器具脚步轻轻、又匆匆地紧跟了上来。 这也是安阳煜折腾出来的名堂,只要他在宫中,不论行走在哪里,必须要有十五位小公公,十五位小宫女们跟着,这些人年纪都不得超过十五岁,个儿要一般高,清一色都穿着深蓝色的宫装,衣裳上还不许有任何和花饰,和宫中其他奴才们区分了开来。 没人弄得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可是只要他是皇帝,他就是不许这些人穿衣服,光|着身子跑,又能如何呢? 刚到禧辰宫的门口,安阳煜听到云雪裳的笑声,还有小饺子咪咪的声音,她的笑声像铃铛,小饺子的声音又软绵绵,他用眼神制止住了准备通传的人,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屋里有六只大暖炉,暖融融的,所以云雪裳脱了那绿色的锦袄,只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薄袄子,发上的钗环也去掉了,长长的黑发披散着,跪坐在地上的锦毯上面,那只小白猫便拖着一只狐狸围脖儿往前走,因为它太小,围脖对它来说还有些重,所以走起来,小屁股便扭呀扭的,走得歪歪斜斜,颇为有趣。 安阳煜走上前去,用脚尖踢了踢云雪裳,低声说道:“你这个大胆的奴才,居然私自见外男,还收受外男的东西。” “什么?”云雪裳扭过头来,顺着那明黄的袍摆往上看去。 安阳煜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眼中装着冰凉的嘲讽:“还装什么?你倒是好手段,朕怎么没发现你这奴才这么会勾| |引男人?” 真是粗俗!又小气又粗俗!这像一个天子说的话么?和市井小民有甚区别?云雪裳瞪了他一眼,抱起了小饺子,站了起来,快步往内室走去。 屏风把诺大的屋子隔开来,她的影子投在屏风上面,安阳煜转过了屏风,一把拉住了她的长发,低声说道:“朕警告过你,进了宫,就要跟紧了朕的脚步,走错了路,朕也救不得你。” ☆、这是他的秘密(53) 欢宠8 “你是不是男人呀?”云雪裳吃痛,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自己的长发,不满地问:“怎么扯女人头发?” “朕扯你头发,比你到时候掉脑袋强!”安阳煜咬了咬牙,松了手,黑着脸坐到了床榻上,恶狠狠地盯着她。 外面的天色越发黑了,碧荷小心地点起了烛火,低头退了出去。 烛光轻摇晃着,投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线条,无端就阴柔了起来,那双眼眸又冰又寒,冷冷地逼视着云雪裳。 初进宫时,云雪裳觉得他的笑容儒雅而温和,可不过相处了几天,他就处处给自己脸色看,处处整治自己,还说紧跟着他的脚步才不会死,我看,是紧跟着他的脚步才会死,会被他玩|死!云雪裳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便坐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他突然烦躁了起来,伸手用力掀开了锦被,合衣躺了下去,靴子就搁在床沿边上,一摇一摇的,在地上投出的影子,像极了一只正张开了嘴的兽头。 “过来。”他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 云雪裳别扭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他,他本是闭着眼睛的,突然就睁开了,一伸手便把她拉了下去,云雪裳跌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扑嗵扑嗵地跳着,就在她的耳畔,那声音又急又密,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泛上了潮红。 他猛地翻了身,把云雪裳压在了身下,紧紧地按着她的肩膀,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捏着她纤瘦的肩,脸上的表情愈加地凶猛……就像猛兽盯着已经到口的猎物。 云雪裳怕了起来,他怎么了?那眼中的赤红,不是情yu,分明是杀气!她的心狂跳了起来,他喜怒不定,说不准此时真起了杀机,就是一把掐死了自己,自己又能如何呢?魔王啊!自己伴的不是虎,是魔王! 他就这样盯着她渐渐惨白下来的脸,她是怕死的,极怕极怕!他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云雪裳弹起来,飞快地跑到一边,轻抚着自己的被他掐痛的肩膀,急喘着气,警惕地看着他,若他再这样,她就往外逃,逃到太后那里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互相盯着,好久,他突然捧住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头疼!”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往旁边一倒,整个人都缩蜷了起来,又说了一声:“小猫儿,朕头疼!” 他的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发,把额头抵在了枕头上,清瘦 的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是真的头疼! 云雪裳慌了,连忙站起来,大声说道:“来人……” “闭嘴,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朕活剥了你。”他扭过头来,声音都疼得变了形。 云雪裳为难地问道:“那怎么办?” “凉拌!”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额头一下又一下地在枕头上面碰。 云雪裳清晰地听到了他手指关节捏响的声音。 ☆、枕在她的腿上(54) 欢宠9 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看着他还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 云雪裳终是忍不住了,犹豫了一下,坐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阳煜侧过脸来,他的衣裳已经被完全汗湿了,脸色也青得厉害,见过温和的他,冰冷的他,色色的他,爱嘲讽人的他,独没见过他这时候的样子,分明脆弱,可是眼里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给你揉揉吧。”云雪裳轻声说着,拉着他的手,把她的小手炉塞进了锦被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的头躺上来。 他的头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腿上,她的脸微微涨红了一下,便敛了心神,抬手放在了他的头顶,轻柔地给他按摩起来。 安阳煜太阳穴的青筋直跳着,牙咬得紧紧的,紧紧地闭着眼睛,这疼来得太猛烈,有好久没有这样疼过了,今儿却突然发作起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些么?” 云雪裳揉了许久,鼻尖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低头,见他的脸色渐渐平和了些,小声问道。 他没有说话,却翻了个身,脸朝向她小腹的方向,又伸手紧搂住了她的腰。 云雪裳怔了怔,压低了声音说道:“喂,我的腿麻了,你让我动一下吧。” “忍着。”他的声音飘上来,懒洋洋,又沙哑着。 可恨的,讨厌的臭狐狸。云雪裳的腿是真的麻了,脚底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一样,难受极了。 他却享用得舒服,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小腹又柔软,腿比那枕头还舒服,还有她的手,在头上揉nie的时候,虽然不能真正止住他的痛,却意外地让他平静了下来,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血淋淋的画面全没了,只有一片清澈的小湖,湖面上泛着温柔的涟漪,湖边上,一个女孩儿,抱着一只小白猫,笑吟吟地看着他。 外面的风越发的大,吹得窗户扑腾扑腾地响,榻上悬着的小银铃也跟着热闹地响着。真奇怪,他弄得这么响,居然还睡着了!低头看向他,他躺在她的腿上,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钻进了耳膜。 真要让自己坐一晚么?这么大冷天的!什么时候,才不受这臭狐狸的欺负和折磨?云雪裳无奈地拉过了锦被把自己和他包起来,然后靠在床柱上,也打起了瞌睡。此时,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她的手在他的肩上,模样很是亲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开始下起雨来,雨声霖霖,风儿呼呼,银铃儿叮当,小猫儿钻进了安阳煜歪在地上的靴子里,安稳地睡了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云雪裳被一阵小声的说话声吵醒了,她向来对声音敏感,一点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已经变成了平躺在榻上的姿势,衣服也退去了,只着白色的中衣,锦被包裹得紧紧的,看向屏风的方向,有两个影子投在了屏风上面。 ☆、皇上你能再霸道些吗(55) 好像是个女人! 她凝神看了会儿,突然有风从窗户里透进来,银铃儿轻轻地响起。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雪裳连忙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有道影子投在了她的脸上,是他进来察探了吧?他的手落下来,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云雪裳的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装上这些银铃,根本不是寻求什么闺中之乐,而是掩饰各种声音,另一方面,这满缀着银铃的床榻,又是一个示警的工具,若有人接近这里,总会不小心碰到某只铃铛……他绞尽了脑汁在防备着某些人! 那声音又响起来,云雪裳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可是从屏风上的影子上来看,应该是着着男装,头上戴的是太监的帽子。 “我会再配几副药送过来,这些天你不要出去了,便呆在这里吧。”那女子小声说道。 “你去吧,小心。”安阳煜低声说着。 女子行了礼,快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连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脚步声又往榻边来了,可是没有立即上榻,而是在榻边站着。云雪裳浑身都绷紧了,自己又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深谙这个道理。 榻往下陷了去,他坐下来了,接着他戏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别装了,起来。” 云雪裳强忍着,硬是撑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装成才醒的样子,挤出了惺忪的声音说道:“呃,皇上怎么不睡了?” “得了,让你装!”他伸过手来,在她的额头上拍了一下,不重,不轻,有些疼! 云雪裳一咕噜坐起来,有些懊恼地瞪着他,这人,只许他装,不许别人装,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他就不能装成不知道自己醒了么?不过,他这得寸进尺的家伙,自然是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欺负自己的机会的。 “明儿起,朕不上朝了,就呆在你这里。” 他窝进了锦子里,和她并排坐着,榻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就算有人此时在外面偷听,也只能恨死这些铃铛。 云雪裳不作声,你爱咋疯咋疯!反正这个月她一定要搭好出宫的桥。她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弯下腰去,伸手去捞被他从靴子里掏出来扔到一边的小饺子,把它放到枕边上。 安阳煜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云雪裳,快让它滚下去,否则朕明儿就让人煮了它。” 云雪裳气结,反而把小饺子往身边揽了揽,小声说道:“你敢煮它,就别指望我和你作戏!” “警告你,不要你我的叫,朕是朕,再犯错,朕连你一起煮掉。”他靠过来,伸手捏起小饺子脖子上的玉扣,眼中闪过了讶异的神色来,半晌,他的脸色又黑了。 “不许它戴这个。”他粗鲁地扯下了玉扣往她的手心里塞去,动作重,小饺子疼得咪咪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呀,我的小猫儿,我爱戴什么就戴什么?”云雪裳连忙轻抚着小饺子,安抚着它。 ☆、朕要与众妃同乐(56) “你的?”安阳煜斜过眼眸来,盯着她。 云雪裳吞了吞口水,让他多疼会儿多好啊,现在你看他的眼睛,狐狸的眼睛隐藏着冰冷的凶光,真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臭狐狸! 她把小饺子放下床去,他睡在榻上,真要放只猫在上面,确实不合礼数。别人嫌他是傀儡、不尊重他,自己也不能跟着那些人来轻视他呀,这是一个起码的礼貌。 放缓了声音,她回过头来,轻声说道:“让顺公公伺侯皇上更衣,去上朝吧。” “从今儿起,不上朝,一个月。”他挑了挑唇角,冷冷地笑起来。 清晨的光穿过微敞的窗户和那串串银白的铃铛,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梢也微微上扬着,不见沮丧,反而有些骄傲的模样。其实他真的很好看,云雪裳又想着,如果他不是这样讨厌……是真的很好看。 可是,皇帝上不朝,这太……别人会说他是昏庸!又可是,就像他说的,他上朝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旨意,都要加盖太后那颗凤印才会有用,他这天子……想着他昨儿晚上头疼的样子,她清咳了一声,小声说:“皇上,您的头痛好了?” “你关心朕?”他靠过来了一些,手从她背后伸过去,把她搂进了怀里。 湿re的鼻息喷在她的头顶,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腰,想离他远一点点。 “从今天起,你一天找一个花样来陪朕玩,朕懒得动脑子了,你记着,你答应了朕的条件,想出宫去,朕才是你最大的救星!”他的手却紧了紧,把她往他的方向拉去,让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然后低下头,扳起她的脸,逼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小猫儿,你昨儿不是说要朕给你那太子傅的爹升官吗?你说升个什么官才好?这点权力朕还是有的。” 云雪裳没有出声,手指在那枚被他扯下来的玉扣上轻掐着,想像着这就是他那张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脸。 “呵呵。“他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自顾自地说着:“前太子傅……当朝一品大员,只能做丞相了……丞相好不好?” 丞相?不是有丞相吗?那现在的丞相干吗去?回家种田?云雪裳心里嘀咕着……这等重要官职,他哪里来的权利? 正想着,安阳煜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低笑着说:“小猫儿,你说,今儿玩什么好?朕若开心了,重重赏你,不然……” 他的眼角抖了抖,云雪裳就希望他赶快再头疼一次了,可惜这时候 的他神清气爽!云雪裳心里烦躁了起来,自己为什么嫁了这样的男人?专以欺负女人为乐? "击鼓传花。"她不耐烦地抛出了一个词儿。 他轻轻嗤笑起来:“俗气的女人。” “臣妾本俗人,入不得皇上的法眼,皇上把臣妾赶出去吧。”她忿然道。 “来人,去请各位娘娘到禧辰宫来,就说朕要与众爱妃同乐。”安阳煜突然乐滋滋地跳下了床,大声说道。 ☆、爱妃若敢输,朕罚你(57) 不多会儿,莺红柳绿的,禧辰宫就热闹了起来。他封的女人多,自然就来得多,而且只来了五品以上的妃嫔,禧辰宫的正殿里就坐得满满的。顺儿和碧荷领着人在两侧各摆了三长溜小矮几,一张小几坐两人……禧辰宫的矮几都不够用,还从尚宫局里调了几十张过来,才勉强挤下了他的美人们。 安阳煜只穿着暗红色的便服,衣襟微敞着,露出了脖子,脖子上面有几个深色的痕迹,似乎是细细的牙印,天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臭狐狸,色狐狸!云雪裳歪在他的怀里,恨恨地想着,让别的女人咬了他,却让她来背黑锅! 果然,这痕迹让她收获了无数道对自己憎恶眼神,那日在林子里遇到的三个嫔妃的眼神最为凌厉,道道如剑,片片如剐刀。云雪裳只得硬着头皮迎接着各色目光,纤细的腰肢在他的手掌里僵硬得有些疼痛起来。 “众位爱妃,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回和众爱妃这么齐聚在一起,今儿好好乐乐,那些礼仪规矩就不要了,朕说在前面,谁赢得最漂亮,今儿朕就留在谁的寝宫里!” 自云雪裳进宫至今日,正好七天了,依着他的喜好,今天是宠爱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谁能赢了今天的游戏,谁就能赢得新的宠爱! 底下的众美人眼里的亮光从云雪裳的身上,刷地一下,便齐齐挪到了安阳煜的身上,他伸手,从顺儿手里接过了一面小鼓,冲着右侧第三张小几呶了呶嘴,说:“为公平起见,爱妃也坐下去吧。“ 云雪裳如释大赦站了起来,正想走,又被他拉住,强迫她弯下腰来,贴近了他的脸,听他在耳朵边小声说道:”你敢输,朕真会煮了小饺子。“ 算你狠!云雪裳微笑着,表情温柔而妩媚,声音甜腻而清婉:“臣妾遵旨。” 那第三张小几上正巧就是那日林中说话最狠的惜贵人,云雪裳抱着小饺子坐下来,惜贵人不屑地一声冷哼,低声说道:“瑾妃娘娘,可要仔细了,今儿可是第七天,从明儿起,你可能就当不成瑾妃,成了丫头了。” “谢谢姐姐关心,妹妹会仔细的。”云雪裳柔柔地笑着,微敛着双目,语气充满了感激。 安阳煜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这边扫一眼,惜美人不敢太放肆,只好扭了扭腰,冷哼了一声,和右侧的柔美人说话去了。 云雪裳看向了上座,狐狸老大已经蒙上了眼睛,手缓缓抬起来,咚……重重地一声,鼓声响了起来,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盯住了顺儿手里的那团 红绸花。 咚咚咚…… 他的鼓声又乱又急,毫无章法,红绸在众妃手里抛来抛去,谁都想紧紧地抓住这可能带来荣宠的绸子,可谁都不敢把它真的强行扣在手中,顺儿的眼睛可一直紧紧地盯着她们的。 ☆、皇帝到底要闹哪样(58) 突然,鼓声猛地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如箭一般落到了那手捧红绸的女子身上,是一位年轻而陌生的面孔,她的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激动得唇都抖了起来。 “下贱的种,还能赶上这荣耀。”惜美人嫉妒得目光直抛刀子。 云雪裳皱了皱眉,她最恨的便是这下贱两个字。小时候,爹常在夜深人静喝得酩酊大醉,然后狠狠地折磨她的娘亲,嘴里骂的便是这两个字。那时还小,只知道娘亲哭得很可怜,所以她恨极了这两个字。 “她叫什么?”云雪裳微微偏了一点身子,轻声问碧荷。 “她是静美人,原是制衣局的宫女,不知怎么就被皇上看中了,封了美人。”碧荷跪下来,一面给她添茶,一面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难怪!云雪裳扫了一眼大殿中的各位所谓出身名门的娘娘们,个个面上都是又嫉妒又不屑,这头彩儿怎么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静美人显然胆儿小,捧着红绸慌乱地走到了殿中,抖了半天才扑嗵一声跪下去,给安阳煜磕起了头,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安阳煜扯下了蒙眼的布,看了她一眼,有些惶然不解的模样……女人这么多,多是睡一回就没见过了,哪里记得住? “抬头,让朕瞧瞧。”安阳煜的身子往前俯了一点,手肘靠在小几上,兴致勃勃地瞧着她。 啧啧,看他那色样儿,云雪裳突然恶意地想,最好,太后这时候跑过来,亲眼瞧瞧她扶上台的色|皇帝!话说太后也忒不负责任了些,大可以弄个品行端正的王子做皇帝啊,怎么就弄了个色狐狸呢?太后快来狠狠的训诫他,责备他,把他丢进如海般深的折子里,然后废掉他…… 她思及此处,仿佛看到了这一幕幕让她痛快的事,不由自主的,唇角便快活地上扬了。她发现,只要在心里想像一点他倒霉的事,自己就能快活起来,这真是个自我安慰的好办法。 安阳煜的目光转过来,伸手指了指她怀里的小饺子,顺儿立即过去,把小饺子抱起来,站到了安阳煜的身后。 云雪裳如同被雷劈中,他来真的?真煮了小饺子? 殿中越发静了,都看着他二人在这里眉目传情,明送秋波,个个心里都百味杂陈,那静美人最为尴尬,跪在那里面若死灰。 “你叫什么?”他收回了目光,问静美人。 “回、回皇、皇的话……奴婢……” 静美人话都说 不清了,有人开始窃笑起来。 安阳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分明对她不感兴趣,“罢了,你下去吧。现改改规矩,除了得花之人,这花经过的地方,众妃都脱件衣裳,如何?” 啊?脱衣裳?虽然静美人没捞到好处,可是要大家都脱衣裳……这几轮下来,不都得脱|光了?他居然玩得这么过火…… 完了,她也要脱么?不会又是针对她来的吧? ☆、穿得多总是有用的(59) 大殿的门窗户都关了起来,阳光从各个细细的缝隙里钻进来,安阳煜微着双眼歪在那铺着白熊皮的椅子上,有宫女正用小玉锤儿在给他轻锤着小腿。 这皇帝,做得多舒服! 云雪裳羡慕嫉妒恨,为人一世,不过是匆匆走一遭罢了,若像他活得般享受也不错!难怪老爹挖空了心思四处巴结人,一门心思想做大官儿。 鼓槌落在牛皮小鼓上面,咚咚地急响,红绸花在众妃之间快速传递起来。 云雪裳很快发现了一件事,大伙儿不像之前那般故意多捏一会儿了,反而是把这花儿急急地抛出去,莫非大家都爱脱||衣裳? 正疑惑的时候,花传到了她这边,神,千万别落在自己手里!她紧盯着那只在纤纤玉手间跳跃的红绸花,惜贵人把绸花儿抛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接,只用指尖迅速地一拔…… 鼓声停了,那红绸儿落在了自己左边那位皮肤白皙的妃子手中——这是芙贵人,张将军家的二千金。 芙贵人犹豫了一下,才站了起来,向安阳煜行了个礼,缓缓走到了大殿正中。 云雪裳仔细地看着她,在一众后妃之中,她的模样不算出众,只能算是中上之姿,进宫之后也只受过一夜恩幸。 “爱妃今儿真美。”安阳煜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芙贵人有些愕然,显然没料到安阳煜会这样和她说话,一时间激动万分,连忙向他面前走去。 “这是什么香,这么好闻?”他拉住芙贵人的手,闻了闻,笑着问道。 芙贵人连忙微微弯了腿,柔声说道:“这是臣妾自个儿做的香袋儿,用调好的玫瑰油和了百合油拌了香叶儿,装在里面。” “不错,你多学着点儿,别成天里用那俗气的香。”他抬起眼眸,瞟了一眼云雪裳,冷冷说道。 芙贵人楞了楞,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云雪裳倒是明白过来,那人肯定是恼自己把花儿拔出去了。 云雪裳正庆幸时,身边一阵悉悉索索地响,转脸一看,天,都在tuo! 众女子的厚袄儿里面,件件都是安阳煜喜欢的妖娆颜色,款式都是低低的领口,露出大片的肌肤和鲜艳的肚dou,那身段像蒲柳似的,一个比一个诱人,活生生把这皇家大殿弄得和那勾栏院似的,一屋子的头牌! 抬头看他,他满脸享受地搂着那芙贵人,一双狐狸眼睛从众美人面上扫过,看得那是眼冒 红光,兴致高昂,你想啊,这么多女人为了他一人的喜好,统统把自己弄成了头牌…… 云雪裳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不情愿地把手伸到了盘扣上,慢悠悠地解开了攒扣,好半天,才解开来,里面居然是一件葱绿色的薄锦袄! 居然用大袄子套小袄子,满屋子看过去,只有她还像一颗小粽子, ☆、狐狸的手段(60) 安阳煜的目光由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这才收回了目光,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那鼓点儿又密集地响了起来。 云雪裳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真要陪他这样胡闹一个月吗?还不如去当宫女,找个清闲的差事,再悄悄另谋出宫之路还靠谱得多。 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中就是吃醋失意,身边的惜贵人忍不住开始说些泛酸刻薄的话。 云雪裳听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碧螺春,亲手给她杯中倒去,小声说道:“姐姐说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免得等下巴结皇上时嗓子像破锣,得不偿失。” “你,你才像破锣!”惜贵人恨恨地扭过头,瞪了她一眼。 “再吵,我让皇上赐死你。”云雪裳冲她咧嘴,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惜贵人果然吓到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此时锣声骤然停住,一个容长脸儿的女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殿中间盈盈下拜。 安阳煜只抬了抬眼皮子,看也没看她,只让她唱支曲儿来听。 唱得不错,只可惜安阳煜的心思不在歌上,在众位已经又褪了一件裙子的众美人身上,大家里面穿的肚dou更是鲜艳,款式件件新奇,大胆而性*感,bo纱的,半透的,只刚刚遮住xiong部的……让云雪裳看得是目瞪口呆。而她的薄锦袄里面是一件更薄的棉马褂,马褂里还有一件薄薄的夹袄…… 安阳煜的脸像调色盘,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没法子,人苗条嘛,穿得多也不显……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端着茶碗喝茶。 安阳煜黑着脸指着云雪裳说:“你这刁妃,朕今儿非要让你tuo光不可……再来。” 这下,满殿的女人可就完全变了脸色,身上就这一件了,再脱,就真guang着了!正在众人尴尬不已时,一个小太监推开了一点门缝,瘦小的身子挤了进来,跪在门边上尖声说道:“启禀皇上,璃王求见。” 现在满殿不能入目,他来作甚? 安阳煜伸出手指,在酒杯里蘸了酒,低头在案上划了几下,这才抬头,低声说:“没见朕正乐着吗,有什么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去,朕没空。” 有空玩,没空干正经事,昏庸啊! 小太监转身出去了,安阳煜懒洋洋地抬手,顺儿连忙把鼓槌放在他的手里,他就拿着小槌子指了指云雪裳,开始敲起了鼓。 “皇 上,丞相昨晚暴病身亡。” 沈璃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来。 安阳煜的手停在了空中,云雪裳也楞住了,头晚上安阳煜才说要封她爹做丞相,这老丞相便死了,莫非是他弄死的? 扑…… 安阳煜往前一丢,小槌子落在鼓面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滚落在地上。大殿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冷冷地说:“请王爷进来。” ☆、【61】 殿中顿时慌乱了起来,大家现时都只着着肚兜呢!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是你勾住了她的发,就是她挂住了她的钗,场面一片混乱。 吱呀…… 沉闷的声响,殿门缓缓打开,一袭紫色锦绣王袍的沉璃尘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一掀袍摆,跪下去,沉声说道: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安阳煜一手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沈璃尘,你说丞相死了?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昨天晚上暴病身亡。”满屋子的半luo嫔妃,沈璃尘根本不敢抬头,只低声回道。 “得病?这人老了就是毛病多。” 安阳煜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她居然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沈璃尘。他就这么好看?安阳煜不悦起来,酒杯不轻不重地顿在了案上。 沈璃尘快速抬头,扫了一眼安阳煜,又低下去,轻声问道:“皇上,这丞相之职由谁接任为好?” 殿中更静了,目光都投向了安阳煜。安阳煜的手指在案上敲打着,半天,唇角一扬,伸手指了指云雪裳,笑着说: “这丞相一职便让云楠溪做了吧。” 窗户都关着,只大殿的大门大敞,那阳光,直棱棱扑上上座,照在安阳煜的身上,他端坐在那里,被这光辉笼罩,面庞有笑,眉目轻扬,唇边那一颗小小的伤疤也生动了起来。 嫔妃们静静地看着安阳煜和沈璃尘,这样重要的位置,让云楠溪做么? 沈璃尘站在原地,肩膀上披着那光辉,他本是沉静而又如玉的人,此时也只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云雪裳,作了个揖,低声说道: “臣,遵旨。” 云雪裳不免发怵,就这样定了一桩朝中大事?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爱妃,可满意?这回不和朕闹了吧?”安阳煜微微俯身,看向云雪裳,低笑起来。 天杀的,她和他闹?云雪裳苦笑,她就是块可怜巴巴的挡箭牌!臭狐狸想安插一个人在丞相这个关键位置上,既不能被他们所用,也对自己起不了威胁的作用,这个人谁最适合?当然是她那个墙头草的爹了。 可是,沈璃尘为何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云雪裳不解地迎向沈璃尘的目光,沈璃尘唇微一扬,微微点了点头,再向安阳煜作了个揖,低声说道:“臣这就去办,臣告退。” 看着他转身走进了那片阳光里,安阳煜也低下了头,轻转着案上的金樽。大殿中死一般静了片刻,安阳煜松开了芙美人腰上的手,懒洋洋地说着,站起来,微笑着向云雪裳伸出了手。 “都散了吧,朕乏了,芙儿,明儿朕再去看你。” 云雪裳只好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意外地,她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 ☆、皇上,臣妾手都酸了(62) 这一晚,他果然又留在了云雪裳这里,她成了宫中第一个受宠超过八天的女子。 只有云雪裳知道,每晚他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破事!那就是,让她摇榻上的铃铛! 天色渐晚了,太后宫里来人传了一次又一次,都跪在云雪裳的寝殿门口不动。到了亥时时,太后宫又打发来了一位宫女,把前面来的宫女全召了回去。 她松开了抓着床柱的手,翻了个身,看着安阳煜低低地问道: “皇上,臣妾可以休息了么?臣妾的手都摇酸了!” 当然会酸,他蒙头大睡着,却逼着自己摇这床柱,足摇了两个时辰了。手软了,用脚,脚软了,用身子扭来扭去,反正不许这铃声停下来,这两个时辰,她就像一条鱼一样,在榻上板来板去的,现在不仅这双胳膊酸得都要抬不起来,连腿也软得没一点劲儿。 连说了几句,安阳煜都没反应。他熟睡着,双眼紧闭,呼吸绵长而均匀,因为铃声一直响,碧荷她们没敢进来掌灯,屋子里很暗,只有几丝月光透进来,他的脸,在这几缕月光中,觉得沉静而诡秘,事实上,在云雪裳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谜。 狐狸的身上,有猜不完的谜。 她看着他,慢慢伸出了手指,挨近了他的脸,这是皇帝的脸呢,捏一捏,就当是自己摇了一晚上榻的四角柱子的报酬吧。 手指触到他的脸上,暖洋洋的,还有汗!他睡觉还出汗呢!她犹豫了一下,又向他唇角的伤疤探去了,是打架?是摔倒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疤痕呢?太暗了,看不清,她趴过去,凑到他的脸边上,仔细地瞧着那颗灰色的小米粒。 “摸够了?” 他戏谑的声音飘下来,她慌乱地缩回了手指,咳了咳,躺好,小声说: “睡着了?” “嗯。”安阳煜翻了个身,揽住她的腰,闷闷地回答道。是的,他睡着了,在响得让人心烦的铃声中,居然睡着了,还睡得这样沉。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 “皇上,您老人家可真能睡,都大半夜了,足睡了两个时辰。” 云雪裳一想到他睡大觉,自己却卖苦力,便愤愤不平起来。 “才两个时辰,爱妃,朕和你都还不太卖力。” 安阳煜坐起来,语气轻*佻,充满暧mei。他掀开了床幔,看向了窗外,窗外月光如水,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一 片透澈。 呸!一开口就让人讨厌,不如总睡着!云雪裳也坐了起来,在心里暗道,而且,你还想有两个时辰呢,我这样的大美人睡在你身边,你就像根木头一般,一回也没碰过我,分明就是暗疾的人。 “不信,试试?” 他转过头来,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低低地说道。 ☆、臣妾就是吃得欢快(63) 云雪裳连忙偏开头去,躲开他虚假的亲昵。 “太后要召你,知道怎么回话了?”他靠在床头上,顺手拉过一只铃铛摇起来,小声问道。 云雪裳紧拧了一下眉,小声说: “你这样不是把我们一家人推上刀尖?若保不住我们的命怎么办?” “那得看你们自己的命。”他眉眼间全是笑意。 云雪裳恼了,看命?这命还不是捏在你们的手中?真想撕了他这张假面! “还有,朕要的那个东西,你早点儿拿来,也能多条活路。” 他弯腰拿鞋,可是小饺子又睡在他的靴子筒里,他厌恶地拎起小饺子丢到一边,语气有些阴狠起来: “看好你的猫,不要让它乱跑,别哪天只剩一条尾巴给你。” 真毒,还没爱心,沈璃尘还知道心疼这小家伙呢!她连忙跳下榻,抱起了咪咪叫着的小饺子,小声说道:“你到底找我要什么东西?我的金子箱子全到你手里去了,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也别太欺负我了!“ 安阳煜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那枚玉扣在她的手腕上轻晃着,她就这么喜欢这廉价的玩艺儿?他的面部表情不自觉地柔软了好多,起身穿好了长衫,大声说:“掌灯。” 门轻响了一声,碧荷和碧叶举着灯,快步走了进来,不一会儿,屋里便被这烛光填满了,晚膳也摆了上来。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袍子,发就那样披散着,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从云雪裳箱子里抄来的那本书,吃一口翻一页。 云雪裳是饿了,懒得管他,筷子勺子齐下,埋头奋力拼搏,安阳煜一筷子下去,只听得筷子和盘子底儿的碰响声,惊讶地抬头一看,桌上的几只碟儿基本上都见了底,而那个女人正欢快地喝着最后一口汤。 “你这刁妃,居然把菜吃光了。”他恼怒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怒气冲冲地说道。 “皇上,臣妾是要去见太后的,若太后老人家一发威,臣妾脑袋就没了,臣妾可不想当个饿死鬼。” 云雪裳掀了掀眼皮,放下了碗,轻轻地打了个嗝儿,揉了揉撑得有些难受的小腹,慢慢站了起来。太后派来的人留下了话,无论多晚,云雪裳都得去一回,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境况呢,都怪这只臭狐狸,他一时兴起,自己就得背黑锅。 安阳煜瞪了她一眼,却说不出什么来,顺儿见状,连忙再令人传膳上来。 “算了,朕和你一起去。”他站起来,不耐烦地说道。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去? “还不快点,瞪着眼睛干什么?”安阳煜拉着云雪裳就往殿外走去。外面有些凉,他只穿着一件薄袄子,但手掌却滚烫得让她觉得像烙铁。 很静,月光落在二人肩头,在他俩的脚边投下了两团浓浓的黑影,影子是粘在一起的,随着二人的动作往前跳跃着。 ☆、皇上吃了我好了(64) 到了太后的寝宫。 留凤殿一向喜欢点浅黄色的灯笼,和着那片浅柔的月光,除了风声,便是一片寂寞的静。 宫婢和公公们恭敬地站在长廊下,太后已经歇下了,小公公进去通传,二人便在殿中等着。殿中正中间放了一只青铜鼎,鼎中火正旺,大殿里暖融融的,有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玉兰香。一张梨木雕花的屏风搁在前方,隔开了太后常休息的那张贵妃榻。 云雪裳有点紧张,虽然前两次见太后也算和善,可是毕竟这回是触及到了太后的利益,她会怎么样对自己呢? 安阳煜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那方屏风。云雪裳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沉,不似前一回来这里显得那样轻松,不知是否白天做了那个决定的缘故。 珠钗轻清脆碰响。 云雪裳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名宫女在前执着灯,那柔美的灯光后面,是太后身边那名贴身侍女玉秀。 “参见皇上,瑾妃娘娘。” 宫女们款款下拜,齐齐轻声问安。 安阳煜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了宫女们的后面。 玉秀微笑着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太后说,今儿晚了,不起来了,有事明儿再议吧。” 云雪裳杀人的心都有了,你猫猫个狗狗的,你们皇家的人脑子里塞满了草吗?不是下令说再晚也要来一趟?害她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回! 安阳煜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下,便站起来,低声说道:“太后好好歇息吧,明儿儿臣再来向太后问安。” “恭送皇上,瑾妃娘娘。” 玉秀连忙引着众人再度跪下,送二人离开凤舞宫。 这回外面有小辇侯着,是顺儿特地带着人抬辇来接了,见二人完好无缺地出来,顺儿的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云雪裳对这太监顿生好感,想必顺儿是以为她会挨打,所以才主动抬辇过来接他们二人。 小辇走出了老远,云雪裳回头去看,那大殿的灯光依然柔美,可是她总觉得这柔美后面隐藏着太多的冰冷。 “你的小命多留了一晚上,怎么感谢朕?”安阳煜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 云雪裳抽回了手,偏过脸,看着远方那绵延的宫墙发楞。太后不见她,正是因为安阳煜也同来的缘故。 “嗯?”见她不出声,安阳煜忍不住抓住了她的小手,柔滑的触感, 让他忍不住手指用力。 “皇上吃了我吧,剥皮,抽筋,放点香油炖,我名下那久油坊的芝麻香油味道最为纯正,皇上久居深宫,应当品尝一下这人间美油。你们御厨房里的菜,难吃死了。”云雪裳懒懒地掀眼皮子,意兴阑珊地说。 “你把菜吃光了还罗嗦……”安阳煜脸色一沉,手掌握得更紧了。 云雪裳疼得每个毛孔都在怒骂他,但脸上却仍是呆呆的神情。 ☆、得到他的承诺(65) 云雪裳扁扁嘴,顺眉顺眼地坐好,小声问:“我爹成了丞相,太后会让他死吗?” 安阳煜眉头微展,很意外地问:“你关心他的死活?” “他是我爹。”云雪裳幽幽地说。 “可是他从未当你是他女儿。”安阳煜冷笑着,手托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睛里映着她小鹿般惊吓的双眸。 半晌,云雪裳推开他的手,淡淡地说:“可是他是我娘爱的男人。” “爱?”安阳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在膝盖上轻敲着,双眸缓缓合上。 云雪裳发现他在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敲打着身边的物体或是自己的膝盖。 几声鸟鸣划过了这清寂的空气,打碎了沉默,他终是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说:“朕也有可能会死,你也有可能会死。” 云雪裳皱了下眉,死这个字让她讨厌,不,她可不要死!她会活着,天长地久,活成老太婆的模样,她会顶着抹了香油的白发,坐在门槛上剥花生,还会笑眯眯地喊着:老头子,你得看好小孙孙。 是的,她喜欢那样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辇停了下来,顺儿掀开了帘子,安阳煜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外面,低声说道:“只能答应你,你娘会安全。到了,你回去吧,朕去芙美人那里。” 云雪裳把被他握得满是热汗的手摁到胸口上,目送着小辇远去,才抬步往殿外走去。 她毫无睡意,也不想面对被黄金和珠玉堆砌得俗不可耐的大殿,她想去找个清爽的地方想会儿心事……她想到了老太妃宫外的那株小兰花,坏心情去了大半。 "娘娘去哪里?"碧荷和碧叶在殿门口看到她来而复走,顿时急了。 “走走,别跟着,不然打断你们的腿。”她头也不回地摇手,大步流星地跑了。 她便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便会总惦着,即便不能得到手,也要亲眼看到它活得好好的才安心。 跑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到了那泛旧的宫墙外面。 这里风景是宫中最好的地方,树影重重,小泉汩汩,淡淡的轻雾在小泉上方萦绕,像坠入幻境一般。 她寻到那墨兰的地方,月光下,墨兰正在吐蕊。 墨兰是娇贵的品种,她实在想不通这娇嫩的花瓣是如何耐得这冰寒,还开得这样妖*娆? “小兰花 ,你说我能不能活到八十八岁?等我八十八岁了,我的老头子还会说我美么?还是会厌烦地喊我死老太婆?”云雪裳伸出手指,轻抚着那花瓣,小声说道。 月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那样温柔,她的目光那样清澈,她是这样一个勇敢而渴爱的女子,又是这样一个——想爱,却不敢相信爱的女子。 你瞧她的娘亲,爱着没良心的爹,遍体鳞伤。 突然有低笑声从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 ☆、机关都被打开了(66) “是谁?”只见一道人影快速地从林子里闪过,云雪裳吓了一跳,惶惶问道。 林中吱嘎地一阵轻响,云雪裳再凝神看去,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被这么一吓,云雪裳只觉得背上一片凉津津的,她暗骂了一句“胆小鬼”,也不敢在这里久呆了,犹豫地看了一眼墨兰,小声说:“你在这里好好地吧,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云雪裳本是想把这墨兰移到宫中去的,可是今晚安阳煜的话已经让她下定了决心,在宫里生死难料,她要提前出宫!她只要和娘亲两个人安安全全地过日子,富贵她可以自己挣! 一阵风吹来,哗啦啦…突然下起了雨来,云雪裳又被吓了一大跳,好好的,居然变天了!冰冷的雨点儿钻进了领子里,冻得她直哆嗦。她不敢再往前走,快步退回了那宫墙下面,宫墙上探出来的一点屋檐为她挡住了一些这肆意落下的雨滴。 人要倒霉,天都欺负!她懊恼地抬头,看着暗黑的天空发怔。站了好一会儿,雨非但不小,反而越来越大,她身上越来越冷,牙都开始打起了架。这样不行,还是跑回去吧,猛喝点姜汤,再泡个热水澡,总胜于在这里挨冻!她咬了咬牙,埋头往雨里冲去,不料才跑了几步,就被地上的枯枝给绊到了地上,重重地往前摔去。 倒霉、倒霉!她为啥不在暖和的榻上睡觉,一个人跑出来无病shen吟的作什么!她沮丧地爬了起来,狼狈不堪地站着,雨把一身都浸湿了,头发黏在额上,雨糊得都睁不开眼睛。 “喂!你是哪里来的丫头?”一把狐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宫女提着一盏宫灯,撑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站在那里。 “丫头快过来。”那女人见她转过了身,就冲她招起了手。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那女人扶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子,大声问:“我问你话呢,你是哪宫的丫头,这么大胆,敢在太妃的宫外瞎跑?” 她犹豫了一下,撒了一个谎:“我是制衣局的,禧唇宫的娘娘要穿新衣,刚送过去。” “哦,别乱跑了,这伞给你,快回去吧。” 那妇人把伞和灯笼都塞给了她,扭头往太妃宫中跑去了。 哈,原来她还有这么好的运气!看来好运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呢!云雪裳撑着大伞又高兴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从另一侧的宫墙后面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来,宫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是先前说要去芙美人那里的安阳煜。 “皇上,您为什么不自己把伞给她?还让奴才找人来办这事?”顺儿把伞撑开,不解地问道。 “多嘴!”安阳煜淡淡地说。 顺儿连忙低下了头,“皇上布置在这里的机关都被人给打开了,所以瑾妃娘娘才绊了跤,好像摔得不轻……” ☆、你这小人,又揩|油(67) 云雪裳好不容易回了宫,那一身狼狈把碧荷碧叶吓了一大跳,连忙煮姜茶,熬热汤,忙活了起来,但她还是病了,第二日烧到了黄昏时才勉强清醒。 进宫没多久,她已倒下两回,她躺在榻上,哀叹自己的命运,后宫这地方带煞气,把她原本刚强如精钢的命骨给敲弯了。 “娘娘,药浴准备好了。”碧荷带着人把浴桶抬进来,顿时满屋子的药味儿。 “我真恨这些药,若世上没有药就好了。”她懒懒地转头,有气无力地说。 “那娘娘就不要再半夜里乱跑,也不要生病。”碧荷叨叨。 “下去吧。”云雪裳没力气和这丫头斗嘴,把她们统统赶了下去。 药浴有一个好处,就是水够烫!这热度总算让她好过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人都没进了水里,开始重新做出宫计划。安阳煜只怕一个月之内就会有大动作,宫里马上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安阳煜和太后到底谁会赢?她无法猜测,无法断定。太后手握重权,安阳煜像狐狸一般狡滑,谁才会这场厮杀里的赢家,她赌不起,她必须要想办重搭一条出宫的路。 门轻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她在水里闭着气,听不到那脚步落地的声音,待那阴影投到了水里,她才反应了过来。 “皇上,你怎么又跑臣妾这里来了?“她从水里冒出头来,有些惊慌地抱住了双臂。 “别的嫔妃没有你这么诱ren,朕还是喜欢呆在小猫儿这里。” 安阳煜的目光投进了水里,她曲线玲珑的身子在水里看得分明。 她窘迫地低下了头,躲避着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看你这样子,朕又不吃你,今儿朕要微服出宫。”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深幽,语气也软了起来。 云雪裳楞了一下,他今儿要出宫?若能带自己出去,不是太好了么?即使是今天逃不掉,也可以想办法和自己的人联络上! 正胡思乱想,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水里,在她手臂上那颗朱红上停了一会儿,又往她的xiong前伸去了,云雪裳想躲开,他低哑的声音却从她头顶上飘了过来:“小猫儿,你躲什么?” 云雪裳紧张了起来,不知怎么回话才是。 他的那手已经握住了她那片的柔软地方,他的手心很烫,还有茧子,但他并不动,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停在她那片无人亲近过的禁||处,让云雪裳紧张得浑身都绷紧 了起来,一动不敢动地泡在水里。 “说、说、说好不吃……”她结结巴巴地说。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猛地把她从水里提了起来,水声哗啦啦地响着,他用力地抱住了一身湿淋淋的她,把她按向了自己的身体,又扳起了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不似他的人,看上去有几分儒雅,他的吻是凶猛的,带着强烈的掠夺欲和占有欲,不给她一点后退的可能。 ☆、生得好看就是给人看的(68) 云雪裳有些眩晕,他的吻进攻xing太强,让她无法呼吸,一时间脑中又是一片空白,只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无助地盯着他灼热的双眸,任他的唇齿在嘴里侵城掠地,毫不留情地攻占着她唇间的甜美。 良久,他终是停了这个吻,盯着她如烧得朝霞般的脸颊,眸色益加的深沉。 云雪裳急喘着气,胸膛便随着这呼吸而快速起伏着,场面太妩*媚*诱huo,他闭了闭眼睛,猛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往榻边走去。 人影双双倒下,铃儿丁铛地乱响着,轻纱飘起来。 安阳煜的呼吸越来越沉,只几下便扯开了身上的龙袍,露出精||壮的身子,云雪裳吞了吞口水,一颗心有如小鼓在乱敲,跳得慌乱。 前几回太紧张,又是晚上,不敢直视他的模样,可现如今天色晴朗,他就在眼前。 他身材真的很好,没有一丝赘肉,脱去了那身明黄龙袍的遮掩,扯开了平常间那儒雅的伪装,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头充满了活力的豹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面,目中火焰腾腾燃烧,那颗米粒的小疤都张狂了起来,大喇喇地盯着云雪裳的美妙身躯。 “小猫儿。”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笑起来:“怎生得这般不知羞,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云雪裳只觉得喉中开始直冒火,听他嘲弄自己,又不甘心,一急,便挤出了干巴巴的一句话来: “生得好看,是要给人看的。” 安阳煜楞了一下,这是好话,还是贬意呢?一个皇帝能说他生得好看,便得给人家看么?怎么听上去别扭得厉害? 他埋下身去,流连在她的胸前,云雪裳整个人都绷得直直的,就像一根木头一般,僵直地躺着,连脚指头都完全撒开了……她在极力忍耐,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分明是想逃出宫的,还想以后能嫁个好郎君,她不想失了清白呵!更是不想为了这个男人失了清白! 可是,现在他是君,她是妃,他若想要,她可以拒绝么? 他的手往下去了,落到了那柔嫩的地方轻揉着,又慢慢往那幽秘的地方探去……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一张脸变得铁青起来,缓缓抬手,他的长指上面,分明有一滴殷红的血珠。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简直太好了!她的月信来了!上一回在园子里,她骗他自己来了月信,其实真正的 月信便是这几天呀!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甚至听到了他咬牙的声音,想必也明白上回被骗了。 她想笑,可是又怕这时候惹恼了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一个霸王硬|上弓,那就惨了! “皇上,洗洗手吧,不吉利的……” 她拉过被子包住了自己,挤出了愁容来,小声说。 ☆、丫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69) 安阳煜黑着脸色穿好了衣服,碧荷端进了热水来,他用皂荚子洗了好些遍那只手,才带着许忿色,转身看向已经打扮妥当的云雪裳。 早不来,晚不来,碰巧是这会子来,把他郁闷死了。可在退去了热潮之后,他又猛然醒悟了过来,他在作什么?居然忘了形,居然真的想要她的身子……他和那个人有约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是绝不会碰她的! 云雪裳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尽量不让自己的欢快之色表露出来。 安阳煜拧着眉,上下打量着她。她穿的,是书僮的衣裳,戴的是一只小青帽,她个儿不高,只到安阳煜的肩头处,站在他的身后,真正像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僮。 “哼。”热焰被冰水浇灭,总是心里不快活的,她再漂亮,此时也不入他的眼。安阳煜冷哼了一声,抬步往外走去。 云雪裳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对碧荷和碧叶挥了挥手,快步跟了出去。 他不能随便出宫,使了个障眼法,让碧荷和顺儿关在云雪裳的寝宫里,若来人,只说他和云雪裳正在亲热,不许人打扰。然后带着云雪裳溜到了后面的角门处,用内务府的令牌出了宫,拐了几个弯儿,就能看到顺儿安排的人牵着一骑枣红大马等在那里。 安阳煜接过了缰绳,自己翻身骑了上去。 “皇上,臣妾呢?” 云雪裳左右看了看,一匹马儿,怎么办? “牵马。”安阳煜却没有让她上马的意思,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来。 “可是……” 云雪裳直瞪眼,现在他骑马,自己倒要跟着马儿跑,这不是活遭罪么? 安阳煜扬起鞭子来,不轻不重地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催促道:“你这小刁奴,快走呀。” 云雪裳恨恨地抓起了缰绳,转身往前走去。每回见他,她都感觉胳膊疼,小腿疼,膝盖也痛,若不是想着能有机会见着娘亲,见着自己的人,或者说有机会逃跑,她才不想理会这个小气的男人! “快走啊,在这里等食吃么?”安阳煜扬鞭,轻轻落在她的背上,云雪裳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胸膛一起一伏的,气得厉害。 忍了半天,她突然飞快地从腰间扯下了一只小锦袋,从里面倒出了几块碎银子来往他身上丢去,小声说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不能服侍得你高兴,这些银子当补偿,请皇上去鱼水欢里快活去。” 说完,她索性大步往前跑了。 银子打在安阳煜的身上,他黑着脸抓起从银袋里滚出的一锭银子。鱼水欢是京中最大的勾栏院,她居然让他去那里…… 小丫头,总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眯了眯眼睛,俊朗的眉眼间慢慢又有了笑意,心情突然又变好了。手伸到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几道黑影便快速地退开来,没入了重重民居之中。 ☆、好好伺候他(70) 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苔藓有些湿滑,被雨打湿的木门在初晨的阳光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陈旧的味道,一道道地在巷子两边展开。穿过了长长的巷道,到了主街上。大街现在正热闹,冬日里的暖阳又给这热闹增添了几把温度。人群一堆堆地凑在一起,有在小摊上买东西的,有看杂耍的,酒楼和茶馆的生意最好,家家的小二都堆了满脸的笑,站在门口,迎接着那络绎不绝的客人。 这月在进行皇朝大考,各地推选的文武才子都聚集在京城之中,等待着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文生们聚集一起,吟诗作画,谈经论道。武生们则在京中搭起了高高的擂台,以武会友,习武之人又多豪爽,大声喝彩声便不断地从台下向四方传去。 云雪裳向来不太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人,这和她的爹有关,俗话是说风流才子,这些才子信奉了那些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条,心里多多少少会暗藏了几分花心,用女人的爱情来衬托他们的清高和所谓才气,她是极讨厌这样的人的。 她喜欢的是……她的目光转向了街中间那搭起的高台之上,有青年男子们或穿着劲装,或光着半边肩膀,正在打斗。有武功总是极好的,便不怕被人欺负,况且实在打不过……逃也比普通人会逃得快些。 “进去了。” 安阳煜从马上跳下来,用马鞭柄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不悦地说道。这女子,实在脸皮厚,盯着那男人看个什么劲? 云雪裳揉了揉脑门,强忍着气,让他先神气,等一会儿他放松了警惕,自己再一脚把他踢到爪哇国去。 “想逃?一定要记得带着你娘亲!”他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眸中有笑。 云雪裳狠狠一咬牙,迈进了酒楼。 上了二楼,他要了间雅间,让小二上了几道点心,一壶绿茶,便自个儿悠哉游哉地坐到了窗口边上,一面看着底下那擂台的比赛,一面嗑着瓜子。 云雪裳皱了皱眉头,嗑瓜子的皇帝……好别扭。当然,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臭狐狸不会轻易放过折腾自己的机会,所以并未坐下。刚想着,安阳煜已经扭过头来,指了指盘子里的瓜子,低声说道: “过来,给朕剥瓜子。” 天,我也想当皇帝!云雪裳心里轻叹着,上前去给他剥起瓜子来。她低着头,几缕秀发从小青帽子里钻出来,贴在额头上,眼睛微敛着,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两道美妙的阴影,阳光投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安阳煜发现她的耳垂下面,有一颗微小的痣,他唇角一扬,又有了笑意。 突然,楼下的擂台处传来一阵骚乱,攻擂的人被一脚踹出老远,重重摔下擂台,而台上的人正耀武扬威地冲底下的人挥拳头。安阳煜皱了皱眉,这人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脑袋上还插着一根彩色的野鸡毛,像是从异域来的。 ☆、(71) 台下的人愤愤不平,接连又有三人上台应战,可是没几下都被这人打了下来。这人下手很毒,武生们设下擂台本是比武会友,可他往往在对手倒下之后,还要施以毒手,不是以手肘,便是以膝盖,狠狠地击打对方的头部和胸口,出手之狠辣让台下顿时沸腾起来,都喊着要把他打趴下。可是,这人武功如此高强,所以喊的人多,却没有人真正敢上去应战,只能气愤地看着他独自在台上狂妄叫嚣。 “瓜子。” 正看着,安阳煜的手又伸了过来。云雪裳随手递去,手指相触,她突然就楞住了,似乎有些不对劲呢!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安阳煜的手,早间亲密时,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乱摸,那时候分明有茧子,可是现在他的手指却这样白皙光滑!这是怎么回事?不对,之前几次的亲密接触,他的手指都是光洁的,只有今天早上有茧子! “看什么?” 安阳煜曲起手指,在她的额上敲去。 “没什么。” 云雪裳的心砰砰乱跳着,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转开,不,她不要知道太多的秘密,知道得越多,就会越难从这急流漩涡中逃离。 安阳煜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把瓜子扔开,端起了茶杯。云雪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投到了他的手指上面,她真的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可是,这双手又让她安静不下来。 砰砰…… 门轻响了几声,接着,两名女子推门而入,也不看云雪裳,笑吟吟地走近了安阳煜,娇声说道:“爷,怎么好些日子没来了?让奴家好想呢。” 安阳煜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云雪裳,淡淡地说道:“你去门口站着,若走远了,仔细你的小命。” 巴不得!云雪裳暗骂,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出了门,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楼下一阵哄闹声,她走到栏杆处一瞧,大家都在往外面跑,莫不是那摆台上的外域凶汉又打赢了? 在宫里关了这么久,这看热闹的事儿,她真不想错过。从人群里挤进去,只见那异域凶汉正捂着胸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冲对面那紫衣锦袍的男子吼道:“你这是什么鬼功夫?” 云雪裳定睛一看,是沈璃尘!他站在台中间,抬手,优雅地拂了拂袖口的褶皱,目光扫向了台下正拍手的众人。 云雪裳往后面缩了缩,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时,那大汉又向沈璃尘猛冲了过去,吼声大得能震聋 人的耳朵,可沈璃尘只轻一侧身,便潇洒地躲过了那一击,还让那人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旁边有人惊恐的大喊了起来: “他有暗器。” 话音还未落,大汉已经杀猪般地嚎了起来,右手软趴趴地搭着,已经断了!而地上,是几根只手指大小的钢钉,钉上闪着诡异的青绿色,不用说,全是淬过毒的。 ☆、(72)臭狐狸跑去送死 凶汉刚伤了不少人,不严惩他,难平众怒,纷纷大吼,“杀了他!” “你敢打我们王子?”一群同样脑袋插着野|鸡毛的男子冲上台,把沈璃尘围在中间,冲他大吼道:“你们的皇帝和我们王子是结拜兄弟,等我们奏明你们的皇帝,把你碎尸万段!” 呵!这狂妄的东西是安阳煜的兄弟?安阳煜长年关在宫中,会有这么争气、这么“耀眼”的兄弟?云雪裳飞快地扭头看向了酒楼的窗口,但窗户已经关上了。 “找死。”十数男子把沈璃尘围在中间,沈璃尘的身形轻盈如鹤,游刃自如,动作潇洒优雅,数十把弯刀根本挨不到他半片衣襟。 缠斗了半天,那些狂妄的人渐落下风,眼看就要落败,台下突然有一道身影跃上台,一把软剑如青蛇吐信,直刺向了沈璃尘。 来人蒙着面,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小洞,露出乌黑的瞳孔来,可是,云雪裳楞住了,这衣裳……分明就是安阳煜! 见有人突袭,沈尘璃急步往后闪去,但只退了三步,一个纵身便反击了回去。他向来擅于从身边寻找武器,只把腰往后一倾,顺手一捞,便夺了一把弯刀,迎向了安阳煜的长剑。 弯刀和长剑相碰,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弯刀被斩断,反刺向了安阳煜的胸口,安阳煜想躲开,可惜,他的武功并不济,还没来及闪开,那断刀就径直没入了他的胸中……身形往后晃了晃,安阳煜重重地往后倒去……弯刀上也是有毒的。 云雪裳顿时就楞住了,不会吧?沈璃尘把安阳煜给杀了? 正发怔时,只见沈璃尘已经蹲下去,掀开了安阳煜蒙面的黑布,震惊顿时布满了他的脸! 安阳煜已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弯刀上的剧毒让他瞬间变成了一瘫烂泥。 怎么会这样?安阳煜为什么要冲上台去送死? 这时,底下有人大喊了一声:“官府来人了!” 接着又有人开始推推搡搡,人群开始骚乱了起来,喊的,跑的……开始闹事的异域胡人趁乱抬着那王子跑掉了,擂台下面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云雪裳楞楞地看着台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逃,还是应该上去看看安阳煜的伤势,毕竟他是和自己一起出宫的,若他死了,自己逃了,云家真的就完蛋了! 沈璃尘侧过脸来,愕然看着云雪裳。二人对望着,云雪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沈璃尘和太后是一个阵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可是, 他们若想夺位,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下黑手,安阳煜不死也得死,自己和云家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对望片刻,沈璃尘果断地站了起来,一挥手,低声说道:“来人,快把伤者送去救治。” 云雪裳没有迟疑,快步跟上他,沈璃尘让侍卫牵来了马,快步绕过了主街,到了胡同里面。 ☆、想不通,那就跑(73) “娘娘,上马吧。”到了僻静处,沈璃尘向她伸出手来,低声说道:“从这里可以到皇宫的西门处,这块令牌给你,就说是本王早间差你出宫办事的,记着,瑾妃娘娘从未出过宫,一直都在禧辰宫里。” “谢谢。”云雪裳看她一眼,利落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往前疾奔而去。突然,她猛地一拉缰绳,把马勒住了,那马儿嘶鸣了一声,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调转了方向,往云府的方向奔去了。 不要,她不想再回宫,不如就带着娘亲逃了算了吧,那皇宫里的腥风血雨,诡谲风云自此与她无关!云家的荣辱兴衰更是与她无关,那满府的人从没人在乎过她,她又何必在乎那些人呢? 而且她实在想不明白,安阳煜为什么要冲上擂台去?仅是因为不服璃王在朝中的钳制么?还是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想一死了之?在外人面前,安阳煜从来都是个好se懒惰之人,没人知道他是习武的,他今天却故意把这一面暴露给大家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很快便到了云府的后门,她对这里熟悉得不得了,往日便是常从角落里出来,去打理自己的钱庄,这时候只有一个小厮在后门处,是她的人。 见她回来,小厮楞了一下,连忙迎上前来,笑着问道:“呀,娘娘,还以为娘娘忘了我们了呢。” “我娘呢?”云雪裳没空和他玩笑,急急地问道。 小厮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道:“夫人去庙里了!” “庙里?”云雪裳大惊失色,娘当年就常说想出家,难不成真的跑去当尼姑了? “就是长仙庙呀,娘娘进宫的第三日,夫人便去了,她说要长住庙里,为娘娘祈福,求菩萨保佑娘娘早早生下龙子。” 小厮一口气说完,云雪裳已经冲进了府中,直冲向自己住的房间。 她和娘亲就住在后花园后的小院中,是独立的一座小院,一汪小湖把小院和前院的繁闹隔开,种了一院子的海棠,除了她自己的心腹,没人知道她在后园给自己搭建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房间是锁着的,她从发间拔出一枚簪子,只一下便拔开了那锁,冲了进去。 摆设都没变,她的箱子还在原处,不过东西都没了,臭狐狸,我辛苦攒下的家当!她把箱子掀开,揭开了地板上的一块暗砖,里面还有一只小匣子,里面是她最后一点财产了,价值三千金的钱票,还有一只木镯,一块玉佩,这都是前太子送给她的……她心里一 个激棱,握住了这枚玉佩,难道安阳煜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太子想讨她的欢心,送她的东西都是值钱货,尤其是这玉佩,据说是前朝的东西了,昆仑玉所雕,上面一只凤,衔珠,穿云,精美绝仑。可是这镯子却是普通的海棠木所雕,只是太子送她这个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所以便和当天收到的礼金一起放进了盒子里。 【ps:家里大小都生病哒,所以这几日更新不按时,请原谅。】 ☆、逃不出的手掌心(74) 云雪裳把东西塞进了随身的小香袋里,拉过跟在自己身后一头雾水的小厮,小声吩咐道:“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 小厮连忙点头,云雪裳一溜急跑,从原路出了小巷,上了马,往长仙庙疾驰而去。 时近黄昏。 夕阳把一人一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云雪裳不敢从正路上山,这时候安阳煜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受了伤,自己却没回宫,已经是说不清了,太后的势力极大,说不定她的人已经在这里来捉拿自己,宫中御前侍卫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功夫并不亚于江湖中的任何高手。 云雪裳把马系在林中,猫着腰钻进了一条小道。雪开始融化,小路泥泞得厉害,一脚下去,泥就没过了浅口的黑棉鞋,冰凉从脚底往心间涌来。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也跳得急了起来,娘亲不会无缘无故出来住这么久的!在娘的心里,就算是爹不愿意理她,她也想守在那间屋里,每当爹下朝的时候,她都会站在回廊下,远远地看夫君一眼,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 云雪裳想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让娘一辈子宁愿这样痛苦地守着,宁死都不肯撤退半步?如果爱情是这样辛苦,她才不要这狗||屁爱情! 山路难走,她折了一根枯枝为杖,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里,太阳已经往西沉去了,远远的,只见山顶未化的积雪上也染了夕阳的残红,断枝残叶零乱地在地上堆积着,山林寂静,她人影孤单。 远远的,那长仙寺的红瓦墙在林中露出了一角,快到了!她欣喜地加快了步子,绕过去,就是寺庙的偏门,从那里可以直达寺后的厢房。 “娘!” 她快步穿过了后堂的角门,径直冲向香樟树后的小院。 她娘亲经常来上香,所以在这里有一间常住的房间,娘即使不在这里,寺里也会给她留着这间厢房,不会让外人入住。此时屋子里有木鱼声声传出,看来,娘亲真的住在这里!也许,娘是想通了,不愿意再留恋爹那负心汉了吧? 她欣喜地推开了门,小声喊道:“娘,快出来,我来接您了。” 随着屋子里的人映入眼中,一切声音戛然而止,门里面侯着的是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宫装女子,从衣饰花纹来看,起码是五品女官。 “奉太后懿旨,迎瑾妃娘娘娘回宫。” 女官站起来,死板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外面涌进了一队侍卫,把她围在了中间,她插翅难飞。 云雪裳明白,她逃不掉了,只怕娘也落进了太后的手中。她从来都不想掺和进宫廷中这些争来斗去的破事,可是世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烦心事就越沾着你。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躲不过的,只能迎上去了。 ☆、(75) 夜色浓,风渐起,宫灯盏盏亮起,惨白的光笼罩在天龙宫的上方。 天龙宫里,静得简直不闻人的呼吸声,一只香鼎正往外冒着淡淡的紫烟,安阳煜躺在龙榻之上,浑身的肌肤都成了暗紫色,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寝宫外,宫中四大御医正跪在外面,极寒之夜,几人的衣背却都被汗浸湿了,一天一夜,他们都没能诊出皇上到底是中的什么毒,而皇上中毒之事又不得泄露一分半毫,此时四人的家人已经全部下了大牢,若宣璃王爷今天找不回解药,他们今夜又不能想出对策,那么他们都得给皇上陪葬。 几名太监引着云雪裳进了天龙宫,这是她第一回踏进天龙宫,那日大婚,她曾站在禧辰宫里,遥望过这边的烟火,她想像过这里面的情形,这里可能是奢华的,可能是金碧辉煌的,只是,没有想过,安阳煜住的地方,和禧辰宫里,全是用深深浅浅的绿来装饰着,是他真的喜欢,还是在这装饰上也要演戏,扮出喜欢她,所以把自己的宫殿弄得和她的禧辰宫一般? 绿色的帐幔一层层地掀开,云雪裳看向眼前,不由得楞住了。 太后正站在龙榻前面,弯腰,伸手轻抚着安阳煜青紫的脸庞,她微敛着眼帘,看不清幽幽双眸里的情绪,只是,这情形让云雪裳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太后,瑾妃娘娘来了。”顺儿小心地说。 太后这才慢慢直起了身子,轻声说:“你专宠,哀家不怪你,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光,难免会任性一些。可是,你怎可纵使他上擂台去?现如今被那些西域人伤了,哀家看你有几颗脑袋,几条命!” 云雪裳无奈地跪下去,磕了个头,轻声说道:“臣妾知罪。” “你便在这里守着吧,璃王已经去找解药了,若皇上……真的醒不过来,瑾妃,你莫怪哀家狠心,你是也要陪他去的。” 太后慢慢地走过来,云雪裳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不敢抬头,也不敢发问,只待那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时,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娘娘起来吧。”顺儿连忙过去扶起她来,小声说道。 云雪裳站起来,掀起了榻前的帘幔,看向了安阳煜,他素日在自己面前嚣张拔扈惯了的,此时安静地躺在榻上,乖乖的,像个熟睡的孩子,只是脸色青紫难看,又因此那烛光的缘故,看上去他的脸就像是覆上了一张薄薄的青铜面具。 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殿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托起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没错,茧子还在!她又趴了下去,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没错,那唇角耀武扬威的小米粒也在,他就是安阳煜! 一阵风钻进来,烛光摇摆了起来,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看向了背后,殿中空寂,只有她的影子在脚边缩成一团。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76) 转过脸来,只见安阳煜的唇角迅速地上扬了一下,坏坏地笑了一下…… 云雪裳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安阳煜,他的唇依然是紧抿着的,可能是他坏坏的笑刻进了自己的脑中,一时晃忽,才会出现错觉吧? 臭狐狸!中毒了也不老实!云雪裳伸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小声说道:“你要寻死也不等我跑远一点再去,害得我现在脱不了身,说不定还要给你陪葬……你赚了我的金子还不够,还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掐死你得了。” 说着,手滑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轻轻地掐了掐,便停住了。杀了他又能走得掉吗?她哀叹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巾帕,看着安阳煜发起呆来。如果太后硬把这黑锅让自己背,还有没有条件去和她谈判,让她放了娘亲? 三更了。 无星无月,窗外只有那灯笼散发出的惨白的光,银烛快燃到一半了,烛泪在金漆盘中堆积起来,一团团的,有种颓废的绝望。 她一身都痛得要命。 最近一年来,她赚了不少的金子,渐渐也懒了,出门便不爱走路,只爱坐小轿,所以今儿一天的策马狂奔,加上连滚带爬的翻山,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安阳煜的呼唤又浅又缓,若不细听,是听不到的,殿内太安静,她居然有了几分困意,揉了揉刺痛的膝盖,站起来,走到了桌边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好。 睡一觉吧,她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 只希望,明儿一大早醒来,阳光明媚,云开雾散。 细细的呼噜声响了起来,云雪裳在极累的时候,睡着了总会这样,她爱作梦,梦里千奇百怪的事都会出现,例如现在…… 她似乎看到安阳煜慢慢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那瘦高的身影魍魉一般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把自己抱到了他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膝盖,然后慢慢地凑近了自己的脸,轻轻地吻了下来,这个吻温暖而潮湿,又渐渐深入撬开她的贝齿,和她的小舌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上开始发烫,手也伸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手心里的温度烫得她一阵阵地颤栗起来……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吓得楞住了,面前哪里是安阳煜,明明是那蒙面的锦衣男子,衣白胜雪,眼中之光,似是正午的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一般的耀眼。 这是天龙宫,在安阳煜的龙榻前,她怎可和外男这样抱 着亲吻?会被凌迟活剐五马分尸的,一个吻会要命,这色*狼会轻功,拍屁股跑掉了,她就惨了!她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男子的力气那样大,紧紧地抱着她,不肯让她后退半分。 扑嗵…… 一声巨响,云雪裳猛地一抬头,用力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一面讶然的男子。 ☆、为他试药(77) 紫檀木的凳子倒在地上,沈璃尘扶着差点摔到地上的云雪裳,轻声说道:“娘娘小心。” “王爷!”云雪裳挣开了沈璃尘的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璃尘退了一步,行了个礼,双手恭敬地呈上了一只小木匣子,低声说道:“臣拿到了解药,请娘娘给陛下服下。” 云雪裳看了看翻倒在地上的凳子,脸上烧得厉害,唇也有些肿胀,难道自己刚才在作梦?是自己在拼命咬自己的嘴唇?那,这模样被沈璃尘看过去了? “娘娘?”沈璃尘小声提醒道: “陛下中毒已有七个时辰,请娘娘尽快给陛下服下解药。” 云雪裳连忙接过了小盒子,紧拧了一下秀眉,沈璃尘给的解药,能不能给安阳煜吃?沈璃尘如今在朝中独揽大权,安阳煜又无子嗣,他死了,沈璃尘完全有可能做皇帝! “娘娘若不信任臣,臣可以身试药。”沈璃尘见她攥着药,却站立不动,便上前去,伸出手来,沉声说道。 云雪裳抬头看向他,只一天,下巴上居然也密密地钻出了些青色的胡茬来,想来这事来得突然,他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 安阳煜在擂台上被他所伤,这事想瞒是瞒不住的,沈璃尘还不敢背上弑君的罪名,只是……她还是怕,他若下定决心夺位,把这毒害君王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些人心里,不过是蝼蚁,一只小指头便能碾得她粉碎。 她的手有些发抖,扭头看向了榻上的安阳煜。她是讨厌安阳煜,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她面前,她以后会不会作噩梦?而且爹那个负心汉,想来也不会出头去救她。那,不如让宫奴来试?若真有毒,又害死了无关的人…… 罢了,我云雪裳为发财,此生骗过太多的人,在死前积点德也是好的。 “本宫来试。“她心一横,便从那药上掰下了一小块来,飞快地丢进了嘴里。 沈璃尘苦笑了一下,并未阻止。 殿中那绿幔静垂着,这会子,连风都停了,一切皆静。银烛已经燃到了最后,那火光又亮又大。她垂着眼帘,听着外面的更声响了四下,药入了腹,并未出现任何异常,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龙榻之前。 ”顺儿,倒水。“ 她大声说道,伸手抬起安阳煜的脑袋,把那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顺儿连忙捧上了茶来,可是 安阳煜的唇却闭得紧紧地,那药怎么也送不进牙关。 “让臣来吧。” 见云雪裳急得满头是汗,沈璃尘上前来扶住了安阳煜的身体,手掐住了他的下颌,轻一用力,便听到清脆的一声响,他的齿微微张开了。 “喂,轻些,别弄痛他了。” 云雪裳轻声说着,把那水往安阳煜的嘴里灌去。沈璃尘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她,眼中闪过两抹复杂的光芒。 ☆、他和太后的关系(78) 好不容易服侍安阳煜服下了解药,天空已经微微亮了,几丝霞光,漫天的清风,从窗口钻了进来。 沈璃尘一直站在云雪裳的身后,看她忙碌着。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搭理自己的迹象,沈璃尘有些失望,便开口说:“娘娘,臣还有朝事处理,先行告退。” 云雪裳没有转身,只淡淡地说了声:“好。” 沈璃尘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出了大殿,外面,一轮丽日正缓缓上爬,他仰头,看了看那湛蓝的天,居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王爷。”云雪裳匆匆地追了出来。 门口的侍卫一见她追出来,立刻伸手拦住了她:“太后懿旨,娘娘不得出宫。” 沈璃尘听到嘈杂声,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道:“王爷,本宫还有事要请教。” 沈璃尘犹豫了一下,此时已经上朝了,朝中文武大臣已经等在前殿了,沉吟了一下,他便折转回来,沉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可否借一步说话?”云雪裳扬了扬下巴,便转身走向侧殿云天殿的方向。沈璃尘跟过来,二人一直走到大殿的墙边才停下来。 她没有转身,就那样背对着他,也不出声,沈璃尘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手中,关于云雪裳的资料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他都会拿出那薄薄的几本册子,细细地看,资料中记着,自七岁之后,她挨云楠溪的鞭打是家常便饭,这情形直到十三岁才好些,可是,云楠溪又为何要这样对待她们母女? “放了我娘吧。”云雪裳突然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怔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你娘?”他犹怔了一下,沉声说道:“本王并不知道令堂在何处!” “当真?”云雪裳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他。 沈璃尘浅浅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在太后那里?”云雪裳着急起来,连忙问道。 沈璃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本王并不知情。” “你和太后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 云雪裳情急,居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出口,她就悔极了,若周围有耳目,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是,沈璃尘又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娘娘的性子倒可爱得紧,只是这种话切莫 再说了,本王会去帮娘娘寻找令堂的下落,娘娘尽可放心。” 这么好心?云雪裳又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她可是烂熟于胸的,比如她,若想赚谁的银子,便会事先做足了功夫,讨好别人,骗得别人团团转的,银子全进了自己的腰包,还反应不过来。 那么,沈璃尘是不是也在打自己的主意? “放心,本王从不欺负女人。”沈璃尘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缓缓抬手,伸向了她。 ☆、试探(79) “你干什么?” 云雪裳连忙退了一步,在她心里,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也是非奸即盗的!沈璃尘没出声,手落在她的发间,拈起了几根细锦丝。 “璃王!” 一声断喝,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转身一看,只见太后正怒视着他们二人,一张芙蓉俏脸如覆薄霜,目光凌厉地剐在云雪裳的身上。 “朝中已乱成一团,璃王不去处理朝政,在这里干什么?你对得起先王的重托么?”太后厉声喝斥完,又转头看着云雪裳斥责道:“瑾妃,你还不去伺侯皇上,昨晚哀家说的话,你全忘了么?” 云雪裳一个激棱,自己出来这么一大会了,若有人对安阳煜下毒手也不可知呢!这会子,她的命和安阳煜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她向太后福了福身子,拔腿就往大殿中跑去。 到了大殿门口,她转头一看,只见太后正扬起手来,重重地往沈璃尘的脸上打去,而沈璃尘却快速抓住了太后的手,轻轻一推…… 这是什么状况?她楞了一下,太后却恨恨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她,她连忙转身就往殿里走去,心里恨死了自己刚才这一转头,又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离那阎王殿又近了一步! 龙榻上面,安阳煜依然静静地躺着,她低下头去,他的脸色已经不如昨晚那样青紫了,褪了好些青色,只是,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像块没染均的花布,丑死了! 她呆呆地坐了下去,娘亲没有下落,自己的命没有着落,这回进宫,亏了大本了!为何要答应娘进宫来?说什么自己得了宠,便能让爹看重了娘亲,这全是错的,自己进了宫,就没人在娘身边保护她,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而已。 她懒洋洋地趴到了榻边上,扳起了安阳煜的手指,轻轻地揉着他手指上的茧子,小声说道: “臭狐狸,我对你够好了吧,我喂你吃药,还守着你,不让别人害你,你快点醒过来,把我的金子还给我,放我和我娘离开这牢笼子。” 安阳煜你从来没有这样睡过吧?云雪裳侧过脸来,失望地看着他。突然,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那个吻…… 是因为林间那个白衣面具男子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了么?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铜镜前面,凑近,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唇,不对,唇角还有小小的红印,不像是自己咬的……还有,唇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苦味在萦绕。 莫非不是梦?是这臭狐狸在演戏,趁自己睡着了又 来轻薄自己? 她轻抚了一会儿自己的唇瓣,慢慢地走回榻前,怔怔地看着安阳煜,犹豫了一会儿,她慢慢地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皇上,有刺客!”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她飞快地左右瞧了瞧,然后迅速地把红唇朝他紧抿的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因为喝了太多的药的缘故,有些苦,还很冰,臭狐狸,你还不醒么?还要装?她狠了狠心,尖尖的牙用了力,咬住了他的唇瓣。 【上架通知:宝贝儿们,臭狐狸明天上架哒,凌晨会大更,准时见。】 ☆、臣妾只是试试你还有气儿没【80】 “嗯。” 安阳煜闷哼了一声,把云雪裳吓了一跳,赶紧离开他的嘴唇。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剑眉紧锁,不悦地盯着云雪裳。 “你为何咬朕?” 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偏偏目光凶狠,像要吃她…纸… “没有……臣妾是想看看皇上还有……有没有气……” 云雪裳的心狂跳着,他是刚醒?还是一直装睡渴? “你才没气了。”安阳煜皱了下眉,喘着气,手指在床沿上轻敲了几下,小声说道:“看够了?赶紧给朕端水来。” "哦。" 云雪裳连忙转了身去,把桌上那金盆子端了过来,放到龙榻边上,拧了里面的巾子,就准备给他擦脸。 安阳煜抿了抿干渴的唇,怒气冲冲地斥责道:“蠢货!朕要喝水!“ 真恶劣!真不该伺侯他,让他死了得了!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倒了一碗热茶来,把茶碗凑到他的唇边,表情生硬地说:“快喝。” “小刁奴,你居然没逃。”安阳煜猛地喝了几大口,才喘着气推开她,眯着眼睛看她。 云雪裳抿紧唇,强忍着臭骂他的冲动,再缓缓挤出一个笑脸,“不敢,皇上君威浩荡……” 安阳煜嗤笑几声,拽动了床柱上的铃铛。 “皇上醒了,快,快去禀告太后!” 顺儿听到里面的响动,进来一瞧,立刻欣喜地叫了起来。 “没规矩!” 安阳煜低斥了一声,神色却很柔和。 顺儿的眼中立刻就涌出了泪来,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扑嗵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说道: “菩萨保佑,娘娘保佑,皇上,你没事就好,奴才真要急死了。” “一张油嘴,起来吧。” 安阳煜懒懒地躺回去,云雪裳一眼瞥见他的眉眼间居然有了几分享爱的惬意,倒真是大难不死之后的那种模样。 “太后驾到。” 外面一阵骚乱,环佩叮咚响成一片,接着绿色的幔帐一层层掀起,太后带着人快步走了进来,云雪裳一看,太后已经换了一身锦衣,刚刚在院中斥责自己和沈璃尘的时候,她是着貂皮裘衣的,此时却换了一身孔雀毛的披风,里面一件浅 红的罗裙,不见了先前在院中那种凌厉的模样,脸上的浅红胭脂为她添了几分柔媚,可云雪裳怎么看,她的眼睛都似乎有些淡淡的红。 是了,她本是来了好一会了,就在院中和沈璃尘起了争执,这会儿才进来,定是回去换衣的缘故,她和沈璃尘到底是何关系,居然让她失态至此? “皇上感觉怎样?” 太后走近来,淡淡地向云雪裳看了一眼,便坐到了榻边的椅子上,紧紧地盯着安阳煜的脸,小声问道,这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谢太后挂念,儿臣没事了。“安阳煜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那……你好些养着吧,朝中的事不要担心,璃王都在替你处理。” 太后拍了拍安阳煜露在锦被外的手,柔声说道。 安阳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没有回她。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是安阳煜却闭上了眼睛,她皱了皱眉,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哀家先回宫了,瑾妃,好生伺侯着,若皇上再有事,哀家定不放过你。” 说完,没有再看云雪裳,快步走了出去。 云雪裳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太后的身影,她是特意打扮这样漂亮了再过来的吗?是给谁看?看她对安阳煜的关心,情真真意切切的,莫非也是在装,想掩饰她那红红的眼睛?或者,就是她的真情流露? “准备热汤,朕要沐浴。” 安阳煜打断了她的思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枚小玉扣不见了!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那是她昨儿爬山时刮到的。 他略略皱了下眉,撑着榻沿,想坐起来,可是胸前的伤口一扯,便痛得倒吸了口凉气。云雪裳连忙扶住了他,安阳煜的脸色这才转好了一点。 他不愿意去御池洗,顺儿便着人抬了一只诺大的浴桶进来,满满地装了一桶的热水,因为他胸前有伤,御医又在水里加了许多药材,整个寝宫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愈的药味儿,呛得云雪裳难受极了。 几名小太监把安阳煜扶到了浴桶边上,只一天一晚,他似乎又瘦了不少,颧骨都悬了出来,两眼有重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密密一层青色。 云雪裳想,她一定是养小动物养久了,见不得别人生病,有灾有难的,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巴巴地有了几分同情心,也不去计较他刚醒来时那副恶劣的嘴脸了。 “楞着作甚,还不过来给朕宽衣。” 他偏过脸来,不悦地瞟了她一眼,嗓子哑得厉害。 云雪裳上前来给他解开了衣带,露出胸口层层包裹着的白布,白布上血渍斑斑,那弯刀进去了一寸多,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 逞强的结果!不过,还别说,沈璃尘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再衬上那副俊脸,若……不是王爷,也是很不错的男人。 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沈璃尘答应帮自己寻找娘亲的下落,不知道靠不靠谱,还有,这臭狐狸把自己一带出宫就出事,会不会是他特地这样安排的?娘亲会不会在他的手中? “小猫儿,怎的没逃掉?”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云雪裳回过神来,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了,他已经脱了个精光,胸前的白布也已经解开了一半,一端在他身上,一端在自己的手中胡乱地揉成一团。 “逃不掉,你们厉害得紧,快洗吧,水要凉了。” 云雪裳小声说着,此时她都懒得害羞了,反正她被他看光光了,便是看看他的,也无妨,扶住他,往浴桶里走去。 他挑了挑眉,她的表现总是出人意料。跨过小矮凳,滑进了浴桶中,滚烫的水包裹住了他,他舒服地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道: “按按。” 做皇帝就是好,怪不得打破了脑袋都要来当这个皇帝。她搬了张椅子,坐在浴桶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着,想着如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给朕。”按了好半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来。 “什么?” 云雪裳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臭狐狸,死狐狸,一定是派人跟着自己的,自己回府取东西的事他肯定知道! “你真晕还是假晕?”她微微往前靠了一点,恨恨地说道。 “真晕,朕快痛死了。”他皱了一下眉,不悦地瞟了她一眼,手继续伸着:“快些给朕。” “为了这么个破玩艺儿,你用得着装死么?” 云雪裳恨恨地扯下了腰间的香袋儿,摸出了那枚玉佩,狠狠地拍到了他的手心。 “不是这个!” 安阳煜只瞟了一眼那只玉佩,便扔到了一边,那晶莹剔透的宝贝跌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喂,你不要,便不能好好还我?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云雪裳心疼极了,她可怜 的家当,只得这么几件值钱的物件了,还指着换点银子呢。 ”没了!“ 一时生气,便把香袋儿系回了腰里,不再理他,转身坐回了桌前。安阳煜伤得重,又不能像以往一样跳起来去掐她折腾她,在水里瞪了半天眼睛,便阴沉着脸说道: ”云雪裳,别和朕耍花样。“ ”真没了,阿浔给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云雪裳气鼓鼓地说道。 阿浔……不是说她和前太子关系很僵,她常整治安阳浔么?怎么现在又叫得如此亲密?安阳煜静了下来,换了个姿势,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云雪裳。 云雪裳也反应了过来,她失言了!她一向处事冷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今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被这呛人的药味给熏晕了? ”臣妾……要解衣去。“ 她匆匆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 “站住!” 安阳煜冷冷地喝斥着。 云雪裳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速度,身后,水声哗啦啦地一阵响,安阳煜从水里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在身后边响起: “他在哪里?” 云雪裳只觉得一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安阳煜挤出了一个微笑来: “皇上问谁?” “朕的兄长,安阳浔,他在哪里?” 安阳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云雪裳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从浴桶里跨了出来,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自己。 她吞了口口水,小声说道: “他已经死了,大家都知道的,先王驾崩的那天晚上。” “云雪裳,朕劝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你的命并不值钱。”安阳煜的眼眸里有种极寒的光芒,她这是第一回看到他有这样严竣的表情,那双眼睛似是想把她吞噬掉一样,他的呼吸很沉,一面往前走,他胸口的伤口一面渗出鲜血来。 “臣妾不明白皇上意思。” 云雪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喃喃地说道。 “云雪裳!“他低喝了一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无情地说道: “朕最恨女人在朕面前耍花样!难怪朕总也查不出来,谁支持你开了三家钱庄,就是他对不对?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为安阳浔办事对不对?” 云雪裳 已经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了,她伸手扳住了他的手指,艰难地说道: “可是,皇上,他真的死了,你让臣妾说什么?” “很好,云雪裳,朕会让 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安阳煜冷笑起来,前段日子和云雪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丝默契和温馨荡然无存,就像他说的,他不能容忍女人在自己面前玩弄心计,尤其是这心计触动了自己的利益。 “云雪裳,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朕说过,你和朕只有一个月的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你若再坚持,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保不住你的命。” 瞧,云雪裳,你居然残暴的臭狐狸起了善心,他晕着的时候,你就应该再往他嘴里塞颗毒药,让他再醒不过来,这臭狐狸,为了抢别人的东西,又打又杀的,现在又来折磨自己! 太后是小看了你,把你送上了这皇位,想控制你怕是难了!可是,我云雪裳却不要被你控制住!冷静住,一定有办法的。 她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小声说道: “臣妾知道的,已经都说了,皇上若不信,便杀了臣妾吧。” 此时,云雪裳身上的锦裙已经被安阳煜扯坏了,半露香肩,雪白的脖颈上是他红红的指印,发也零乱地散开来,几缕落在肩头,青衣绿幔乌发,雪白的肌肤,模样有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她本就长了一张好面皮,诱得男人如饮了一杯媚酒,心里被她的如丝媚眼挠得七上八下,安阳浔就是这样被她迷住的吧?安阳煜垂下了眼帘,良久,才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猫儿,朕是舍不得杀你的,我们还可以好好地玩上一段时间。” 寒意,一丝丝从云雪裳心底弥漫起来,钻进血管中,顺着冰凉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淌着,这冰凉流过的地方,处处都僵住了。 云雪裳,七岁起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永远不会像普通人一样那样一帆风,她的自由,她的梦想完全要靠自己去争取,所以她和命争,和天争,和一切欺负她的人去争。 她悄悄溜出云府,去勾栏院找最红的姑娘学习如何讨人欢心,代价是从爹那里偷来的前朝的字画,字画丢失之后,爹遍寻不到,便捉住了娘亲一顿毒打,她硬是狠着心肠没吐露只字片语。 她女扮男装,和市集中的小混混们结为朋友,又拜一个当铺中的瘦老头子为师,学习如何鉴定古玩、如何把死物说成活物……那老 头子经历丰富,教会她许多谋生的本事,她的第一家钱庄,便是请这老头子为大掌柜,两年之间便发展出三家。 她一步步悄悄地往前走着,只希望有一天摆脱云府,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命运没有放过她,她的这步棋走错了,她以为安阳煜只是傀儡,她以为凭她这些年来的本事,一定可以从皇宫之中全身而退……她的计划是,找个机会让皇帝贬自己去冷宫,然后假死,从此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此时,她看着安阳煜那双略显疲惫,却隐藏了强大力量的双眸,心里升起一些懊悔,她错了,这皇宫比任何江湖都要凶险,安阳煜比她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他这回中毒,甚至都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皇上,璃王来了。” 顺儿进来了,看了一眼云雪裳,小声说道。 “宣。” 安阳煜站起来,伸手拉下了一方帐幔,绿色的纱幔轻盈盈地落下来,遮住了跪在后面的云雪裳,已经跪了好一会子了,她的膝盖就像正有万根针在刺她,疼痛难忍。 “敢乱动,别想再见你娘。” 他的声音又冷冷地从前面飘来,云雪裳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急急地掀开了纱幔,扯住了安阳煜的袍子追问道: “我娘在你那里?” 声音未落,沈璃尘已经在顺儿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到面前的状况,他立刻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 “臣,向皇上请罪,请皇上治臣死罪。” “璃王何罪之有?” 安阳煜用另一只脚轻轻地踢了踢云雪裳的腰,她不得已,只好松开了手,跪着挪到了绿幔后面。 沈璃尘用余光看了一眼云雪裳,似乎哭了,眼眶红红的,脸上也上也红红的,尤其是脖子上的指印……他拧起了眉,低声回道: “臣失手重伤皇上,大不敬,按律当诛九族。” “不知者无罪,王爷并不知当时是朕上了擂台,是朕,技不如人。” 安阳煜淡淡地说着,接过了顺儿呈上来的汤药。 “皇上圣明,可皇上的伤,毕竟是由臣一手造成,臣无颜面对先王,无颜面对天下苍生。臣请辞去辅政大臣,卸官归隐。” 沈璃尘又磕了个头,提高了音量。 安阳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他仰头,将碗中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这才 皱着眉说道: “顺儿,太苦了,让御医换方子。” “遵旨。” 顺儿连忙接过了碗,弓着腰退了出去。安阳煜看了一眼已经跪不住的云雪裳,这才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低声 说道: “璃王平身,再莫提辞官之事,先王既然封你为辅政大臣,璃王就要担起重担,你是朝中的股肱之臣,国家的栋梁,太后……和朕都要倚仗璃王。” 沈璃尘顺着他的手势站了起来,抱拳,平静地说道为: “不敢,臣自当鞠躬尽瘁以报皇上和太后恩典。” “去吧,朕乏了,这些日子,还要有劳璃王多分担国事。” 安阳煜微微一笑,他这时候的样子就和云雪裳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温柔,和睦,丝毫没有先前掐她时的那种冷硬和阴鸷。 若,他不做皇帝,做戏子,一定是一大名角。 云雪裳是无论如何也跪不住了,两块膝盖似乎是要被生生揭下来了,她不管不顾地挤出一声娇唤: “皇上,您都恕了璃王的罪,就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不敢淘气了,臣妾腿痛,跪不得了。” 安阳煜转过身来,目光陡然就凌厉起来。 云雪裳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真的跪不得了,腿很疼。” “退下吧。” 安阳煜眼神一闪,淡淡地说了句。 沈璃尘没看云雪裳,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安阳煜慢慢地走到了云雪裳的面前,掀开了绿幔,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 膝盖痛极了,云雪裳想着进宫来发生的一切,突然间就委屈极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欺负她,轻薄她…… 眼眶红了红,她极力忍住了泪,小声说道: “臣妾只是一个小女子,再怎么,也只是个小女子……皇上何苦把气都撒在臣妾的身上?嫁谁,不嫁谁,这命运什么时候轮得到女人自己作主的?进宫非我所愿……宫里的人都是佛,我是猴子手臂上的一根汗毛而已,谁都能踩,谁都能拔……” 安阳煜看了她一会儿,转过了头,“你还能说得更凄惨一些。” ☆、想牵她的手【81】 “不是凄惨,是实情。臣妾是和阿浔的关系并不像皇上想的那样,他是喜欢臣妾,让臣妾免了好些打,他是好se些,但臣妾也骗了他不少银子,可是臣妾的钱庄真的和他没有关系,臣妾自十三岁起便在市集上和人一起放高利|贷,帮别人了|难,银子是一点点攒起来的,臣妾只想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臣妾没有错,臣妾……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事,皇上不应该拿我撒气。” 最后一句话,她又把称呼改成了我,在安阳煜面前,她一向没大没小,并非是她不怕死,而是安阳煜这张和阿浔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只在阿浔那里得过几分宠爱的她,下意识地想在安阳煜身上寻找几分相似的退让。 不过,安阳煜毕竟不是阿浔,阿浔自小生活在众人的拥簇下,凡事随性惯了,也骄纵惯了,可是安阳煜却一直生活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他默默无闻,悄悄成长,可能直到现在,所有的人才正视了眼前的男子,他的一切,都要让人重新审视。 当年那位头牌姑娘告诉她,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告诉她温柔可以杀死一切男人的心…… 可是,她现在觉得这话是错的,比如她就没有办法让面前这个臭狐狸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爱!她眼睛都快流满一水缸了,他无动于衷,她扮可怜也扮不下去了,因为,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可怜渴。 她越发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一颗颗,晶莹的珠子一般从她光洁的面孔上滑下来,她的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你把娘亲还给我吧,我和娘亲走得远远的,不再碍你的眼还不好么?阿浔真的死了,他说过,若他活着,一定会天天去找我的,他不是你……他会去找我的。纸” 曾经让她无比讨厌的安阳浔,这时候成了她心里唯一思念的人,这两年来,安阳浔成天日的在她的面前打转,她捉弄他也好,骗他的钱也好,他都不在意,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吧? “滚出去。” 安阳煜突然觉得无比地冒火,他的妃子在这里一口一个阿浔的好,让他恼怒极了,他真想就这么一脚……把她踢死得了。 可是,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睛和唇都红红肿肿的,青涩涩的,长发凌乱地散下来,看他的时候,目光清澈,一如他心中那个“她”的十五岁时光…… 他的脚抬起来,又收回去,脸色比中毒的时候还青得厉害,他怔怔地看着她,神情复杂莫名,时间突然就静止住了,他的呼吸、她的哭泣,在殿 内纠缠在一起,像两根无形的藤蔓,缠得难舍难分。 突然,他一把拎起她来,大步往门边走去,拉开门,重重地一下,把她丢了出去。 “传朕口谕,瑾妃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今天起废去妃位,贬为庶人,来人,押她回禧辰宫,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进禧辰宫半步。” 他的声音在殿外炸响,众人不知他为何生气,呼啦啦跪了一地,又有小太监急步上前来,拖住了被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的云雪裳,匆匆往外走去。 谁说他没武功,那是猪头,怎会看不出来?他已经受了这样重的伤,居然拎起她来就像拎起一只草人一样,这一摔,又狠又重,简直让她七魂去了六魄!天,她的骨头要散架了吧? ———————————————————分界线———————————————————————— 天色已晚,月儿挂在那棵最高的榕树梢,清寒的月光洒落下来,飘进窗口,给云雪裳湿湿的发上披了一层淡白的轻纱。 长发太长,洗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湿答答的,弄得小脸也冰凉得厉害。她讨厌那张挂着铃铛的大床,不尽吵,还有他的味道!所以,尽管冷得厉害,她还是趴在离窗口不远的这张贵妃榻上。 腰腿疼得快散掉了一般,厚厚地上了一层跌打药,鼻子已经被这药味熏得闻不出别的气味了,火炉子就在榻边上燃烧着,给她送去几分温暖。 几缕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得这轻烟乱窜,她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叹道:“原来哭也是要力气的。” 早些在天龙宫时,她实在是用了好大的劲才挤出眼泪来,她确实有许久没哭过了。 似乎就在七岁那场雪之后,她就没落过泪,眼泪对她来说,简直是奢侈品。今儿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脱身,她才不想用红姑娘说的那一招,好在这温柔的眼泪虽然没“杀死”安阳煜,起码没让自己再跪下去了。 瞧,眼泪也成了她的伎俩,是不是有些悲哀?她稍稍挪了挪身体,偏过脸看向那轮残阳,心里不停地想着娘以前对自己说的话: 女人一辈子总是要嫁人,只是看嫁的那个人是不是命里的那一个。 她是想嫁人的,从来没有因为娘的遭遇而退缩过,甚至她还想过,如果嫁的第一个不好,她再去找第二个,凭什么女人过得不幸福也要三从四德地守着,就像娘一样? “娘娘?”碧 荷把最后一点药膏抹好,给她把锦被放下来,小心地唤了一声。 “嗯?好痛。” 她有气无力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被子里是暖和的,像娘的怀抱。如果不是今天和安阳煜那段对话,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两天就满十六岁了。 臭狐狸,真够恶劣的臭狐狸!你和阿浔是亲兄弟呢,就这样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么? 还有,浔太子,你真的死了吗?那为何没人寻到你的尸骨,也没人看到你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他真的没死——她猛地打了一个激棱,她想到了那个白衣人。天,那人是阿浔?她掩住了嘴,把差点冲出双唇的尖叫声捂了回去。 不,不像! 阿浔太子的目光总是有几分骄纵和散漫,他被众人簇拥着长大,有天生的轻视一切的贵气。而那白衣人的目光是睥睨一切的狂傲,那种气势,她从未在阿浔的身上看到过。 那,他到底是谁?真的是沈璃尘?除了安阳煜,谁能在皇家猎场自由出入?她伸手,悄悄摸了摸香袋,木镯子在袋子里静静地躺着。 “娘娘?”碧荷见到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还在伤心,便小声劝道:“娘娘,别伤心了,皇上是在气头上,您瞧,不是还让您住在这禧辰宫里吗?” 巴不得他离我远远的,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云雪裳撇撇嘴,淡淡地说道: “你们下去,没本宫的话不要进来。” 碧荷见她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带着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一阵风从微敞的窗户里钻进来,她的呼吸声被银铃儿的声响淹没。 远处,更声敲响了,二更了,喧嚣一天的皇宫陷入沉睡,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 云雪裳小心地把那镯子拿了出来,凑近了青铜小灯,在火光下仔细看着。她反复地闻这镯子的味道,似是海棠木雕琢而成。不过海棠木做的首饰很少见,而且这镯子做工并不细致,不像宫中工匠的手艺。 上面刻了两个篆体小字,认真辨认一下,她便楞住了,上面二字也是:绮梦! 那枚玉扣上的字也是绮梦!她摸向自己的手腕,那枚玉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掉了么? 她仔细回想着,从出宫到回宫中的一幕幕,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玉扣是什么不见的。 把木镯子套到了手腕上,木的香钻进了鼻中,她轻抚着木镯出起神来。绮梦一定 是一个人名,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和安阳煜又是什么关系?让他费尽了心机找这个东西,这东西怎么又到了阿浔的手中? 呜呜…… 外面响起了轻轻地呜咽声,像风从夹缝里挤过一般。她迅速把镯子塞进了枕头底下, 坐起来,打开了窗户往外面看去。 一道白影从远处一闪而过,她心里一凛,那人又来了!好啊,总欺负我,我一定要揪住你,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忍着痛爬了起来,笨拙地从后窗翻了出去。那天白衣人偷看她洗澡的时候,就是从那堵墙出去的,当然,她是爬不上那堵高高的墙的。不过,第二天她就给了一个小太监五十两银子,在墙角开了一个小孔,就用砖松松的堵着。她拉出了那几块砖,从那洞中钻了出去。 后面是一片海棠林,前面的林叶沙沙作响,月光清寒地穿过枝叶落在前方的小路上,一片片银白的光点闪烁着。 她似乎听到了那脚步声就在前面,可是当她悄悄地靠近,那脚步声却又蓦地消失了。一路跟随,她停在了一堵泛旧的红墙前面,若没有记错,这里是老太妃的宫殿!她这是第三回来到这里了! 老太妃是宣家的人,随着两位先王的去世,她的作用已经消失,也渐渐被宣家人遗忘了,只有沈璃尘偶尔来看看她,为她打点一下生活起居。 从这一点来说,她觉得沈璃尘并不是很冷血的人,尽管他在战场和朝堂上一向让人畏惧,云楠溪就曾经悄悄议论过沈璃尘,说他是世间最铁血无情的男子……可是,云雪裳想到爹的模样,不屑地想着,至少她在沈璃尘的身上还没有嗅出爹身上那种负心汉的味道。 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云雪裳一闪身,躲进了拐角处,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两个年纪略大的宫女从不远处走来,往宫殿侧门走去,她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宫门是虚掩着的,吱嘎一声闷响,她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了身子,等了半晌,没有听到有响声,她才大着胆子慢慢走了进去。 只有几盏泛黄的灯笼悬于屋檐之下,她顺着回廊的边沿,走近了那间最大的屋子。 低低地哭泣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她楞了一楞,这声音非常年轻,莫非是老太妃在斥责奴才? 哭声又细又软,随着风缠缠绕绕的,她伸出了手,慢慢地在窗纸上面挖出一个小洞来,浓黄的光芒从小洞里射出来。她凑近去,看向了里面的情形。 眼睛刚刚凑近了窗纸,就有一阵大风卷了 过来,屋里的灯突然就灭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袭白衣在眼前一闪,屋里就归于了漆黑。 心,差点冲出了嗓子,她捂着扑嗵乱跳的心迅速蹲下去,屋里的人绝不是太妃,那身形窈窕,那青丝如缎,分明是年轻的女子! “瑾妃娘娘。” 沈璃尘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云雪裳又吓了一跳,转身看向他。莫不是真被自己猜对了,那神出鬼没的白衣人就是他? “瑾妃娘娘。” 沈璃尘又唤了一声,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一头半湿的长发上面,然后缓缓下滑,到了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总是这样……像一潭温柔的湖水,扑头盖脑地涌向了云雪裳,她的脸上无端地便有些烫起来,温柔的眼眸看多了,总会忘掉所经受的冰冷。 沈璃尘走过来,轻轻推开了刚刚那扇门,沉声说道: “娘娘请进吧。”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跟着沈璃尘走了进去。屋里还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的呼吸声在身前深长而均匀地响着,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站在这黑暗之中。 “王爷。” 一位宫女举着灯快步走了进来,行了礼,把屋里的几盏灯都点着了,屋里顿时亮堂起来。云雪裳四处打量着,没有看到有年轻女子在屋里,四面的墙都泛着阵旧的暗黄色,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白衣裙,长发如瀑布般散下。 她缩了缩脖子,一下子想到了宫中闹鬼的传说,难道自己看的便是这画中人? 沈璃尘走过来,和她并肩站着,看着墙上的画像。 “她是谁?”云雪裳退到了他的身后,小声问道。 “老太妃。” 沈璃尘浅浅一笑,侧过脸来看向了她。 “她?“ 云雪裳皱了皱眉,并不太信他的话,她相信自己没有眼花,刚刚定是一个年轻女子在屋里哭泣!想着,又追问道: “王爷怎么总是三更半夜在宫里乱跑?这可是犯大忌的,不怕被砍头么?” 沈璃尘笑而不答,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抬步往里面走去。 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也紧跟了过去。沈璃尘推开右侧的一扇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大床便出现在二人眼前,有蝉翼轻 纱隔着,隐隐绰绰露出一个侧卧的身影。 “老太妃。”他轻声唤道。 “怎么才来?呀,梦儿?是我的梦儿么?” 老太妃掀开了帐子,懒懒地说着,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立刻睁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不是,是我的侍女。” 沈璃尘微笑着走上前去,柔声说道。 “璃儿,梦儿就找不着了么?” 老太妃失望地躺了下去,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云雪裳的身上。 沈璃尘也抬起头来,看着云雪裳,嘴里却对老太妃说道: “会找着的,老太妃今儿找我有何事?” 老太妃这才收回了目光,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来: “璃儿,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好媳妇儿,这是画像,你瞧瞧。” 说着,她便从枕边上摸出了一副卷轴来,展开来,画上一个少女浅浅而笑,云雪裳怔了一下,画像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谢老太妃劳心。” 沈璃尘收下了画卷,递向了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云雪裳。现在,她已经被弄糊涂了,如果说老太妃认得她,怎么会把她认成梦儿,可是,若说不认得,又哪里来的她的画像? “这个媳妇儿很好的,叫云雪裳!是我的老姐妹帮我物色的,我看过了,肯定能生娃儿,给璃儿生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老太妃翻了个身,手撑在枕头上,看着沈璃尘,温和地说道。 云雪裳站在一边,已经是汗流颊背了,只恨不能立刻拔腿跑出去。沈璃尘却只是笑,目光依然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璃儿,你给我敲敲背吧,背总是痛。” 老太妃突然就换了话题,嘟囔着拉住了沈璃尘的手。沈璃尘果真弯下腰去,一下一下,轻轻地给老太妃敲起了背,不多会儿,老太妃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居然是睡着了。 “走吧。” 沈璃尘替老太妃把被子盖好,轻轻地走到了云雪裳的身边,拉着她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了前厅,云雪裳便举起画卷,看着沈璃尘小声说道。 沈璃尘看着她手里的画卷,笑着说道:“把画儿放这里吧,下回她还要用这个叫本王进宫的。” “什么意思?”云雪裳红着脸把画 儿藏在了背后,小声说道:“这可是我的画像,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太妃的眼睛七年前就看不到了,她只是凭着气味来认人。”沈璃尘走到 一边,坐了下来,沉声说道:“这段时间来,可能是谁在她面前提起了你的名字,所以她便记住了,所以总说要把你……给我做媳妇。”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上扬起来,笑容更柔和了。 云雪裳却是尴尬到了极点,手紧紧地抓着那副画轴,追问道:“画儿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沈璃尘耸了耸肩,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里又慢慢升起了那种奇异的感觉,像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慢慢地燃烧。 “骗人。”云雪裳瞅他一眼,飞快地转身往外跑去,可刚跑到门边,就觉得膝盖处又传来了几阵刺痛,人一软,差一点跌倒,连忙扶住了那门框才勉强站稳。 “娘娘小心些。” 沈璃尘快步上前来,扶住了她,温和的声音,湿热的鼻息,统统砸向云雪裳,原本冰冷的气氛陡然暧|昧。 “快松手。” 他的大手扶在自己的手臂上,隔着那厚厚的袄儿,她也感觉到了他手心里的温度,有如被烙铁烫到,她下意识地便开始推他,连声音也急促了起来。 沈璃尘扶她站稳,才慢慢松了手,可他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风,又起来,灯盏里的火光,随着风乱舞起来,这时候,空气都是沉默而尴尬的,云雪裳不敢再呆下去,急急地说了一句:“我走了,别说在这里遇到过我。” 说完,拔腿就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往院中走去。 “云雪裳。”突然,沈璃尘几步追了上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你,冷么?” ☆、大半夜他来干什么【82】 冷么? 云雪裳楞楞地看着他,这叫什么问题?沈璃尘也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坐坐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语气饱含了期待: “我们……说说你娘的事。纸” 这个……借口真的非常好,云雪裳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拒绝他这样温柔的期待。她是女孩子,希望有人疼爱的女孩子,这样一个功勋显著,权倾天下的男子,在极寒的晚上问了她一句:冷么? 是的,她很冷!不光是身体,还有一颗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孤独而慌乱的心渴。 缓缓的,她点了点头,分明的,她听到了沈璃尘轻轻地吐气声。 大殿里也很冷,并没有火炉子,两个人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宫女存奉上了两杯热茶来。外面是那样的寂静,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在老太妃这个地方,因为闹鬼的传言,已经让这个地方与深深皇宫隔绝开来。 “你知道我娘在哪里么?是不是在皇上手上?” 捧着茶,让那热气温暖自己冰凉的手,云雪裳先开了口,他们两个已经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我去查,你放心。”沈璃尘低声说道,目光落在她的一双葱白如玉的小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云雪裳冰凉的小手,低声说道: “冷吗?” 云雪裳的脸又烫了起来,她想抽回手来,可是沈璃尘却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雪裳,你怕我吗?”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向了他,他的微笑温和,目光深遂,眼眸里有自己的身影,这身影小巧而单薄,她是害怕的,不光是他,还有安阳煜,云楠溪,太后,皇宫…… 半晌,云雪裳点了点头。 沈璃尘紧紧了手,才缓缓松开,微笑着说道: “不要怕我。” 可以么?云雪裳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可以告诉她人的真实的想法,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沈璃尘的眼睛太深遂,就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这潭水幽暗,带着强大的吸引力,把她一点点地往那潭的深处吸去。 她匆匆别开了目光,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讨厌这样的王族么?他们花心,他们狠心,他们负心,怎么可能对女人好?她为什么被他所吸引?就因为这简单的好 么? 不!她不要重复娘的路!她的夫君在江湖,可以带她策马天涯的夫君只在江湖! “你的伤怎么样?” “无碍,只是痛一点。” 云雪裳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若娘娘不在意,可否让本王瞧瞧?” 沈璃尘沉吟了一下,扶她坐到了椅子上面,沉声问道。 云雪裳的脸上一热,怎可让外人轻易看到自己的身体?不过,安阳煜把她关进禧辰宫之后,御医并没有来过,只是碧荷找了寻常的跌打药给她抹了一层,此时不光是腰,膝盖也痛得厉害。 沈璃尘见她面露难色,便从袖中掏出一方青色的绢帕来,快速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膝盖上,滚烫的感觉迅速往身上漫延开来,一瞬间,她更慌了,猛地拉开了他的手,把他用力一推。他正单腿跪着,被她这用力一推,没有防备,居然跌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走了。“ 云雪裳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不许取下……来看我。“ 沈璃尘默默地站了起来,直到她的脚步声去得远了,才慢慢地扯下了蒙眼的绢帕来。风吹得窗纸嘶啦嘶啦地响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慢慢静成了一尊雕塑,极美的雕塑。 清寒的月,清寒的风,笼罩着这寂寂皇宫,阳光下的皇宫总是金璧辉煌的,可是一到夜里,这连绵得看不到尽头的宫殿却像一只只困兽,在夜幕中睁大了它碜人的双目,窥视着宫人每一个人的秘密。 天龙宫的方向传来了丝竹之声,云雪裳先前就听碧荷说,她一被丢出来,那只臭狐狸召了两个新进宫的美人前去侍寝……那个色到家的家伙,也不怕用力过度,伤口迸裂,流血而死! 四周一片枝叶沙沙声,有巡逻的侍卫队从不远处经过,云雪裳不再敢多停留,一溜小跑沿原路返回了禧辰宫。 直至她跑远,才有一个白衣男子从暗处缓缓走出,面上那寒银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月光,融在他的眼眸中,几片竹叶飘落,轻盈盈跌在他的肩头,他拈起一片竹叶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低低地说道: “云雪裳,你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三哥,回吧。” 有低低的女声从他的身后传出来,他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转身往月色中走去,白色的锦衣融入了那漫无边际的清冷月光,越发显得寒冽无边。 自然,云雪裳是看不到他的,她的心完全被今晚意外降临的温柔塞满了,以至于她的这一宵睡得香甜无梦。 也许,是她太累了,她不愿意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再去想那些风起云涌,也不愿意去想阳煜,想沈璃尘,想安阳浔…… 这一安静,居然就是三日。 安阳煜善心大发了么?居然不来找她的麻烦? 这里是禧辰宫的院子,她令人把贵妃榻搬了出来,榻边有几丛竹,竹香掺夹着光线,落在她慵懒的睡颜上。日头,温暖地晒在她的身上,她真真如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贵妃榻上,头发也未梳,就像流水一样从贵妃榻上散落下来,发梢落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 如果他真的忘了自己,允许她在这里住一辈子……当然不能少了她的吃喝,也是件不错的事。她翻了个身,眼睛微眯着,视线落在高高的红墙上,右手塞在枕下,握着那枚木镯,左手在小饺子身上轻抚着。 碧荷和碧叶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做针线活儿,二人对望了一眼,双双苦笑了起来。别人若受了这罚,早慌成一团了,可这云雪裳不仅不慌,更像是享受这种日子,成天里躺在阳光下睡大觉。 宫门轻响了一下,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进来,到碧荷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碧荷的脸色就变了,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对云雪裳小声说道: “娘娘,您的堂妹云菲霜进宫了,明儿就是册封大典,封为德妃。” 云雪裳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碧荷,突然间内心就狂喜了起来,他要转移目标了么? 大喜事啊! ————————————————————分界线—————————————————————— 黯青色的天空中,一抹湿漉漉的新月,如同那微微眯起的,忧伤的眼睛。礼炮声,一声一声地在空中炸响,那绚烂的烟花大团大团地绽放在暗蓝的天幕之上。 云雪裳靠在空前,仰望着那轮月,眉心间,一抹淡愁。 安阳煜前儿立了堂妹云菲霜为德妃,今儿是第四天了,居然还在举行大庆,前日还下旨大赦了天下,荣耀似乎一瞬间全转到了云菲霜的身上。 碧荷机灵,打听了不少消息回来。立德妃一事,是太后主张的,说安阳煜死里逃生,要冲冲喜。 可为什么是云菲霜?云菲霜的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吏,一直在翰林院看守藏书楼。云楠溪一向爱攀龙附凤,对不得势的亲戚,平日里是瞧也不瞧一眼的,难不成是看自己失了势,所以巴巴地又塞了一个云家的女儿进来?这不是又往虎口里塞了一只小羔羊么? 云菲霜她虽然接触得少,可是每回见她,都觉得那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儿,大伯家中有七个儿女,她是老四,有哥哥,有妹妹,因为日子过得紧巴,所以不少家务活就落在她的身上,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兄妹之间又争争吵吵,居然还比不上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生活得平静。 诺大个宫庭,她能走多远?云雪裳轻叹了一声,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又想着管闲事去了! 耳朵中传来一声轻响,她寻声看过去。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高高的红墙上飘然而落,落入她的眼中,月光如烟雨般冉冉洒在那人的身上,风骤起,卷起一地竹叶,那一袭颀长的身影,优雅地往她面前走来。 她凝神一看,是沈璃尘!他总是不怕死的,在皇宫大院如入无人之地,或者说他是不把这皇权看在眼中的,只是此刻的云雪裳不愿意想他和安阳煜之间的争斗,她只想到……是否是娘有了消息? 她惊喜地扑过去,隔着窗户,就拉住了沈璃尘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是我娘有消息了么?” 沈璃尘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低声说道:“是。” “太好了。”云雪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只要娘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我可以进去吗?”沈璃尘看着她,沉声问道。 “嗯。”云雪裳反应了过来,连忙松了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窗台说道:“只能从这里进来了,我是被禁足了的人,大门不能打开。” 沈璃尘抬手,在窗台上轻拂了一下,沉声道:“请娘娘后退几步。” 云雪裳连忙退了几步,只见沈璃尘一个灵巧的跃起,如同矫健的野豹一样,落在了她的面前,他的武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优雅得不像武功,若不是有人亲眼看过他在战场上如同修罗一般的杀戮,几乎没人敢相信,他这样优雅的动作也能杀人。 "王爷请坐。"云雪裳侧过身来,轻声说道。 “倒是第一次听你如此客气。”沈璃尘打趣地说。 云雪裳难为情地轻笑起来,声音和那榻上的 银铃儿一样,清脆动听。 沈璃尘的目光落到了 那银铃儿上,便缓步走了过去,伸手轻拉住一串,轻摇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立刻在殿内回响起来。 云雪裳心里一片窘迫,宫中都知道安阳煜在她这里安了银铃儿用来增添“情趣。”如今,沈璃尘摇动起这个来,只让她觉得难堪极了。她快步走过去,从他的手里夺过了那串银铃儿,把浅绿的帷帐放下来,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说道: “王爷坐吧。” 沈璃尘微微一笑,跟着她走过去坐下,四下打量起殿内的环境来,接着,眉便微蹙起来。 安阳煜宠她的时候,殿内陈有四只青铜鼎,燃着旺旺的碳火来取暖,可惜安阳煜现在存心要逼她,让她低头,便令人收走了她最宝贝的炉子,她可是怕冷的人啊! 后宫深深,失了宠的嫔妃还比不上一个宫婢,尤其是她,安阳煜曾把她捧到了手心中,让后宫的女子恨她入骨。如今一失宠,那报复的脚便只只踩踏而来,仅四天,便是天上人间的分别了,不光是炉子,便是连热水也难以到手。 他接过了云雪裳递来的茶,轻嗅了一下,这茶叶倒还过得去,小啜了一口,才放下茶碗,抬目看向了满脸期待的云雪裳,小声说道:“我已经有了令堂的消息,那日你上山之前,便有一个新近崛起的江湖帮派把她带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什么帮派?” “残月。” 沈璃尘缓缓吐出两个字来,让云雪裳一下就怔住了。 她小时候也想过去学武功,可是一是因为不敢跑太远,二是府里的护院大叔曾经说过她的资质不是练武的料,所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她从未放弃过对江湖门派、高手的关注……因为她想走迂回战术,当不成女侠,当大侠的妻子也行,以后混个掌门夫人,岂不是威风八面? 人的命运总是很离奇,她从庶女变成王妃,又从王妃成了废妃……罢了,感叹这些有何用?只是现在她进宫才半个月,这个残月帮若很有名,她也应该听过才对,为何一点风声也没有嗅到过?而且残月又和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抓走娘呢?是为了她?是为了所谓的太子留给她的东西? 她怔怔地坐了下去,凝视着青铜灯盏里的跳跃的那朵火光,想从这件事里想出什么头绪来。 越想脑中越乱,隐隐约约的, 她似乎觉得自己正不知不觉地往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走去,网线又紧又密,慢慢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再往上延伸攀爬而来,把她缠得透不过气来。 叮叮铛铛,银铃儿又是一阵响,是她的小饺子睡醒了,喵喵叫着跑过来,扑着沈璃尘的袍子撕咬着,颇为欢快。 “小饺子,快过来!”云雪裳连忙把它抱起来,看着沈璃尘那被扯得线头滑落的袍子,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把你的衣裳都咬坏了,我赔给你吧。” “一件衣裳而已,无妨的。” 沈璃尘笑着掸了掸被小饺子咬坏的地方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明儿再来……他说得这样自然,丝毫没有忸怩或者暧昧的样子,就像老朋友一样。 云雪裳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王爷请慢些,你可以告诉我,绮梦是谁吗?” 沈璃尘的眸子蓦地暗了一下,复尔又重新燃起了一抹亮光,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绮梦?我没有听过。” “真的么?” 云雪裳狐疑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分明在说谎,可是他既不愿意说,自己也逼问不出来!失望层层地从心底痛出,连她的眼中也盛满了黯淡的波光。这些人心里都揣着秘密,让人不敢把信任二字给付。 小饺子从她怀里挣脱出去,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面,碰翻了她的茶碗儿,茶碗盖从桌子上跌落下来,清脆地一声,碎成了一片片。 “娘娘。” 碧荷和碧叶的声音同时在屋外响起,这两个丫头,这几天来怕她难受,想不开,居然是一直守在屋门口的,就连晚上睡觉也是轮流守在那里,若论忠心,倒也只见过这两个笨丫头了。 “没事,小饺子打翻了茶碗,别进……” 云雪裳的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了,碧荷和碧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云雪裳心一沉,正要说话,只见二人满面担忧地快步到了她的面前,一人去收拾地上的残片,一人捧起她的手,焦急地问道:“娘娘可有受伤?” 她们看不到沈璃尘么?云雪裳稍稍偏了头去看,身边空空的,早就没了沈璃尘的身形……他的轻功也未免太好了些!这儿离窗户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小饺子又开始乱跑了起来,径直往那床榻去了,抓着那帐幔又扯又咬又抓的,一时间猫儿叫,铃儿响,兴奋极了。碧荷和碧叶对望了 一眼,这一主一猫,一个成天里安静得要命,一个成天里吵得要命,不知道是怎么凑成了一对儿的。 “衣裳打湿了,换一件吧。” 碧叶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她被弄湿的衣袖,快步过去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过来。云雪裳刚刚解开了衣带,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饺子总往榻上跳啥呀?那流纱微颤着……被中隐约露出一角紫色来…… 难怪呢,他轻功再好,也不能移形换影,原来是躲到床上去了!她唇角一扬,便有了几分笑意,隐隐的,似乎有些舍不得他立刻就走似的。 刚想说话,殿外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小太监尖锐的声音长长地响起来: “皇上驾到!” “啊?他怎么闲得跑我这里来了?”云雪裳急了,一句大不敬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朕不能来么?“ 安阳煜恼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来的速度之快,超过云雪裳的想像!那明黄的身影几大步就冲进了屋子里,吓得她浑身冷汗直冒。 几天不见,走路时居然是像脚下生了风。 一个不好地预感在心中升起来,安阳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璃尘一来他便来,难不成是有人给他报了信,他来“捉奸”? 刷的一下,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碧荷和碧叶的身上,她二人已经满脸喜色的跪了下去,在宫里,奴才们的命运往往和主子是联系在一起的,仅四天,她们二人也尝到了冷暖。所以,面对安阳煜的到来,她们二人要远比云雪裳要激动得多。安阳煜冷哼了一声,走近了云雪裳,目光落在桌上,两只茶碗,一碗里面茶叶悠悠,一只却没了盖儿,桌上一片清清水渍。 惨了!她一个人,怎么会有两杯茶? 云雪裳心里快速地想起了对策来,安阳煜看着她微敛的眸子,面上的冷笑越加地明显。 碧叶最先反应了过来,脸色刷地惨白了下来,收拾碎片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碧荷向来要慢半拍,她是不明白的,脸上依然带了喜色,快活地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一拉碧叶,行了个大礼,退了出去。 殿中如此之静,殿中只有光影浮动,小饺子也不叫唤了,它向来怕安阳煜,一见着他便钻进了床底,不肯再出来。 几日下来,他的脸庞明显削瘦了不少。他的伤在胸||前,不过才十日,想来也没有完全恢复,亏他还有力气大婚,有力气去……圆房。 云雪裳悄悄打量着他的脸色,心里犯起了嘀咕,今儿要怎么脱身才好? 安阳煜便环视了一下四面,目光也落到了锦被下露出的那一角紫色上面,呼吸陡然就急促了起来。 云雪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口,分明和沈璃尘也只说说话,可是,身份不同呀,她是妃,他是王,这深更半夜地呆在一起……便是活扒了他们两个,都抵不过这罪过的况且,这样死,太冤枉了! 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抬步,缓缓往床榻边上走去。 “皇上。”云雪裳连忙上前去,急声说道:“皇上才立了德妃,怎么有空到奴婢这里来?” 听她自称了奴婢,语气又多了些讨好示弱的味道,安阳煜冷笑出了声,加快了步子,几步便到了榻前,伸手就拉向了那锦被。 云雪裳来不及阻止,只见那锦被被他一下子揭开,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她的一颗心就急速下坠,回到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榻上啥也没有,就一方紫色的锦帕!也许,沈璃尘的轻功真的就这么厉害,可以一瞬间从窗口逃掉!可是,这锦帕又是谁的?她来不及去细想了,应付眼前的事才最重要。 安阳煜皱了皱眉,拿起了那方锦帕,锦帕上只绣了宫中流行的花饰,一株兰花,一只蝶,普通极了,仔细瞧了半天,他才把锦帕丢开,转身盯着云雪裳说道: “朕累了,伺侯朕歇息。” 睡在这儿?臭狐狸还没折腾够?天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云雪裳的脸色,比看到他进来的时候还要坏,白一阵红一阵地,站了好半天,她才勉勉强强地福了福身子,扬高了点声音说道: “碧荷,皇上今儿歇这里。” 外面立刻响起了碧荷欣喜的应答声,一阵忙碌,两个丫头便端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 他洗漱的程序本身很繁琐,但是他今儿来得匆忙,没带那五十个捧着器具跟着他到处走太监宫女,只有顺儿一人跟着他过来了。而这禧辰宫里的东西,被尚宫局收了好些走了,连炉子也没有,冷清得厉害。所以,一切便从简了,碧荷和碧叶伺侯他洗了脸,云雪裳则沮丧地站在一边,眉眼间都是厌恶的神色。 他从铜镜中看到了她的模样,一股怒气便从心底升了起来。 他拔开了碧荷,走到她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了她,这才一掀袍子坐了下去了,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伺侯朕洗脚 。” 这臭狐狸,就没正经事好做么?他的乐趣就在折腾自己么?看着碧荷和碧叶的身影被那扇挡在了门外,云雪裳突然就愤怒了起来。可是,她又是无可奈何的,他只要一天是皇帝,她只要一天在这宫里,就不得不向他低头! 强忍着气,挽起了袖子,蹲了下去。 他的靴子有些紧,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长长的靴子给脱下来,布袜子上有点脏印子,像是在地上走过似的,他的脚却很白,脚指甲修得很干净。 幸亏不是臭脚,她把他的脚丢进了水里,或许他也有些故意,重重地把脚落进那水盆之中,水花飞溅了起来,扑了云雪裳一头一脸…… “你……” 云雪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恼火地瞪向了他。 “嗯?” 安阳煜却稍稍前倾了一些,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朕问你,你这个奴才什么时候开始用紫色的帕子的?” “奴才什么颜色的帕子都用。” 云雪裳恨恨地答道,重新蹲好,开始给他洗起脚来,心里面也犯起了嘀咕,自己一天到晚在这屋里呆着,除了沈璃尘也没人进来,这帕子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床上去了,莫非自己这里也闹鬼了? 安阳煜微微抬起了点脚,把她的手踩在了脚下,用脚指在她的手指上勾了勾,又问道:“如今为何又有了一个人用两只茶碗喝水的癖好?” 终于问了!云雪裳反正是恼了,便依然用了那恼火的语气说道:“奴才被关在这屋里,闲得慌,便左手一杯茶,右手一杯水,自己找乐子。” 他沉默了下来,良久。 云雪裳强压着慌乱的心,逼着自己不去看他。 好一会子,他才挪开了踩在她手上的脚,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洗洗,过来歇着。” 云雪裳更沮丧了,天可怜见,她宁愿睡到那寒风里,也不愿意睡在他身边!磨磨蹭蹭地,,终是逃不过那一刻,换了睡衣,她挨着床沿躺了下去。 他已然是背对着她躺好了,可她一躺下,他突然就翻过身来,敏捷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惊呼起还没出来,唇便被他堵上了。 唔……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几声shen吟过去,他的吻愈加深入。手,熟练地拉开了她的ru衣,又扯下了她的肚dou,在那双柔软上不停地揉|捏着。 云 ☆、别怕我,我不欺负你【83】 “安阳煜,我好痛!安阳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雪裳的声音都拖了哭腔,这回不再是装!他是想咬死自己么?那尖锐的牙,穿破她的血管,血丝在他的唇瓣之间散漫开来,有些咸,有些腥,还有些甜…… 窗户轻轻地响了一下,她猛地闭上了泪眼朦胧的眼睛。她想像中的杀戮的场面就要出现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安阳煜的牙才慢慢地松开,一滴、两滴、三滴,他的汗水,豆般地大,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脸上,又掺杂着她的眼泪,一起往下滑去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仗剑而立的沈璃尘,也没有救她离开的大侠!她怔了片刻,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欢。 他慢慢地撑起了身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她,心里无端又有些烦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讨厌看到她哭……或者说是害怕看到她哭,她的眼泪,像颗颗砂粒,硌得他心中生痛。 “朕说过,不要走错了路,走错了路,没人可以救你。 他缓缓地开口,语气冷峻,如冬夜寒风。 “可是,你们争你们的天下,与我何干?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她捂着被他咬痛的脖子,忍无可忍地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可是,镯子不见了!和那枚玉扣一样,不翼而飞。 “东西呢?我的镯子呢?” 她抽泣着,用力地把那对鸳鸯枕掀开,枕下空空的,只有那双鸳鸯冲她嘲讽地笑! 她平生最恨用鸳鸯来比喻情人,鸳鸯是成双成对的,少了一只,另一只必会孤独死去!可是人呢?男人会有一房,二房,三房……他若想娶,便有数不清的妻妾,他们是宁愿牡丹花下死,也不会去为了妻子独守一生的人。 安阳煜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她还要演戏么?从一开始的装成一无所知,到说出安阳浔,再到现在她要给自己的东西……每逼她一回,她便吐露一点,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坦诚? 云雪裳转过身来,看着冰霜覆面的安阳煜,什么时候,她会有这样绝望的感觉?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所有的筹码都没了! 不可否认,今晚看到沈璃尘的时候,她是开心的,一半为了娘亲,一半,仅为了沈璃尘的到来!不是,因为真的有多么喜欢沈璃尘,而是沈璃尘是她出宫的希望! 她曾经向那红牌的姑娘学过的, 除非你有那男人想要的东西,那么男人只有真的喜欢你,才会为你去做某些事。她希望沈璃尘会有一点喜欢上她,这样,她才有可能、有希望让沈璃尘帮她逃出这个笼子。 可惜,安阳煜来了,还在沈璃尘面前作了这样一场戏,让她难堪致及、窘迫至极的戏。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应该想着走这条路。在别人的心中,她早就是安阳煜的人了,她总不会巴巴地冲到别人面前,扯下了衣裳,让别人来看自己这颗守宫砂,告诉别人,自己还有多清白……而且,即使没有扯破最后一层纱,自己和安阳煜早就有了这样亲密的肌肤之亲,又何谈清白之言? 她输了。 她和太后,和沈璃尘一样,低估了安阳煜。想必,他今天晚上的到来,也是想告诉沈璃尘,这个皇宫已经不是沈璃尘的世界了,他一样可以掌握清楚沈璃尘的行踪,或者说……是沈璃尘的命运! 银铃儿又响了,是小饺子,喵喵叫着,从榻下钻出来,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往安阳煜的靴子里爬,奇怪的小猫儿,它喜欢沈璃尘的袍子、还有安阳煜的靴子…… 安阳煜低头看了一眼小饺子,脸上的冰霜渐渐散了些,突然低声说道: “朕十五岁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只小猫。” 说着,他缓缓探出手去,往小饺子的头上抚去。云雪裳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颤,立刻弯腰,把小饺子捞起来,紧紧地护在了胸前,小声说道:“不要伤它,这么大个地儿,我只得它一个伴儿了。” 安阳煜的手指僵在空中,他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云雪裳听: “那时候,朕也怕人伤了朕的小猫,可是,他们伤了它,我又能怎么样呢?” 云雪裳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把眼泪,看着他,不知道应该回什么话才好,她怕他了,真的!现在,她的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娘亲也没有回来,她不敢再得罪他,一丝一毫也不敢,只盼着他善心大发,放过她们母女。 “朕走了。”他下了榻,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缩在床榻一角的云雪裳,慢慢地说道: “其实那个东西,是朕的一个故人的,朕想得到它,只是想找到那个故人,而且,朕绝不会再允许有人再来伤害属于朕的人,夺走属于朕的东西,无论是天下,还是……” 他的目光黯了黯,没把最后一个词说出来。云雪裳呆呆地看着他,那淡白的月光披在他的肩头, 像给他披上了一件泛着银光的披风,飘逸之余,又散发出来一种慑人的凌厉,那是——真正的王者之气! 门,砰一声,重重地甩上,小饺子吓了一跳,快速地从她的怀里挣脱,又钻进了床榻底下,似乎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乖,出来。”云雪裳擦掉了眼泪,跳下了榻,蹲下去,往榻下看去。 那片紫色的锦布还在那里,小饺子正窝在沈璃尘的那只貂皮围脖儿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刚才,沈璃尘便是在这里躲着么? 她站起来,看向了那扇大敞的窗户,几簇烟花突然冲向天幕,在天空中绽放成朵朵极致的明艳,又旋即化成了道道轻烟,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毕竟,他也不是自己的大侠! 自己是安阳煜的女人,而像沈璃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在这关键的时刻做出荒唐的举动? 于是,他们两个人便同时选择了沉默,一个悄然离去,一个在她的身上,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若,安阳煜真的只是傀儡,生活不会这样复杂,但偏偏这个被太后和众臣扶持起来的不是个傀儡,他是真龙天子,隐藏他身后的翅膀已经在微微颤动,只等某一天,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后来云雪裳想过,如果没有这一晚,她不会别别扭扭地、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人的身边,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春日的时光。 但现实总是如此,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一帆风顺,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它,总要生出一些波澜来,用她那纤细而又充满了魔力的手,只轻轻地在你眼前幻化出几条同样充满诱惑力的小道,让你站在那分岔的地方,无措茫然。 她呆呆地看了半天,便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那扇窗户前面,伸手,想关上那扇窗。这个世界太孤单,莫非注定她要一个人走? 可是,无论怎样,她也会坚持下去,便是头破血流,便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放弃梦想中的自由。 突然,有阵淡淡的薄荷味道,悠然钻进了鼻中,一双手突然从窗外伸进来,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一拎,便把她拖了出去! 她的尖叫声还未出口,那双手已经移到了她的腰间,修长的身形跃起,带着她跃上了高高的屋顶。 那弯月,就挂在屋檐上头,如美人恬静的眉眼,温柔地看着她。微湿的风拂在她的鼻尖,她清醒了过来。 面前的人是沈璃尘! 他是去而复反?还是一直等在屋外,等着安阳煜离去?那么安阳煜和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呢?他都看到了? 罢了,看就看到了吧,她也不想装什么淑女千金。 她低下头,抱紧了双肩,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身上蓦地一暖,多了一件温暖的披风,是沈璃尘的! 他略略离她远了一点,坐了下来。 “谢谢。” 云雪裳抱着膝,下巴搁在膝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实在是很瘦,和她的那只小猫儿一样瘦。 他沉默地看着她,好久才转开头。 “你怎么还不走?” 她挤出一丝微笑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让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对她来说,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面前,她,想要尊严,被安阳煜踩踏到了脚底下的尊严。 “就想看看你。” 沈璃尘抬头,看向远处,那肆无忌惮的黑,浓浓地包裹着这个世界,他的声音轻轻地,温柔的,在她孤独而紧张的心脏上面,凿出了一只小洞,把暖暖的阳光灌进去。 “沈璃尘,你有几个老婆?”她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逼回去,小声问道。 “嗯,我有两个侧妃,三个侍妾。”沈璃尘淡淡一笑,挺坦然。 “五个呀。” 云雪裳轻轻叹息了一声,偏过脸来看向那弯挂了泪的月儿,那月儿像不像自己现在的眼睛?微眯着,被朦胧的水雾蒙上。 “你的膝盖……明儿我会带药来给你。”沈璃尘伸过手来,轻轻地落在她的膝盖上面。 她缩了缩腿,苦笑了一下,挪开他的手,轻声说道:“沈璃尘,不要对我好。”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沈璃尘的手扬起来,落在她柔软的发上,她的衣服是零乱着的,这长长的青丝,遮住了她脖子上被安阳煜咬破的地方。 牙印,血渍,刺进他的眼中,他的心微微有些发疼。 无由来的疼!他想不明白,是为了那些逝去的时光,还是为了那个未曾真正得到过的人、那段未曾真正实现过的爱情? “可是沈璃尘,我和你做不了朋 友的,你看得清这局势,我也看得清,他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我只想能找到娘亲,带着她去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陪她 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时光。你们之间的一切,我都不想参与。”她眯了眯眼睛,轻轻地说道。 沈璃尘皱了下眉,收回了手,缓缓说道:“我从来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 “那,绮梦是谁?”云雪裳盯住了他的眼睛,认真地问:“还有,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和我作朋友?” 沈璃尘苦笑了起来,他做任何事,都会有目的性,可是,唯独对她的接近,却只是单纯的……想接近。 云雪裳垂下眼睛,小声说: “我让你接近我,本来是想着能让你把我弄出宫去,可是现在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沈璃尘,不要在我的身浪费时间。” 沈璃尘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剥开她身上的光鲜和俏丽,她其实是一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孤独的小刺猬,她用这隐藏在心里的尖刺,防备着别人的伤害。 “不要怕我。”他犹豫了一下,坚定地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像一只带着魔力的手,缓缓地,探进了她的心里,轻轻地推着那扇紧闭的门。 “我真的不欺负女人。” 他又淡淡一笑,月光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玉光,有螺锭般的温润光泽。 “阿虹姐说过,长得太好看的男人,非奸即盗。”云雪裳微蹙着眉,防备地看着他。 沈璃尘怔住了。他征战沙场,叱咤风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像今天的夜晚,被她这样一个小女子,每每的直接堵得哑口无言。 可是,她的神态,又是无助、无奈的,微微翕动的鼻翼,带着一抹伤悲的眼神,还有,俏面上未干的泪痕,让她就像一枝带了露水的海棠,颤微微,惹人怜爱,让他无法为她的无理言辞动怒。 有嘈杂声,从底下传来,二人扭头,往前院看过去,只见一行人抬着几只大青铜鼎往这边匆匆走来,那正是从云雪裳这里收走的青铜鼎。 “我得下去了。”云雪裳小声说。 沈璃尘站起来,依然揽着她的腰,轻盈地落下,把她送进了屋里。紫色的身影跃起,向那弯月而去,他的动作一向是优雅的,像优雅的豹子,直奔月光深处。 如果她不是困在这笼子里,她想,她真的会主动走近这个男人,看一看,那优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不愿为臣的他,在皇权交替的时候,扶安阳煜上了位,他,还有选择 么? “娘娘,尚宫局把鼎送回来了。” 碧荷喜悦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云雪裳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些面带讨好笑容的太监们,几天前,她刚被废,这些人晚上便来收走了这些青铜鼎,宫中,只有天龙宫和禧辰宫有这样的龙凤纹饰的鼎,冬天取暖,夏天储冰,春天焚香。 融融的暖意,渐渐充盈了寝宫。 小饺子欢喜地钻进了鼎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起来。 云雪裳也令人把那张贵妃榻挪了过来,于是,人在榻上,猫在鼎下,不多会儿,便都发出了细细的呼噜声。 月落月升,在浩瀚的天地间,只是眨眼间的事。 ————————————————————分界线—————————————————— 这一夜倒是睡得挺舒坦的,有了取暖的东西,睡得一夜好梦。 嘻笑声从外面传进来,清脆活泼得银铃儿一样,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微蹙了下眉,轻声唤道:“碧荷,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回娘娘,是德妃娘娘的风筝挂在了院中树上,奴婢们正在取风筝。” 又不是春天,放什么风筝?怕是想进来,又没借口吧。这菲霜,和她小时候一样笨,连作假也不会。 云雪裳懒懒地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趿着鞋,披着罗纱的披风慢慢走了出去。 不过,今天倒真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的。她看到那高高的树上,居然钻出了一些嫩嫩的芽。 “春天,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 据说,她的生日便是在春天呢!她眯了眯眼睛,收回目光,看向了院中几个陌生的丫头,清一色的宫装罗裙,头上挽着螺髻,攒着八宝的珠花。爹真肯下本钱,不仅让云菲霜进来,还让这群女孩子都打扮得花儿一样的,围着安阳煜去转。 云雪裳低笑了一下,看来墙头草爹爹可能是想抛弃自己这枚棋子了,也是,爹从来都没想过要把自己当成棋子,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可打可骂的讨厌鬼。若不是云依依参选前得了急病,他是不会临时把自己抓来塞进宫中的。 怪只怪,自己轻信了爹,他说他会对娘好的!可是,娘不见了,他有没有去找过?或许干脆就是他找人弄走了 娘?她的心沉了沉,如果是这样,她会……杀了云楠溪! “瑾妃娘娘。” 宫 婢们瞧见了她,连忙过来跪下磕头。 “起来吧,我已不是瑾妃了。”云雪裳笑着说道。 可是宫婢们却认真磕完头才站起来,一个伶俐的丫头上前来,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说了,娘娘是我们娘娘最好的姐姐,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娘娘在奴婢们心里,都是瑾妃娘娘,奴婢们绝对不会逾矩。我们娘娘还说了,皇上现在只是和瑾妃娘娘赌气,心里还是爱娘娘的,所以娘娘不要着急。” 云雪裳扑哧一声便笑了,这倒是个伶俐过人的丫头,一口一个娘娘的,绕得她都要晕了。 正说着,又一个粉衣的宫婢快步跑了进来,行了礼,面带喜色地说道:“给娘娘道喜,传皇上口谕。” 旁边的宫奴们立刻跪了下去,云雪裳却没动,那宫婢的眼中闪过了诧异之色,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皇上说,娘娘可以自由出入禧辰宫了,没事多去德妃那里坐坐,都是姐妹。” 他能安什么好心?云雪裳从鼻中挤出了一声冷哼,便转过身去,径直走回了自己的贵妃榻前,睡了起来。又睡?碧荷和碧叶对望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碧叶的心是透亮的,昨儿晚上安阳煜在这里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愤怒着离开的,原因只怕是和桌上多出的那只杯子有关。而她在后来悄悄进去过,云雪裳并不在屋里,直到青铜鼎送回来,她才重新回到屋中。 碧叶比碧荷的心思缜密,她用眼色制止了还想说话的碧荷,轻轻地给云雪裳关上了门。 那群粉衣女子见云雪裳这副模样,只以为是因为德妃抢了她的宠爱而不快,拿了风筝便离去了。 云雪裳缩了会儿,只觉得怎么也难以睡着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睡着浪费时间? ☆、谁爱和你翻滚?【84】 “来人,更衣,去太后那里请安。”她一翻身爬了起来,大声说道。 碧荷和碧叶连忙推门进来,碧荷自是激动的,碧叶却冷静地从柜中选出了一条深色的锦袄裙来。 说实话,这墨绿的颜色云雪裳穿着便平白地增了几岁似的,碧荷瞥了一眼,便夺过去,不满地说道:“你什么眼光啊?这条怎么行?若遇到了皇上怎么办?” “就是这条。”云雪裳坚定地说道,自己接过来快速地换上岑。 “可是,娘娘……”碧荷沮丧地看着镜中,云雪裳自己几把挽了个朴素至极的发髻,只斜斜地插了一支金钗,又在唇上抹了一些胭脂,便算是打扮停当了。 出了门,她只带了碧叶一个,选择了人少偏僻的小道,匆匆往太后的明福宫走去。太后宫门外停着数顶小轿,她看了看天色,嫔妃给太后请安,很少有停留到现在这个时辰的,莫非是云菲霜在这里?她沉吟了一下,绕到了宫门的右侧。 “要么,娘娘在这里歇一会儿再进去?”碧叶用手帕擦干净了一张石凳,小声说道。 她总是这样机灵!云雪裳侧过脸来,轻声问道:“碧叶,你不怕我受了难,你跟着受牵连?欢” 碧叶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娘娘说笑了,碧叶进宫十年有余,看的,听的太多不过,倒是第一回见着娘娘这样的人,碧叶私下打量过娘娘,居然是想……出宫……” 她扑嗵一声跪下,磕了个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娘娘有这个机会,请带碧叶一起离开。” 又是个胆大的女子!云雪裳凝视着她,习惯让她开始起疑,那失踪的镯子,那突然到来的安阳煜,无不说明着,在她身边,有一双眼睛正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个镯子是你拿的?”云雪裳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碧叶从未碰过娘娘的任何东西!”碧叶一惊,立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云雪裳盯着她,沉默了好半天。这是在外面,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而且镯子的秘密对她来说,并不吸引她,她想的,只是如何尽快理清关系,迅速站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身后,选择一条”光明的路“。 此时在宫墙的那头,一声拖得长长的尖锐声音响了起来:“玉妃娘娘起驾。”接着,又是几名贵人美人出来了,云雪裳惊讶地问:“玉妃?哪位玉妃?怎么没有听说过? “皇上昨儿晚上从禧辰宫回去之后,便去了一个 新进宫的美人那里,今儿早上便册封了玉妃,怕娘娘听着伤心,所以还没告诉娘娘。”碧叶看着那几顶远去的小轿,轻声回答。 云雪裳彻底被安阳煜打败了,他若这样持续下去,会不会让他的老婆把整个京城都塞满?只可怜,这些女人不得不臣服于他的身下,白白把青春年华断送。她不屑地瞟了一眼天龙宫的方向,起身往太后宫中快步走去。 太后宫中的人见着她,也着实吃惊了一下,按理说,她已经被废了,是没资格再见太后的。可是,她又仍然住在禧辰宫里,所以没人摸得清安阳煜的心思,此时也不敢得罪她,连忙一层层通传了进去,不多会儿,便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出来,引着她往里面走去。 太后宫里新换了垂帘,金珠子在空中轻碰,一层层掀开紫丹大道最新章节。往里看去,太后今儿穿了一件紫色的正装,正站在一盆花前,摆弄着那娇嫩的花瓣,凝神看,竟是一盆墨兰。 “禀太后,云姑娘到了。” 侍婢换了对云雪裳的称呼,只唤她为姑娘。 云雪裳紧走了两步,规矩地跪下去,磕了一个头,轻声说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 大殿中静静的,太后并不叫她起来。 太后不说话,云雪裳也不敢抬头。跪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钻心的痛开始在膝盖上肆虐之后,太后才轻声说道:“雪裳,你瞧,墨兰开得多好。” 云雪裳这才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墨兰,谨慎地回道:“太后娘娘福泽蔽天,便是这花儿也比外处的开得好些。” 太后轻声笑起来,纤白如葱的食指在墨兰花瓣上轻抚着,那双凤目看向了云雪裳,自她的脸开始,到了她的膝盖,这才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可是,哀家并不喜欢兰花,甚至可以说讨厌兰花,更讨厌那些文人把兰花比喻为所谓君子,何为君子?有几人不为自己?人的心,从来不是君子。”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奴婢谨记在心。” 云雪裳的后背开始浸出汗来,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沈璃尘握着太后的手往后一推的情形,像这样大不敬的场面,她为何要回头去看?现在太后一定记恨在心,不会饶她。 “哀家十四岁的时候就进宫侍奉先王了,到今日,整整十年了。”太后突然轻叹了一声,扶着宫婢的手,缓缓走到了云雪裳的面前,弯下了腰,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颌,小声说道:“那时候,哀家就和你一样的年轻。 “ “太后娘娘依然年轻,雍容无双。”云雪裳看着太后那双微微含了杀气的眼睛,心陡然一沉,从喉中挤出这句话来。 “呵……”太后冷笑了一声,松开了云雪裳的下颌。十年,青春慢慢离她远去,她看着眼前的云雪裳,似乎就能看到自己当年那段无忧的时光,可惜局势不允许她无忧,她没有一儿半女,又肩负着家族兴衰的重任,只得咬紧牙,斗完这个,又斗那个,苦苦挨过十年的时光…… 若,太子不死,她不扶安阳煜上位,她便要依先王的旨意……陪葬!她才二十四岁,为何要走上这条死路? 不,她不甘心,不服命!那夜,风那样急,天空那样黑,她亲手把那碗药灌进了先王的嘴里,又以先王的名义下了那道旨,诛杀太子安阳浔,立安阳煜为新帝。 她抬起手来,看着这双雪白的手,十指纤纤,这是一双擅长古琴的手,她弹奏出来的乐声,让先王沉迷得忘得时光,只想醉在她的怀里。他们这对世上最尊贵的夫妻,丈夫六十五岁,她,二十四岁。 多么可笑,她还得挤出妩媚的笑脸来,迎奉着那夜夜欢歌,暮暮缠|绵…… 家人总是催着她,赶紧让父兄的势力再稳固一些,让家里的财势再大一些……凭什么她在这里受苦,她的家人鸡犬升天?享受无极的荣华富贵?可是她又离不开娘家的人,她在宫里的一切争斗,又何尝不是倚仗了娘家的权势? 她又抬手看了看, 这双手,用牛奶浸泡,用花香涂抹,却遮盖不住那血腥的味道。死在这双手下的魂,有多少? 眼前这丫头,她是杀还是不杀? “丫头,皇上对你真的好吗?”太后眯了一下眼睛,缓缓伸手,拉开了云雪裳的衣领,盯着被安阳煜咬破的地方。 “回太后的话……其实……没人能如皇上的意……”云雪裳身子微微一怔,她和安阳煜并不和的事,看来并没有瞒过太后的眼睛!这场争斗,安阳煜在孤军奋战呢!她到底应该站在谁的那边? “那哀家问你,太子在哪里?告诉了哀家,哀家让你从此不必再受皇帝欺侮。”太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云雪裳的心沉了又沉,用力地磕了个头,小声说道:“太后明察,不应该在的人,早就不在了。” “真的?”太后涂着艳蔻的手指猛地一紧,把她的小脸掐得变了形。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 到。” 此时长长的尖锐声音又响了起来。太后的脸色变了变,迅速恢复了正常。 “起来吧。”她收回了手,低声说道。 云雪裳连忙谢了恩,爬了起来,膝盖处的疼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刚起身,一身明黄的安阳煜,一身粉红的云菲霜就并肩走了进来。他牵着她的手,就像不久前,牵着云雪裳的手一样,脸上带着温润而宠溺的笑。 只是,他也是在对云菲霜作戏么? 但云雪裳不得不承认,久久不见的云菲霜出落的像一朵粉荷,漂亮极了。她真的很适合粉色,她就像一朵含苞的荷,沉静,端庄,秀丽。 “你怎么在这里?”安阳煜的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立刻沉下脸来,喝斥道:“你一个无封之人,哪里有资格来叨扰太后,来人,把云雪裳拖出去!”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来拖住了云雪裳的双臂,把她往外推去。 云菲霜同情的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却又不敢说话,只怯怯地往旁边靠了一下,把半边身子躲到了安阳煜的背后。 小太监看上去瘦瘦的,怎的这么大的力气,重重地把她推出了明福宫,差点站不稳,摔到地上,幸尔碧叶眼急手快,扶住了她。 那群粉衣宫女看了,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宫中向来如此,踩低就高,她们没错,错的是那些不适应时势的人,就比如碧叶!她快步过来,扶起了云雪裳,用不大不小、却足以震住众人的声音说:“娘娘不要伤心,皇上只是在气头上,您是宫里唯一和皇上同乘金辇的人,也是禧辰宫的主人,禧辰宫之尊,后宫仅居于太后与皇后之下。” 那些笑声突然就止住了,大家眼中渐渐涌出惊恐之色。 走了不多远,云雪裳突然就笑了起来:“碧叶,原来你也会发脾气的,我只以为你是只葫芦。” 碧叶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说道:“这时候,不能让人欺负去了,否则还没出去就被气死了半条命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依奴婢看,娘娘其实不必再去向太后请安了。” 云雪裳讶异地看着碧叶,这话从一个奴婢的嘴里说出来……她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猜测,却又不能确定,碧叶,是谁的人?这话,又是在提示她么? 可是,她这话也没错,太后定是为了什么事在恼自己,是为了沈璃尘,还是为了安阳煜,她说不清,她今儿来这里,确实是没有考虑清楚,她要做的,只 是远远地躲到一边,静观变化才对职业玩家异界纵横。 碧叶只是温婉地笑着,她是个秀丽的女孩子,一道光滑过了她的心间,她仔细想着, 这眉眼间居然有些像……她一定见过那个人,只是一时间,她想不出她的名字。 心里乱七八糟地一堆念头乱窜着,她一向冷静,现在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最关键的便是自己的娘不知道在谁的手中,这让她无法确定,应该站在谁的身边去。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他们的争斗本与自己无关。错只错在,那天不应该喊出阿浔的名字!他那天遇刺之后,跌进了湖中,并未找到尸体,这件事成了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梗得他们坐立不安。 安阳浔,你真的还活着吗?我只是讨厌你,却不希望你死掉! 她停在那片湖边沉入沉思,这片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雨霁。那片碧蓝,就像大地的眼睛,温柔、恬静、清澈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雨霁。” 她轻轻地念着,脑中反复地回想着太后今天说过的话,还有太后看到安阳煜之后那一瞬间的神态,惶恐中带了些许慌乱。 难道之前她的猜测都是错的,她从来喜欢的都不是沈璃尘,而是安阳煜?太后让沈璃尘扶持安阳煜上位,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掩住了嘴,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一颗心也砰砰地跳得急了起来,太后和……安阳煜,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不对!安阳煜要找的那个故人……明明叫绮梦! 这么多的疑惑,这么多的不确定,这么多的紧张,在这时候把她完全包裹了起来,密密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分界线—————————————————————— 她不愿回那冰冷的宫殿,云雪裳和碧叶在一个僻静的林子里晒了好久的太阳,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去。 禧辰宫里静静的,宫门微敞,并不见有人影,云雪裳心里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莫不是安阳煜又来找麻烦了? 脚刚迈进了汉白玉的门槛,背上有就些冷汗在往外渗。里面,一个禧辰宫的奴才都没有,全是安阳煜身边的人,肃穆地站在两侧。 见二人进来,立刻两名侍卫上前来抓住了碧叶,把她往外推去。接着,顺儿便慢慢从旁边走出来,不快不慢地说道:“娘娘,皇上正在殿中等您。” “皇上 有旨,紧闭宫门,无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进。” 又有一个小太监从殿内快步走出来,大声说道。 急促却不失秩序的脚步声之后,禧辰宫迅速落进一片寂静里,阳光洒下来,穿过那挑着几枚绿芽的树枝,落在安阳煜的脸上。他的神色阴郁,目光凌厉。 “云雪裳,朕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他缓缓走过来,光影便从他的脸上挪到了身上,在那身明黄之上印下一个个光斑。 “可是,我也说清楚了,我不知道阿浔的生死、下落,也不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去了哪里!我要出宫!”云雪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低声说道。 “出宫?朕昨晚上还警告过你,不要走错了地方,可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安阳煜的唇角上扬,笑容清冷地在面上浮现。 “可是,安阳煜,你不能找菲霜妹妹去么?你可以把我关进冷宫,可以把我赶出去……你可以……反正我们离得远远的,我不碍你的眼还不成么?“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冰凉,他紧紧盯着云雪裳的眼睛,好半天好冷冷地笑了一声:“可以!” 这么爽快?当云雪裳那声谢恩还没出口,安阳煜的手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举起,落在她的头顶,然后慢慢地下滑到她的唇瓣上,用那散发着淡淡兰花香味道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摁着,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钻进她的耳中。 “等朕死了,你就可以出宫了。” “那不是还得等几十年?” 她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安阳煜怒极反笑,那眼中的怒意简直是像要把她吞掉一般。 “几十年?原来在你的心里,朕还是可以长命的人。” 云雪裳心里道了声惨,接二连三地惹怒他,并不是好事,他到了自己这里,总显得格外地易怒,自己稍有不慎,他便会生气,会变着法子来折腾自己。 “皇上当然长命,与日月同岁……与朝阳争辉,与山河齐福……与……” 她马屁没拍完,被他厉声打断。 “够了。” 她惶惶抬眼,见他神色凌厉,愈发地害怕,哭丧着脸说:“奴婢知罪了,皇上声音小些……奴婢真的很害怕……” “你……你还知道害怕?” 他更加愤怒,脸皮渐涨得铁青,牙关紧咬,额边青筋都鼓了起来。 殿中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纠 |缠不休,好半天他才恨恨地掉过头,冷冷地问: “昨晚上你说不见了的,是什么东西?” “啊……”云雪裳正怕得脑子里嗡翁响,一时间居然没有听清楚。 “耳朵聋 了?昨晚你说不见的东西,是什么?”他提了提龙袍,在她摆在太阳底下的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脚微用了力,椅子便摇摆了起来,转了话题,盯着云雪裳的脸问道。 “一只木镯子,上面有绮梦二字,我捡的。”她并不犹豫,干脆地说出来。 安阳煜猛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得那躺椅吱呀地响着,他的脸色竟然逐渐缓和开来,大不似刚才那般阴郁。 想来,他是信她说的是实话,只要她在他面前老实一些,他的态度总会柔和不少。 云雪裳长长地舒了口气,正要再讨好几句时,只听他又开口了。 “你娘没在朕的手中,朕会给你找她回来,在这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给朕耍花招,菲霜那里,她也没朋友,你倒可以去那里多坐坐。” 听他这声音,倒真是一种真切的关心,云雪裳又开心了起来,他若真的关心云菲霜,这倒是件好事,免得自己得小心翼翼地来应付他。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捕捉到了她眉眼间那份喜悦,脸色陡然又差了。 “你还想拥有禧辰宫之尊?可笑。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呆在禧辰宫了,今后就给朕去打扇倒茶,去做奴才吧。” 奴才就奴才,有什么了不起?谁爱和你在榻上翻滚?她清清爽爽地应了声是,然后认真地跪下去磕了个头。 “谢陛下恩典。” ☆、帐幔抖得跟饮了鸡血一样【85】 安阳煜想发怒,可是突然间他却怒不起来了,他看着云雪裳,目光似入定了一般。这是第一个,真心尊重他为皇帝的人,又是真心不想当他是皇帝的人。这句话听上去很矛盾,可是云雪裳就是这样待他的。她像尊重一个男人一样的尊重着他,又像讨厌一个男人一样讨厌着他。 “云雪裳,朕……” 他皱了下眉,终究没把话说完,他今儿来是想来找她的麻烦的,他想骂他,甚至像那天一样,踢她一脚。她昨晚上和沈璃尘见面,他可以忍,她今儿又跑去想借太后的力,他也可以忍,他却怎么也忍受不了她对自己这样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朕累了,过来给朕锤腿。” 他重重地往后靠去,伸手从背后拽出了云雪裳平日里盖在身上的小锦毯,盖在身上,闭眼休息了起来。 喜怒无常的臭狐狸!我真是怕了你了,怎么那张脸跟个小孩子一样,说变就变?罢了,我好女不和臭狐狸斗!我让着你,忍着你,我让你的气都撒在海绵上面,我看你怎么办! 云雪裳挨过去,把一张小木凳拉过来,坐好了,当真给他锤起腿来。 很快他就传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云雪裳悄悄抬头看他,他是真的睡着了吗?他睡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那粒淡褐色的小疤也安静得可爱,静悄悄地卧在他的唇角,他的唇轻抿着,阳光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上一层光晕,鼻梁挺挺的,如果没有沈璃尘那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他也应该能得个啥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吧? 其实他不当皇帝,也有很多路子可走呢,比如戏子,比如给自己当个钱庄庄主,他反正会算计,又比如……男倌儿…… 她恶意地开始在心里编排起他来,她发现,只要自己在心里编排了他,那阳光也要灿烂得多,空气也香甜起来。 他微微动了动,她连忙低下头去,装成认真的样子给他锤着。 光线渐渐了,她的手酸得不能再酸了,他却睡得无比香甜欢。 “皇上!”顺儿小心地走过来,小声地喊他。 可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云雪裳忍不住用力地在他的腿上锤了一下,安阳煜猛地大了眼睛,反手拉起了云雪裳,把她重重地往地上摁去。 “皇上,是奴才。”顺儿连忙提高了声音。 安阳煜这才慢慢地松开了云雪裳的手,眼睛赤红,模样凶猛。 他 刚才用的力道很大,几乎用了十分的力,云雪裳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手腕上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安阳煜一松手,她立刻缩回了手,低头,手腕上已经一片通红。 “皇上,是您吩咐奴才酉时唤醒您的。”顺儿上前了一步,轻声说道。 “酉时了么?”安阳煜面上那凶猛的模样才缓了去,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酉时了。”顺儿蹲下去,开始伺侯他穿鞋。 “那朕去哪里?”他怔怔的看着顺儿,低声问道,眉眼中是无尽的疲惫。 “要么,玉妃娘娘?玉妃倒是安静呢。”顺儿轻声回道,一主一仆说着话,几乎当云雪裳不存在一样。 安阳煜长舒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怏怏不乐地说道:“就没个去处。” 说完,他闷闷不乐地扭头瞟了一眼还在一边揉着手腕的云雪裳,皱了下眉说道: “罢了,朕还是回宫去睡觉。” 还睡?睡了一下午了,比猪还能睡!云雪裳忍不住腹诽。 一路缓行,他只管负着手慢慢走着。云雪裳就夹在一群蓝衣宫婢之中,远远地跟着他。风扬起一阵沙尘来,迷住了云雪裳的眼睛,他的明黄被挡在这片沙尘之外,待她停下来揉出了满眼的泪花再看时,安阳煜已经走出了老远。 “云姑娘,进了天龙宫可就是天龙宫的人了,应该看的才能看,应该听的才能听……”顺儿公公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她侧过脸一看,这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 “公公放心,雪裳从现在起就是一块海绵了,雪裳只想好好活下去,不会给公公添乱。”云雪裳低声说道。 “洒家知道云姑娘是聪明人,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顺儿点点头,又加了一句,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去追赶安阳煜了。 他的话莫不是说安阳煜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也是和她过不去的好人。只是看他方才醒来时的模样,云雪裳却隐隐有一丝预感,离宫中大变的日子不远了!否则他不会在睡梦中也这样紧张。 初到天龙宫,顺儿也没给她安排别的差事,就是守在安阳煜的寝殿外面,随时听侯他的差遣。 这是云雪裳第二回进他的寝殿,还是那些浅绿色的流云纱层层叠叠地轻晃着,把他那张大大的龙榻隔在最里面。 云雪裳从来也没有想过,安阳煜一个人呆在殿中时是这样的安静,几乎连走路时那 衣袍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若不是知道他在里面,她真怀疑里面是无人的。 他的晚膳极为奢侈,二十七道大菜,十七道小菜,外加一道汤,满满地摆了一桌,他就坐在桌子的那端,慢慢地吃着。 夕阳从大敞的殿门扑天盖地冲进去,照在他削瘦的身形上,越发显得他的清瘦孤单。 当皇帝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云雪裳仰头看着渐暗的天幕,都说高处不胜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阳煜其实也很可怜,自己在宫外起码还有一大堆朋友呢,他却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大堆菜盘子后面。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宫门外响起了通传声: “德妃娘娘驾到。” 菲霜来了!云雪裳往宫门的方向看去。一层接着一层的通传过后,几名太监便引着菲霜到了面前。 “姐姐。”看到云雪裳,菲霜显然有些意外,她怯怯地唤了声。 云雪裳微笑着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爽快地行了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姐姐快些起来。”云菲霜的脸迅速涨红了,伸手扶起她来轻声说道。 “皇上请娘娘进去。”顺儿从里面走出来,笑容可掬地说道。 云菲霜这才松开了云雪裳的手,歉疚地说:“姐姐,我先进去了。” 云雪裳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半蹲下去,一直等她进去了,才直起腰来。快点迷住他吧,菲霜,让他好好的宠爱你,你早早生个龙子才对,这样你的下半辈子才有依靠,否则依你这见人就脸红的性子,如何才能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 菲霜一进去,宫门便关上了,天色愈暗,灯笼都悬了起来,顺儿亲自进去掌了灯。 殿内殿外,两种风景。 殿内燃着几对金烛,烛光将大殿照得明亮如昼,那明亮从窗纸中透出来,映在云雪裳的脸上。此时已到二更天了,云雪裳轻轻地扭了扭腰,站了两个时辰了,站着不许动对她来说,是除了和安阳煜躺在一张床上之外最厉害的酷刑了。 脚有些麻,像好多小针在扎一般。 好静好静,帝妃二人也不喊她进去端茶送水什么的,难道他们两个人关在屋里在打座么?怎么会没有声响?云雪裳有些不耐烦起来,灵动的眼睛左右瞟了瞟,然后慢慢地往后挪了几步,再飞快地转身趴在了门缝上面往里面张望起来。 上天作证,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她绝对 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若知道他在扒||她的衣服,她一定不会看,这是会长针眼的事情! 殿中,那烛光把他的身影压成了黑黑的一团,蜷在他的脚边上,张牙舞爪晃动着。他的上身已经赤着了,结实的胸肌上,那条长长的疤痕随着他的动作而扭曲,像条不安份的小龙,就要呼之而出。 云菲霜背对着他,玲珑的腰肢落在他的手中。什么才是盈盈一握?这便是吧?她娇羞地侧过脸来,冲安阳煜柔美一笑。他猛地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榻边上。 云雪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死狐狸臭狐狸,也不打声招呼就开始……看了这活chun宫,害她长针眼怎么办? 那帐幔索情寡味地抖动着,像几片霜打坏的叶子,根本看不清帐内的情形。烦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皱了皱俏脸,脑袋往前凑得更近。毕竟这活chun宫去哪里看呀?何况是当今天子亲自出演的一幕大戏! 仿佛是了解了她的想法,那帐幔突然跟饮了鸡血似的疯了一样颤抖了起来,她的脸立刻涨红了起来,狠呸了一声。 干这事他倒是有劲,下午分明一副快倒下的讨厌模样。 突然,他的大手从帐内伸出来,拉下了龙榻上挽起的厚厚的幔帘,把身影彻底挡在了后面。 没得看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过身来,走到回廊的那一头,仰头看起了天空,几颗星也探出脑袋来,怜爱地瞅着她。 另一边,顺儿也捧着拂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她,她居然偷看皇上行欢! 薄雾在空中弥漫,空气也有些潮湿,像她此刻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她想不通,为什么男人要娶好几个老婆?女人却只能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即使他对自己又打又骂也得守着? 殿中的声音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消停了下来,恢复了一片寂静。天已经完全黑了,时光过得飞快,又是三更天了。 夜深,天凉。云雪裳禁不住开始微微发起抖来。臭狐狸,烂狐狸,他在里面抱着美人睡得暖和,自己在这里冻得发抖。打了个哈欠,却不敢靠在廊柱上面,她害怕她会睡着了,不是怕会听不到他使唤自己,她是怕着凉,有一个好身体才有希望呢,别人不心疼自己,自己定要好好疼爱自己。 顺儿早去睡了,另外几个宫婢的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低去。殿内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开门的声音。 里面并没有门了呀!云雪裳有些惊讶。她的听力一向很好,这归功 于小时候的“训练”,为了躲过鞭打,她练出了双耳能听八方事的本事,只要稍安静一些,再细小的声音也能听得到,每当云楠溪的脚步声还在老远之外,她就逃得找不着人影了。 她重新趴到了门缝上,往里面瞅去,西面,那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现在正慢慢合拢。 那是什么?她瞪了眼睛,盯着那面墙看着。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智,把顺儿的话忘到了脑后,以至于到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看着某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时,云雪裳还是会为这一冲动后悔万分。 屋里的几只大铜鼎正往外冒着淡淡青烟,闻到这香,她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她在宫外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为了给某些人“了难”,她也接触过一些平常人不敢接触的人物和东西,这味道她闻过,是一种外域来的奇香,或者说是一种淡毒的香精,名为血罗! 这血罗盛开在浩渺沙漠之中,花呈蓝色,叶茎奇香,害开茎流出的便是血红的汁!用此花制成的毒,初闻只能让人噬睡,可是闻多了便会神经错乱,头痛至极,最后失明失忆,完全成为一个疯子。她的脑中迅速想到了那一晚安阳煜头疼的情形,难不成他不是病,而是中了这血罗的毒? 她三两步走到了龙榻边上,掀开那幔帘,可是一看,人又楞在了那里。 榻上只有云菲霜一人,安阳煜早不知去向。 他在哪里?升天了?什么时候跑掉的? 她猛地转身,整个大殿空荡荡的,那浅绿的纱都静垂着,只有那几对龙凤金烛的灯蕊儿噼哩叭啦地溅着火花儿。 “菲霜!” 她转过身来开始用力推着云菲霜,不能让她睡在这毒烟里!可是推了好几下她都没有反应,依然软绵绵地睡着。 咬了咬牙,她使劲地把菲霜拉了起来,企图背起她来,可是她的手下午才被安阳煜扭伤,哪里有劲去背和自己同样高的云菲霜? 挣扎努力了好几回都没有成功,她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看着云菲霜睡得香恬的脸颊,她身上,衣衫单薄xing感,她从没有想过云菲霜会穿这样的衣裙。 难怪顺儿说宫里的娘娘们为了皇上的宠爱,都下了血本,这香罗纱也是难得的衣料,要一斤一寸呢!这样一件衣加上绣工,怕是要上百两黄斤才得一件,云菲霜哪里来的钱? 莫非又是自己那贪权的老爹给的? 她背不动菲霜,也不敢出声惊动别人,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别人要害安阳煜,还是安阳煜要害云菲霜?她当机立断,过去关上了殿门,又拿起桌上的茶壶来,浸湿绢帕捂在了云菲霜的鼻上,茶叶能缓解血罗的毒。 云雪裳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对云菲霜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是几乎相同的成长经历让她不自觉地对云菲霜有几分同情心,尤其是在这个深宫之中,她不希望自家的姐妹莫名其妙地送了命。 又是刚刚那轻微的开门声。 云雪裳转过身去,盯着那扇墙,可是看了半天墙却并没有动,她微蹙了蹙眉,刚想低头,刚被她关上的殿门却打开了,安阳煜正往里面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完了,又互相瞪着。 装得真好!云雪裳恼火地站起来指着那青铜鼎说道:“你知道这烟中有毒么?这叫血罗……” “那又怎样?你这个奴才为何擅闯朕的寝宫?”安阳煜眯了一下眼睛,慢慢走近来盯着云雪裳问道。 “怎样?这是会害死人的!你……”云雪裳咬了咬牙,心里明白了过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都知道?你想害死云菲霜?” “朕闻着这烟香睡了五年,她睡一晚有何不可?”安阳煜冷笑着绕过她,走到了榻边上看着依然沉睡的云菲霜。 “何况,谁告诉你这是血罗?朕告诉你,这只是普通的安眠烟而已,朕每晚必点此烟。” 他缓缓地侧过脸来,唇角又浮出那讽刺的笑容来:“云雪裳,莫不是你见不得朕宠幸你妹妹,故意来生事?” “我见不得你……”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不能被他套进去,他是狐狸,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他的目的,别人看不透也猜不着。 “滚出去。”他换了副傲慢的神情来,指着门说道:“再敢擅闯,朕打断你的腿。” 云雪裳看了一眼云菲霜,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走去,他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小刁奴,你如此待别人,别人也会如此待你?” “无愧于心。”云雪裳冷冷地回道,快步走了出去。 “那朕就看着你到底有多么大义!”他的声音迅速追出来,云雪裳用力地拉上了门,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是,她在宫外时确实做了很多损人 利已的事,可是她针对的都是那些本身就想贪便宜,想害别人的坏家伙!不像他,居然对娇弱的云菲霜下手! 她能确定,这就是血罗!他的头疼和血罗扯不开关系!只是,他为什么让自己闻这可致人失明疯癫的血罗烟? 天亮了,他破天荒地去上朝了,云菲霜也回了宫。当值的人来和她换了班,可是翻来覆去地在榻上碾了许久,总也无法入睡,脑中总不停地回放着那墙缓缓合上的情形。 他分明就是从那墙里的暗门出去的,可是又为何会从殿门外转进来?难不成是发现自己进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时分,据说是轩辕将军回朝了,太后在宫中设宴,他喝得醉熏熏的回了宫。 这等伺侯人的“好事”顺儿自然不会忘记了她,满殿上百的宫女不使唤,硬是过来叫上了她一起伺侯去安阳煜。 白天青铜鼎里的烟香和晚间的分明不同,这时候只是普通的熏香,淡淡的,有点儿像荔枝的味道。 他躺在榻上,满面潮红,酒气熏天。 “云姑娘,你便在这里伺侯着吧,皇上醉后喜欢喝水的,你莫走开了。”顺儿一本正经地交待着,说完了,便带着众宫婢退了下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烂醉如泥的他的鼾声在回响。 她的目光又转到了那堵墙上,几步跑了过去,伸手在昨晚看到的地方仔细摸索着。 这墙,平整光滑,木是上好的楠木,刷的是上好的清漆,接缝处完整无暇,没有任何机关,难不成还是从里面打开? 她皱着眉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桌上是几本书,她随手拿起来一翻,全是她的!最上面的一本是《侠客艳行记》,这是她所有的书里最生猛的一本,看一回便会脸红一回,可是里面的那大侠却是她最想要的那种男人,行侠仗义,一生痴情,在其中一页上她还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得夫君如此,愿生死相随! 可是如今这行字被安阳煜用朱砂笔重重地画了个叉,还写了两个刺目的字:“作梦!” ☆、他是她的大暖炉吗【86】 【86】 她的脸迅速涨红了起来,臭狐狸,难不成也和她一样,没事的时候就在心里偷偷编排自己取乐? 把书扔开,心里便更堵得慌了,自进宫起,自己几乎就没占过上风,事事被他欺负,自己连喘气的权利都没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机会和自己的人联系上,也不知道钱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昨天也说会帮自己找娘亲,可信吗?沈璃尘那里,又可信吗?如果能和钱庄联系上,那找娘亲的事哪里会让自己急成这样栌! 酒味浓得厉害,她不适地皱了皱鼻子,看向了龙榻之上。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谜片! 就像……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白衣人一样……对了,那个白衣人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谜、谜、谜,大越的皇宫简直就是一个谜的世界,让她摸不透猜不着,也不敢想像将来还有什么事等着她。 “水。”他翻了个身,低声说道。 云雪裳倒了一杯温热的茶走过去,这是她第二回这样近的伺侯他。那回他受伤昏睡不醒……她的心里迅速划过一道灵光,他用血罗烟安眠……还是解毒?她记得的,有一回他头疼裂的时候,在半夜时有一个女子悄悄给他送药。 安阳煜,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安阳煜微微睁开了点眼睛,看了一眼她,便不悦地嘀咕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许是刚刚在说梦话?她把茶放到桌子上,便听到安阳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朕不许你说,你是朕……” 后面叽哩咕噜,声音模糊起来,她听不太清。 “水。”他又大声说了一句。 到底喝是不喝?云雪裳懊恼地又折回了榻边上,安阳煜的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裙子,用力一撕,一声清脆的嘶啦声,她的裙子便被整片扯了下来。 他的手又继续过来,掐住了她的腿,把她往他身上带去。她小声尖叫了一声,连茶带人一起跌到了他的身上,那茶碗盖在锦被上跌开,碧绿的茶水在明黄的锦被上染出大朵的花来。 他继续睡着,一只手就压在她的后脑上,腿却反过来,压在了她的腰上,让她动弹不了。 “唔……顺公公……顺公公……救命啊,顺公公……” 她被摁得喘不过气,嗡声嗡气地叫了起来。 顺儿在外面 听到了响动,推门进来一瞧,立刻就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色说道: “云姑娘,切莫吵醒了皇上,皇上睡着时是最恨别人吵他的,这会挨板子的!” “可是你把我弄出去啊!” 云雪裳脸被他的手压到了锦被里,声音出来时并不清晰。她也不知顺儿是否听清了,好半天他也没上前施救,正想破口大骂时,终于听他开口了。 “云姑娘忍耐片刻,皇上松了手云姑娘自然就可以起来了。” “什么?喂……” 这算什么破法子?云雪裳恼了,若他不松手怎么办,被他这样压|着,实在难受极了! 几声闷响,顺公公居然关了门出去了,偌大个寝宫里,只留他们两个人在龙榻,以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她艰难地喘着气,突然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这一句说得却是清晰无比: “你大爷的!” 云雪裳十二岁起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学会的骂人的话无数,却是第一次真正骂出口。 不过,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骂安阳煜,还是在骂顺儿,反正这个姿势让她难受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像一根被扭曲着的麻花,怎么拧都随着旁边这个男人的手! 她恨他! 她想,她恨死他了! 若有选择,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娘亲绑走,而不是听她的哭诉,进宫来帮爹稳固地位,男人,怎么可信? 面前这个男人,整天神神叨叨,晚上又幽灵一般,还把这么多女人的心踩在脚底下,任他欺负,面对她们时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一转眼,却用了香罗烟来害别人! 对了,说不定就是他偷走了自己的玉扣儿和木镯子,否则他怎么会再不找自己要那些东西了呢? 云雪裳在心里把他诅咒了一千零一遍,闷在被窝里,大汗淋漓。 他终于松了手,可是腿依然压在她的腰上,手却压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充满了酒味儿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回响着。 云雪裳侧过脸,准备扳开他的腿起身,她的脸上已经被锦被被面上的绣花咯出了细细的纹路,红红的,像是在脸上画了花儿一样妖艳。 又是那样的香味,猛然间在空中弥漫开来,她暗叫了声不好,却没有力气挣脱他的脚。睡意袭来,神智渐渐模糊,刚刚挪开他的腿,自己却又跌在了他的胸前。 终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以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在睡梦中,安阳煜不满地推了推身上重重的物体,没推动,便恼火地用力提起了眼皮子看向了她。她双手搭在他的腰两边,脸埋在他的胸前,发髻歪了,珠钗挂在了锦被上,挂起了几线丝。 风透过窗户钻进来,拂起纱帘层层飘起,他靠在床头,皱眉盯着云雪裳看了好半天,才重新躺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她扔下去,或者干脆把她扔进冷宫……可是那样,她又会四处寻机乱钻,为了出宫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吧,这时候,只有把她搁在身边才保险。 可是,他为什么又要操心她的安危?不过是个有些小狡滑的小女子罢了! 仅是因为那只雪白的小猫,和她两次哭泣? 他有些烦,用力地扯了扯被她压得紧紧的锦被,她却顺势而上,钻进了被子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细细地呼噜声又开始在他的耳边乱飘了。 他开始心乱如麻,忍不住抬起她的小脸看。 他真会看上这个虽然漂亮,却睡觉打呼噜的女人?别忘了,她那颗心一点也不安份!他越想越烦,黑着脸,咬着牙用力地把她往床里面一推,让她贴到了墙边上,然后把锦被一拉,完全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瘦瘦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却没醒。 安阳煜烦躁地用力翻了几个身,此时酒意已经退了好些,反而无法入眠了。、 殿中那血罗香还在往榻上钻着,他坐起来,狠狠地伸手拉下了床幔,想把那阳光和香味都挡在帐幔外面。 不想他的手还没缩回来,云雪裳已经翻了个身,又钻进了被子里,那纤细的脚儿往他的腿中一横,冰得他一抖。 她的脚真是冰得厉害。 这丫头,把他当成她的大暖炉吗?正想着要不要推开她时,她的手也攀了上来,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整个僵住,心跳越来越快。 他不能否认,自得了那种”病“之后,他便常头疼,心里有说不出无处诉的心事,漫漫夜中总是难以入眠。 开始他还会去那些后妃那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想着累了总能睡得着吧,可是居然一次也不奏效,反而让他的心里越发空落落的,那些后妃宫中,也是不想再踏进半步,这便是后妃们受宠最长不超过七天的原因。 可自打云 雪裳进了宫,他倒是在她那里睡了几个好觉…… 难不成,她还有催眠的功效?他试着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两个人便紧紧地贴在一起,像两只在冬天里用身体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这是两个人成婚之后,他第一回没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乱|摸乱|捏,并且还心平气和地搂着她,感觉很舒服! 他闭上了眼睛,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边上,听着她细细的呼噜声,睡意很快又袭了上来。 一只小雀儿落在了窗台上,叽喳地啾鸣了几声,远处,几颗星星闪亮亮地钻出了厚厚的云层,好奇地注视着这片大地,然后慢慢地向西边坠去,坠进那浩瀚的天幕之中。 ————————————分界线—————————————— 日夜,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交替。 晨光,悄然降临。 他们两个居然就这样搂着睡了一天一晚! 云雪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头上似乎被紧紧地蒙了什么东西,而脸颊贴住的地方又硬又烫,还有扑嗵扑嗵的声音在耳边乱响着,她费劲地睁开了睡得有些肿肿的双眼,瞪着眼前那片地方……这是什么? 他动了动脑袋,却有些艰难,倒像是被装进了麻袋中一般。 “你这个奴才,你到底是怎么睡的?” 安阳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云雪裳楞了楞,耳畔便传来了衣帛撕裂的声音,清新的空气钻进了鼻中,她仰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安阳煜那铁青的脸。 原来她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上衣里面,把他的上衣掀得高高的,腰腹部完全都露||在外面。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云雪裳往榻的里侧挪了一点,难堪极了。 天知道,她怎么就寻了个这样的姿势睡觉! 为了把她从衣服里捞出来,他白色的中衣被他自己扯坏了,精||赤的胸膛上,有一道弯月般的新鲜伤疤。 “皇上,璃王来了。” 顺儿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雪裳这才发现顺儿就站在床幔外面,而天已经大亮了。 她快速爬了起来,跳下了榻,蹲下去给安阳煜把靴子扶正。 安阳煜也坐了起来,目光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又皱起了眉:“出去梳洗去,朕看不得女 人篷头塌面的模样。” 哪个女人睡起来不是头发凌乱的?云雪裳福了福身子转身 快步往外走去,路过那面大铜镜时忍不住侧面看了一下,这是篷头塌面么?她云雪裳是有信心的,不说十分姿色,八分也是有的,这模样……面色红润、挺好的嘛! 拉开殿门,沈璃尘正站在殿外,听到开门声,他便转过身来,目光一落在云雪裳那衣衫不整,睡颜惺忪的模样上,眼中蓦的就埋上了几分黯淡。 “王爷。” 云雪裳有些尴尬地行了礼,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走得那样急,似乎是被自己的爱人撞到了自己不堪的一幕一样……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天,她为何有这样的念头?被沈璃尘撞上又如何?她和安阳煜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就算废了妃位,也没有任何改变啊。 转身去看,沈璃尘已经进了安阳煜的寝殿。 那殿门并未关,她看到沈璃尘就站在殿中央,似乎在向安阳煜说些什么。他的背影挺拔,长发乌黑,他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呢! 她收回目光,自嘲地笑起来,少女怀chun,自己难不成也会动了这样的心思?别忘了,他也有五个老婆呢! 那边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沈璃尘先行离去,不一会儿安阳煜也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包括云雪裳在内的一大众宫奴,浩浩荡荡地往御花园行去,开始一天的玩乐。 云菲霜已经在雨霁湖边等着了,今儿他是想钓鱼。 冬末的湖水,湛蓝清澈到了极致。 天天吃喝玩乐的皇帝,多舒服啊!命真是太好了!云雪裳站在一众宫婢中,冷眼看着前面那双男女。 他自登基以来,上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便真有一天得了这江山,他能保得住,坐得稳么? 大越国南有金极,北有赤月,都国风日盛,国力渐压大越国。尤其是赤月,这些年来在边境仅是小打小闹也夺去了不少城池,边境大量难民涌进了南边,而南边又连年水灾匪祸,百姓苦不堪言,所谓的这盛世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罢了。 先王早年英明,到了晚年便渐糊涂了,重用外戚,朝中权势大都握在沈璃尘和轩辕族人之中,这两族保谁,谁就是皇帝,想废了谁……像安阳浔一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难为他这臭狐狸,居然还能玩得如此开心?他此时坐在那湖边上,一甩竿,那细软的鱼线便落进 了水里,碧蓝的湖水轻轻荡起涟漪。云菲霜用锦帕掩嘴轻笑了几声,便偎在了他的身上。 远远的,有一众着朝服的男子往这边快步走来,顺儿眼尖,立刻俯在安阳煜的耳边说了几句,安阳煜不悦地扔开了竿子站了起来,看向那些大臣们。 “臣等参见皇上。” 众大臣快步走近来,跪下去叩头行礼,领头的一位却正是她爹云楠溪。 “起来吧。” 安阳煜一面沉声说着,一面沿着湖边缓步往前走去。 “什么事,劳动诸位大人找到这里来了?”走了几步,见他们都不出声,安阳煜这才出声问道。 众人一听,又扑嗵嗵跪了下去,磕着头大声呼起了万岁,其间不时听到有大臣高呼着:“皇上,请皇上亲政吧!” 安阳煜停下了脚步,转身,面色平静地看向了众人。 这时,云楠溪突然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笏板,大声说道:“臣,要参璃王!璃王妄顾纲常,独揽朝政,欺君妄上……” 云雪裳微蹙了起眉,安阳煜若能动沈璃尘,会到今时今日还不能亲政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呆在自己的榻底下,一声不哼,只流热汗么? 只是,若说隐忍此事,安阳煜倒真是做得很好。 他一步步地、不露痕迹地开始紧握权力。这天下,毕竟姓安阳,众位老臣食的还是安阳皇朝的俸禄。 “这事,璃王已经请奏过了,众位爱卿先起来说话。”安阳煜倒是越发平静了,他掸了掸袖子,语气平静:“朝中选人为官,本就应该唯贤任用,老祖宗的那一套,也应该改改了,世袭的爵位也要有功勋才可以继袭,不要说大家,璃王自己也要遵守。”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竟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安阳煜是知道这新令的! 今儿早上,朝中颁发了几道新令,其中一条便是废除无功之人的爵位,不少皇亲国戚都被牵涉到了,因此朝中现在正议论纷纷,他们更是自恃是先王重臣,找到了后宫。 安阳煜淡淡一笑,沉声说道:“都退下吧。” “可是……” “诸位大人先回去吧,皇上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特意来散散心的。” 顺儿上前去,轻声劝了几句,众人这才行了礼,退开去。 云菲霜走上前来,脑袋稍稍偏过来,靠在他的手臂上,和他并肩站在湖边 ,看着那湖心的小舟,安阳煜伸出右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就那样站着,安静极了。 云雪裳突然就有些疑惑起来,他们两个是真的有了感情么?他待她,倒不像对自己那般恶劣假意!若真如此,他为何舍得让菲霜闻血罗? 或许,他让她闻入血罗烟之前服了解药? “云姑娘,人都走了,你还楞着干什么?” 一个宫婢好心地推了推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前面那对人儿已经手牵手往前行去了。 穿过一大片竹林,便是御花园。 宫嫔们最得意的一招,便是“偶遇!” 在御花园里,他们偶遇到了后宫三分之二的嫔妃!乍暖的天气,一个个的已经穿得花红柳绿,单薄清爽了,唯恐冬衣掩去了自己那妙曼的身材。 安阳煜已经松开了云菲霜,到了那群美娇娥之中,这个摸摸那个抱抱的,又闹了起来,一时间御花园里人比花娇,笑闹声响成了一片。 宫婢们自是不能上前的,云雪裳和宫婢们一起守在园子的门口。 云菲霜独自静静地坐在一边,低着头盯着自己叠放在膝上的手指,青丝在微风里垂下了几缕,微微地飘动着。 她坐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了云雪裳站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慢慢往这边走来。 “娘娘。” 和众人一起,云雪裳中规中矩地给她行了礼。 “姐姐快莫这样。”云菲霜连忙扶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折煞妹妹了。” 云雪裳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云菲霜回头看了一眼被美人们包围在中间的安阳煜,有些忧郁地说道:“姐姐能陪我一会儿么?” 云雪裳点了点头,云菲霜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一拉云雪裳的手便要往右侧那安静的小亭中走。 “娘娘请放手,宫里不比外面”云雪裳抽回了手,轻声说道。 云菲霜的脸色暗了暗,便苦笑了起来:是了,妹妹忘了,你我姐妹如今都进了这个笼子了……” ☆、他握你哪只手,打哪只手【87】 一句话说得酸酸苦苦的,让云雪裳的心情也难受起来。 云菲霜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群莺红柳绿之中,云雪裳看到她这苦涩之中,有情动的的波光在流动。 这妮子对安阳煜动心了! 安阳煜他是有本事的,他不咸不淡地宠爱着这些女人,或亲密或疏离间,便让一颗颗少女的心都丢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男人若只有这样的本事,又算什么男人?云雪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随着云菲霜到了那只小亭中。 亭子被几丛茂密的竹子围在中间,那郁郁葱葱的竹中,有几支竹居然抽了淡黄色的花穗子,竹子和人一样,也有绚烂的一刻,然后慢慢失去生命硌。 云菲霜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去找安阳煜,神情迷茫。云雪裳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淡香,这香味儿,不像是花香……倒像是种青草的味道。 两姐妹也是许久未见了,渐远离了人群,渐渐开始放松,云雪裳带头闲扯起屋里的话,说到了小时候云雪裳怂恿云菲霜偷了家里新做的鞋面儿去卖的事。 云菲霜家境不太好,父亲只是小吏,偏还讨了几房老婆,她娘亲年老色衰之后,她也跟着不受重视,常常被那几个姨娘勒令熬夜做些衣服鞋袜,到最后她却穿不上一回新鞋。 云雪裳看不过眼,让她悄悄把鞋面儿拿了出来,自己跑到集市上替她卖掉了,一共得了七吊铜板,两个丫头足足吃了一顿饱的,还买了一壶糯米酒喝了。结果是云雪裳又挨了一顿好打,而云菲霜的爹怕打坏了她,没人再熬夜做活儿……因此只跪了跪,吓了吓,便放过了她。 提到这些“英勇往事”,云雪裳又快活了起来,挨打算什么?不过是皮肉疼点而已,她心里是快活到极致的!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她可以不靠爹,可以靠自己挣到钱养活自己! 她的唇扬了起来,眼睛微眯,便把那漫天的阳光全都收进了眸子中,融成了一片灿烂。云菲霜看了她一眼,便轻拧起了娥眉,小声说道: “姐姐,你还要和皇上僵下去么?叔叔让我告诉姐姐,在宫里,还是只有皇上才能依靠。” 云雪裳想到方才在湖边上看到爹的时候,他连看都没朝自己看一眼,想来也不会为了娘着急,他有一屋子的老婆,少一个不喜欢的,他才不会着急。 她淡淡地应了声,看向了园子的那头。 两个男子正并肩往这边走来,紫色王袍的是 沈璃尘,藏青色衣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慢慢走近些,云雪裳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乌黑浓密的发在头顶用青玉冠束起,锦衣上绣着一只咆哮的猛虎,胸前佩了一块鸡蛋大的玉石,腰间还悬了一只同等大小的玉石佩饰,鼻梁挺拔,浓眉大眼。 “给王爷请安,给大将军请安。” 众宫奴已经跪了下去,向二人行礼。 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轩辕辰风?云雪裳意外极了,居然长得挺好看!她想像中的大将军都是一把胡子,满脸漆黑的人物。这小子居然年轻挺拔,俊朗阳刚。 依辈分,轩辕辰风是太后的堂侄儿,轩辕家年轻一辈里最最出色的人物。他今年刚二十岁的年纪,从小就爱舞刀弄剑,七岁拜了青云山长明道长为师,进山一学便是十年。十七岁以别名直接投了军,全凭自己在战场上的战绩做了参将,直到封王拜相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是轩辕家没落的一支人的子孙。 那群味嘻闹的嫔妃们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安阳煜说了几句什么,大家便开始行礼退开。云菲霜身边的宫女快步过来,催着云菲霜离开了御花园。 云雪裳只好回到了宫婢之中,像木头一样傻立着。 那三个男人开始还是小声说话,渐渐的便大声起来,说得多的是轩辕辰风。 见他们开始说些国之机密,顺儿使了个眼色,让众宫婢都退到园子外面去,云雪裳刚抬步,却被顺儿拉住了。 “你和洒家一起在这里伺侯着。” 难不成自己伺侯人伺侯得好一些?云雪裳瞪了顺儿一眼,顺儿只当是没看见,一本正经地抱着拂尘站着。 那三个人开始一面说一面往园子深处走去。 讨厌的一主一奴,都和自己过不去!云雪裳翻了翻眼皮子,认命了。 三个人谈的是南边的匪祸,轩辕辰风主战,沈璃尘主张招抚,养民生息。轩辕辰风的声音大,语速又快,他一说话,震得在后面几步远的云雪裳耳朵都发痛。可是沈璃尘的理由却层次分明,每每只几句话便让轩辕辰风哑了下来。 安阳煜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并不出声,偶尔停下脚步来,仰头看着那蔚蓝的天空。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局势? 这三个人,代表了三方不同的势力,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样平和地讨论朝政天下?一直行到园子最深处,安阳煜才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二人沉声说道: “北战 ,南安。” 和赤月国开战,向山匪招安。安阳煜最终采用了沈璃尘的建议,只四个字便结束了这次商谈。 沈璃尘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倒是轩辕辰风有些不服气,一甩袖子闷闷不乐地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 国事谈完了,气氛也冷清了一下来,云雪裳从旁边冷眼看着,轩辕辰风似乎是对沈璃尘有极大的不满,那看沈璃尘的目光也毫无忌惮地写满了敌意。 有趣,有趣,两只狐狸的战争本身就是精彩的!再掺上这个虎头虎脑的莽撞小子,不定会有多好看的大戏呢!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窥探到他们之中那最真实最直接的斗争? 云雪裳的一双美妙杏目中突然就迸发出了灵动的光芒,先前那沮丧之气一扫而光。 既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被夹在这些虎狼之中,不如就索性放开这些忧虑胆怯,看看自己到底还能遇上哪些爹不要娘不爱的倒霉事儿!又或许,也不是倒霉事儿,而是……天大的好事? 就像安阳煜说的,她一高兴一兴奋,那小巧洁白的耳垂就会微微颤动几下,继而红艳艳的,那眉梢都写满了明媚的风情。她一袭淡色宫婢装扮,模样真的是像春光初绽中正颤微微准备盛开的那朵海棠花。 这时,顺儿侧过了脸,看向了身边的她,他的嘴立刻张成了个小月饼,那拿着拂尘的手想举,可怎么都举不起来,就那样架在手臂上剧烈地抖着。 “你抖什么啊?小心皇上恼了,砍你的头。”云雪裳也恼顺儿拉她来伺侯人,现在看着顺儿手里那抖得柳絮儿一样的拂尘,不耐烦地说道。 安阳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了云雪裳。他的眸子立刻就紧缩了一下,有些发怒的前兆。 “顺儿公公,你完了。”云雪裳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你才完了……” 顺儿嗫嚅着,从唇间飘出这句话来,开始慢慢地往后退。 呃!云雪裳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似乎有股腥味儿往鼻中钻来。她微微侧过头去,余光看到那东西,顿时眼睛瞪得比顺儿的眼睛还像月饼…… 尖叫声被生生咽回喉咙里,她不敢再动,只和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对望着,冷汗层层,背上一片凉嗖嗖。 在她的背后,居然有一条碧绿纤细的蛇,这蛇初看时,还以为是条细滕缠在那丛竹上,而这时已经慢慢地探出了它三角形的脑袋,到了她的脑 后,那黄幽幽的眼睛和她对视着,腥红的信子嘶啦一声吐出,在云雪裳脸颊前一寸的地方又快速卷回。 “墨脱。”轩辕辰风轻轻地说。 安阳煜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蛇?而且还是这奇毒无比的墨脱! 墨脱的攻击性极强,毒液进入人体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能致人于死地,而此时他三人都在几米之外的地方,不管是以轻功,还是以暗器,只要惊动了墨脱,云雪裳誓必会挨上一下,虽然有他三人在,也不致于会死,可是那滋味也绝不好受。 心跳声,扑嗵、扑嗵……云雪裳的唇都开始焦渴了起来,嗓子更是紧得一阵阵如火焰在烧。 小命就这样丢了么?云雪裳轻轻抿了抿嘴,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墨脱发怒了,它那三角形的脑袋一扬,便箭一般往她的脸上击去…… 呀…… 下意识的,她居然伸手就往那绿不溜秋的蛇身上抓去了,就在此时,三道人影箭一般地射到了她的前面,一只明黄的袖子比她的手更快地挡在了那蛇的前面,手腕一翻,准确地捏住了蛇的七寸,然后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她急喘了几口气,侧过脸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安阳煜! “蠢货!你用手抓试试!” 安阳煜的脸上,嘲讽中带着些许怒气,他一把把她推开,讥笑着说道。 她踉跄倒退了几步,还没站稳,又听得顺儿又尖叫起来:“那里还有!” 敢情是一窝蛇在这里溜哒呢!树丛底下的三条也被惊动了,滋溜溜地游出来,有一条就被云雪裳踩在脚下,蛇吃痛,回头就是一口…… 云雪裳懵了,一身血液完全往脑袋顶上涌去,接着便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沈璃尘,沈璃尘救我。” 云雪裳的尖叫声直棱棱地冲进了他们几人的耳朵,沈璃尘身形一闪,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云雪裳的面前,一脚踢开了那几条蛇,迅速蹲下去,掀开她的裙角,抬起她的右脚,扯下那厚厚的棉袜子…… 没事! 一点事也没有! 这全都要归功于她的怕冷,这夹棉的袜子的厚度超过了蛇的牙齿的长度! 这可能是轩辕辰风见过的,最厚的袜子了吧?关外的冬天也是干冷干冷的,可是那里的女人也没穿过像她脚上的这种袜子…… 她堪称大越国第一人! 她的脚踝雪白、光滑,纤细,就像一截儿嫩嫩的藕,那小脚儿更是纤巧玲珑得惹人怜爱,五个脚趾 头花生米儿般地圆润可爱。 可是,别忘了,这是在园子里,她的脚在沈璃尘的手掌上。 顺儿看了一眼安阳煜的脸色,立刻低下头大声咳嗽了起来。沈璃尘这才松开了她的脚,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既没事,你们回去吧。” 安阳煜瞟了一眼云雪裳那还裸在外面的小脚儿,转身往园子外面走。 “可是皇上,臣觉得这事有蹊跷,现在是冬天,这蛇是关外之物,如何到了这宫中?”轩辕辰风立刻追上前去,大声说道:“臣觉得应该彻查此事。” “那你去查吧。”安阳煜并不停下脚步,沉声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可是臣无权在宫中随意行走。” “朕会下旨。” 安阳煜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对这事情的缘由并不感兴趣。 “臣遵旨!”轩辕辰风立刻抱拳下跪,一本正经地接了差事。 见他二人走远,云雪裳才舒了口气,对沈璃尘说道:“谢谢。” 沈璃尘淡淡一笑,扶她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转过身去,等她穿鞋袜的悉悉索索声响过后,才慢慢转过身来,轻声说道:“雪裳,云夫人有消息了,我已经和残月的人达成了条件,十万金赎人。” “真的?”云雪裳一时兴奋,跳起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摇晃着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接她回来?” “快了。”沈璃尘微笑着说道,低头看向她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阳光在她的手背上活跃地跳舞,一点点又落进他的眸子里。 “对不起。”云雪裳连忙松了手。 “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沈璃尘伸出手来,在空中顿了顿,又落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一下,低声说道。 “谢谢,我会给你钱。” 云雪裳这回是真心道谢,沈璃尘只淡淡一笑,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这回没有犹豫,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有些凉,不像安阳煜的那样滚烫。 她的脸上泛了些红,稍稍用力,抽回手来转身就往园子外面跑去。一直跑出老远,她才停了脚步,躲到宫墙后面,悄悄看着园子里。 沈璃尘还站在那里,他面 前,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一条死蛇,似是正在说这蛇的事。 云雪裳转过身,靠在宫墙上,心里渐渐有了些头绪,她既然知道血罗,便也识得这墨脱,有血罗的地方必有墨脱,这二者相克相生,若安阳煜说他以血罗烟入眠,是不是因为……他中了墨脱的毒? 一丝不安在心里涌起来,一年前在安阳浔的府中,她也见过这墨脱! 刚回天龙宫,前殿就送了些折子和画像进来,无外乎是又有各地选送美人进宫的,通常朝中大事都是由轩辕家族和沈璃尘主持,再来告诉安阳煜一声便成了。 还未天黑,金烛便都点了起来。安阳煜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画像。拿着画像在旁边伺侯着他的,自然又是云雪裳。 宫里出了墨脱这样的事,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兴致看美人!云雪裳越看他越觉得哭笑不得,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皮厚不怕死? 他挥挥手,云雪裳搁下手中的画像,又展开了一副,安阳煜的面上带了些笑,身子微微前倾着,低声说道: “小猫儿,你瞧这个怎么样?朕就喜欢这种眼睛媚一点的女子……” “皇上喜欢便成了。” 云雪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驯一些,不去惹这难缠的主。 “小猫儿,你知道吗,璃王今儿跟朕提了个什么要求?” 安阳煜伸手接过画像,看着画中的女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奴婢不知。” 安阳煜唇角一弯,抬起手来,把画像慢慢放进了身边的火炉之中,那娇羞美人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灰烬,风轻轻吹来,无数黑色的蝴蝶从火炉中飘起。 “不知的好。” 他又靠回去,闭上眼睛,腿轻轻地一蹬,椅子又吱呀地摇了起来。 云雪裳冲他做了个鬼脸,把其他的画儿都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他握的你哪只手?去顺儿那里领罚,手十戒尺。脚,二十戒尺!” 不料刚走了几步,安阳煜冷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臭狐狸!居然对自己行刑!云雪裳恨恨地快步冲出了大殿,顺儿已经笑咪咪地拿着戒尺,带着几个太监守在那里了,一见她出来,立刻一甩手中的拂尘,太监们上前来,把她按着跪到了地上。 “对不住了,云姑娘。” 顺儿往后退了一步,立 即有人搬上了一张长凳。 她的右手被按在长凳上,脚上的鞋袜很快被剥了下来,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手脚上面,脚板掌心辣辣地疼着,没几下,手掌脚板全都红肿了起来,他们是真打!下狠手的打! 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滑落着。 这晚上,是怎么睡也睡不着。她翻了几个身,便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看着窗外。月儿一弯,静静地浮在空中,怜悯地和她对望着,雪裳,后天是你的生辰呢! 似乎,十六年中,只有前面六年的生辰没有挨过打,本以为进了宫,会摆脱这个魔障,是,今年倒不是生辰的时候挨打,提前了! 臭狐狸!她又骂了一句,抬起右手来,这手肿得跟个馒头一样,痛得厉害,脚是最麻烦的了,挨不得地,更别说穿鞋了。 “雪裳,皇上宣你去伺侯着。”一名宫女轻响了几声她的门,轻声说道。 让他来伺侯我,我还不能解气呢!她恨恨地瞪圆了眼睛,他的寝殿就在窗户对面,那澄黄的烛光从殿内肆意涌出来。 很快,安阳煜宣了惜贵人来侍寝! 这是惜贵人进宫之后第二回被安阳煜翻到牌子,自然是打扮得标标致致风情万种。从云雪裳身边经过时,毫不客气地送了云雪裳一个大白眼。 去闻毒烟,还神气活现?云雪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形。打的是右脚,所以只能靠左脚支撑着身体,而她在这里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了。 她有些烦躁起来。这争权夺利的游戏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不管是太后,还是安阳煜,早早动手不就完了,把对方一剑戳死,一了百了,何苦你演一番他唱一番地轮流上演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她就真不相信,到现在太后还看不懂安阳煜的野心!那么,是什么让两方人到现在都按兵不动?管他、管他!她现在只恨不能倾尽所有的金钱,买来一堆火药,把这臭地方炸个天翻地覆!为什么人要分贵贱?为什么要男尊女卑?为什么男人讨一大堆老婆,女人就不能有一堆夫君?若说yin乱就要沉塘,安阳煜属第一,第一个就要沉他的塘! ☆、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88】 云雪裳越想越不服气,左手在衣角上使劲儿扭着,那纤细的手指上勒出了一道道红红的印子。 她的思索没有进行多久,因为殿内很快就传出了欢|好的声音,惜贵人嗓门本身就大,在这种事上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娇声软语”…… 云雪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种事被迫听多了,耳朵会不会长疮? 惜贵人的声音倒真是可笑,连顺儿的表情也古怪了起来,想来惜贵人也是向宫外的高人讨教过了,这一套套的,像足了勾栏院里的那些头牌们的名堂。 云雪裳扭过头来,终是忍不住,慢慢退了几步,伸手拉上了那扇窗,想把那烦人的声音关在里头些。 她的动作轻,这声音也轻微,她想,里面的人应该是听不到的。可是,她的手刚缩回来,就听到安阳煜的低斥声从里面传来: “掌嘴!桕” 接着,惜贵人的大呼小叫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用东西塞住了嘴巴一样。没一会儿,惜贵人便抱着一大堆衣物,几乎是luo着身子夺门而出,那篷乱的长发,惊慌的表情,让云雪裳都吓了一大跳。 顺儿的脸色却变了,他丢掉了拂尘就冲进了大殿,云雪裳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安阳煜突然发出了一声如困兽般的低吼声。 接着,便传来了闷闷的撞击声…… 顺儿在里面大声叫道:“快,传太医!” 云雪裳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门边上,探头往里面一看,只见安阳煜正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用额头一下下在榻沿上用力撞击着。 他的头痛病犯了?云雪裳犹豫了一下,决定闪开,他都打自己了,凭什么自己还要去关心他?疼死拉倒! 还没缩回脑袋,就听安阳煜低吼起来:“不许传太医!紧闭宫门,天龙宫人,不得擅出!” 他倒还清醒!云雪裳耸了耸肩,闪到了一边,看着他身边的近卫冲进大殿,和顺儿一起把他扶起来。 月儿慢慢地隐入云层,星星开始往西坠去,天亮了。 安阳煜的头疼还没有止住,他不肯传太医,也不肯让人进他的寝宫,即使把门窗关得紧紧的,云雪裳依然能听到安阳煜那痛苦的嘶吼声。 居然痛得这么厉害!云雪裳推开了窗户看向了那边,顺儿正站在殿门口抹眼泪,里面痛了多久,他就哭了多久,倒是难得他这么一门心思地忠于安阳煜,也算是安阳煜的福气吧。 “太后娘娘驾到。” 宫外门突然传来了尖细悠长的声音,安阳煜的痛呼声立刻就消失了。没多久,太后便出现在云雪裳的视线中。 一身鹅黄便装,长发随意挽着,未施脂粉,未佩饰环,像是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听皇上病了!为何不见传太医?”太后微蹙着秀眉,一面严厉地说着,一面快步往里面走来。 顺儿连忙带人迎上前,跪下去回道:“奴才恭迎太后,回太后的话,皇上有些头疼,想睡一会儿。” “狗奴才,别说头疼,便是皇上打个喷嚏,也是你们伺侯不周,是死罪!哀家待会儿再找你算帐!开门!”太后柳眉倒竖,怒声呵斥。 顺儿连忙磕了头,爬起来打开了安阳煜的殿门。风从门口涌进去,满室绿纱随风轻摆着,宽大的龙榻上,安阳煜缩成了一团。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顺儿小声说道。 安阳煜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太后屏住呼吸,慢慢地俯下身手,伸手在他额上一抚,立刻脸色大变,转过身,抬手“啪”的一声就打在了顺儿的脸上,顺儿被她这一巴掌扇得退了好几步才踉跄着站稳,满宫的奴才们全都扑嗵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捣蒜一般地磕起头来。 “传太医,沈璃尘王,轩辕将军,云丞相,四大论辅政大臣进宫!”太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厉声说道。 宫奴们立刻忙碌了起来,那边,云雪裳的心不由得一下就拧紧了,难不成安阳煜死掉了?太后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太后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云雪裳房间的窗户,眼神中堆积着浓浓的杀气,云雪裳心下一悬,连忙躲到了一边,这时只听太后又开口了:“来人,把所有天龙宫的奴才,都给哀家关进大牢,听侯发落!” 稍顿了一下,太后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让云雪裳去伺侯皇上。” 冷汗顿时从云雪裳的背后渗出来,她知道,这绝非什么好事!可是,太后下了旨,她也不能总躲在屋里,只好硬着头皮出了房间。 太后带来的侍卫已把天龙宫的奴才,包括顺儿全部押走了,只有云雪裳,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那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背,额头上都滚着密密的汗水。 “云雪裳,哀家果然没看错你。” 太后缓缓地走到她的身边,低笑起来,半晌,才认真地说道,一双美目,眼角处悄悄延伸出了几 丝鱼尾纹。 太后这是何意,难道想把安阳煜要死掉的事赖到她身上?该死的恶妇!你知道那种被密密的网网住,拼命挣扎却无济无事的感觉吗?云雪裳最害怕的事就是搅进他们的局中,可是这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安阳煜又安静地躺在那张榻上了,这一回,他的样子比沈璃尘伤到他的那回还要难看,整张脸青紫得像被刷了层油漆,还亮亮地泛着光,双目下有一弧浓浓的黑影,只一晚,下巴便密密地钻出了一层黑黑的胡茬。 他一直在努力,想摆脱太后那一族的牵制,或许,他还想有一番作为……云雪裳站在榻前,猛然想到那天他说的话——原来在你心里,朕还是长命的人! 可能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一天,却没有放弃过努力,从来不知道害怕和后退,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云雪裳一样! 血罗烟,墨脱……轩辕辰风的调查很快就出来了,这一切都是前太子安阳浔旧党所为,他们想为旧主报仇……当然,云楠溪也是其中一个! 惜贵人是最大的冤大头,认定是她当晚下的毒,已经被判凌迟处死!当天就执行了,一千零六刀,一刀不少,死状奇惨!惜贵人的大将军老爹也被判了腰斩,一门一百七十二口人无一幸免,全部下了大牢。 这是安阳煜握在手里的,第一支军队! 云家满门七十六口人也被丢进了大牢,包括云菲霜,只等七日后,即三月初六的祭神大典,便要拿他们的鲜血来祭神!请上苍保佑安阳煜龙体”痊愈“! ———————————— 这一场变故,牵涉了朝中十七名大员,家眷几千人,只有云雪裳却安然无恙地呆在天龙宫中,安阳煜的龙榻前面。 她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榻前面,用绢帕擦着从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小声说道:“臭狐狸,你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不是说还想整治我么?还不到一个月呢,你的美人们还等着你去胡闹呢,你就这么躺着不动了,我就惨了……我得背黑锅,我爹是墙头草,我也成了众人眼中的墙头草了。” 可是这么待着哪里是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时候还不逃,真等着插上逆贼的牌子押上刑场么?太后伸出一个小指头,都能把自己活活碾死! 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云雪裳回头一看,是沈璃尘! 朝中一切权力,重新落在了沈璃尘的手中,云雪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她向来不喜欢野心 太大的男人,可是对于沈璃尘……她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优雅,他温柔,更重要的是,他一向尊重她! “雪裳。” 沈璃尘没有走近来,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来,他的神色有些阴郁,紫色的锦袍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他一向是光芒四射的人!即使没有王爷的光环,他的容貌,他的气质,也能征服无数女人的心! 他静默地看着云雪裳,绿纱随风飘起来,层层叠叠,他站在薄纱后,微笑了起来,向云雪裳伸出了手,低声说道:“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雪裳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说的,会不是娘亲?他把娘亲接回来了?她跳起来,大步地跑向了沈璃尘的身边。 “娘!” 云雪裳看着屋里的素衣妇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妇人快速转过身来,泪水涟涟地看着云雪裳。 “娘!” 云雪裳撒腿扑了过去,这时候,觉得脚都不痛了!她紧紧地抱住云夫人,抽泣着嗔怪道:“谁让你乱跑的?你到底去哪里了?” “你的手怎么了?谁打你了?”云夫人哭着拉下了她的手,看着那红肿不堪的掌心说道:“是娘的错,错信了你爹,是你爹把娘送到那里去的,只第二晚,娘就被贼人捉走了!是娘害了你,把你送到这里面来!娘以为你聪明漂亮,一定能得到皇上宠爱,那时候就没人再能欺负到你了!可是,怎么不是这样呢?皇上若真出了事,你就得……殉葬!” 大越国的规矩,皇上驾崩,所有宠幸过的女人,若无子嗣,一律赐白绫一条,与皇上同去,即使云雪裳现在的身份只是奴婢,可是她毕竟是他曾经的瑾妃! “云夫人不要伤心了。”沈璃尘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还是坐下说话吧。” 云雪裳扭过头来,感激地说道:“王爷,谢谢你。” 沈璃尘一笑,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你母女二人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宫中马上要禁严了,而且云夫人身份特殊,不便露面,本王要送云夫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些日子。” 云雪裳明白,自己满门被入了狱,太后若知道她娘亲回来了,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只好拉着云夫人坐下来,询问起她这些日子的经历来。云夫人只道被人蒙了眼睛,拴住了脚,关在一个黑漆的屋子里,每天三餐倒是准时,但是从没人去看过她,饭菜都是搁在窗台上,让她自取的。 “想来只是贼人求财 吧。”云夫人叹了口气,看向了沈璃尘,恳求道:“王爷,您就再发发慈悲,也放裳儿离开这里吧!” 沈璃尘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还不是时候,她在这里会更安全些。” 云夫人失望地看着云雪裳,拉着她的手哭个不停。一个时辰的时光过得飞快,母女二人不得不再次分开。沈璃尘令人带着云夫人出了宫,自己陪着云雪裳慢慢往回走去。 “他会死么?”到了天龙宫门口,云雪裳停下脚步来,小声问道。 沈璃尘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希望呢?” “我不知道。”云雪裳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天龙宫门中走去。 沈璃尘一把拉住了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小声说道:“如果真有一天……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云雪裳的心猛地加速了跳动,愿不愿意?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说:“他这么厉害,当皇后也不错呀!” 可是,皇宫太凶险,人心太凶险,她不愿意留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我回去了。”她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大步往天龙宫中跑去。 身后,沈璃尘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分界线—————————————— 夜寂了,风儿轻抚着云雪裳的脸颊。 她丝毫没有睡意,沮丧地趴在安阳煜的房中的桌子上,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安阳煜,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只剩半条命了,虽然他很坏,可是,她心中居然也有几分舍不得。 云雪裳,你真是欠揍!他这么欺负你……可是,和他斗的时候,真也有趣!柔美的月光钻进了窗户,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从窗口中“飘”进来,云雪裳打了个冷战,瞪圆了双眸。 白色锦衣,衣襟随风轻扬,烛光印在冰凉的银面具上,那双眸子藏在面具之后,只露出两个黑亮幽深的瞳孔。 是他!戴着银面具的,强行吻过自己的男子! 云雪裳一跃而起,紧张地盯着他。 “你是谁?”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 如今宫中形势如此紧张,这人居然还能自由出入天龙宫,他到底是什么人?是太后的人,还是安阳煜的人? 男子沙哑地一声低笑,他的瞳孔中,突然出现了两簇火苗儿,用力往上窜着,笑着,他缓步逼近 了云雪裳,突然伸出手来,动作之快,如同魑魅一般,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咽喉上面,略一用力,云雪裳的呼吸就卡在了他的指间之中。 他的指尖的肌肤紧贴着她的肌肤,活像那墨脱冰凉的皮挨在她的身上一样,她忍不住发起抖来,脸色越涨越红,眼睛越瞪越大,泪水花花地在眼眶里转动着。 “是你下的毒?” 他说话了,比他的笑声更嘶哑难听,就像喉咙被撕了一个口子一般,透着风的感觉。 云雪裳艰难地摇了摇头,原来他是安阳煜的人! 男子慢慢地松了手,转身往榻边上走去。 只一日,安阳煜的颧骨就已经突起来了,瘦下去的速度惊人,他的肌肤也在慢慢地变干,这就是血罗烟渗入骨髓的结局,现如今,曾经令安阳浔欲仙欲死的仙雾,变成了世间无解的毒药,安阳煜,他活不了了! 云雪裳捂着喉咙,好半天才喘过了气,见他已经走到了云雪裳的身边,这才快步走了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又停下来,小声问道: “你能救他么?” 男子猛地扭过头来,冷冷地问道: “让他死掉岂非更好?” 云雪裳没有作声,走到床头上,掖了掖安阳煜身上的被角,还是那句话,他再坏,她也从未希望过他死!还是以这种最卑微最无奈的方式!好半天,她才小声说道: “我从没想过他会死,臭狐狸平日里欺负我欺负惯了……他死了我又没好处,宫里的规矩,我还得殉葬。” 一时间,云雪裳眼睛酸酸的,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个人见了面就斗鸡一样的,一个想法子欺负人,一个想法子不被人欺负,居然从来没有认真说过话,自己莫名其妙要为臭狐狸去殉葬,不是太亏了吗? “吱嘎……” 外面传来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白衣男子眸子里寒光一闪,身形一跃,就如一道白色的光芒,闪电般跃上了高高的顶梁上,猫腰,在梁柱上紧走了几步,又一个跃起,从墙和屋顶连接处留的明窗处钻出了大殿。他的动作敏捷,就像一只豹子,不类沈璃尘那般行云流水般的优雅,而是处处透着霸气。 云雪裳有些发楞,这个男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又有这么一身凡人不敢想像的武艺,那张面具下到底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安阳煜,你这个臭狐狸,如果你平时里不是只知道玩乐,也肯下下 苦功,就不会遭到这样的暗算了吧? 那开关门的声音没了,殿中又变得死寂起来。她有些郁闷地坐了下来,盯着他绿乎乎的脸, 臭狐狸,你的人不带你走,你怎么办?我已经准备逃走了,留在这里,我也是死路一条呢! 若说倒霉,安阳煜应该比她更倒霉吧?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拧住了他的鼻子,用力,把他的鼻子推得皱了起来,让那张脸看上去更丑了! “安狐狸,你起来欺负我呀!安狐狸,我对得住你了哈,我都守了你这么些天了!过两天,我可要走了呢!你自己好好睡着吧。” 她低低地说道,然后松了手,又懒懒地趴了下去。 一阵风从这推开的门里涌进来,吹得满室绿纱乱舞。云雪裳转过身去看,是沈璃尘来了!这么晚了,他也留在宫中。 云雪裳见他只站在门口,并不上前,便知道他是不想走近来。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丝善念吧,他是不是也不想看到被他害成这样的安阳煜?云雪裳放下了安阳煜榻前的帐幔,把光亮和沈璃尘的身影都替安阳煜遮住,这才慢慢地走向了沈璃尘。 “王爷,这么晚了还有事么?” 她仰头看着沈璃尘,小声说道。 “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沈璃尘沉声说道。 “可是……” 云雪裳回头看了看帐幔后的身影,犹豫起来。 “放心,没人敢在这时候伤害他。” 沈璃尘微微一笑,伸手捉住了她的手,云雪裳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挣扎开来,沈璃尘越发握得紧了,低低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雪裳,不要怕我,我更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他这是第三次说给她听。云雪裳的心隐隐有些动摇,她今儿真正满十六岁了呢,十六年了,除了娘亲,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像对一个小女人一样地对待她。 沈璃尘轻轻一拉,便带着她往外走去。这是她第一回在天龙宫里漫步。 ☆、带她看的烟火【89】 大越国的皇宫修得雄伟壮丽,尤其是天龙宫,美轮美奂,在月色下宛若仙境。此时有雾,淡白的雾在层层宫殿之中萦绕着,宫灯静静地透着妩媚的光亮,几株洁白的水仙舒展着柔嫩的花瓣些。 沈璃尘一直没有松开云雪裳的手,也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个不善言谈的男子,或许,只是到了云雪裳这里,才变得这样吧。只是云雪裳的脚底挨了打,并不能走快,一瘸一拐地,走在身影挺拔的他旁边,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只走了小一会儿,沈璃尘突然停下了脚步,微笑着说道: “上点药吧,这两天也没顾上你。” “什么?” 云雪裳侧过脸来,看向了他。 他拉着她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拉起了她的手,手上的肿胀已经成了深紫色,鼓得高高的。他掏出药瓶来,倒了些淡绿色的液体在她的掌心,轻轻地揉搓开来,清亮的感觉便从手心的肌肤里浸进去,舒适!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微微泛了桃花红晕的她,脸上又有了那种迷人的笑容。他把云雪裳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的脚这两天没能穿上棉袜子,只用那薄薄的裹脚布包了些草药,止住这疼痛。 草药把原本雪白的脚底染得绿绿的,像块染花了的布,有些难看。她歪着脑袋,看着沈璃尘用他的绢帕把脚上的草药擦拭干净,又上了他带来的药。 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沈璃尘不是野心的沈璃尘,只是江湖的一个侠客,自己这时候会不会更开心? “雪裳,送你一件礼物。”他待云雪裳自己穿好了鞋,小声说道桕。 “什么?” 云雪裳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正等着他的回话,突然,几道绚烂的烟花冲上了天空,几声响过后,一朵朵彩色的花在暗蓝的天幕中绽开,再接着,又是几道闪亮的银光冲天而起,然后便是漫天的烟花雨…… “你的生辰。” 沈璃尘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匣子来,云雪裳的呼吸在一瞬间静止了一下,接着便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陪自己度过生辰的人!以往每年的生辰,自己都会挨一顿鞭打,然后被关起来,直到第二天才被放出那黑黑的、只为她修建的小石屋。 她不明白,为何爹如此讨厌她,如此恨她。 她只知道,这一刻,心里有颗鲜绿的小草在蠢蠢欲动,想要穿破那厚厚的皮 肉,来亲眼一看看这独为她绽放的满天烟火。 “打开看看?” 沈璃尘低笑起来,她发呆的模样好可爱,活像她那只小饺子眯眼偷懒睡觉的时候! 云雪裳低头,打开盒子,不由得又楞住了。里面居然躺着一个小泥人儿!她十四岁那年生辰挨了打,便一个人躲在一边捏了这样一个大侠,期盼着大侠带自己离开这个让她窒息让她难过的地方!她给这个泥人儿取了个名字,就叫武功! 可是,这泥人儿不久后就遗失了,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中? “武功。” 她看着手里的小泥人,有些茫然起来。沈璃尘的心思她看懂了,可是……她刚想开口,又有几朵硕大的烟花腾空而起,绽开来,居然是雪裳二字,那莹亮炫目的字,慢慢化成白烟,在空中慢慢消失。 这一场烟花的雨,来得迅猛,来得突然。 心,扑嗵扑嗵跳得快极了。 挣扎了许久,她才把武功收好,看着沈璃尘小声说道: “王爷,谢谢你,可是雪裳不喜欢这里,王爷帮我赎回娘亲的十万金我会想办法筹给王爷,我也愿意出钱买一条出宫的路,不知王爷能否帮忙?” 沈璃尘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云雪裳的眼睛,这是他看到过的最闪亮最灵动的一双眼睛,甚至……超过”她”! 他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动心了,可是,偏偏蹦出了个云雪裳,无论是紧张是害怕是高兴她的样子都可爱至极……若说美人,云雪裳是美,可是他府中的几个也并不差,当年的那个人也不差! 可是,他却唯独对云雪裳生出了这样的思念来……喜欢,他喜欢她!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低头敛眉的女子,他深知她并不是这样温驯的女孩子,她有着满脑子的古怪念头,她甚至说自己是非奸即盗之人。 每晚在书房中翻看记载着她那些”伟大的过去”的小册子,总能让他不自觉地就笑出了声,那是发自肺腑的笑。 他好奇,心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想要去靠近她,了解她,想去看看她那小脑袋瓜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让他吃惊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拒绝了他!还在用钱向他买出宫的路!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把沈璃尘浓浓的包裹在了中间,他用力地吸了口气,让唇角挂上笑容。 沈璃尘看得出来,她隐隐地对安阳煜的维护,即便 是在安阳煜这样打过她之后,她也维护着他!她整夜守在那里,害怕别人去伤害榻上那垂危的男子,在他进去的时候,她还要为安阳煜拉下那帷幔,似乎是怕他会就那样冲过去……这些细小的动作都让他有些沮丧。 难道,安阳煜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在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谢谢王爷。” 云雪裳舒了口气,恋恋不舍地从那恢复平静的天幕上收回了目光,扬了扬手中的小泥人,对沈璃尘俏然一笑。 对于这个生辰燃起的漫天烟火,她还是觉得惊喜的,起码让她享受了一回被宠爱的感觉! 这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只是,不管是满后宫的老婆,还是五个老婆,这种男人,她都不想要!可能,这辈子她都得一个人过了吧,哪里会有只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的男人呢?所谓大侠,只是她的梦,她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雪裳。” 云雪裳刚走了几步,沈璃尘突然又出声唤道。 “嗯?” 云雪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沈璃尘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急促地说道: “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安排你到我府中去?” “和你那五个老婆一起么?我长得这么瘦弱,我怕我打不过她们呢!” 云雪裳嘻嘻笑起来,摇了摇头。 娇俏的身影,一瘸一拐,却又活泼如同阳光般,慢慢地走远。沈璃尘闭了闭眼睛,收回了目光。 “王爷。” 一个侍卫从暗处快步走出来,把一只咪咪乱叫的小白猫儿递到他的面前: “找到这猫了,要不要属下现在给云姑娘送去?” 沈璃尘接过了小饺子,轻抚着小饺子的背,这小猫儿脏得可以了!小饺子不安地在他的手心里扭动着身子,突然用尖尖的小牙咬了他一口,趁他一楞神的时候挣脱了他的手,往云雪裳去的地方追去了。 这小猫,和它的主子一样,表面温驯,其实都带着刺儿! “王爷,好兴致!” 太后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底下传来。 沈璃尘不露声色地坐回了原处,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太后就站在那颗大树后面,月光穿过凌乱的树枝落在她的脸上,让她那张原本秀丽妩媚的脸看上去像是被东西弄脏了一样, 白一块,暗一块,眼神也有些灰暗。 他知道,太后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他不想让太破坏了他和云雪裳之间难得的相处时分,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哀家要不要恭喜你抱得了美人归?” 太后慢慢走过来,看着天龙宫的方向讽刺道。 “不许动她。” 沈璃尘冷冷地说道。 “哀家动不动她,那得看哀家的心情了,沈璃尘,你和我之间,早晚也要有个交待。” 太后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枚玉扣来,狠狠地摔到他的面前: “这个,你不是早想得到吗?哀家现在给你!哀家告诉你,有哀家在的一天,你们谁也别想找到她。” 沈璃尘神色一冷,弯腰捡起了那枚玉扣儿,玉扣莹润,在月色下泛着柔和地光泽,绮梦二字静静地卧于玉上,沉默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 沈璃尘把玉扣捏在手心,抬头,盯住太后略显苍白的脸。 “哀家也能毁掉她!” 太后一伸手,指向了云雪裳,恨恨地说道: “随你,看你的本事。不要忘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轩辕芙琳!” 沈璃尘站起来,也不再看她,负着手慢慢走向那弯月漂浮的方向。 太后闭了闭眼睛,缓缓地坐到了他刚刚坐过的石凳,手指在自己身上那丝滑的锦衣上轻抚着,慢慢地,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荣华富贵,倾天权势,她全捏在手心,唯一握不住的,便是这爱情!她穷其一生都在渴望的爱情。 远处,沈璃尘的身影慢慢被夜色吞没,视线中,只有那茫茫的黑色,她突然掩住了嘴,扑在了旁边的汉白玉桌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哭声,像柳絮一样,在空中飘飘摇摇,飘向远方。 —————————— 大越国的初春,还有些冷,那连绵的雨水也到来了,一连几天,这雨都下个不停,偏偏今儿这雨居然停了。 三月初三,是大越的青草节。 在这一天,各家的女子都可以出门来,在河畔放风筝,有官家富商家的人会在远处观望着,见着有称心的女子,便会悄悄打听下来,要来八字,若合适,便会下聘迎娶……女子的命运就这样,像风筝一样,被一根线系着,握住线的人,由爹娘交到了夫君手上,今 后是生是死,是贫是贱,是富是贵全由命了。 现在,好多年轻的女孩儿们都在河边放风筝,形态各异的风筝在空中飞舞着,有 几只甚至已经高到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儿。彩色的裙子,各式的钗环,清脆的笑声,美好青春和生命! 河畔的官道上,那两排垂柳已经抽出嫩芽来了,鲜嫩得惹人怜爱。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一路尘土,路上的人连忙闪开来,只见一辆马车在河畔的小路上停了下来,马车用蓝布为帘,朴实无华,并不惹人注意。 马车门打开,一只半掩在紫色锦袖中的手缓缓掀起了车帘,阳光洒在大拇指上的那枚紫玉扳指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便是一张俊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的脸,是沈璃尘! 沈璃尘察觉到了周围人的注视,眸子里隐隐闪过几分寒光,旋即恢复了平静。他从马车上从容跳下,接着微笑着冲着马车里面说道: “下来吧。” 又一张俏丽的脸从车帘后面探出来,是云雪裳。她快速扫了一眼河畔上的情形,神情有些不安,但是很快她便被眼前的青山绿水吸引住了。 这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空气,碧绿得不能再碧绿的河水,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皇宫再奢华,始终比不了宫外的轻松自由。 今儿她本是想拒绝沈璃尘的,今儿初三,初六可就是几千人命的终结之日了,安阳煜的气息也是一日弱过一日,脑中闪过安阳煜那微翘的唇角,带着几许讽刺的笑,情绪就有几分低落起来。 可是,她也太想出来瞧瞧了,要知道,到了三月初六那天,她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呢,是否——可以就这样一去不返? 跳下马车,云雪裳扭过腰,从马车上抓过一只大风筝,这是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只大大的彩色雀儿,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雀儿。 “这边。” 沈璃尘见她的眸子里亮起了闪亮的星星,便知她的心情好起来了,一时间心里也快活了起来,表情也愈加柔和。 河畔上本就只有女子,他偏一人陪着云雪裳来了,这张绝世的容颜,无人能及的潇洒气质顿时让河畔上嘻闹的女子们安静了下来,那迷恋目光只随着他的笑容而触动,无数少女的心就这样在瞬间沉沦…… “嘻嘻。” 云雪裳掩嘴笑了起来,把风筝往他 手里一塞,自己一拉细绳便往前跑了起来。沈璃尘只是微笑,看着前面那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在这片莺红柳绿的女孩儿当中,她的装扮是最朴素的了,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又是最最扣人心弦的美。 云雪裳跑了一会儿,扭头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爷,你还是不出门的好,免得以后府里老婆装不下,你快自己瞧瞧好,要不要我替你去说媒,当成我对你的谢礼?” 沈璃尘心里有些许失落,她竟是一点不在乎的,不在乎他有多少个老婆,她对自己还远称不上喜欢,顶多……已经是不排斥了而已。 不管了,只要她不排斥,便有继续的希望,不是吗? 他轻轻地松开了手,那风筝便一跃而起,云雪裳清脆的笑声和这风筝一起,肆意往更高更高的蔚蓝空中飞去。 沈璃尘站定了,怔怔地看着越跑越远的她,他爱极了她这种笑声,一声声地,冲进他的心里,让他整夜整夜地想着她的笑,无法入眠。 爱情,来临的时候,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急吼吼地想着法子想去讨好她。可是,这讨好在她那纯净的笑容下面,却显得如此的无力。 “王爷。”云雪裳仰头看着天上的风筝,冲他挥着手,大声说:“王爷,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许吧,我娘说许了愿,让风筝带着,就能飞到神仙那里去,如果运气好,神仙正好在家的话,他就会捡到风筝,帮你实现愿望。” 沈璃尘情不自禁地就笑起来了,云雪裳的话永远与众不同,他想,贤淑的云夫人是说不出这些来的,八成是她自己那小脑袋瓜子中编出来的。 他快步走了过去,大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小手,重叠着,紧握着那牵着风筝的丝线。云雪裳脸上飞上了两抹红晕,沈璃尘用另一只手抓住丝线,一扯,那丝线便断开,雀儿立刻欢快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了。 “王爷,你许了什么愿望?” 云雪裳仰头看着风筝,轻声问道。 阳光如此明媚,春风轻拂着她额前的发,那雪润的肌肤上,粉红如此可爱!沈璃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我许的愿望是,安阳煜可以活下去。”云雪裳转过身来,看着沈璃尘认真地说道。 沈璃尘的心一沉,她的意思,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他只是爱欺负我,并不是坏人,也不算个坏皇帝,因为他连当坏皇帝的机会 也没有。”云雪裳小声叹了口气,看着沈璃尘的眼睛轻声说道:“命毕竟是金贵的呢。” 沈璃尘苦笑了一下,低声问道:“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人是我,雪裳,你会不会为我这样担心?” “你不会躺 在那里的,你是沈璃尘呀,大名鼎鼎的璃王!”云雪裳挤了挤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俏皮地笑了起来。 沈璃尘也跟着低声笑起来,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表扬,还是避开他刚刚的话题? 一阵大风吹来,天上的风筝们开始纠缠在一起,三五个,四六个的越缠越紧,女孩儿们开始用剪子绞断丝线,放飞那些紧密相贴的冤家们。 “神仙应该在家吧!” 云雪裳自言自语着,转过身来,那风吹起了她垂到腰间的长长青丝,有几缕居然缠上了沈璃尘腰带上的镶玉金扣。 “呀呀呀,我的头发缠上你了。”她小声惊呼起来。 “我倒是希望你缠上我。”沈璃尘轻轻地捏住那几缕柔顺如丝的长发,低声说道。 这样的直接,云雪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偏过脸,悄悄瞟了一眼他的眼睛,又迅速低下头去。 从那场烟火开始,说不动心,是假的。 毕竟,是他,救过自己的命。而且,在她最伤心的那个晚上,是他陪自己在屋顶上看月亮,是他给自己的膝盖上抹上治伤的药。 更重要的是,谁也无法否认沈璃尘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诱惑力,他是一个极其吸引女人的男子!尤其是云雪裳这样的,刚刚懂得情之滋味的女子,她想尝试,又害怕迈出那一步,于是,便在前行和退缩中徘徊犹豫着。 “别动,我来。” 沈璃尘一点点轻解着缠在腰间的青丝,她身上的淡香钻进他的鼻中,这海棠般娇媚的女孩儿,在今天这片明媚的阳光下,把他的心缠得更紧了。 这张情网,他比她陷得要深得多。 “好了。”终于,青丝解开,沈璃尘低声说道,慢慢松开手,让那缎一般的青丝从掌心慢慢滑落。 “爷,回去吧,府中还有客人在等您。” 赶车的侍卫走过来,低声说道,局势一变,投靠沈璃尘的人越来越多,这年头,墙头草多如牛毛,只有云楠溪那个人糊里糊涂地当了替死鬼。 【莫大王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他是太后喜欢的男人【90】 “我不想回宫去了,王爷,可否送我去娘亲那里,让我和娘隐姓埋名,去他乡生活?”云雪裳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王爷这样神通广大,可以说我死了,消失了,不要让太后再来找我了。” “再过三日,好么?大局一定,我立刻接你出宫。”沈璃尘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他还想把王府中的女人清理干净,再正式接她进府,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愿意给她,并且求之不得。 三日!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三日后她还要为云楠溪送行,她真的不希望云楠溪还活着,这样她娘永远也无法逃开云楠溪的魔障!她不要看到娘再为这个男人哭泣,她已经给了这个男人青春和眼泪,没必要继续守下去,她不许! 回宫时,已到了未时了。 沈璃尘带着她到街上吃了好些小吃,又远远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庄,钱庄里的人都不是自己的了,想来是安阳煜那家伙把自己钱庄也夺了吧? 一踏进天龙宫的大门,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日,天龙宫中并没有这么些侍卫,难不成安阳煜“没了”?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喊道:“拿下!” 两个侍卫从一边扑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把云雪裳摁在了地上。 “打!” 喊话的太监从暗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云雪裳抬头一看,正是太后身边的奴才!今儿出宫时,是沈璃尘直接来接她的,并没有经过太后,想来太后是动了怒了吧。 正想着,那板子已经重重地一大板一大板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和屁股上,痛得她直颤抖!这些人,平时就吃干饭,吃多了劲没地方去,一遇到这种事,便卯足了劲儿来打人。 “你可知罪?”太监阴阳怪气地问道槁。 “不知!”云雪裳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来,真倒霉,又挨打!刚刚真笨,出了宫便不回来罢了,何苦真的听沈璃尘的话,往这吃人的宫里头钻? “上刑!”太监一听,便怪笑了几声,往后退了一步,一挥手,尖声说道。 另两名侍卫立刻拿着拶夹上前来,把她脚上的鞋一扯,便把那拶夹上了上去,云雪裳一声尖叫被那剧痛生生吞回了嘴里,那脚趾头几乎被夹断了。 “狗奴才,皇上还在病中,你居然私自出宫,gou引王爷,太后有旨,即刻杖毙!” 不就是和沈璃尘 出了趟宫么? 云雪裳的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一件困扰了她许久的事,为何安阳煜受伤那次,太后会失态地去打沈璃尘,太后又为何一直和沈璃尘走得如此之近! “我没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脚上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上心来,紧接着,那板子又重重地落下,这回子,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了。她几欲昏死过去,把太后一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也丝毫不能止住这半分疼痛。 哗啦啦。 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把疼得有些迷糊的她浇清醒过来。 “不许她昏过去,继续打,打死为止!” 太监得意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云雪裳尽量仰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太监,今儿打死了自己,晚上她就要变鬼来找这臭太监算帐! “住手!”沈璃尘的怒吼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太严厉,让握着板子的侍卫都不由得一抖,停了下来。 “王爷,这可是太后的……”那太监一见,立刻就上前来说道。 “滚!” 沈璃尘上前去,夺过侍卫手里的板子,往那太监身上狠狠一板打去,偌厚一块板子,打在太监身上,生生断成了两截,那太监哼都不哼一声,便往前一栽,没了声息。 “璃王,你想造反么?” 太后更加冷硬的声音从安阳煜的寝宫里传出来,紧接着,两名宫女掺着一脸憔悴的太后从那殿中快步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沈璃尘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地说道:“本王要带走她。” “璃王说的是什么话!你要带走谁?你别忘了,云雪裳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她只能留在这里,等着给皇上殉葬!” 太后咬了咬牙,恨恨地看向了云雪裳,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让这女人进宫,云楠溪那老东西,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解恨,说什么以表衷心,可让云雪裳迷惑皇上,现在迷到的是沈璃尘,不是安阳煜! 不,她绝不留云雪裳在世间! “打!”太后从齿缝里,恨恨地挤出一个字来,侍卫得了旨,又举起了手中的板子,重重地往云雪裳的身上打去。 “太后先打本王便是。”沈璃尘身形一闪,便挡在了云雪裳的身边,用手架起了击来的木板,骨骼受力,清脆的一声响,两块板子又断成了两截。沈璃尘缓缓放下了手,看向太后的目光如冬夜的江水一般寒到了 极致。 “好,好你个沈璃尘,你既情深,哀家一定会满足你!”太后气得发抖,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了,“你随哀家来。” 她怒瞪了云雪裳一眼,转身往另一侧的宫殿中走去。 沈璃尘把云雪裳抱起来,快步走进了她的房间,小心地把她放到了榻上,轻声安慰道: “不要怕,等着,我很快就来。” “嗯。”云雪裳挨了这一顿打,明白自己在这宫中无论如何也是呆不下去的了,只盼着现在就能长出一双翅膀来,快快飞走才好。 安顿好云雪裳,沈璃尘这才转过身来,目光生寒,锐利地扫过了屋里的众人,众人连忙跪下去,不敢再直视沈璃尘那双威严的眼睛。 “传太医来,都给本王好生伺侯着,若再敢无礼,本王要了你们的狗命。” “是。” 众人不敢再造次,恭敬地答了,直到沈璃尘出了房门,才一个个擦着冷汗站了起来。 云雪裳已然是疼得只有倒吸气的份了,这双脚最近走背运,安阳煜那戒尺打过的地方没好,又挨了这拶刑,夹得一双可怜的脚儿血肉模糊。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沈璃尘的身影拐过了前面那道长廊,进了另一间大殿,那门缓缓关上,把沈璃尘的身影挡在了那厚厚的朱红殿门之后。 “沈璃尘,你快些来啊。” 她从干巴巴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可是声音太轻了,像一缕游丝,迅速就被湮没众人的呼吸声之中。 可能是今儿天上的神仙真的不在家吧,所以才听不到自己的愿望。 所以,云雪裳从天黑盼到天亮,也没能盼到沈璃尘再踏进这间屋子,也没能盼到出宫。 ——————————————————————分界线———————————————————————— 喵喵…… 两声娇娇的喵叫传进了耳朵里。 云雪裳睁开了酸涨的眼睛看向了门口,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白色的小猫正探头往里面看着。 “小饺子。”云雪裳惊喜地去抱它。 自进了天龙宫,她就没见着这小家伙了,安阳煜是不喜欢这小东西的,顺儿说是碧叶在照顾它,想不到这小家伙居然自己找过来了! 她向小饺子伸出手去,小声叫道:“过来,小饺子,到娘这里来。” 小饺子听到她的声音,叫得更欢了,钻进来,撒开腿就往她的榻前跑,它长大了好多,一弓背,就跳上了她的床榻,往她的怀里钻去,撒着欢儿,脑袋在她的胸前蹭呀蹭。 “娘娘。”碧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云雪裳偏过头一看碧叶正抱着一堆衣物站在门口。 她飞快地左右看了看,便走了进来,把衣物放到一边,看着她说道:“娘娘身上可好些了?奴婢带了些药来,娘娘先抹点药吧。” “外面什么情况了?”云雪裳本身是想问沈璃尘去哪里了,可是一想,碧叶不过是个宫女,未必知道,而且若让太后的人听去了,碧叶也会跟着倒霉,所以便改了口,只问外面的局势。 碧叶苦笑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拖不过几日了,娘娘早做打算吧。” 打算,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她可不想去殉葬!她懊恼地看着自己的脚,这脚伤成这样,便是想逃跑也不成了! 猛然间,她突然想到了曾经在安阳煜殿中见过的那道缓缓关上的秘道,如果她找到了那秘道,不说逃出去,是否可以躲上几天再作打算? 碧叶打来热水,给她清理了脚上的污血,细细地抹上了药膏,这才行了个礼说道:“娘娘,你好生歇着吧,奴婢现在在浣衣局做现,就得走了。小饺子奴婢也得带走,若被他们看到了,会打死它的!太后最恨白猫儿了。” 太后恨白猫儿?那一日,她在太后宫时,太后分明对小饺子一副怜爱的表情呢! 碧叶抱起了小饺子,把它塞进了自己抱的那堆衣物之中,转身往外走去。云雪裳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身影在窗外消失,才叹了口气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太后恨白猫儿,也恨自己,自己若还不走,真的会被活活打死!沈璃尘,你这个家伙,说要接我走,却人影儿也见不着了,难不成你也怕太后打你?昨儿太后把你叫到一边,到底和你说什么去了? 没人来给她送晚膳,她饿得厉害,肚子咕噜咕噜地响着。手伸在枕下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块糕点来,还是那晚和安阳煜怄了气,一个人睡不着,坐在这里看月亮的时候,顺手塞到枕头底下的,已经被压碎了半边,像一张被打扁了的脸。她把糕点一口塞进了嘴巴里,然后掀开了被子,抓起了自己的棉袜子,强行把自己的脚塞了进去,然后再用缠脚的白布一层层地包得像袜子一般,抹得紧些,这疼痛便是感觉到轻一点。 她下了榻,脚 挨到地上,顿时辣辣地痛。再深吸一口气,她扶着床柱站了起来,她要去安阳煜的寝殿里,找到那个秘道逃走! 只有两个小太监守在安阳煜的殿门外,太后这几日正在加紧安排新帝登基的事,所以并不时常过来,也对,安阳煜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不值得她再劳动腿脚。 天色渐渐晚了,一盏夕阳斜斜挂在高耸入云的宫殿之间,把天地映得红红的。有人在不远处喊了声:“吃晚饭了。” 那两个原本无精打彩的小太监立刻来了精神,撒腿就往外跑。 安阳煜的宫中有血罗烟,他们可不愿意站在这里吸毒气!能躲一会是一会儿!云雪裳抓起了毛巾,浸湿捂在了自己的鼻子上,然后忍住了钻心的痛,快步往安阳煜的殿中跑去。 进了大殿,她径直到了那墙边上,伸手到处摸索着,还是那样的光滑,根本没有机关!难道机关不在墙上? 她沮丧地看着面前这光洁的墙壁,目光慢慢上移,到了墙的顶端!是了,是不是在上面?那精美的浮雕上面?也不会有人随便到上面去乱摸,就减少了机关被人发现的可能!她迅速搬来了桌子,颤微微地站了上去,脚尖怎么能踮?一踮,这痛几乎就让她跌下桌去! 云雪裳,痛算什么?逃出去才是大事!她咬了咬牙,又踮起了脚来,伸手摸向了那凸出来的浮雕上面,这是一只展翅的鹰,鹰嘴尖尖,她抓着嘴巴扳了扳,墙纹丝不动!她又扳着那鹰的翅膀扯了扯,墙还是那堵墙。 失望,如同涨起的海潮,把她淹没。 难不成那天自己真是看花了眼?根本没有那个自己想像中的秘道? 她绝望地坐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墙,脚上的血已经开始往外渗了,那白色的布上面已经看得到星星点点的血渍。 “沈璃尘,你不守信用!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她拍了拍桌子,懊恼地说道。 这一拍,她人又楞住了,她迅速站起来,对着那鹰的脑袋用力地拍了拍,轻微的,一声咔嚓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看到,这面墙的正中间,有一道小门缓缓地往里面退去…… 秘道,她的自由,她的命! 她掩住嘴,紧张地回头往后看了看,殿门关得紧紧的,她吞了吞口水,把那几乎跳出喉咙的尖叫声一起吞回了肚中,手忙脚乱地爬下了桌子,往那暗室里走去。 好黑! 她摸着黑走了几步,脚下似乎 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吓得连忙停住,在这狭窄的地方,只听得她的呼吸那样急促,心跳越来越快,喉咙也紧得像是快被什么粘住一般。 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往里面走去。 手在墙上摸到了一盏灯,她这才想起用火折子,打燃,点亮灯盏,狭小的暗室出现在她的眼前。 室内一榻,一桌,一椅,一木箱,桌上一壶,一杯,一扇,一副画。 她走过去,打开了那扇子,不过是普通的纸折扇,白色的,无画,只用毛笔飘逸地写了一个梦字,看得出就是安阳煜的笔迹。 她又打开了那副画,楞了,这画不是在太妃那里见过的吗?就悬在堂前,吟吟而笑的女子,沈璃尘说那就是太妃年轻的时候呀!为什么安阳煜也有这样的画? 云雪裳放下了画儿,走到了箱子边上,打开来,箱子还有画儿,一副副卷着,她好奇地伸手拿起了一副,展开来,画中人是陌生的女子,会不会是绮梦?她盯着这女子看着,说不上如何貌美,只是觉得看上去很亲切,让人忍不住就想和她亲近一样。 搁下了这副画,又拿起了一只小木匣子,里面搁着一张薄薄的银票,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汇通票号,十万金。” 臭狐狸,比自己有钱多了,还要抢自己的金子!自己的那一万金会不会也藏在这里?她来了兴趣,立刻在箱子里翻找起来,若他也存成了金票,自己拿走了便是,都不用通知他! 今后江湖广阔,臭狐狸,你就在这里睡着吧,我们永不再见! 翻了一会儿,没再翻出金票来,却翻出了一个五彩丝绳吊着的银制月亮,不过手指大小,锃亮精致,上面刻有字:残月! 残月?云雪裳楞住,抓着这银月亮就走到了灯前,仔细看着。 沈璃尘说用十万金找残月赎人,再细看这银票,上面也确有璃王府的印记,难道真是安阳煜做的好事?他抓了自己的娘亲,又找沈璃尘讹了十万金?这臭狐狸,怎生的这般坏,这般厚脸皮? 正想着,脑后只觉得一阵凉风刮来,接着化成了重重一击,她便往前一栽,失去了意识。 “三哥,她居然闯到这里来了?怎么办?”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站在黑暗中的另一个男子低低地说道:“把她丢出去,赶快关上门。” “是。”女子连忙抱起了云雪裳,快速跑到了安阳 煜的殿中,把云雪裳往外一丢,然后把那桌子搬回了原处,关上了暗室的门。 两个太监用完膳回来,只看到晕倒在安阳煜榻前的云雪裳。因为怕挨打,两个太监也不敢出声, 抬着云雪裳就丢回了她自己的屋里。等她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她想经暗道出宫的梦想,就在一片黑暗中化成了乌有。 更让她郁闷的是,她的后脑上又多了一个包!揉着这个包,她把天上的神明也骂了一顿,我分明向你许了愿,还送了你雀儿风筝,为何如此小气,不肯满足我这小小小小的心愿? 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安阳煜若一蹬腿,她的末日便到了! ————————————————分界线—————————————————— 清晨,天龙宫里一片喧闹。 朝中重臣,尤其是轩辕一族,都面色肃然地跪在安阳煜的寝殿外。殿内,一身素衣的太后正站在安阳煜的榻前,定定地看着榻上的人,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娘娘,回去歇着吧,都未时了,您都几宿未睡了。”贴身太监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哀家怎么睡得着?皇上如此状况,大越国运如此堪忧。”太后轻叹了一声,伸手轻抚了一下安阳煜的脸颊,面上的表情愈加寒如冰霜。 “太后,求太后早下决断,国不可一日无主,臣奏请,立璃王为帝,请太后明鉴。” 殿外,齐齐响起了高呼声,磕头声一声重过一声。 “闭嘴,皇上还在,提什么另立新君?一群乱臣贼子!来人,都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太后猛地转过身来,冲着殿外的人怒声斥责道。侍卫们立刻涌上去,把大臣们拖下去,不多会儿,那板子击打在肉上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痛喊声此起彼伏。 云雪裳挣扎着坐起来,往窗户外面看过去,二十大板,一下不少地打完了,太后才冷着脸,气冲冲地转身进了安阳煜的寝宫。 天色有些阴暗,似乎是下雨的前兆。 云雪裳有些看不懂了,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璃尘为帝不正是她的愿望么?怎的突然这样维护起安阳煜来了?还有,沈璃尘到底跑去哪里了?他不是说要来接自己的么,为何到现在还不见身影?难道是试他的新龙袍去了? 轰隆隆的几声巨响,突然间就打起了雷,春雷总是来得突然,又气势汹汹,在倾刻间把原本清澈蔚 蓝的天空染成了暗黑的颜色,又用这闪电的光把天幕生生扯成两片。 不多会儿,大雨瓢泼般地倾倒下来,屋外那汉白玉砌成的雨沟里不多会儿便积满了雨水。宫奴们开始往屋檐下躲,可依然没躲过那来得太快的雨,好多人都被淋了个透湿。 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涌了进来,手中明晃晃的刀剑晃得云雪裳的眼睛有些发花。 “起来。” 一个侍卫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云雪裳就往外走。她刚挨了刑,哪里能走?那脚一挨到地,立刻就痛得她抽搐了起来。 一路拖着她的长发,揪着她的手臂,往那滂沱大雨中走去,那脚趾头渗出的血在地上滴了一地,婉延着,又被雨水冲刷,化成淡淡的血丝,消失不见。她就这样被拖着,一直进了安阳煜的寝殿,到了他的龙榻前面。 太后缓缓地转过身来,冷笑着看向了云雪裳。 这模样儿,倒是可怜得紧,发丝被雨水淋得透湿,贴在那惨白的小脸上,一双小脚血肉模糊,又被这雨冻得发白。可是,还不解恨!她还有更狠的,要送给她! 太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雪裳,其实哀家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哀家觉得你像极了哀家年轻的时候,那么大胆,那么聪明……可是,你为什么要夺走他呢?哀家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你却让哀家的等待成了一场笑话,一场空。” 云雪裳仰起头来,沉默地看着太后。 她不过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罢了,便是没有沈璃尘的事,只要她还在宫里,她便只有死路一条,被打死和被殉葬活埋,哪一个都不会让人“享受”。 她只是想知道,沈璃尘去了哪里? “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来接你么?”太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双原本妖娆妩媚的眼睛刹那间被悲伤填满了。 “哀家告诉你……”太后接过了太监呈上来的一碗药汤,然后用力地抓住了云雪裳的手,轻声说道:“只要你亲手送皇上上了路,哀家马上就告诉你。” ☆、没有人能阻止他成为真正的王【91】 “你是被关疯了么?” 云雪裳手一抖,连连用尽了身上仅有的力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太后根本就不是想留安阳煜的命,而是作出样子来,再让自己来背这样的罪名! “云雪裳,你不是想出宫,想和璃王在一起么?哀家可以成全你的,只要你喂皇上喝了这碗药,哀家立刻送你们二人离开。”太后放缓了声音,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你把他怎么样了?”云雪裳心一紧,紧紧地盯着太后那双眼睛,想看出一些端倪来。 “来呀,喂皇上喝药!戛” 太后见她追问,笑声更大了,那白得毫无血色的手,艳丽得刺目的寇色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云雪裳的手腕之中。 “你自己去喂!”云雪裳挣扎着,想要摆脱她,可是旁边的太监们又涌上前来,把她的手按住,强行把那碗放进了她的手中,又抬起她的手,往安阳煜的唇边递去窒。 浓黑的药汁泼洒出来,糊得安阳煜满脸都是,又有人抓起云雪裳另一只手,强行把她的手凑到了安阳煜的唇边,扳开了他紧闭的嘴,把这药汁往他的唇里倒去。 “臭狐狸,你醒醒啊,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云雪裳哆嗦着哭了起来,真要和臭狐狸死在一块儿了,怎么会这么郁闷?到了地底下还要和这臭家伙为伴!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雷声炸得人的耳朵生痛,闪电亮起时,整个世界是一片绝望的惨白。 “太后娘娘,儿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重视儿臣呢?”安阳煜低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尤其是儿臣二字,说得极重,吓了众人一大跳。 这是见鬼了么?安阳煜分明就躺在面前,一动不动,那药汁已经往他嘴里灌了一大半了! “血罗烟加墨脱,其实朕爱极了那种味道!太后,要不要也来一点?” 安阳煜的声音继续响着,不过,众人这回都听明白了,哪里是榻上的人在说话,这声音分明来自身后! 太后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向了后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鬼! 她掩嘴尖叫了一声:“来人,护驾!” “护驾,护谁的驾?朕的么?” 这是安阳煜特有的,带着讽刺的声音!话毕,那扇云雪裳看到过的墙缓缓打开了,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自那黑洞洞的窄道里稳稳地走了出来。 是谁?云雪裳摇了摇头,想看清 楚一些,可惜她身上太痛了,太监们一松手,她就软软地滑到了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到底是谁?”太后的目光下滑,到了那人的脚边,缩成一团的影子正静静地跟在来人的身边,是人,不是鬼! 一道闪电猛地划过,那惨白的光照亮来人的脸,那双幽黑的瞳孔迸发出迫人的寒光。 他走近来,在殿中站定,清寒的目光,清寒的嘲讽之笑,清寒的唇下那颗褐色的小米粒伤疤,这是安阳煜的脸,就是他的脸! “你……怎么可能?那他是谁?”太后的声音更加尖锐了,她猛地转身盯住了榻上的人。 “太后的记性真差,也怪我这兄长病得时间太长,容貌有些变化,所以太后便认不出了!” 安阳煜冷笑起来,太后脑中一炸,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上!他的意思难道是说,这榻上就是她久寻不至的安阳浔? 她的贴身太监已经开始在榻上之人的脸上摸索起来了,殿中一片死寂,那太监终于尖声叫了起来:“太后,是、是面具!是、是前太子安阳浔。” 太后一点一点,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向了榻上的人。 失踪半年之久的安阳浔就在眼前!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太后情知事情已不在掌握,却依然不愿意放弃,手中暗暗握了一枚弹丸,只待掷下去,发出信号,让宫外的人动手拿下安阳煜,他只一人,自己有整个天下,有什么可怕? “自然这个小奴才告诉朕的。” 安阳煜指了指云雪裳,那日,云雪裳为尽快让他对她厌烦,故意哭诉他不如安阳浔好,还说阿浔若活着,一定会去找她。 安阳浔爱寻花问柳,却独对云雪裳较真,但凡得个新鲜的物件都会献宝一般地巴巴地捧到云雪裳面前。若他活着,说不定真会去找她! 所以他便令人仔细搜索了通往云雪裳住的小院附近的所有道路,果然在一个户百姓家中找到了他! 安阳浔那日进宫之后,便遭到了暗算,仓惶逃跑之中,不小心跌进了雨霁湖。被湖水冲到了宫外之后,他醒了过来,撑着最后一口气,下意识地往云雪裳住的地方去了,可是没待他走到,便跌进了路边一个大坑之中,附近住的一户百姓发现了他,见他还未断气,便把他抬到了附近一个无人住的破屋子里,每日给他一些残羹饭菜,居然也让他撑到了安阳煜寻到他的时候。 想来,安阳浔从小里被捧在手掌心上,世间什么最好最贵最奢侈的,父王母后都会给他,一生花天酒地里惯了的,最后的日子却是这样度过! 安阳煜找到安阳浔之后,就一直安顿在暗室之中,想找到解药为他解毒,可惜他中毒的时间太长了,比他的时间长得多,所以根本是无药可解的。 那天在御花园出现的墨脱蛇,安阳煜知道,太后一定会知道他已经清楚了墨脱和血罗的关系,一定会提前动手,而他如何才能把太后一族一击即中,让她们再无法翻身?只在在太后对他下毒手的时候抓住她,让她再无话可说! 惜贵人倒真是死得冤枉,那天她只是来侍寝的。 安阳煜那日吃了沈璃尘手握云雪裳小脚儿的醋,满心的气没地方撒,若宣云菲霜,又怕云雪裳心里不自在,便找了许久没曾召过的惜贵人。 那晚的血罗烟,不比往日,让他的头疼突然加剧!他知道太后动手了,他千防万防,太后动手的时候,他还是没能防住! 这次头疼几乎要了他的命!强撑着,他将计就计,紧闭天龙宫门,让顺儿经秘道召来自己的人,在安阳浔的脸上戴上了面具,让他躺在这龙榻之上,他们两兄弟中的是一样的毒,太后她们是看不出来的。 而他,就一直躲在暗室之中,想尽千方百计解毒,再等着这一击即中的机会到来。 云雪裳也想去看看阿浔,可惜她看不了,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安阳煜看了她一眼,慢慢走近来,到太后面前站定了,低声问道:“你不愿意殉葬,大可以逃掉,为何要取我父兄性命?” 太后傲然一笑,扬起了下巴,并不答话。 安阳煜的神色凌厉起来,他眯了一下眼睛,又问道:“朕再问你,绮梦她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扬起手,便往安阳煜的脸上打去,嘴里尖锐地叫道:“安阳煜,你有何资格问哀家,你真以为你是……” 话未落,安阳煜的身形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动作之快捷诡异,让太后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咽喉处已经被他的手指捏得几乎碎掉,哪里还能说出话来,手心一软,那枚未来及扔下的弹丸便滑下来,安阳煜只用脚尖轻轻一挑,便接住了,再一抛,那弹丸便飞进了旁边那刚刚用力扭过云雪裳手的太监的嘴中!那太监顿时吓得双眼翻了白,昏死过去。 “铁 卫军统领关铁军何在?”安阳煜厉声喝道。 “微臣在!”殿门被重重推开,重甲负身的铁卫军统领大步走进来,跪在安阳煜面前。 “令铁卫军统领关铁军统率铁骑三万,从京师东侧出击。” “遵旨。” “左将军何在?” “微臣在!”又一大将昂首走进大殿,跪下接旨。 “领护国大将军左钦统率精兵六万,从京师西侧出击。” “遵旨!” 他什么时候手握了这么多兵权?太后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安阳煜,她从未见过如此自信如此霸气的安阳煜。 “大将军轩辕辰风何在?”安阳煜冷冷一笑,陡然加重了语气。 “辰风!” 太后一惊,她刚刚把手里最精锐的部队交到了自己这位战功显赫的堂侄手里,也是这位堂侄在几日前听从她的安排,把安阳煜的人全部下了狱! 盔甲摩擦的响声响起来,轩辕辰风大步走了进来,双手抱拳跪在殿中,朗声说道:“请皇上下旨,诛杀叛贼!” “杀!” 一句低沉、如同从阎罗殿中飘出来的声音在这颤微微的呼吸声中炸响,安阳煜慢慢松了手,太后的身子往下一瘫,就软软地滑到了地上!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惨叫声,那些为表衷心而继续留在外面,哭诉着要早立新君的大臣们,瞬间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安阳煜不需要这些溜须拍马,卖主求荣之辈为臣。 他的时代,他自己来掌握! 在安阳浔躺在这张龙榻上的日子中,他已经悄悄布好了兵力,让轩辕辰风控制住了太后倚重的京帅铁卫军,这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即使太后不动手,他也不会再蜇伏下去。 沈璃尘和太后联盟的分崩离析,源自云雪裳!他低下头,冷冷地看着昏死过去,浑身透湿的女子! “他”躺在这榻上的这些日子,这死女人居然真的和沈璃尘迅速发展出了感情,他是应该感谢她,还是应该……讨厌她? 那漫天的烟火,那河畔的风筝……他闭了闭眼睛,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身着盔甲的轩辕辰风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刀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启禀皇上,轩辕太后一族已全部斩杀,沈璃尘不知去向,臣已派人全力搜寻。” 安阳煜走到了大殿门口,外面的空地上已经是一片血红,而其他宫中的清剿太后心腹的杀戮还在继续。 “皇上,她怎么办?不如让臣一 刀杀了她,一了百了,免得他日祸害皇上。”轩辕辰风跨过了几具尸体,到了云雪裳的身边,皱起了眉,低声问道。 这女子也是个水性扬花之人,先有安阳浔,现在居然只这些日子,就和沈璃尘那贼人勾在一起,白费了三哥一番心意,实在可恨!尤其是昨日,她居然打开了暗室之门,差点让他们的计划泄露!他举起了手中的刀,就想狠狠一刀斩下去。 “出去。” 当那寻亮的刀锋快到云雪裳的腰上时,安阳煜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轩辕辰风不满地收了刀,从鼻中挤出一声冷哼,退到了一边。 “三哥你就是忒心软了些,对绮……那个这样,对这个也这样,女人有个啥滋味嘛?我就不要女人,我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又不少块肉!难怪妹妹说你是个情种,就知道女人女人。” 轩辕辰风见他只沉默地站在那里,又忍不住叽咕了起来,语言倒是充满了大不敬,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安煜的家伙。 “你还要姓轩辕么?”安阳煜突然问道。 轩辕辰风怔了一下,便大声说道:“为何姓不得轩辕?总不成全天下轩辕姓的人都要改了?这是我爹给我的姓,我们轩辕家不和太后一家是一族,皇上还是分清的好。” 这倒是这些天来听起来最悦心的话了,安阳煜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去吧,朕自己静一会儿。” 轩辕辰风这才收了刀,大步往殿外走去了。 他和他,十岁相识,十二岁结为兄弟,至今,也整八年。 一个被王室遗忘的王子,一个没落的贵族,有说不完的话,有喝不完的酒,也有比试不完的武艺,只是,命运不会让他们只做那人后的快活人,要把他们推向这权力的巅峰。 又有,哪个热血男儿无志向? 他轩辕辰风在边境御敌,为的,不光是大越,还有安阳煜的天下! 权力,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编织了。只是,轩辕一族的人不会知道,叱咤风云的小子早早地就远离了他们贪婪的家族,成了安阳煜的兄弟。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乌黑的天,又褪去了暗色,重新变得蔚蓝,只有屋檐上还在淅淅 沥沥滴落的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这惊心动魄的一切。 这大越国的局势,转变得如同这雨天一样的快,分明太后一族已经紧握住了天下,可这一切却在这一阵雨之后,如同散开的梦镜,无声无息就化成了一阵青烟,消散在浩瀚人间,轩辕太后满族几千人,只一晚上,便不留一丝血脉。 在这一点上,安阳煜并不比谁仁慈,仁慈的人,往往在乱世之中坐不得这天下至尊的宝座,安阳煜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有重振安阳皇族的野心,所以,他不得给自己留一丝后患。 那雨变小了些,绵绵绕绕的,似一幅巧手女子编成的珠帘,让天地都变得朦胧,整个皇宫都被这朦胧笼罩住。 安阳煜的唇角又浮现出那讽刺的笑容来,他扬了扬手,正在清理着大院的奴才们连忙退了出去。 他走出了大殿,走进了雨里,跨过那一具具人首分离的躯体,突然抬起头来,高举起了双手,大声吼叫起来,吼声被雨声湮没,又冲破雨声,冲向了茫茫的天际。 他是安阳煜,大越国的国主,在他的世界里,他不相信还会有他做不到的事! —————— 这雨一下便是三日,可也没能冲刷干净这场杀戮留下的血迹。整个后宫,只三天时间,便空了一半。 初六,大祭! 安阳皇族祖庙迎来了他们的新君主,安阳煜。 悠扬的号角穿透厚厚的雨帘,在天空中久久回响着,礼炮声声,震得天地都有些颤抖。顺儿亲手撑着一顶大大的明黄 安阳煜身着黑色龙袍,金丝绣成的金龙在龙袍上穿云而起,冕冠上镶嵌着象征着至上王权的红色宝石,宝石中隐隐有一小龙在游动,冠上垂下的十二旒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眼睛里睥睨天下的傲气,那颗颗金珠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着,在他的脸上投出一个个闪亮的光斑。 瞬间,礼袍和号角声如同被剪刀拦腰剪断,偌大的皇室祖庙,只听到他衣袍摩擦和这金珠相碰撞的声音。他一步步,沉稳地走上那高耸入云的阶梯,走上第十八级阶梯的时候,身后,数百臣子齐齐跪下去,磕头,齐呼着万岁。 登基半年,第一次,听到了如此整齐而刺激人心的声音,发自内心的,真正臣服的声音。 太后和宣氏一族掌权约有八年,他只用半年的时间便将一切改变,让安阳皇族真正掌管了大越王国。 谁都没有想到有这一天, 那个清瘦的,只知道在后宫和美人玩乐嘻闹的荒唐的安阳煜,原来早就在排兵布阵,在无形之中展开了他有力的翅膀。 礼乐声再次响起,监礼太监开始念起了祭文。 不远处,那连绵的大山,在雨帘中朦胧露出青葱的春间来。 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呢! ———————————— 大越皇宫。 云雪裳的脚伤并未好,可是也没能休息。她的身份依然是奴婢,安阳煜今天祭祖回来,晚上便要大宴群臣,天龙宫中也要重新布置,宫中几日之内人数骤减,人手根本不够用。那太监宫婢们原本就不太喜欢她,在这回事件中,偏又只她一个人没有下大牢,所以此时看她是更不顺眼了,所以根本不管她身上有伤,依然给她派了重活儿,专门让她爬到高处去擦拭东西。 绿纱被扯了下来,换上了明黄的垂幔,幔上有游龙戏凤,风一吹,这龙凤便活灵活现地摆动了起来。 龙榻换了新的,一张百年梨花木大床,床上悬金丝编成的大帐,帐上垂有金铃,这人,倒是不忘了他的铃铛。 青铜鼎却还在,血罗烟袅袅在殿中萦绕,不同的是,所有劳作的宫婢们都在口鼻上蒙了纱,免得吸进这即香又毒的烟雾。 如同罂粟的媚,这血罗烟也不是一时间便能舍弃的,舍弃的过程会充满了剧痛。安阳煜现在确实只能以这血罗烟入眠,可能,真到了不用血罗烟的那一天,便是他真正长眠的那一天了吧。 云雪裳的脚痛得厉害,只敢以脚跟用力,靠在架子边上,在那里擦拭瓷器和金皿。 今日的雨总算停了,不过屋檐上还有雨滴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两个宫女捧着水盆经过,小声议论着。 “云家大贵了呢,云丞相赐了爵位,德妃被晋封了皇贵妃,她爹成了国丈,赐万金,田万亩,兄弟姐妹全都受了封赏。” “掌嘴,谁允你们在这里乱嚼舌的?” 顺儿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雪裳转身一看,许久不见的顺儿公公神气活现地穿着一身新衣站在那里,脸上的伤痕还未退去,想来也是遭了大刑的。 安狐狸祭祖回来了? 这么快? 正想着,安阳煜的身影已经到了宫门口,和往日相比,他的身形要挺拔了许多,一扫往日的阴郁神色,玄色的龙袍上面,金龙怒睁双目。 ☆、他把她弄丢了【92】 安阳煜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也只是一停顿,便向自己身边伸出了手,一只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是云菲霜! 他手上轻一用力,便把云菲霜揽进了怀里,搂着她,慢慢地往殿内走来窒。 云菲霜看上去非常的虚弱,脸上蒙着青纱,遮住了容颜。 云菲霜进宫之后,和云雪裳一样,也是他的挡箭牌,可是生性胆小怯懦的云菲霜这回下了大牢,居然硬是咬烂了双唇,熬过了极重的刑罚,那刀割在脸上,手上,身上,几乎死过去,也一字都没有透露出来。 他从未向她许诺,她却凭着自己的心,为他拖过了这些时日。 所以,她是他的皇贵妃!而不是那个在“他”躺在榻上,却和他的敌人发展出感情的云雪裳! 他和她一起,从云雪裳的身边走过,云雪裳和众人一起跪到了二人的面前。 “进来,伺侯贵妃更衣。”进了大殿,安阳煜又停了下来,看向了人群中的云雪裳冷冷地说道。 “不敢劳烦……”云菲霜连忙小声说。 可是,安阳煜的目光那样凌厉,她不得不吞回了后面的话,转而向云雪裳歉疚地点点头,跟着安阳煜进了殿中戛。 晚上,安阳煜要宴请群臣,云菲霜便是今天的女主人。 顺儿带着人捧上了金漆托盘,安阳煜面前的托盘中是一件明黄缎面的新龙袍,他的目光落在云雪裳的身上,她只好跛着脚走了过去。 安阳煜抬起双手来,云雪裳尽量抬高了双手去解他的衣襟上的盘扣,这盘扣攒得这样精妙,她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手指本就痛,脚尖也用不上力,不多会儿,唇便苍白起来,额上汗水密密渗出。 “皇上,臣妾来吧。”云菲霜在二人旁边怯怯地说。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正红的锦袍,袍上有凤,居然和皇后的装扮差不太远,只是那领口和袖口没有纹饰罢了。头上戴了八宝攒珠的金步摇,两支凤钗衔珠在佩在脑侧,只是,那面纱依然没有取下来。 “你让她们伺侯你便是。”安阳煜低低地说道,声音虽小,却并不柔和。 时至今日,他已不用装出那温柔万千的模样来,喜欢便是喜欢,恩宠便是恩宠,并不相同。他给云菲霜恩宠,却并不代表他喜欢这个女人。 他侧过脸来,推开了云雪裳的手,自己三两下便扯开了盘扣,脱下了身上的玄黑龙袍,这 是祭祖才会穿的正装。盘中那件,不如这件正式,正是素日他喜欢的款式,简单,没有复杂的纹饰。 顺儿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云雪裳,她只好拿起了衣裳,抖开往安阳煜的身上穿去。 安阳煜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她的伤,不是为他所受,而是为了那个男人,所以,他不要为她心疼! 太高了,云雪裳给他穿得有些吃力,突然,他微微向前俯了点身子,下巴搁在了云雪裳的头上,云雪裳楞了楞。 他已经快速地站直了身体,瞪向了她,低斥道:“谁许你用这种香的?去洗掉!” 这可是浣衣局出来的衣服,她没用任何香精在上面!臭狐狸,现在神气了,还不抓紧来欺负自己? 她恨恨地冲着地板翻了个白眼,皇权的厉害她是尝试到了,不用想,她就是被安阳煜一拳头打晕了丢出了密室,害她没能逃掉的! 这梁子是结定了,可是她云雪裳也决不熄灭逃出去的念头!那持续几日的杀戮,那随处可见的污黑的血渍,让她对这个皇宫,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极深的厌恶和畏惧,原来人命在他们的心中是这样的不值钱!可以随意踩在脚下,如同碾死蚂蚁一般! 她只是一小女人一枚,她只想平安地活到八十八,活到满头银丝风中舞的时候。 安阳煜的表情非常阴狠,居然是动了真格的,云雪裳抬手闻了一下自已身上的味道,是极普通的花香,好像是……桂花? 那他作什么生这样大的气? 云菲霜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安阳煜和云雪裳。她是皇贵妃,宫中无后,如今她身份极尊。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云雪裳?自踏进天龙宫之后,安阳煜的目光总是落在云雪裳的身上,可叹她一身正红,却远比不上云雪裳的蓝色宫装更吸引安阳煜的目光。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皇上,臣妾去殿外侯着皇上。” “嗯,顺儿,好生伺侯着。”安阳煜挥了挥手,又放缓了声音。 顺儿连忙过去,扶住了云菲霜,二人慢慢地往殿外走去。云菲霜的步子很慢,她本就生得轻盈,那腰肢不堪一握,阳光下,似乎就要随风飘走一般,是极美的背影。 安阳煜看着她走出去,才转过身来,冷笑着盯住了云雪裳的脸,云雪裳微微侧过了脸,躲开他冷寒的目光。现在,她不会再去惹他了,这种时候去惹他,那是自寻死路,那是蠢! 安阳煜见她偏过脸,不愿意看自己,心里更恼了。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永远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可她跟沈璃尘在一起的时候,却是笑颜频绽,快活万分。看来她还是没弄明白,谁才是她的主子,她的夫君,她的天! “滚回去,朕不想看到你。”他冷冷地一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皇上摆驾正德宫!” 两乘辇,一前一后,往正德宫去了。 安狐狸,你不想看到我,才是我的福气呢!从此后,你做你的大皇帝,我做我的小奴婢,各安天下。 她悄悄冲着那金辇做了个鬼脸,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下去,轻轻地揭开了脚上包裹的缠布,双脚的伤口又裂开了,正往外渗着血,这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掏出碧叶给她的那瓶药膏,轻轻地抹在脚上,这药似乎作用不大,但是可以止痛。仔细地涂了一层,也不敢多用,现如今碧叶是轻易进不了天龙宫了,这药用完了可就没了。 正想着,顺儿抱着拂尘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一只瓶子往桌上重重一顿,气咻咻地说道:“给你,抹上,别跛来跛去惹皇上生气了。” 难不成我想跛么? 云雪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顺儿,此时顺儿已经转身往外跑去,云雪裳连忙唤道: “顺儿公公。” “姑娘还有什么事?”顺儿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大声问道。 云雪裳本是想打听沈璃尘的消息的,好几天了,天龙宫中无人谈论前几天的那场政变,其淡定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可是,她娘亲是沈璃尘送出去宫安顿的呀!沈璃尘并未告诉她安顿在了何处,现在沈璃尘不见了,娘亲去哪里了? 顺儿如今待她,并不像之前那样热络,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也是,人人都认为她和沈璃尘不清不楚,说她gou引了沈璃尘……她苦笑了一下,举起小药瓶,说道: “谢谢。” 顺儿甩了下拂尘,匆匆离开了天龙宫。 云雪裳揪开了瓶盖子,瓶中是淡黄色的药膏,闻了一下,是极好的伤药!她连忙擦掉了脚上的药膏,把顺儿送来的药抹上去。 好药便是好药,抹上去,很快脚上就不疼了。 她舒了口气,安狐狸,我守了“你”好几天,你却把我扔出了暗室,害我没逃掉,所以我恨死你 了,现在你给我一瓶药,也算两清。 顺儿公公交待了下去,所以晚上也没人再来支使她作事。晚膳时,安阳煜赐下了膳食,与众宫奴同乐,极其丰富,还打赏了不少银子。自然,她中不指望那些人会叫上她一起去用这晚膳,所以独自去厨房,捧了一碗光头面,大口扒完了,便窝到床上去睡了。 今儿晚上的天龙宫四处悬着金色的灯笼,金色的王旗,安阳煜原来是喜欢金色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绿色,难为他枕着那片绿色睡了这么久! 礼花朵朵冲向夜空,把天幕照亮,又一朵朵璀璨盛开。 她侧躺着,从大敞的窗户里看着那漫天的烟火,又想起沈璃尘来,十六年来唯一一场为自己燃起的烟火,不知道沈璃尘现在去了哪里?太后是不是也对他下了毒手? 安阳浔已经以皇帝的礼仪下葬了,她有些感叹,若早早嫁了安阳浔便罢了,至少安阳浔的老婆们个个的际遇都要强过自己,不像自己现在沦落至只有光头面吃的命运。 头开始有些昏沉沉起来,睡意今儿来得倒是早!也好,早早睡了也好。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呼吸慢慢地变得喘急起来。 月儿慢慢地隐入云层,外面,完全是灯笼的光辉在照亮大地。 慢慢的,云雪裳有些不太对劲,体内怎么火烧火燎的?像有股火苗儿在体内乱窜着,这火苗窜过之处,又引发无数小火苗,然后这火苗连成了片,在体内熊熊燃烧了起来,她掀开了被子,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这一探,吓得手连忙缩了回来,不得了,发烧了!想必是受了寒吧。 她挣扎着爬下榻,摸到桌边上捧起水壹咕噜咕噜地猛灌起来,想要把这股火压小一些。 水是白天打来的,早就凉了,可是,水如此之凉,也是越喝越感觉到热,仿佛这水是水,是油似的。 怎么会这样,她把水壶丢到,把门拉开,让外面的凉风吹进来,把衣襟拉下来一些,风儿,你猛点吹,把我吹凉快一些! 风倒是吹了,也把她吹得更热了! 见鬼!她恨恨地骂着,又不能久站,便关上门,挪回了榻上,开始拉扯起身上的衣服来,没几下便扯得只剩下肚兜了和中裤了。 这种热越发怪异,最后全集中在了她的敏感的位置之上,就像胸,就像那腿间的位置,就像有一只带了魔力的手,不停地在这些地方挑拔着,让她没办法再中规中矩地躺着,开始在榻上扭曲起来。 心里渐渐有些明白,自己这模样哪里是受害,分明像是……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她云雪裳深得头牌虹儿姐的真传,知道这药的作用是什么!勾 栏院里有些女子,遇到又丑又恶心的客人,又不得不接待时,便服下这药,眼前的人便化成了英俊潇洒的美儿郎!当然,也有些不要脸的男人,用这药去害女人,她便遇到过一回,当下带着自己钱庄里的伙计把那人打了个稀巴烂。 她难道是着了道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顺儿送来的那瓶药上,是了,安阳煜那臭狐狸,怎么会让自己好过?他也正恨自己和沈璃尘关系要好呢! 臭狐狸,烂狐狸!不要脸的破烂狐狸!明儿,我一定要喂你一桶最厉害的春*药,让你好好尝尝这滋味! 她喘着气,骂着,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身子缩成了一团,手开始伸向了自己的tui间,想要把那只肆意乱揉的“手”抓开,可是自己的手碰到那里之后,身子又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大活人,难不成被这该死的chun药整死?她从榻上滚下来,摸到了脸盆边上,将盆里的水哗啦啦一声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脸盆架上,那面小铜镜里,她长发凌乱地被水纠缠在脸上,肩头,xiong前……水珠又从她饱满的xiong脯往下滑着,丝制的du兜被打湿了,紧贴在那丰满之上,玲珑而you人的曲线呼之欲出。 房梁上传来轻响。 接着,一道紫色的人影飘然而落。 她摇了摇头看向来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沈璃尘,是沈璃尘吗?” 来人立刻扯下了床单包住了她的身子,低声说道:“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真的是沈璃尘!她喜出望外,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催促道:“快带我走,我被那臭狐狸暗算了。” 沈璃尘低声应了,把她抱起来,只轻轻一甩,便背在了背上。她身上的火已经控制不住了,现在到了沈璃尘的背上,他身上独特的味道直往她鼻中钻,她的手居然不安份地开始拉扯他的衣领,手一边往他身上探去,嘴里还喃喃地说道: “不行,沈璃尘,我受不住了,你得把我弄清醒才行!我要占你的便宜了。” 沈璃尘的目光落在了她床头上那只小瓶上,抓起来一闻,脸色立刻变了,狠狠地把小瓶往地上一丢,恼怒地说道:“无耻,龌龊!” “什么?什么药?能解么?不行,沈璃尘,我受不了了!” 云雪裳小声尖叫了起来,在她背上不停地扭动着身子。du兜的带子已经散开了,开始往下滑落,若不是这床单包裹,这大片春guang就要外泄了。 房梁上响起了催促声:“爷,快些,来人了……” 声音未落,那人便如同脱线的风筝,重重地从房梁上跌落下来。 光亮,几乎在瞬间把她待的这间屋子围住。沈璃尘往外看去,只见外面已经被铁卫军重重围住。 “逆贼,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一名铁卫军队长大声说道,数百支弓箭对准了屋内。 “你快走,别管我了。” 云雪裳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安阳煜虽然讨厌自己,这些日子却又不把自己丢出天龙宫去了。他就是等着沈璃尘来救自己,他好把沈璃尘给捉住! 臭狐狸,自始至终,自己就是他的一颗棋。 他想怎么下就怎么下,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亏得自己还用风筝为他许愿,早知道,她的心愿就是让风筝快点把安阳煜带到天上去! 这些人怎么争权夺利,有什么恩怨情仇她统统不管,她只知道,这两个男人中,沈璃尘是对自己好的,最起码,他救了自己娘亲,最起码他不会喂自己吃这无耻下流的药。 沈璃尘将床单的两角绕过了他的腰,系在了身上,然后慢慢拔了出了剑,低声说道: “我答应过你,大局一定,便带你离开,现在我已经不是位倾天下的璃王,我问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走,我想走。”云雪裳喘着气说道,眼睛前面已经越来越花,那窗外的光太亮,晃得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她的脑中,有大片大片的桃花在绽放,她看到自己正和一个男子在草地上缠绵,他的身体那样用力地在她身上起伏…… 幻觉已经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她的手指深深地掐进了他的锦衣,他的肩膀都能感觉到她指甲的尖锐,这药性是无法解的,除非…… 他心沉了沉,一咬牙,便往上跃去。 就在他一跃而起的时候,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他快速地挥剑,想斩开那织得密密的网,又有箭飞过来,尖啸着擦过他的身体。 “若不想连累她死于箭下,就放下她。”安阳煜的声音响了起来。 铁卫军整齐地让开 ,露出人群后的安阳煜。 “胜为王,败为寇,可是安阳煜,你如此待一个小女子,不觉得太无耻么?” 沈璃尘被网困住,一时间冲不开,又担心那箭射中背后的云雪裳,身形有些缓慢起来。 “朕知 道你不会向朕投降,能不能捉到你,就看朕的本事!朕再说一次,放开她!” 安阳煜一面说,一面缓缓举起了右手,右手大拇指上,一块黑玉扳指在灯光下寒光冽冽。又一队铁卫军拉开了弓,这一回,箭上装了火药,火药射中哪里,便会炸到哪里!而云雪裳的药性已经渐重,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扭动着,沈璃尘武功再高,也根本没有把握此时能带着她全身而退。 咯吱…… 越来越多的弓被拉开了。 “沈璃尘。” 云雪裳已经没有意识了,开始扯起身上包裹的床单来。沈璃尘低眼看她,俊脸扭曲。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绝无可能安然带她离开! 他猛地一咬牙,用力扯开了绑在身上的床单,把她往安阳煜身上一丢,在安阳煜跃起接住她的一瞬间,他斩开了铁网,跃上了另一栋宫殿的房顶,开始往远处飞奔。 “追,生死不计。”安阳煜一挥手,冷冷地说道。 怀里,云雪裳还在喃喃地叫着:“沈璃尘,带我……走。” 床单在扭动中越发下滑,左手臂已经暴露在他的眼中了,他的神情猛然间变得阴挚而凛寒,月光照在她雪白的左臂上,那原本鲜红的宫砂痣……居然没有了! 他清晰地听到了,牙狠咬发出的声音! 才七日,她居然把zhen洁弄丢了,给了谁?沈璃尘?就是有烟花的那晚?那晚他毒重,正在暗室里受着煎熬,那她就去和那个男人翻云覆雨了么? 大手紧紧地掐着她的手臂,那原本有宫砂痣的地方。 没有zhen洁的女人,有何脸面留在他的身边?不是,她根本就不想留,她想和沈璃尘走!他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那腾腾燃起的怒火,让他的拳紧紧地捏起,挥手,重击,右侧的石桌轰然碎裂。 ☆、得持续七天【93】 阳光钻进了窗户,照在那张床上,帐幔没有放下来,床上,云雪裳的双手双脚被拉开,用红绸缚着,绑在床头上。身上一张薄被,盖住chun色无边。 这该死的chun药!不要脸的臭狐狸! 云雪裳心中暗自骂着,扭动了一下手腕,人已经清醒了过来,脸色由那绯红变得苍白。她侧过脸,看了看自己的手,由于晚上挣扎得厉害,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有几道干涸的血渍,而脚更惨,十个原本花生米般可爱的脚趾头是惨不忍睹,乌青肿胀。 “外面有人吗?” 她大声喊道,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哑了,一说话就痛。 连喊几声,才有一个宫女推开了门,站在门边一脸鄙夷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事?” “姐姐把我的手松开吧。”云雪裳连忙说道。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姑娘的房间。” 那宫女快速说完,又拉上了门。 臭狐狸这是想干什么?云雪裳有气无力地又叫了几声,便闭上了嘴,罢了,无谓白费力气,待他下朝之后再和他说。 经历了这样的一晚,云雪裳的力气也用光了,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安阳煜在御书房呆到了太阳西斜,还没有回宫的意思,坐在书案后面,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笔悬在空中,却久久没有落到折子上面,一滴红色的朱砂墨从笔尖落下来,滴在那折子上,烫着了他的眼睛戛! 她的守|宫砂没了!他又狠狠地咬了咬牙,把笔丢开,冷冷地问道:“查出来没有,谁下的药?” 顺儿摇了摇头,又连忙说:“皇上,奴才用命担保,那瓶子真的没离开过奴才的手。” 安阳煜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窗前,看着那烧起来的漫天红霞。云雪裳中的那种药叫七夜,这药xing会持续七天,因为药性喜阴,所以在每天晚上发作,白天却无事。 只是,他实在没有心思去碰她!一点也不想! “皇上,在哪里用晚膳?”顺儿见他还未有回宫的意思,便轻声问道。 “去皇贵妃那里。”安阳煜转过身来,慢慢往御书房外走去。 传旨的太监连忙去云菲那里通传了,待安阳煜到那里的时候,云菲霜已经打扮停当,只是依然带着面纱,在宫外跪着迎接圣驾。 “起来吧,你身子也未好。”安阳煜低声说道,伸手 扶起了她。 云菲霜怯生生地一笑,主动把手塞到了他的手里,安阳煜倒是一楞,接着便握住了,带着她往殿内走去。 准备的都是安阳煜素日爱吃的菜肴,依着他的习惯,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安阳煜让桌子上面摆摆得满满的,只是希望自己独自坐在桌前时,不会显得太寂寞。以前虽然后宫美人成堆,可每一个都是太后的人。这时身边有了一个善解人意,而且一心爱着他的女人,他应该感觉到满足,可是他还是觉得孤单。 坐上了这高高的宝座,他却突然非常怀念以前的日子,他爬上那高高的树梢,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上衣半敞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感觉。 那时候,树下会有一个女孩子在下面叉着腰,大声骂着他:“你这个臭小子,还不快下来,跌坏了我可不会管你。” 他没有跌下来,可是那女子也没有再管过他,就像一阵青烟,在这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说,她死了。 他总是有些不信,曾经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孩子,让他觉得不孤单的女孩子,怎么会丢下他,死了呢? 可是,他找了好几年,却没找到一丁点她的消息。 或许,她真的死了吧?太后总是这样,把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处死,让他乖乖地听她的话。 见久久不动,云菲霜轻轻地推了推他的手,柔声说道:“皇上,菜不好吃么?要不要臣妾亲自去炒几个小菜上来?” 安阳煜以前总说她的菜炒得好吃,若不是手上有伤,今儿她也会亲自准备晚膳的。安阳煜侧过脸看了看她,摇了摇头,端起碗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云菲霜总是很安静,他若不说话,她是不太主动说话的,所以从他进飞霞宫开始,到吃完饭为止,两个人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天色很快就沉了下来。 安阳煜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朕回去了,改日来看你。” “皇上……” 云菲霜想说,要么歇在这里吧,可是,这句话在唇边绕了好久也没能绕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安阳煜的身影快步出了那扇门。 “去瞧瞧,皇上去了哪里?”半晌,她才闷闷地说道。 一个宫女立刻就转身追了出去,云菲霜站起来,转身看向了铜镜,慢慢地取下了脸上的面纱,左脸上有一个十字形的新鲜 疤痕,这是那几日上刑的时候被割的,背上,手上都有。御医说,要这些疤痕消除,还得要很长的日子,那时候,她就人老色衰,再也引不起安阳煜的注意了! “娘娘,皇上回天龙宫了。”先前那位宫女小步跑着,到了她面前,小心地回着话。 云菲霜坐下去,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面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住。 ——————————分界线———————————— 夜,一点点吞噬了天幕。 云雪裳又开始陷入那种灼热的痛楚之中,一股力量急于寻找到发泄的出口,却总是寻不到地方。 安阳煜刚踏进了天龙宫,就听到了云雪裳压抑而尖锐的声音,就像她的那只小白猫发脾气时的叫声。 他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去堵住她的嘴。” 顺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奴才以为,不如送云姑娘去别处吧。” 安阳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斥责道:“朕还要等沈璃尘再来。” “哦,奴才遵旨。” 顺儿这才转身往云雪裳的房间跑去。皇上此刻就是嘴硬,什么等沈璃尘来,天龙宫的防御加强了几倍,分明就是不想送她走。真不明白,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还有什么好挂念、好舍不得的。 顺儿推开门一瞧,立刻尴尬地退了出来。云雪裳身上的薄被已经滑到了地上,身子又微微往内侧着,那曲线玲珑得让他这个……太监也不由得面红心跳起来。 安阳煜正站在殿门口看着这边,一瞧他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愈加烦躁,干脆转身进了屋子,不再管这边。 夜愈深,云雪裳身上的七夜就愈加厉害,灼热,滚烫,急于发xie的yu望折磨得她不停地用脑袋去碰撞床头。 这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还会发作?而且比昨日更加厉害,难不成她云雪裳要死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流药上面? 可是,她云雪裳不是太亏了么?她还没真正嫁过人,还不知道男女欢|好到底是啥滋味,咋能因为这个而死了呢? 她努力偏过了头,试图用嘴去咬手腕上的红绸,绑得太紧,而她身子软得要命,哪里咬得开? 门外面,安阳煜恨恨地收回了已经挨在门上的手,为什么要去看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臭狐狸,烂狐狸,下||流,卑鄙,无 耻……”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在从门缝里钻出来,顿时挑起了安阳煜的怒火,都成这样了,还忘不了抵毁他! 他猛地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烛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上晃动着。 “臭狐狸。” 云雪裳努力睁了睁眼睛,看向了他,他是来看笑话的吧?自己是杀了他爹,还是杀了他娘,居然如此卑鄙! “你不是男人!” 她从喉咙里又挤出一句话来,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瞪着安阳煜。 可是,她现在的模样太媚,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像一把柔软的丝,缠上了安阳煜的耳朵。 安阳煜走到了榻边上,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向了她。云雪裳心里还存有几分清醒,可不能让他再看了自己的糗样,不让他得逞! “朕是不是男人,你怎么会不知道,或者,你心里,只有沈璃尘才是……男人?” 无聊,莫名其妙!看他那双狐狸眼睛,心里不定又在冒什么坏水来欺负她,折腾她!她紧紧地合拢了双腿,闭上了眼睛,紧咬住了双唇,拼命忍着那体内灼|人的烫。 安阳煜冷笑起来,倒真是硬气!居然还能忍! 哪里真能忍多久?本来药xing就已经很猛了,忍得云雪裳那双唇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往外渗着血丝。 “要不要朕来帮你?”安阳煜俯下身来,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低低地说道。 “不要脸,滚。”云雪裳恼极了,但这声音软糯,不像骂人,到像是……对着情郎打情骂俏。 安阳煜的喉咙有些发紧,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朕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朕帮你?” “我便是死了,也不要你碰我。”云雪裳干脆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谓什么害怕、什么活命了,她云雪裳的尊严从来都是被安阳煜踩在脚下,她不要再被他这样侮辱。 安阳煜直起腰来,目光挪到她光洁的左手臂上,冷冷地问道:“还等着你的璃王?你这个毫无廉耻的女人,主动xian身给了他,又能如何?他一样会娶赤月国公主为妻,成为赤月国的驸马,而不是你!” “你才xian身给他……” 云雪裳听得大怒,这人真是越来越厚脸皮,怎么还编排出这些谎言来?她忘了自己的手是被绑着的, 只知道使劲抬起手来,想去一巴掌盖得这臭狐狸分不清天南地北。 可是,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滑过 了自己的左手臂,顿时怔住了,她的守宫砂去哪里了?自然,没有一个女人成天无事是扒了自己的衣服看守宫砂在不在的,何况她这一日被七夜之媚折腾得死去活来,只剩下半条命。 安阳煜看着她的表情,冷笑了起来,伸手就掐住了她的下颌,讽刺道:“装不下去了?还是,只有沈璃尘才能满足你这个……dang妇?” 真难听!他才是dang男! “你血口喷人!龌|龊之极!” 云雪裳晃着脑袋,想摆脱他的钳制,可是他抓得太紧了,身上那男子特有的味道又不停地往她的鼻中钻, “骂吧,朕会让你来求朕的!” 安阳煜松开了手,拍了拍她滚烫的脸,他也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就压到她的身上去……她的身体,他也想念了很久,那么那么容易就能让他燃烧起来的身体,却让沈璃尘给占去了,而且就在他差点死于剧毒的时候! 重重地甩上门,他气冲冲地出了云雪裳的房间。 这晚上,最难熬的事是,云雪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的守宫砂跑哪里去了?她并不是那种失了贞洁便一定要寻死觅活的人,可是,这贞洁去了哪里自己总不能如此糊涂吧?传出去,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居然不知道和哪个男人睡了觉!难不成真是沈璃尘?自己脑子被烧坏了,所以不记得了吗? 可是,想了许久,她实在没有做出那种事啊!莫非和男人看看烟火,放放风筝也能让女人失贞?拜托,她云雪裳不是那样迂腐愚昧的人! 一夜,让她的眼睛赤红,又有浓浓的黑眼圈。 昨儿难受完,白天还能入眠,而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看着窗外那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听着他上朝而去的匆匆步履声,她的心,一点点地沉到谷底。 七|夜之媚,她还要这样受五夜的折磨! ——————————————分界线———————————————— 晨暮交替,云雪裳最害怕的晚上又来临了。 今儿安狐狸哪里也没去,就在天龙宫里。 安狐狸亲政以来,仅几天就已经连颁十七道旨意,免赋税,开大考,选贤能,广济难民……朝中呈一片欣欣向荣之气,今儿 他就在天龙宫侧殿里宴请新进京的士子们。 而后宫中,又新选入了数百宫女妃嫔。他选美人非常苛刻,绝对不要显赫的家世,多为学士或商家之女,模样又一定要万里挑一,所以层层筛选了来,数百人到了他的面前时也只剩下十余人了。 如今正陪在他身边的,正是这些新鲜的美人们。 丝竹歌舞,彩袖霓裳,mei眼秋波,他端着金樽,目光却越过这些舞姿绰约的舞伎身上,到了殿外那片月色之中。 云雪裳已经被挪到了离安阳煜稍远的房间里住着,她放下了茶碗,关上了窗户,把那烦人的声音关在了外面。 一轮月,冰冰寒寒。 今年的春天一点也不暖和! 七夜之媚应该就快发作了吧?她走回了榻前,手伸到枕头底下,握了握那个小泥人,然后才把手伸到了两个宫女面前,任她们把自己绑上! 她已经知道为什么要绑住自己了,如果她的手脚能动……她身上将无一寸完好的肌肤,她会用手指去拼命挠,想止住这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酥痒。 可是,她一定能熬过去的,不过是七夜而已。 她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开始静静等待那痛的降临。 这么倒霉的事都经历过了,想来,今后自己遇到啥事也不会怕了。 那边的乐声,换成了一支欢快而急促的调调,透过一切细小的缝隙,钻进了她的屋子里,随着身体上那慢慢泛起的酥|||痒,开始折磨起她来。 那媚的灼||热,从肌肤往骨髓中渗去,越来越烫,她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 一大片桃林,桃花瓣儿片片落下,缤纷地在地上铺出一张花瓣的床来。她看到自己正缓缓地倒向那柔软清香的花瓣床上。有一个男子,从桃林里缓缓走出,动作优雅地解开了腰带,然后俯在了她的身上。 她伸手抱住了这男子,勾住了他的腰肢,无声地邀请着他。 感觉如此真实,她甚至感觉到了男子那真实的火烫的大手到了自己的脸上,轻抚着,然后慢慢下滑…… “臭狐狸,我会报仇的。” 她喃喃地说着,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似是幻觉,又似是真实,真的有个男子正在急吼吼地褪着衣衫,往她的身上扑来。 残存的理智让她猛地打了个激棱,可是想仔细看看,却又实在是看不清。手腕,突然就被解放了,那人 解开了她手上的红绸,接着便是脚上的! “谁?”她小声问着:“沈璃尘么?” 来人并不作声,一把抱住她大步就往外走去。 哗啦啦一声响,她跌进了冰凉的水中,那凉扑头盖脑地把她包围住,春寒料峭的天气,她却感觉到了一种极致的舒适。 她久久地闷在这冰水里,直到无法呼吸时才冒出水来。 是谁这么好心?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人!这又是哪里?她打量着面前的一切,自己呆着的地方是一方小池,池子四周蹲有几只玉雕的小狮兽,兽嘴往外流着清清的水,落在池中,溅起一片晶莹水花儿。 池子四周悬着层层的白纱,只一盏青铜灯,豆大的亮光微微晃悠着,让她对白纱外面的情形看得并不是太清。 “臭狐狸,烂狐狸。” 她暗骂了一声,又侧过自己的手臂来,轻抚着那手臂上原本有朱砂痣的地方。 暗处,安阳煜黑着脸,双手负在背后,冷冷地看着她,她的声音那么大,大到他坐在喧闹的人群中都听得如此清晰……自然,只是他一个人能“听见”。他只要一想到她在榻上扭曲的模样,就让他食不知味,坐不下去了。 见她轻抚手臂,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中了七夜之媚的时候居然还会装! 突然,他看到云雪裳慢慢地抬起一只腿来,而另一只手居然就往自己的腿|jian去了……情形一下子又变得you人起来。 他的喉中有些发紧,这女人倒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怎么就放dang至此了呢? 可是,云雪裳哪里是他想像中的那样,她不过是想试试……自己那层mo到底还在不在!哪里能真做个糊涂虫呢? 纤细的食指慢慢地往里面钻进去,痛……她皱了皱眉,继续往里面探去,可是,这样的动作,又猛然间触动了那七夜之媚,那滚烫从深处开始燃起,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至! 啊! 她被剧痛给击倒,飞快地撤出了手指,用力地尖叫着,拍打起池水来。而此时水面上浮起一些血色…… 她居然自己把自己的zhen洁给弄没了……她欲哭无泪,看着那些血色,呆若木鸡! 这回,可真说不清了 ☆、终于把不应该做的事做了【94】 暗处,安阳煜再也忍不下去了,这女人,存心要了他的命!宁愿要手指,也不要他的帮助! 他缓缓走了出来,到了那了冰池的边上,云雪裳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他。 突然,她一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脚,安阳煜没防备,居然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扑嗵一下掉进了水池中窒。 “安阳煜,你不是想整我么?” 云雪裳喘着气,慢慢地又把她自己沉入了水里,青丝在水中漂起,如海藻。 安阳煜从水中站起来,一把她捞起,疯狂的yu火,在刹那间就将二人湮没…… “看清楚,云雪裳,是朕!”他掐住云雪裳的下颌,沙哑地说道。 “是朕……”云雪裳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哪里还有神智? “去他妈的沈璃尘!戛” 安阳煜看着她娇|媚入骨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下去?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俯身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嘴。在她的唇瓣间攻城掠地,长驱直入…… 她是这样滚烫,新鲜,柔软,香甜。 虽然,他知道她是被药控制了,可是这样的她也激起了心底最原始的冲|动,他的动作也愈加生猛了一些…… 这丫头,真和别人偷过欢吗?怎么如此生涩? 他吸了口气,尽量让动作轻一些,可当他缓缓推进去的时候,表情立刻就凝固住了,她到底是不是第一次?似乎是有阻拦,可是再进去,又不像是…… 此时她媚态万千,如果想从她的反应上来分辨,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犹豫了半天,开始后悔起来,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可笑的条件,即使自己当时碰了她又如何?也不至于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安狐狸,你不是男人,你用这种办法……想要么?我要你要个够!”而云雪裳身子猛地一颤,喘着气,在他耳畔说着。 此时,她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这是一种,极欢快,又极疼痛的感觉! 她低下头,齿用了些力,开始咬他,从他的唇到了他的肩膀,狠狠地,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七夜之媚,在男子真正碰触到她之后,药xing以最疯狂的状态爆发出来!她完全没了意识。 一切,安阳煜都已经无法控制了。 可是,是这样的痛呵! 云雪裳情不自禁地往后仰去,她开始尖叫着,手指紧紧地掐着 他的肩。 安阳煜又是一个用力,云雪裳拼命开始捶打起他来,不过是幻觉,为何痛至此? 她越打,他就越勇猛…… “沈璃尘……” 迷糊中,云雪裳唤了一声。 只这细细一声,又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安阳煜,他的热情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戛然而止,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紧拧起了浓眉,神色狠戾难看。 “不要走。”云雪裳又贴了过来,伸手去抓他的肩膀。 他挥手打开她伸来的小手,冷冷地斥责道:“下jian!” 当然是下贱,否则怎么会与他疯狂如此的时候还要喊沈璃尘的名字?难不成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放||浪形骸? 云雪裳被重新推回那冰冷的水里,意识渐渐散开,人慢慢往水底沉去。 ————————————————————分界线—————————————————————— 云雪裳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几乎像是要散架了样。 她眨了眨眼睛,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爬起来,抓起了床边小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光着身子的,而且,身上有许多红红紫紫的印记,尤其是腿|中间,尤为的痛! 发生了什么事?幻觉也能导致这样的情形?还是从窗户里爬进了男人,把自己非礼了? 本就糊涂,现在更糊涂了!想了许久,也只记得自己似乎泡到了一个小池子里,然后便是有一个人跳下了水…… 猛地瞪大了眼睛,莫非是安狐狸? 是,这皇宫大院,还有谁有这样的狗色胆? 心,狂跳了起来,她跳下了榻,抓过小铜镜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是,这就是云|雨之后的模样,她见过虹姑娘遇到粗鲁的客人后身上的模样,吻痕,掐痕…… 死狐狸,终是让他得逞了! 她气极了,用力地把铜镜丢开,拉开门就要冲去找他论理。 脚刚迈出去,她就镇定了下来,这样去,若他不承认,反咬自己和别人……那她就有口说不清了! “姑娘,用膳了。” 几名宫女捧着膳食走近来,用了难得的温和的口气,手中那食盒里,也是难得的好菜色。 作贼心虚的臭狐狸!前两日怎么不见有这般好心 ? 她退了回来,坐回了桌前,盯着那些饭菜,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并不是那种失了zhen洁便要死要活,觉得天塌下来的人,只是觉得被臭狐狸这样暗算了,实在太不值得!便是真去死……也要拉他去垫背! “咕噜……” 肚子开始抗议了,那样疯狂了一晚上,实在是消耗力气的。 吃饱饭,再想法子! 她恨恨地抓起了筷子,大口地扒起饭来。 “云姑娘,皇上召您过去。”不多会儿,又有两名宫女走进来,低声说道。 云雪裳坚持用完了饭,才跟着宫女到了安阳煜面前,他正歪在长长的软榻上看奏折。听到声音,便略略挥了下手,殿中的奴才们便齐齐退了出去。 “小猫儿,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他继续看着折子,头也不抬地沉声说道。她曾以为会是沈璃尘坐到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来的吧,她太低估他。 “皇上深谋远虑,奴婢想,很多人都未想到有这一天。” 云雪裳清脆地答道,深谋远虑几个字特地说得很重,他,就是一只狐狸。 安阳煜低笑了起来,把折子扔到她的面前,沉声说道:“瞧瞧这个。” 云雪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折子为何要给她看?弯腰捡起折子,打开,是一位大臣力劝安阳煜不要应邀参加赤月国公主的大婚典礼。 两国之间常有摩擦,边境处小战不断,不定哪天就会爆发一场大战。赤月国公主大婚只怕是陷阱,诱他前去,大越国刚刚经历一场动荡,若他被捉,大越国内必乱,那时的局势就不好说了。 她的目光落在折子上的一个名字上,沈璃尘?她猛然想到安阳煜前日对自己说的,沈璃尘要娶赤月国公主为妻,原来这是真的呀!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沈璃尘不是说喜欢自己么?难道也是说说而已?也对,男人原本就可以喜欢七个八个的,再娶上十个二十个的,不足为奇,沈璃尘长得再帅气,也只是普通的男人罢了。 安阳煜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模样,嘲讽地说道: “他的皇后,你怕是当不了了。” 他这也知道,素日里却得那样可怜兮兮,故意引人同情他!云雪裳吸了口气,把折子放回他的身边,轻言软语地说道: “是,是奴婢妄想而已。” 安阳煜一听,倒怔了一下,怎么没脾 气了?被七夜之媚剪了她尖尖的爪子了? “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要奴婢去做?” 云雪裳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装吧!安阳煜冷哼了一声,指了指书案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折子和书说道:“去收拾干净。” 行,做苦力我愿意,只是别想着再能占着我的便宜。云雪裳乖乖地过去干起活儿来,堆得小山一般的折子,他都不在御书房里批折子,搬这里来干什么?无事就压榨奴才们的劳动力,搬来搬去的,不要流汗花力气么? 跛着脚来来回回地走着,因为脚趾头间都塞了棉花,以免伤口互相触碰到,所以顺儿找了双大大的鞋给她趿着,一走起来就啪啦啪啦地响。 安阳煜再无心看折子了,目光就随着她一跛一跛的身影在殿里来来回回。 好像许久之前,他就想像过这样的场景,他批折子,她……当然前提是轻手轻脚,不是跛成这般模样,还是为那个男人受的伤。 皱了皱眉,起身,从架子上拿起了一个青花小瓷瓶,这是中午让御医送来的,他把瓶子往云雪裳身上丢去,沉声说道:“拿去,三日可痊愈。” 那瓶破药膏,既没治好她的脚趾头,又让她在晚上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全托安狐狸的福,他给的东西,她哪里还敢用!她的脸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把东西捡起来,双手恭敬地捧着,认真地磕头谢了恩,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安阳煜皱着眉看着她这番模样,她越恭敬,就表示她越愤怒,说不定此时心里已经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问侯了个遍! 她那句“你大爷的”,他可是记忆犹新!想过很多种她,独没想过,会骂脏话的她! 不对,还有那媚得让他无法控制的她! 他强迫自己赶走脑中那一幕幕chun*色无边的画面,抓起了折子。 “启奏皇上,奴婢已经清理完了,请皇上过目。” 云雪裳的声音响起来,他抬头一看,书案上摆得整整齐齐,她跪在面前恭恭敬敬。 “嗯。”他从鼻中挤出了一声冷哼,却并未让她起来。 “皇上,轩辕将军来了。”顺儿走进来,低声说道。 “请。”安阳煜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笑容,低声说着,又看了一眼云雪裳,低斥道:“出去。” “遵旨。”云雪裳低眉顺眼地答着,弓着腰慢慢退了 出去。 “我说云姑娘,早如此温柔,皇上早就爱极了,何苦呢?”顺儿扁了扁嘴,讥笑着说道。 “是,顺儿公公教训得是,顺儿公公教诲,雪裳谨记在心。” 顺儿见她模样尊敬,便满意地嗯了一声,可是,这时候他又隐隐地觉得云雪裳的这份温驯模样有些古怪。 正想着,脚下一滑,人就直直地往台阶下面滚去了。 “顺儿公公,你怎么了?” 云雪裳连忙喊着,一瘸一拐地就往台阶下面走。 殿门口,轩辕辰风瞪圆了双目看着云雪裳,他分明看到这个女人悄悄地丢了颗珠子到顺儿的脚下…… 果然是个狡猾的女人! 云雪裳刚巧转过头来偷笑,那目中的狡黠光芒闪烁,和轩辕辰风的目光一对上,立刻就垂下了眼帘,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安阳煜如果真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给他脚下也扔颗珠子,让他摔一跤,会是什么模样?轩辕辰风突然来了劲,一直看着云雪裳跛着回了房,他才收回了目光。 “好看?”低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嗯,有趣。”他下意识地笑着说道。 呃?说完,他便一个转身,对上安阳煜有些怒气的双目,连忙跪下去行礼: “臣,参见皇上,吾皇……” “行了,滚进来!”安阳煜打断了他毫不真诚的跪拜,快步回了大殿。 “三哥。”轩辕辰风跳起来,大步追进去,快速说道:“听说你要去观礼,你是被毒坏了脑袋么?瞧不出那是个陷阱?” “你才被毒坏了脑袋!” 重重地摔门声响过之后,那大殿紧闭,把二人的谈话关在了殿内。 云雪裳轻轻地关上了窗,她还真没想到世间还有第二个不怕安阳煜的人,不过她觉得轩辕辰风的话对极了,安阳煜就是被血罗烟熏坏了脑袋,绝对的不正常! “云雪裳,这是你的吧?” 门被重重地拍响,顺儿的声音在外面喳喳呼呼地响起来,云雪裳从门缝看出去,顺儿正举着她丢下的那颗小珍珠,一脸乌青地拍打着门。她有些头疼起来,方才猛然发现这轩辕辰风正朝自己看,所以便忘了去拾扔的那颗小珠子,现在好,臭顺儿找上门来了。 “轻些声音,也不怕惊动了皇上,打你二十大板。” 她拉开了些门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顺儿的脸色顿时由青到红,涨得猪肝一般,他恨恨地把那小珠子往地上一扔,恼声说道: “洒家以后找你算帐,皇上问你,让你回屋了么?” 那,自是没有。 云雪裳只好拉开门走了出来,随着顺儿站到了安阳煜的寝宫门口。 她受的刑都奇怪,比如床||刑……被捆在床上,然后便是这站刑!一站好几个时辰! 他二人在殿中关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其间不时传来二人的爽朗的笑声,这是云雪裳听到过的,安阳煜最放松、最开怀的笑声。 原来,他是会真心的笑的呀!其间,似乎还有桌椅翻倒的声音……打架?接着,这声音越来越怪,成了哼哼唧唧,再接着,便悄无声息了。 好奇怪! 可是,两个大男人关在殿中这么长时间,又非在谈论国事家事,那么,非……淫即荡,也不会有啥好事!咦,她打了个冷战,往前挪了挪。 能睡便不会坐,能坐便不会站的云雪裳,现在内心充满了悲哀,她仰头看着那碧蓝的天,想着折子上那沈璃尘的名字,还有那只听说过的赤月国。 听说,那也是个极美的地方,有碧蓝的海,你去看过大海么?书中写着,大海层层波涛涌上来的时候,拍打着白色的海滩,有海鸟啾啾叫着飞过…… “吱嘎……” 一声闷响,殿门被拉开了,轩辕辰风大步走出来,云雪裳眼尖地发现,他的唇角居然有些红印子,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巴巴。而随后而来的安阳煜也是一样的,腰带居然都系得松松的! 她顿时感觉到鸡皮疙瘩顿时掉了满地,不会吧,安阳煜真有这样的爱好?断袖之癖? 脏! 云雪裳想到,昨天晚上她还和安阳煜翻云覆雨,这身上顿时像被粘了层粘稠的脏物一般,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唔…… 这股恶心的感觉终是没忍住,她掩着嘴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一边狂吐了起来。 “大胆,放肆,来人,快点把她拖下去!” 顺儿在后面大声说道,立刻就有几个宫婢上前来拽着她就往一边走。 “快快快,还不快冲洗干净!” 顺儿瞧着安阳煜那愈来愈难看的脸色,连忙主动去清理污物了,这时候站在他身边,只会 被火烧着。 很快,这大殿门口,就只剩下云雪裳和安阳煜这对冤家了。 冤家…… 安阳煜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如果云雪裳能真正对他温柔一些就好了……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抓住 了她的手腕,仔细地听起了她的脉搏。 他听得那样认真,良久才放下来,轻轻地舒了口气,只是有些着凉,不是有了身孕。 云雪裳是咬着牙关,才忍着没甩开他的手。她实在不能想像,他抱着轩辕辰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恶心……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安阳煜立刻甩开了手,走到一边,皱着眉,厌恶地看着她。 “谁会先说话?”轩辕辰风从拐角处探出脑袋来,低声说道。 接着,顺儿的脑袋也探了出来,小声说:“皇上。” “五两银子?”轩辕辰风眯了眯眼睛。 “好!”顺儿立刻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只见安阳煜往前走了一步,走向了云雪裳。 “你输了。” 顺儿公公立刻得意地伸出了手,可是皇上这回速度也忒快了些。 “传太医,该滚的快滚!” 安阳煜冲着顺儿藏身的方向斥责道。 说话间,云雪裳吐得更厉害了,想来是昨天在冰泉池里泡得太久,他有内力,可以抵御那寒气,可是她只是因为媚毒才感觉不到那泉的冰冷,到了今天,这寒气才会攻上心来。 “快,快些拿来,奴才要去办差事了。” 顺儿立刻向轩辕辰风伸出了手。 “真不明白这水性扬花的女人有什么好,皇上偏要留着她!” 轩辕辰风掏了银子来拍到顺儿的手中,顺儿笑眯眯地收进怀里,扬了扬下巴,神气活现地说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大将军得问皇上,还有,刚刚谁打赢了?” “自然是本将军。” 轩辕辰风脸红了红,快速地说道,转身就往外走: “好生伺侯好皇上,别让那女人缠着皇上,红颜祸水,非善类!” 他这句话声音有些大,被安阳煜和云雪裳听了个正着,二人恨恨对望一眼,掉开了头。 冤家! ☆、只有她敢做这样的事【95】 托安阳煜的福,云雪裳不仅有伤风药可吃,还可以洗热水澡了。 一只大大的浴|桶搬进了她的屋子里,滚热的水满满地装了一桶。她舒服地泡在水里,那似是被车轮子碾过的身子此时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她想活着出去,只能低头。 “云姑娘,这药放哪里?” 一个宫女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了进来,轻声问道皆。 “就搁桌子上吧,谢谢姐姐。”云雪裳连忙说道。 宫女刚放下碗,云雪裳又说道:“姐姐可否过来一下,雪裳有事相求。父” 宫女转身走了过来,雪裳立刻褪下了手上的一只玉镯子递给这宫女,笑着说道: “姐姐,雪裳以后还要多靠姐姐照顾。” 宫女倒也不客气,接过了镯子才说道:“云姑娘,皇上说了,只要是云姑娘打赏的东西,我们都接着,不过只要是云姑娘想问的事,想去的地方,都不成!” 啊……死狐狸,臭狐狸,烂狐狸……云雪裳的脸涨得通红,蹭地一下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她身上通共就得这一对玉镯子值钱了。 宫女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她的房间,剩她一个人在浴桶里狠狠地踩着水花儿。 那镯子很快便呈到了安阳煜的面前,当然,他面前还有云雪裳书,云雪裳的金票,云雪裳那只大箱子…… 他举着玉镯子把玩了半天,才放进了那只大箱子,然后锁好,令顺儿他们把箱子抬进去收好。 她的一切,都是他的!想出宫?想跟那个男人跑掉?安阳煜失去过一次了,这一次,用抢的,强的,啥都好,就是不让她走! 这个念头一出来,安阳煜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他这算什么?一个大男人,成天和一个小女人过不去……他干咳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她住的方向,那窗户上面印出她的影子来,跛着,晃来晃去,手臂挥舞着,他的唇角上扬,似乎看到了那个面上极度愤怒的她,正在气得跳脚的模样。 “皇上,今儿召哪位娘娘过来伺侯皇上?” 顺儿带着几个太监,捧着金盘过来,上面整齐地放着后宫嫔妃的绿头牌。 安阳煜随手翻了一块,名字陌生极了,宫里啥时候多了这么多不认得的女人?他丢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不要了,朕静一静。” “那, 奴才让云姑娘过来伺侯皇上吧。”顺儿向云雪裳房间的方向呶了呶嘴。 “不用了。” 安阳煜看了看天色,正一点点暗下来,她的毒二更就会发作,今天晚上怎么办?只是,昨天晚上她那声沈璃尘,让他今天一整天都处于烦躁之中,还要再去听一次么? 什么时候,可以把沈璃尘这个名字从她心里剪掉? 还有,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她和沈璃尘有过肌肤之亲的事吗? 他坐到了摇椅上面,吱嘎吱嘎地摇动起来。 大越国刚刚发生大变,沈璃尘是什么时候和赤月国有了联姻的想法的,又为何这么快就能付诸行动?到底是真,还是假? 灯蕊儿跳得欢快,影子在他的脚边蜷着,突然,隐隐有几声细细的小猫的叫声传了进来,他寻声看去,只见远处一只白色的影子正飞快地往云雪裳的屋里跑。 “皇上,好像是云姑娘那只小猫儿,侍卫们没拦住它。”顺儿小心地说道。 是她的小饺子,他皱了皱眉,想起了那晚云雪裳抱着小饺子哭着说宫中她总共只这么一个伴儿了…… 他的心略软了些,算了,这点事还是可以由着她去的。 他挥了挥手,让顺儿退了下去,自己开始看起赤月国的地图来。赤月国这些年来在皇帝司空慎的治理下,国力已经开始超过大越国,近年来在边境的争战中,赤月国夺去了不少重要关卡城镇,他得好好想想,如何扳回败势,阻止赤月国的进一步扩张。 小饺子进了云雪裳的房间,她惊喜极了,这小东西还是忘不了自己,有时候,畜牲要比人要重感情得多!想自己那爹爹,是绝对不会想着来看自己一眼的。 小饺子跳上了她的榻,在上面撒着欢儿的跑,她笑了起来,也坐到了榻上,逗弄小饺子玩了起来。 “臭猫儿,我们两个好不好?你帮我去抓只老鼠放他床||上去好不好?” 一人一猫闹累了,云雪裳躺在床上,把小饺子搁在自己的身上,抚着她的背小声说着,小饺子瞪着圆圆的眼睛也盯着她看着,突然,云雪裳发现小饺子脖子上面系小铜哨中有白色丝绢探了出来。 她轻轻地一拉那白丝绢儿,一张手指大小的白色丝绸条儿便展现在她的眼前,上面还写了一行小字。 她楞了楞神,拿着丝绢凑到了灯前,只见上面写着: “杀安,尽快行之。” 杀安?杀安阳煜?这是谁给她递进来的?天下已定,还有谁想要安阳煜的命,是沈璃尘么?可是沈璃尘怎么会让自己动手? 她把丝绢揉成一团,看了看他寝宫的方向,他并不没坐在窗前看书。她想了想,便把丝绸放进了烛火中,看着它燃成了一团小火球。 “烧什么?” 安阳煜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 她连忙缩回手,把那火球儿扔到地上,白白的丝绢很快便成了一片薄薄的灰色,风一吹,便散开了。 安阳煜的目光滑过她强行镇定的脸,落到了那飞散的薄灰上面。他听了一下午她的笑声,这些天来,安阳煜第一次听到她笑,清脆极了,就像她那天和沈璃尘一起放风筝的时候的笑声一样。 沈璃尘可以让她笑,小饺子可以让她笑,就连顺儿有时候也能和她开开玩笑,唯独他……在她的世界之外。 “回皇上的话,没什么。”云雪裳轻声回着,人站在原地,没有要打开门的意思。 “开门。”安阳煜见她不动,便直接了当地说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今天不当值。” 云雪裳的声音更小了,月亮正在慢慢往上爬,她的七夜之媚很快便要发作了!可是声音还未落,眼前便一花,安阳煜已经从窗口跳了进来。 安阳家的男人真是有趣,这安阳煜都做皇帝了,还忘不了翻女人窗户这些恶趣味的事情!不过,让云雪裳惊讶的是,他的轻功居然如此之好! 这时,云雪裳脑中猛地闪过了一个身影,那个白色锦衣人,他的轻功路子和安阳煜的好像!也是这般的利落,难道他就是安阳煜?不对,她分明记得那白衣人叫安阳煜为废物! 安阳煜走上前去,用脚拔了拔小饺子,目光落在它脖子上那枚铜哨上。 两个人静默地站着,小饺子是怕安阳煜的,一动不动地趴在墙底下,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穿梭,灯芯炸响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响着。 安阳煜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书案上,那狐狸眼睛里的光芒便灼灼起来。 云雪裳心里有些发虚,这厮现在正处于得意的状态,早不是过去那蜇伏的臭狐狸了,若惹他了,自己是讨不了半分好的。 她一面想,一面慢慢后挪,轻轻伸手去,想遮住书案上那幅画儿。 这原本是他的一间小书房,窗边有书案,云雪裳 白天太郁闷,一时兴起便画了几笔,青山脚下碧波荡漾,水面上一叶小舟,舟上有一人持剑而立,不过是她的那些江湖梦罢了。 她的琴棋书画都很棒,毕竟她那老爹是当今一大才子,又为了让她今后嫁入贵族,所以从小就攒了劲儿逼她学这些,她对这些谈不上喜欢,可是……对字画这两样,她总觉得今后她的大侠一定喜欢这样的女子,所以便也学得认真,十几年下来,画儿也颇有几分自己的风格了。 那又如何,画得再好,也不过是女子,成不了名家!尤其是……这画中的男子穿了件紫色的锦衣,扎眼极了!他把画儿丢开,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云雪裳弄了条丝巾绑在脖子上,用来遮挡住昨天疯狂后留下的印记。 她是聪明的,不对,应该是狡黠的。她绝对应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整天下来,她都装出了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既不学有的女人那般哭哭啼啼,也没来找他问个明白清楚,到底是害怕,还是真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也对,她本就对这种事看得开……dang妇!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表情便有些凶狠起来。 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云雪裳立刻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安阳煜一声讥笑,身形一动,她没能躲开,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安阳煜也不说话,直接就开始动作,把她往床|上一摁,一把就扯下了她脖子上的丝巾,然后开始掀她的裙子。 “皇上要做什么?” 云雪裳的脸涨得通红,恼怒极了,安狐狸前辈子一定是……种||猪……不对,是没有那种能力的猪,所以这辈子才攒了劲儿的来玩女人,是来翻本的。 天可怜见,她只是想想,绝对没有想过要说出来!可是,安阳煜的耳朵为什么这么尖?她这几句话不过是含糊地在嘴里转了一圈,居然就让他听明白了! “原来猫爪子没剪掉。” 可是,在此时,她除了能伸长爪子挠一挠,还能怎么样?终有一天,他让她服服贴贴成为他的人。安阳煜讥笑着,拉过了那床上的红绸,亲手把她绑了起来。 “皇上,你非得和奴婢过不去么?你都得了天下,有了满宫的美人,何苦非来折磨奴婢?” 云雪裳咬着牙,气哼哼地瞪着他,她才不想自己那种模样再让他看见。 “朕是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安阳煜倒也不害臊,声音还说得挺大。 屋外面,顺儿扁了扁嘴,就安阳煜和云雪裳相处时偶尔摆出的那些无赖样儿,谁能想像得到他那天高举宝剑,低吼出那声让人胆寒的杀字的模样? 谁能想像出,他在斩杀敌手,血染龙袍时那犹如阎罗一般的狠劲儿? 人前人后的安阳煜,从来都不同……不对,是在别人面前,和在云雪裳面前,从来都不同。 他开始扯她脚上的裹脚布,然后拿出一只小瓶来,单手拇指一推,便打开了塞子,把里面的药膏倒了出来,粗鲁地就往她的脚上抹。 安阳煜知道,他给她的那瓶药,她一回屋就砸了个稀碎,现在那墙边上还有细细的瓶子的碎片呢! 疼死了!云雪裳急促地喘着气,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就这样被他欺负着,不如……她猛地抬起了脚来,往他的脸上踹去,小脚儿连同脚上的药膏毫不留情地就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个刁奴!” 安阳煜恼了,一把抓住她的脚就往上一推,长裙从腿上滑下来,而他的身体就卡在她的腿||之间,这回子两个人同时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走开走开。” 云雪裳别开脸,连连蹬起腿来,只觉得脸上脖子上身上全烧了起来。 安阳煜盯着她涨得红红的脸庞,抓着她脚踝的手却更用力了。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踹的是皇上,云雪裳只得沉默了下来,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长一短,一深一浅,两双眼睛紧紧地对望着。 当然,不会是缠绵的对望,仅仅是……互相气恼地瞪着。 云雪裳气恼安阳煜不像个男人,成天欺负她取乐。 安阳煜气恼云雪裳不知廉耻,生生丢了那守宫砂! 越想,二人就越气,突然,安阳煜的呼吸变得沉了起来,他的身子慢慢地压下来,扳住了她的脸,一个长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长驱直入,霸道而果断。 云雪裳用力地挣扎起来,可是只挣扎了几下,便有一股酥痒的感觉从小腹处开始炸开来。 梆梆梆…… 更声传了进来,二更! 云雪裳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今儿是第四夜了。 “小猫儿,乖一点,朕让你依然去做你的瑾妃。” 安阳煜松开了她的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声说道。 说实话,她的香甜无人能及,他今儿一整天都在回味着昨夜的疯狂,只要她肯低头,他便决定不再管她和沈璃尘以前的事—— 安阳煜眼里的光芒更加灼热了,他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这个念头愈加狂乱,在他脑中乱窜起来。 他的手滑过她气鼓鼓的小脸,到了她的颈上,那些紫红的小痕迹无不充满了you惑,又一路下滑到了她的xiong前,丰man而富有弹性的雪兔,涨满了青春的活力,握在手心里,柔软得让他恨不能现在就一口咬下去。 她就是妖精!他恨恨地在手心里用了点力,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来。 “皇上!”云雪裳扭动着身子,尖叫起来:“安阳煜,你不要再碰我了!” 尖叫声让他稍稍有些清醒过来,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身上,衣裙被他拉开来,只有那白色的du兜遮住了胸前的明媚chun光,正是这白du兜,让他彻底没了心思。 肚dou上的刺绣就是她画的那幅画儿,不同的是,这画儿上那男子是面朝他的,那紫衣玉冠,不是沈璃尘又是谁? 真好,她真好,不光画他,还把他穿到身上去了!就蹲在她美妙柔软的xiong口上! 他的脸色顿时铁青到了极点,伸手一抓便把那肚dou儿抓了下来,几声脆响,便撕裂成了几片,然后狠狠地丢到了一边,瞪着她问道:“你真不怕死?居然敢……” “奴婢自然是怕……死的。” 云雪裳敛了眉眼,小心地答道。 他的模样凶得厉害,她倒真是怕他一手掐死自己,像他这样小气的男人,看到自己把沈璃尘穿到身上,不气得冒烟才怪,可是她确实是故意绣上去的,不如此,又如何能打消他的那些念头? 沈璃尘对不起哈,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弄我xiong前蹲着的,反正别人也不会知道,绝对无伤你大雅的形象! 安阳煜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终于把那股气强忍了下去,他一甩手,便站了起来,冷冷地说:“好!朕就成全你的这片痴情,既然你一心要做奴才,朕就让你做奴才。” 太好了! 云雪裳长长地舒了口气,这舒气声传进安阳煜的耳中,让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他已经拉下了面子,来亲手给她上药,她却给了他这样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除了云雪裳,谁有胆子把他以外的男人穿到xiong前来? 砰…… 重重地甩门声过后,便是顺儿公公细细急急的声音: “皇上您慢些,皇上您何苦和这刁奴生气?” 砰…… 又是一声,似乎是什么断掉的声音。 云雪 裳闭上了眼睛,身上烧得难受极了,他再不走,这七夜之媚一发作起来,怕又是一番狂|乱。 可是,她云雪裳绝对不愿意让安阳煜再碰她! 可是,沈璃尘呢? 她侧过脸来,看着那被安阳煜撕烂的du兜,她也问过自己,对沈璃尘是什么感情?她知道,自己是欣赏他,甚至有一些喜欢沈璃尘的。 她喜欢那一场只为她点亮的绚烂烟花,喜欢他陪自己漫步河边,享受杨柳清风的感觉,喜欢他对自己说:做我的皇后吧…… 哪个女子可以抗拒这样的温柔?她也只是普通的小女人。 可是,沈璃尘要娶公主了!他是赤月国的驸马,离他对自己那句话,不过十数天,为何就有这样的变化?或者,他早就在筹划着娶回这骄人公主,来巩固他在大越的地位? 星星,一颗二颗,全钻了出来,漫天的闪亮。她的眼睛有些酸胀,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了枕软的枕头里。 心,怎么可以轻易交出去,那只是给自己受伤的机会而已,这个世间,哪个男儿可以托付终生?没有,真的没有! 热度开始体内滚滚流淌,很快便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绞得痛苦起来。 扭曲,挣扎,尖叫,痛楚,汗水浸湿衣衫,肚兜本就被他扯开,那胸前春色无边……第四夜,难熬到极点。 天龙宫的烛光,一夜未熄。 好不容易等这药xing散掉,她才疲惫地睡了过去,床|单全被汗浸湿了,风钻进来,不一会儿便把她身上吹得透凉。 梦里面,安阳煜的面孔一下子铁青,一下子讥诮地笑,他的身体就压||在她的身上,一次次地猛烈地攻击她的脆弱灵魂。 “啊……” 她惊叫着坐了起来,风儿卷起那窗上的帘子,天,已经泛着亮了。 远远的,传来他的脚步,在院子里停了一下,便匆匆加快了步伐,他上朝去了! ☆、她给人出的坏主意【96】 接下来连着好几日云雪裳都没见过安阳煜。 这些日子以来,清理太后余|党,革新政务,处理南方匪患的事,让他也着实有些累,这两晚就直接宿在了书房。 如果他永远都睡在书房就好了,她从此乐淘淘。 还有,那让她痛不yu生的七夜之媚终于过去了! 菩萨啊,神仙啊,这么倒霉的事都让我遇到了,今后可得放过我了吧?今后的日子里要金来,银来,财宝来,帅哥还是不要来!男人还是没几个好东西的恍! 云雪裳一面想,一面哼着小曲,她这些天心情好极了,没有臭狐狸在眼前晃,就连脚上的伤也好得快,风寒也好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的。 睡了一上午,顺儿今天下午给她安排了个活儿,就是去整理安阳煜旧居,把他旧时用的老玩艺儿整理一下刀。 安阳煜以前的宫殿在皇宫最偏的西南角,叫飞云宫。因为他的意思,所以这里还完全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原本以为老太妃宫里是最寒碜的,想不到不是,安阳煜这里才是最最寒碜的地方!倒和比她住的小院还不如! 自然,她的小院之所以比这里好,完全是因为她能赚钱的缘故,那棉布下面缝的全是上好的蚕丝被褥,云楠溪是不知道的。 不像安阳煜,这被子里面,都是泛黄的丝棉。哪个皇子会睡这样的被子?只有被遗忘到角落上的他才会!还有那床、那桌椅都是脱了漆的,几个不值钱的瓶子摆在架子上面,帘子全是最普通的玉片儿编成。 皇宫里,没有母亲的皇子比公主还不如!公主对那些得势的皇子构不成威胁,甚至还能为他们起到联姻巩固势力的作用,所以皇子们宁愿和这些公主们结交,也不会来理会一个毫无用处的破落皇子。 臭狐狸,肯定是在这里呆得心里扭曲了,还有,他找的那个绮梦,肯定是瞧不上他,不理他,所以做了皇帝就来折磨人! 只是,云雪裳到现在都没想通,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皇宫角落上的安阳煜,怎么会一步登天做了皇帝?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太后喜欢安阳煜,可是看现在的状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一面想着,手一面无意识地翻着他书架上那些陈旧的书籍。 在飞云宫管事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大宫女,叫落琳。 依大越皇宫的规矩,宫女除非老死病死,是不能出宫的,凡是年纪大了的宫女,除非是嫔妃身边高品阶的心腹 ,都会发落到各个尚宫局去做工。这落琳原本是安阳煜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他母妃病逝之后,便进了针工局,安阳煜登了大宝之位,又把落琳召了回来。 “姑娘小心些,这些书是皇上最喜欢的,千万别弄坏了,平日里我们都是不敢碰的。” 落琳见她翻看着他书架上的书,连忙走过来说道。 “知道了,谢谢大姑姑提醒。”云雪裳连忙缩回了手,轻声说道。 落琳微微一笑,走到了一边开始拆他床上的帐幔,今儿太阳好,这些东西都得洗洗晒晒。 “大姑姑,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云雪裳擦着书架上的灰,小声问道。 “我十三岁到了贵妃娘娘身边,服侍了贵妃娘娘五年,那时候先王对娘娘的宠爱可谓登峰造极,娘娘想要月亮,便不会给娘娘星星……” 落琳轻叹着,似乎是在回忆着那时候的美好时光,一晃便是近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安阳煜都做了皇上。 “可惜娘娘看不到这一天,皇上真的很了不起。皇上刚生下来那会儿,都是我们几个人轮着抱着哄着,才肯入睡呢,你不知道,皇上那时候……” 落琳想了想,又笑起来,没再往下说,只是满脸的喜悦。 臭狐狸是了不起,能从这个破烂地方飞出去,做了皇上! 所以说,这世间还是没有不可能的事!就比如,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能飞出这皇宫去了! “那时候怎么了?” 她擦着柜子,打听着,搜刮点他的糗事,编排起他来才快活。 “小孩子那些调皮的事呗,还能有啥事。” 落琳笑着看了她一眼,指着书架上最高的一层说道: “那上面的东西要格外小心,都是皇上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 哦?臭狐狸的宝贝,定要看一眼! 她搬来梯子,爬上去装成一本正经地擦灰尘的模样,打量着这些东西。呸,啥宝贝呢,给她,她还不要! 一把旧的木头刻的小剑,上面坠着一只泛白的红穗子,一个缺了口儿的玉杯子,还有一只小匣子,她犹豫了一下,便打开来,一只木头的镯子印入眼帘!眼睛,顿时瞪圆了,这不是她那只海棠镯子么? 她拿起来仔细看着,一模一样的镯子,只是……好像不是绮梦二字,而是瑾翠!难道是人名?他到底有几个相好的呀? “这是皇上自己亲手做的镯子,是给贵妃娘娘生辰贺礼,本有一对,有一只给娘娘拿去做了陪葬,现就这一只了,中间不见了一阵子,皇上急得到处找,可前些天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皇上便把它摆回了原处,任何人都动不得的,你快些放下。” 落琳见她拿着镯子看着,便笑着说道。 “瑾翠是贵妃娘娘的名字?”云雪裳好奇地问道。 “嗯,快放下吧。” 落琳连连催促着。 这是贵妃的镯子,绮梦的镯子又去了哪里?云雪裳合上了匣子,胡乱擦了擦柜子底上的灰尘,然后便往下爬。 做为一个皇子来说,安阳煜除了比其他皇子过得清苦一些之外,可能在其他方面,要快活许多,他的这个飞云宫和前面的恢弘的宫殿完全是隔开的,一大片参天的樟树把这飞云宫隐藏在里面,据落琳说,院中那颗大树足有好几百年的年纪了,要好几个人才能围住它,安阳煜那时候便常爬到这树上去,茂密的叶子遮住了他的身影,急得一群宫女急得到处哭时,他才会懒洋洋地丢几片树叶子下来。 瞧,安狐狸小时候就爱折腾人!尤其是折腾女人! 云雪裳忿忿不平地想着,一枚树叶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肩头,她仰头看了一眼那大树,好高!躺在上面晒太阳是什么感觉? 她来了兴趣,这乐子倒是应该凑一下!想着,便又把那梯子给搬了过来,不顾落琳的劝说,寻了一个看上去比较结实的枝桠爬了上去。 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里钻进来,斑斑驳驳地落在她的身上,脸颊上微微出了些汗,红扑扑的,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她枕头自己的手,摘了片树叶子卷起来,放在嘴里,鼓起了嘴使劲儿吹起来,可惜的是,钱庄小伙计吹得那样的动听,她吹出来却像是一个被砸扁的唢呐一般,呜咽着,让落琳都听不下去了,笑着去一边继续晒被子。 这小院落,其实想起来倒是个世外桃源,有大树,有阳光,那个讨厌的臭狐狸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偏去去当皇帝,让别人拿毒烟熏他!真是有够蠢! 侧过脸来,把树叶子扔掉,一只手搭在眼前,看向了飞云宫外的地方,视线越过那红红白白的宫墙,那一大片御花园里正姹紫嫣红地热闹着,隔太远,只看得清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菲霜不知道在不在里面?自己想逃出去,菲霜肯不肯帮忙? 目光往左,那层层叠叠 的宫墙后面,一个泛着陈旧色彩的小宫殿探出一角来。如果没明记错,那是老太妃的住处! 如今宣璃走了,还有人记得老太妃吗?还会有人关心她的生活起居吗?她收回了目光,开始想起了老太妃和安狐狸那里都有的那副画。 如果梦儿是老太妃的女儿,那就是安阳煜的姑姑……他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姑姑?年纪也对不上啊!还有她屋里哭泣的那个女子……幻影还是真实? 哎呀,不想了,才不要想他那些se迷迷的破事!白想着头疼!还是想想怎么让安狐狸死了他的色心才是正道! “姑娘快些下来吧,天色不早了,皇上快下朝了,你还是快回去伺侯着。” 落琳晒完了被子,见她还躺在上面,便摇了摇头,笑起来。 这丫头,看上去文静极了,没想到倒是野性十足的。皇上表面上罚她,可是却一直搁在身边,整个大越皇宫,怕只有这丫头自己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了吧。她并不是多嘴的人,只是顺儿交待了她,多说说皇上以前的事,所以今儿下午才和这丫头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 只是,她真的希望安阳煜身边有一个能让他开怀笑的女孩子,但愿这叫雪裳的女孩子便是那个人! “可是,大姑姑,我不想回去,你和皇上关系好,你去把我讨了来,我给姑姑烧水做饭洗衣服吧。” 云雪裳坐了起来,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一面说,粉面上便飞了些绯红羞涩,那晚过后,身子整整痛到今天,谁知道那安狐狸是怎么下狠心折腾她的! 温柔,要温柔才对的!就和宣璃一样! “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又偏又静得厉害,哪里是你们年轻的姑娘呆的地方,你呀,多向皇上撒撒娇,他自然就喜欢你了。” 落琳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也对,便是这落琳姑姑肯收留,安狐狸现时也不会放过自己的,自己这守宫砂丢得不明不白,他不恨死自己才怪!云雪裳心里是知道落琳的答案的,只是,心里太郁闷,说出来会好过一些。 一起来的那个小太监提前回去了,现时她一个人无精打彩地往天龙宫走去。一路上,满眼都是绿油油的小草儿,两边的花坛里彩色的花儿争相怒放着。 她其实是极喜欢春天的,春天是那样的充满了生机和希望,可是,今年的春天,她却被困在这笼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江湖,钱庄,娘亲都离她那么远! —————————————————————分界线———————————————————————— 从飞云宫出来,一路中磨磨蹭蹭,好不突然捱到了御花园附近,正要绕开时,就听到了一把讽刺的声音。 “哟,瞧这位是谁呀?” 云雪裳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只八角飞檐的凉亭,亭子里坐了好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 其中有两个她认得,那时候和惜贵人的关系不错,似是叫柔美人来着,还有几张面孔倒是新鲜得很,想来是安狐狸新娶的老婆吧! 这么多这么多的老婆,怎么就没把他压榨干喽?还让他如此有精神,天天来折磨她? “娘娘问你话呢,你这奴才为何不跪下?”一个宫婢气势汹汹的斥责道。 云雪裳懒得和她们计较,一群胸大无脑的蠢女人罢了,天天带着她们一起闻血罗烟,还喜滋滋得找不着北。跪下去,给几个女人磕了头,那些女人脸上便露出一些得色来。 毕竟,这可是曾经安阳煜心尖上的人呢!尤其是柔美人,新近晋封了柔妃,如今云雪裳还跪在她们的面前磕头,那积攒多日的怨气散开去,心里舒服极了。 “起来吧。”柔妃伸出葱一般鲜嫩的手指来,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一抚,娇声说道: “本宫累了,先回去歇着,妹妹们慢慢玩吧。” 说着,便扶着宫婢的手,慢慢站起来,往园子出口走去。大家见她无意为难云雪裳,也就让她退开了。 这么好运气?难道真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自己的祈祷?没几步,有个宫婢匆匆追上来,拉住了她,轻声说道:“云姑娘,柔妃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柔妃?云雪裳怔了怔,菩萨难道走亲戚还没回家?硬是听不到自己这么悲惨的呼声?记得刚进宫时,那晚狩猎,这柔美人就和惜贵人一起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治自己!惨了!如今谁还能救得了自己? 硬着头皮,她一路跟着那婢女到了园子的另一个僻静的亭子之中。不料,刚走到,那柔美人便快步迎上来,笑吟吟地说道:“姐姐这里坐。” 云雪裳楞住!奇怪,这女人怎么这么和善?云雪裳依规矩行了礼,这些女人面美心狠,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姐姐不要怕,妹妹只是心里闷得慌,想和你说说话。” 柔美人笑着,拉起了她的手,一起坐到了那石桌边上,她那柔软的小手搁在云雪裳的手上,她只觉得一身汗毛都在倒竖,这园子里的习习和风此时吹到身上,也让她觉得是阴风阵阵,凉得让人不自在。 “姐姐,你我们姐妹中,是跟在皇上的身边最久的人了,虽然……可是皇上依然让你在他的身边,姐姐能否……教教妹妹,如何才能让皇上高兴一些?” 柔美人左右看了看,终于扭扭捏捏地开了口。 云雪裳怔了一下,就为这事?如果告诉她真相,她会不会被吓死? 柔美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意,便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模样更加楚楚可怜。 “姐姐,你同情同情妹妹吧,这后宫中,若得不到皇上宠爱,生不了一儿半女,这一辈子就……” 云雪裳心里直发笑,她也想同情这女人!她甚至希望这些女人快快gou引了他去,最好日|夜不停地轮番地找上他,让他累得动不了,让他没精力再来折磨自己! 还有,他本就是se狐狸,说不定他会为此而心花怒放,一时高兴,放过了自己也不一定? 她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对着柔美人招了招手,柔美人立刻俯下身来,边听,边点头,那脸上渐渐红得像最艳的玫瑰花儿一样。 “这样,真行么?”听完了,柔美人便迟疑着问道。 “反正也就试试,不信再换法子,柔妃娘娘天生丽质,皇上一定会喜爱的。” 云雪裳笑吟吟地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告退离开。 “这小sao货,不要脸ng蹄子,难怪皇上离不了她!”柔美人变了脸,恨恨地扭着手里的帕子,那脸上的红潮却越来越比玫瑰的颜色还浓愈。 ——————————————分界线———————————————— 入夜了。 云雪裳趴在书案上画了一会儿画儿,又摸出了一支笛子呜呜咽咽地鬼哭狼嚎了一会儿,惹得那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全掩上了耳朵,她却掩着嘴笑了起来。 笛子这玩艺儿,吹得好,便是仙乐,吹不好,那便是让人痛苦抓狂的魔声。 云雪裳精通琵琶和古琴,对笛子却总是把握不好,偏她又喜欢做神伤之曲,所以她的笛声便是魔音中的魔音。她最希望有天安狐狸睡着了,她鼓足劲吹给他听听。当然了,前提就是她得练成凌 波微步那绝顶轻功,一步可以飞出皇宫外,让他抓不着自己才对。 放说回来,若没有安狐狸,自己在这里的日子还真是悠闲,像个人 过的日子。 自中了那七夜之媚之后,这里的人似乎对她的态度稍微缓了些,除了顺儿因为那天摔跤的事有时候瞪她两眼之外,再没人支使她干活。吃的喝的,都恭敬地给她送到屋子里来。只要不想那些烦心事,这日子倒真是过得舒服! “皇上回宫!” 长长的声音穿破了静寂的夜空,在瞬间击碎了她的快乐。 安狐狸回来了!她跳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关紧了门窗,吹灭了蜡烛,然后躲到了门后面,一直等着那一大堆悉悉索索的声音进了他的寝宫,才了出来。 从窗户悄悄往那边看过去,那边灯火通明,不多会儿,便响起了传膳的声音,他还没吃晚膳么?这会子,就勤政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耸了耸肩,还是去睡觉吧,想来今儿晚上没乐子可言了。 刚想转身,就看到又有太监匆匆地往他寝宫里跑,不多会儿,又跑了出来,往宫门外面跑去。 出事了么? 眨了眨眼睛,身子更凑近了些,盯着他殿外的情形。不多会儿,那太监便领着一个穿着大大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扑哧……是柔美人! 云雪裳立刻就笑出了声!这女人动作真快! 也对,有钱能使磨推鬼,柔妃家境殷实,加上这回其父亲又在安阳煜亲政的事上立了功,受了不少封赏,这么点子东西,还是能立刻寻来的。 安狐狸,晚上好好享受吧,今儿晚上,你定是没空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可以安心地睡大觉!赶明儿,我便把这法子在你的那些娘娘美人中间广泛传播,让她们都来好好“服|侍”你! ☆、皇上,您流鼻血了【97】 云雪裳在睡梦中的时候,都是眉眼弯弯笑着的,甚至还笑出了声! 梦里面,她坐在堆得白花花的,小山般的银子上面,她的钱庄开得那么多,那么大,大越国,赤月国都有她的分号,就连安狐狸也得看她的脸色,来找她借银子花。 她越想越高兴,不由得就在那高高的银山上面站了起来,抬手,扭腰,跳起了舞。兴之则舞,多美好的日子呵! 可是,圈儿转得太急了,她居然一个不稳,从银山上跌了下来…… 扑嗵…刀… 重重地一声,身上一阵疼痛! 梦里摔跤也会痛吗?她睁开了眼睛,摸着摔得痛极了的屁*股,看向了天花板。自己住的房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奢华了?那金色的大顶,金色的垂幔,那游龙戏凤的纹饰……慢着,她不是在作梦,她在安阳煜的寝宫里!两名太监把她扔到了地上,便转身出了寝宫恍。 云雪裳连忙一咕噜爬起来,稍垂眼帘,“怯怯”地看向了前面那摇椅上、吱嘎吱嘎摇着椅子,闭着眼睛休息的男人。 不是有柔妃了么?不是去翻|云覆|雨了么?怎么还有空来找自己的麻烦? “换上。” 一件绯色的裙子丢过来,不偏不倚,丢在她的身上。 可是,他分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也能丢得如此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这薄如蝉翼的纱裙,太透明,纱下的自己手上的肌肤清晰可见,裙上又有三朵艳丽的桃花,巧巧开在女子那三处美妙的地方。 她心里暗道了声不好,目光斜向了榻上,柔妃正如同一滩泥般躺在那里,锦被就盖在她的身上,再细闻,这大殿里弥漫着一股龙涎和麝香混合的味道。 天作证,她可没让柔妃用这样的香,只是教她穿这衣,还有虹姐曾经教她的,在床上的那些招式…… “换上。” 他的声音严厉了些。 云雪裳依然没动,这又关她何事呢?她教他的嫔妃们讨好他,让他快活也不对么? 见她倔倔地站在原地,安阳煜恼火地站了起来,负着手,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七夜之媚,她明明以为是他下的药,恨他恨得要命,晚上又难受得要命,可是,她硬是硬扛了过来,不肯向他低头,不肯找他要解药!如今,居然还有了这样的胆子,教后宫的妃子行此……她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柔妃 一进来,便慢慢地脱下了斗篷,满室都是那诱人的香,那纱裙下面,美妙的胴体确实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 有时候,女人主动,男人确实是享受的。 可是,越往后,他越觉得不对劲儿,这香分明是催qing用的!他最恨女人在他这里耍手段,可是见她的样子也越来越迷糊,便点了她的睡穴。 召来人一问,才明白这馊主意便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女人给柔妃出的!亏得他下午还傻巴巴的听了顺儿的建议,说什么和她的关系应该先缓缓,让她去了解一下他才对。所以他才让她去了他的飞云宫,那个除了她、没有别的妃子踏进去过的地方,让她看了自己小时候那些“宝贝”! 可是这女人干了什么?给他的嫔妃们上起了“闺房”课!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模样有几分狰狞起来。 云雪裳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倒退了一步。 “小猫儿,你倒是真关心朕的……生活,既然你如此热衷于当奴才,朕已经给你想了一个好差事!从今天起,你便是朕的寝|奴!” 什么破差事,什么烂名字,好难听,寝|奴! 云雪裳的脸慢慢涨红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安狐狸!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祈求的意思,轻声说道: “皇上,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奴婢只是想为皇上分忧解愁而已,让皇上晚上也过得快活一些。” “所以啊,朕才给你这个为朕效忠的好机会!从今天起,晚上你便穿这个守在朕的这个门口!白天,更不得出你的房间半步!” 安狐狸,我恨死你了! 云雪裳的手暗暗用了力,紧紧地揪着那件纱裙。 “朕数十下,不换,五十大板!弄坏了一点,打二十大板!” 他的声音立刻钻进了她的耳朵,震得她一阵耳鸣。 她身上的伤才刚刚好呵!再打,小命真要丢在这皇宫大院了,她娘亲今后靠谁呢?安狐狸,我和你誓不两立! 云雪裳涨红了脸,一把扯开了自己身上的盘扣,脱下了罩裙,正想把这不是裙子的裙子套在了中衣之外时,安阳煜却伸手拉住了她中衣上的衣带儿,只轻轻一下,这衣带儿便散落开来。 自然,里面又是一件白du兜,自然,这回子上面不敢再绣沈璃尘了,只一支海棠俏然而立。 她承认,她是真的 怕死怕疼怕挨打的人! 所以,她是做不了侠客,只能作侠客老婆的那种人! “小寝|奴,你让柔妃怎么穿,你就怎么穿,只要你穿上七天,朕便放你……出宫,如何?” 他冷笑起来,那微眯的狐狸眼睛,闪着冰寒的光芒,那唇下的小灰伤疤都得意得让云雪裳恨极了! 她想一刀扎死她,可是她没有刀。 她想药死他,可是她没有毒药! 天,为什么不让他中那七夜之媚,让他七天七夜不下榻,让他生在皇家,死得其所啊? 一只早早成熟的蚊子,嗡嗡地飞了过来,围着二人的头顶转着圈儿。不知道中过了七夜之媚的她的血,还有没有那种功效? 蚊子还没落下来,便见他手指一弹,一点寒光过去,蚊子便不见了踪影。 活该,才春天,你就跑出来叮人!云雪裳你也活该,明知他是这么个揪着点事就不放,就要狠狠折磨自己的小气东西,你还教柔美人这些作什么? 雪云裳的脸越来越红,自然不是羞涩的红,而是气他恨他恼他的红! 突然,云雪裳快速地抬起手来,只几把便扯下了自己的肚du兜和衣服,居然……真的把那纱裙穿在了身上。 安阳煜脑袋上顶了三根粗粗的黑线,她真是放dang到了极点,让她换,她便换么? 可是,她的身子……他的目光缓缓下移,那样玲珑有致的身子,凹凸起伏着闯进他的眼中,三朵桃花艳丽地绽开在那三处让他疯狂过的地方,裙子又是抹|胸式的,无束腰,风一吹,便飘飘渺渺,让她……媚到了极点! 几滴湿热从他的鼻中缓缓流下。 身后,顺儿焦虑地喊道:“皇上,您流鼻血了!” “滚!” 安阳煜的声音,凶狠极了! 此时,他鼻下两道红红的血迹,涎过了紧抿的唇,微方的下巴,一滴滴,落在他那白色的中衣上面,头发披撒,而那目光又赤红,样子看上去滑稽极了。 流吧,让你的血流光光!云雪裳倒是昂首挺胸的站着,硬着头皮,迎接着他的目光!绯色的纱裙底下,那曲线…… 他又是一阵鼻血猛流! 可他怎么会为了看看她就流鼻血呢,一定是晚膳燥热的菜吃多了,那御厨该杀!又或者,流鼻血只是血罗烟嗅多了的缘故!他又不是没见过这女人的 身子,就连那狂欢的事都做过了,还有甚鼻血好流?可笑! 安阳煜气闷地用帕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出息真大,居然在她面前流鼻血! 云雪裳依然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 怕什么?安阳煜身上那几斤几两,她云雪裳也见过!有什么大不了,人人都有一副破皮囊,这副皮囊都会变老,变得丑陋,唯有心,她云雪裳的心永远不会老,永远在天上自由的飞翔! 顺儿用手挡着眼睛,以免不小心看到云雪裳,然后快步走过来,把一方帕子递到了安阳煜的手中,这才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皇上,您刚刚说了,若奴婢穿上七天,便放奴婢出宫去!皇上一言九鼎,还望皇上恪守诺言!” 云雪裳依然仰着头,脸再红,也不露半分怯意。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黑,最终,像那锅底一般了。他毫不怀疑她可以做到,她为了出宫,只怕是让她杀了他,她也是愿意去做的! 但他能让她披着这层破纱在宫里晃来晃去吗?可恶的小丫头! “滚。”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云雪裳规矩地行了礼,然后微弓着腰,慢慢退了出去。从这时起,她会恪守大越皇宫礼仪,绝不再让他抓到把柄,然后,光明正大的出宫去! 不要怕,云雪裳,大不了掉脑袋! 她立刻开始行使自己的“寝|奴”职责,就静静地站在他的寝宫门口,等侯着他的使唤。不多会儿,柔妃被抬了出来,他的寝宫恢复一片寂静。 “茶!” 他的低吼声,击破了她的美妙之夜。 早知道他不会安份地睡觉!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倒了一杯微烫的香茗,捧着,递到他的面前,无比恭敬地说道“皇上请用。” 安阳煜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脖子下方,那片雪白扎得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又和她经历过一次让他滚烫到极点的欢|爱,怎么可能没反应?可是,当他的目光再上扬时,只见她一脸平静。 穿成这样她都不害羞?她怎么会脸皮厚到如此地步?居然会面不改色心不跳! 云雪裳只装成看不到他那臭脸色,心里暗道,今儿让你看了,明儿我非让你被天下人看|光光, 他胡乱喝了一口,倒到榻上,侧过身去,给她一个生硬的背影。 云雪裳正欲走,他又 说话了: “捶捶腿。” 二话不说,云雪裳立刻跪了下去,小拳头空空握上,力道不大不小地落在他的腿上。 他快气死了! 她越温驯,他就越生气,气全砸在海绵上,有去无回。 但她捶起来就是舒服!才闭上眼睛,困意就造访了他。 这些日子国事实在繁重,他初接手,才知晓原来大越国的国力在先王时已经虚弱至极,外忧内患年年天灾,已经让大越成了一个空架子,领土不断地缩小,官府强加赋税,又让百姓们流离失所,不少成了匪患,派去招安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根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来,沈璃尘力挽狂澜,也没有让大越的情况真正好转起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安阳煜是钦佩沈璃尘的。沈璃尘虽觊觎安阳江山,却从不在朝政上有所偏颇,更不是贪腐之辈。在战场上,沈璃尘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有勇有谋之辈,若他真的和赤月国联姻,大越国与这样的人为敌…… 他的眉拧了起来,先前起的那些yu望被冲得一干二净。 她还在一|丝|不苟地为他捶着腿,从上往下,又从往下,额上浸出密密的汗来。 他翻了个身,面朝向了她。 她的眉轻拧着,眉心一点秀丽的川字,发有些松散了,有几缕垂下来,软绵绵地搭在她的肩头,手臂上那块洁白又让他不由得皱了下眉。 她就像一片湖,表面越沉静,那湖心可能就蕴藏着更狂热的波涛,随时可以席卷掉她身边的人,比如他,比如沈璃尘。 沈璃尘喜欢她,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沈璃尘今年便满二十六了,可是至今无子嗣,也不立正妃,据探子说,他没少去侧妃侍妾那里过夜,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只是……在云雪裳这回事上,比他手段要高明些罢了。 他和沈璃尘,在某些事上,总有相同的眼光,譬如女人。 他的唇角冷冷地笑了一下,又换了个姿势。 他翻来覆去地不肯安静,云雪裳也不生气。她现时只当自己是块海绵了,只要熬过这几天,她便是块自由的海绵,可以肆意地汲取那新鲜的空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臂酸麻无力,他睡着了。 月亮,慢慢地西坠,天龙宫陷入寂静。 —————————— 四更的更声才响。 不待顺儿来叫起,安阳煜便起了床。云雪裳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保持着恭敬的微笑,为他拿来了龙袍。穿着一身明黄下的安阳煜,带着睥睨一切的王气。 顺儿带着宫婢进来,把梳洗用的器具摆放好,其余的事一一都由云雪裳伺侯他做了。 上朝要紧,这时候,他并不再为她的笨拙动作而为难她。毕竟她又没为男人梳过头,密密的象牙雕发梳好几回扯痛了他的头皮,他也只是皱了下眉,低骂了几声蠢货便放过了她。 忙过一切,云雪裳随着他走出了大殿,然后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大声说道:“奴婢恭送皇上。” 她还穿着那件破衣裳呢! 安阳煜的目光刷地一下扫过来,不过不是看向云雪裳,而是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顺儿连忙咳嗽了一声,一个个的连忙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瞟也不敢朝云雪裳的方向看。 “哼。”安阳煜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往外快走去。 “快快,跟上!” 顺儿连忙招呼起来,那男女各五十的奴才们快步跟上前去,远了,还听顺儿在说: “都仔细些,千万别看云姑娘,小心眼珠子几时没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院子,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宫门关上,天龙宫里面清净极了。 云雪裳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脚酸麻胀痛得厉害,她揉了揉,舒展了一会儿腰肢,才回了自己的屋里。 伺侯他,比中了七夜之媚还痛苦!那几晚,只是难受,好在神智不清,可以随意如何,可是现在不同,她又有了希望,便连呼吸都小心了起来,平生最恨这种拘束,可是为了摆脱这种拘束,她现在只能忍耐。 “喵!” 小饺子在枕头那头拱了拱,她不在,小饺子居然独自在她的榻上睡了一晚。她搂过它来,它脖子上的小哨晃动了一下,那天有人送了那奇怪的纸条过后,她也没解下那小哨,安阳煜反正已经看到了,若再丢掉它,反而显得她有些心虚,不如就让它留着,反正这小哨儿还蛮好看。 只是,杀人的事,她断断是不会干的。 那传纸条的人是谁,她也懒得去管,而且,即使有心去查,她现在也没有这个能耐。天龙宫是有着密密铁丝网的笼子,她是笼子里的雀儿,翅膀被绑着,飞不起来,而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一人一猫,缩在被子里,这 ,是相依为命的感觉吗? —————————— 暗红的光线塞满了她的房间,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夕阳下沉时!偏着脑袋看向窗外,那半轮红日正 慢慢坠落。 小饺子还在她耳边咪咪叫个不停,爪子把她的青丝抓得像一团鸡窝。 “你这个坏家伙,下去下去。” 她嗔怪着把小饺子扔下床,那家伙居然一滋溜就往窗外跳去,并且飞快地就爬上了院中那株海棠树。 这株是安阳煜最爱的垂丝海棠,名贵极了,如今正当花期,花团簇簇艳红色挤在一起,怒放成一院春景。 云雪裳本不想管它,可是,她猛然想起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她是寝奴,她得安份守纪地过完这几天! “回来,小饺子,你这是要我的命呢。” 她冲着树上开始撕咬花朵儿的猫儿小声唤着,回答她的,是朵朵花雨纷飞。 云雪裳发誓,她今后再也不养猫儿了! 拧了拧秀眉,往院中瞧了瞧,只三四个奴才和护卫焦急万分地仰头看着小饺子,大多人都怕不小心看到了云雪裳而向顺儿讨了别的差事忙去了。 “云姑娘,皇上这树海棠可是动不得的,快把你的猫儿叫下来吧。” 有人大声冲这边说道。 臭猫儿,我捉着你揪了你毛不可!她冲着院外大声说了一句: “喂,我要出去了。” 蹭蹭蹭…… 哗哗哗…… 砰…… 各式的声音响过,那院中便空无一人了。云雪裳这才拉开了门,用手遮着胸快步走出去。昨儿是一时激愤才答应把这羞辱人的破裙子穿在身上,可是现在既然打了这个赌,她便会撑下去,撑到出宫的那一天。 而且,没有人会为了看自己一眼去掉眼珠子的! “臭猫儿,你给我下来!仔细我剥了你皮做围脖儿!”她叉着腰,指着小饺子骂道。 又是一阵花丝花雨,落了她满身。 “小猫儿,我被他弄死了,你讨得到好么?还不滚下来!” 眼见落了一地的垂丝海棠,云雪裳急了,现如今安阳煜只等着捏她的痛处,现在离他下朝回宫的时间已经近了,若拿着这个说事儿,她才叫真的惨! ☆、小猫儿,你乖一点【98】 她左右瞄了瞄,搬了张长凳过来,站上去开始抓小饺子,可是这狡滑的小家伙哪里会让她碰到一根汗毛,还没待她的指尖伸平,便往上蹭蹭地爬去了,只留给她一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屁\股颏。 她可不敢往上爬,这裙子里可是……只有自己的皮|肉, 一只彩色的小雀落在了枝头上,啾鸣了两声,小饺子一见越发来了神,猛地就往窜去了,小雀儿吓得是惊恐乱窜,一番慌乱的鸣叫,往天空中窜去。 云雪裳腹诽,小饺子本来很听话,难道是在天龙宫里呆久了,被安阳煜的神经兮兮传染上了?它如今正发了狂似的不肯静下来,又抓又咬又叫又撕扯着那娇娇、嫩嫩的花瓣儿。 云雪裳不敢再等,心一横,撩起长裙就往树上爬。她得赶紧抓着它,然后速速把这些“惨死”在小饺子下魔爪下的花瓣毁尸灭迹才对。 可是,她刚爬上了那树枝,便听到宫门猛地被推开,接着安阳煜气恼的声音传了进来: “就是因为这些人,大越国才国不像国,他们居然还有脸来找朕讨封赏!” “皇上你莫气坏了身子。”顺儿在后面赔着笑脸劝着。 “气?朕真想宰了他们!” 安阳煜一甩手,大步往里面走来。 云雪裳往那边一瞅,只见顺儿和轩辕辰风互相看了看,一前一后跟了上来夥。 完了,被他看到自己这模样,她死定了!云雪裳仰起头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哀怨哀求地看着小饺子,你可千万别出声,否则——我真的会剥了你的皮! 喵…… 小饺子仿佛懂她的心,于是乎一声“悠扬”的叫声在院中炸响,就跟被刚刚被老虎咬断了它的尾巴一样。 那三个人同时抬头往小饺子的方向看来。 只见垂丝海棠坠着满枝深深浅浅的紫红色,树梢上有一只白猫儿,白猫儿后面是一大簇花团锦簇,这锦簇后面是……云雪裳。 不知道是风,还是小饺子又在抓花儿,反正云雪裳眼前是一阵花雨零落,耳中一阵阵地轰鸣,是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紧紧地趴着,不敢动弹一下,一动,便是风光全外泄! 顺儿当机立断,立刻闭上了双眼,迅速转过身去。 轩辕辰风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呆呆地看着树梢的女子,莫非是妖精?那花儿后面,女子蜷缩着趴在枝桠中,长 长的青丝如绸缎般滑向树枝下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瞪着他们几人,身上是绯色的……纱裙,裙下是……她的身体! 面上一热,轩辕辰风终是认出了这女人,便是他心目中那水|性扬花第一人的云雪裳!果然不知廉|耻,青天白日的,这是什么打扮?雪白的大|腿在空中暴|露着,那明晃晃的颜色让他的心跳猛地加了速。 “将军!” 顺儿的余光瞟到了轩辕辰风还向那树上瞪着,心里一阵惨叫,连规矩也不要了,拉着他的袖子就拽了起来: “将军快些随奴才出去。” “本将军为何要出去?皇上,看臣捉了这妖女,让她再作不得怪!” 轩辕辰风上前了一步,突然,眼前一花,安阳煜已经揪起了他的领子把他往宫门外丢去。顺儿立刻跟了过去,关上了宫门。 完了,惨了,小饺子,你真的变成火锅了,我云雪裳再留着你,便不是……眼前又是一花,人已经落进了安阳煜的魔掌之中。 这才是第二天,老天爷,你不会这么无情吧?这么快就击碎我的梦想我的希望? 落在地上,她“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居然,比中了那墨脱毒的时候还要青! “奴婢恭迎皇上回宫。” 她迅速镇定下来,退了一步,跪下去拜了起来。 “哼。” 他从鼻中挤出一声冷哼来,目光从她的俏面上往下,再迅速往上抬,落到那满树海棠上面,似乎昨晚那鼻血事件还让他心存余悸,不敢多瞧一眼。 “滚回去。” 他凶狠狠地抛了一句过来,大步往殿中走去。呀,他转性了么?雾散了么?云开月明了么?她惊喜地磕了个头,转身便往房中走,孰料他的声音立刻冰寒冰寒地贴了上来: “朕晚上再和你算帐。” 若,天永远不黑,该多好! 云雪裳从来没有如此虔诚地拜过菩萨,她拜了西方拜东方,拜了北方拜南方,就连送子观音也求了,那满天神佛,还是气势汹汹地洒下了无尽的黑幕,把天地密密笼在这黑中,并且,小气极了,连一颗星也没丢出来,那漫无边际的黑呵,让她沮丧到了极点。 天龙宫那边,依然灯火通明着。 轩辕辰风还没走,一直在殿中和他商讨国事。 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了吧。 一国之君,并不如想像中那样好当,尤其是想当个好皇帝,更是难。朝臣之间势力的平衡,国事的稳妥处理,和外邦的邦交,件件都让他头疼。 疼死你,安狐狸,最好忙得倒下去,卧床不起!自然,云雪裳也只敢腹诽几句,此时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就怕又惊动了那边,让他想起自己来。 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时,那惹祸的小畜生回来了! 轻轻巧巧的小脚儿落在书案上,再往她身上扑来。 “还敢回来!回来做火锅么?” 她拧住小饺子的耳朵,又捏住它的嘴巴不许它动弹,凶巴巴,恶狠狠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小饺子圆圆的眼睛瞪着她,身子使劲扭动着,脖子上的小哨子里,又探出一丝白光。 她怔了一下,轻轻地拽出那丝绢来,灯下,绢上,一行字闯入眼帘: “不娶公主,等你,坚持。” 先是茫然,接着,便有一丝,又一丝,喜悦的锋芒从心中密密钻出,然后在心房中纠缠在一起,像雪球儿一般越滚越大,最终让她完全沉浸在了这份喜悦之中。 这是宣璃在告诉自己他不娶赤月公主么?她把这丝绢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松开了小饺子,唇角眉心中全是笑意。 真好,有人还惦记着自己。 真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忘了自己。 “云姑娘,皇上召你过去伺侯着。” 外面,响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她四处瞧了瞧,把那小丝绢儿塞进了墙边那株杜鹃的花盆下面,然后整理了一下这令人憎恨的破裙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中依然没人,她刚走到了他的寝宫门口,便听到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她慌忙侧过身来,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前胸。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来的四个太监,全用布蒙上了眼睛,四人抬着一名用红纱裹着的女子,大步往安阳煜的寝宫中走去。 都蒙着眼睛还能走这么快! 这句话在脑中还没消失,四人中的一个,踩到了前面一个人的鞋,又撞到了他的背上,前面那个人没站稳,便往前面倒去,顿时四个太监一个美人滚在了一团,摔得那美人尖叫连连的。 “蠢货,一群蠢货!” 安阳煜恼火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来。 那美人站起来,讶 然地看了一眼云雪裳,似乎是惊讶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和她相同打扮的女子,然后便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 “臣妾兰儿参见皇上。” “进来。” 不冷不热的声音从殿中飘出,那兰儿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拉了拉身上的轻纱,快步走了进去。 又是一个没见过的新美人!他的老婆总是源源不断,用之不尽的!他并没有打破那对某一个人的宠爱超过七天的规矩,甚至缩短了,几乎没有召过相同的女人来侍过寝。 很快,屋里面就是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在乱窜了。 不折腾女人,这臭狐狸便会死么? 她不屑地想着,仰起头来,眼中明媚的波光流转,看向了屋檐下悬着的那些琉璃灯笼。那琉璃的光,映在她的身上,一阵风吹来,那绯色薄纱在风中贴紧了她的身体,让那曲线更加玲珑无比。 星儿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点点光来,在院子里落下了斑斑驳驳的光点。那树垂丝海棠的浓香不停地往她的鼻中钻着。 还坚持五天,她便能出宫了。 虽然在宫中事事倒霉,可是千万别忘了,她可是唯一个可以近距离观摩皇上演活春宫的人,赶明儿出了宫,她便画本厚厚的画册子,取名《狐狸大帝荒*淫录》,她要卖给全天下人,狠狠发笔大财! 屋里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不多会儿,兰儿便披头散发,依然穿着那身纱裙快步走了出来。她怔了一下,这兰儿进去还没多久呀!似乎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呢!那,安阳煜这厮也未免太不中用了吧! 那宫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只见顺儿用了个奇怪的东西罩着脑袋,匆匆从她的身边跑过,上了那台阶,才取下来,快步走进了安阳煜寝宫大殿。 莫非是安狐狸用力过猛,导致半身不遂?她恶意地想着,最好是精尽人亡了,否则怎么会这么久没听到声响呢? “寝奴,还不进去伺侯着。” 正在心里报复得快活时,顺儿低着头,捂着眼睛匆匆跑出来,一把拉住她便往里面跑。 裙太长,绊住了脚,刚迈进那道高高的白玉门槛,便重重地往前跌去,顺儿吓了一跳,伸手便去拉她,只听嘶啦一声,这薄薄的纱便到了那太监的手中,她四肢俯在地上,居然是不着寸缕的了…… 殿内,鸦雀无声。 好半天,顺儿才颤微微地把那纱盖在了她的身 上,吞了几口口水,看向了安阳煜。皇上,他可是半个男人,看便看了……不会杀头剁脚挖眼睛吧? 此时,安阳煜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地走过来,用脚尖 踢了踢云雪裳,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奴儿,你这是在诱|惑谁?” 她抬起头去看,安狐狸半敞着衣襟,露|出他那结实的古铜色胸|膛,一双狐狸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下一秒,人就被他抓了起来,扛着,大步走向里面,把她往那榻上扔去,她不由得低声尖叫起来: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穿满七天,我便能出宫去。” “那朕也没有答应这七天不碰你!” 他讥诮的笑声更刺耳了,她恨恨地瞪着他,用力地扭着他的手,身体不停地往那榻的最里面缩去,不肯让他身上任何一个部分碰到自己。 可是,她是光|着的身子,她越扭动,就越是向他发出情yu的讯号,白白让他的yu火燃得更凶、更猛、更热|血澎湃。 他眼中的赤红愈加明显,俯下身来,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扯过了自己的腰带,把她的双手捆上,固定在了床头,才低低地说道: “而且,朕是皇帝,朕有权利改变一切。” “你是骗子!”她怒瞪了双眼,恨恨地说道。 “刁奴,敢辱骂天子,掌嘴!” 他冷笑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便将他的身体覆了上来,吻接踵而至。 灵巧地舌霸道地撬开她紧抿的唇,攻城掠地般地闯进了她的小嘴里,她的两片娇|嫩唇瓣落入他的齿间,不停地轻咬着。 是,他是万人景仰的大越国王,他有权利主宰一切,包括她的生命!云雪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压|在|身上的男人,渐渐绝望起来,自己终是逃不开这个命运。 她在大越皇宫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场笑话,自己左突右闯的,还是逃不掉和那些女人一样的命运!当他的玩物的命运!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带着强烈的占|有性,霸道而且不容她躲避。 她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开来,她的面色苍白下来,却紧咬了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上一回,是因为七|夜之媚的作用,才会和他有了那番疯狂,可是今天,她的身体完全是干|涩的,哪里能容得他这样肆意攻击? 见她满眼的恨意,身上之人眼中神情冷了冷,力道愈加大了些。 云雪裳身上越发地痛了,整个人似乎要被他的灼热涨开一般,火辣辣地痛着,她眼眶一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那七日七夜的折磨,她未曾哭过,那故意羞|辱她的衣衫加上身时,她未曾哭过,可是,她还是怕痛的,怕身体痛,怕……心痛……她的小花盆里藏着宣璃刚送来的信,她才刚有了希望,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快乐击得粉碎? “你也知道怕了?” 看着她满脸晶的泪珠儿,安阳煜充满了邪|魅的声音径直钻进她的耳中: “云雪裳,这才刚开始!朕一定要让你明白,谁才是你的天!” 是,他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无用的男人,甚至勇猛得让她无法接受,她初经人事,他又不肯怜惜,一次不够,又几次三番地闯进她脆弱的身体,直到她连连讨饶了,他才满足地从她的身上退了出去。 天,一丝丝地抽出白边来,灿烂的朝霞开始在天空中绽开,染红了那碧海蓝天。 他没去早朝,搂着她的小蛮腰,睡得心安理得,他又不是铁打的,这样足足折腾了一晚上,他也累! 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眼开了眼睛。 身子比上回要痛得多,他是下了狠劲来折腾她的,天知道上辈子是杀了他爹,还是杀了他娘!惹得这辈子要被他如此折磨! “小猫儿。” 他也醒了,懒洋洋地唤着她的名字,把脸埋进了她的青丝之中,呼吸着来自她身上的香味。 只有她,只有她才能给他这样的感觉,温暖的,疯狂的,满足的感觉。 “小猫儿还是瘦了些,这里,这里,都应该再feng满些才对!” 安阳煜的手慢慢往上探来,在她|胸前抚了抚,又往下滑去,到了她的臀上,便不肯再挪开了。 不要脸的破狐狸烂狐狸! 云雪裳恨到了极点,抓起他的手就丢开,然后飞快地爬起来,抓起那纱裙就想跑。 “躺下,学不乖么?”安阳煜恼了,一把把她拉回了怀里,低声斥责道。 乖?真当她是猫?猫急了也会挠人,他到底当自己是什么?她的鼻子又是一酸,人无尊严至此,不算人了! “别哭了,朕都不计较你……你就好好呆在朕身边。” 见 她又落了泪,那身体上又满是他昨晚留下的印迹,安阳煜心里便有了些愧疚,探出修长的食指,给她抹着脸上的泪珠。因为朝中的事,昨儿心里太不痛快,而且在这种事上又憋了太久,所以一到了她的身上便再也忍不住,才弄得她满身是伤。 云雪裳只不出声,挣扎着要坐起来。 安阳煜拧了拧眉,松开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不许再生气了,今后朕会温柔一些,我们好好相处便是。” 打一巴掌,再摸一下,便要让自己对他感恩涕零,对他三跪九磕,再高呼万岁,我感谢你的宠爱,请宠我、再宠我一些吧? “呸!”她侧过脸来,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声:“安阳煜,你对女人用|强,你会遭报应的!” “闭嘴,报什么应?” 听到她如此骂他,安阳煜恼了,坐起来,夺过她手里的纱裙就往帐外丢。他悔死了,让她穿这破烂玩艺儿,轩辕辰风那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小刁奴,你只管骂,你听着,朕便是哪天真的死了,一定要你给朕垫棺材!”他恨恨地咬着牙,满面凶光。 二人都是光|着的,身体坦诚相待,她来不及窘迫,便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昨天是兰美人在前,她在后,臭狐狸都没有洗澡就直接要了她! 胃里一阵翻腾,她猛地推开他拦在身前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安阳煜,你真脏!” 看着她那张张合合的嘴,说出的话让安阳煜怄得想吐血,他未嫌弃她跟过别人,她今儿却嫌弃起他来!何况,昨儿他并未碰那叫兰儿的女人,甚至连兰儿长什么样都懒得看上一眼! 两个人互相恨恨地瞪着,真正如斗鸡一般。 突然,他用力把她往锦被上面一摁,便恶狠狠地说道:“那就再让你脏一回!” 说着,毫不客气地开始了…… 这回子,她是再没力气再和他扭打的,就那样轻易地让他得逞了。 明媚的阳光泼洒进来,安阳煜这一回稍温柔了些,可是她还是痛得直哭。 不管怎么样,安阳煜总算是发现了让她害怕的事,那就是……他要|她! 自然,她在乎的,依然不是失了zhen洁,而是……嫌弃他脏! 她不是贞zhen烈|女,失了zhen洁便要抹脖子上吊。 是,男人都在乎老婆是不是黄|花 闺|女,她这辈子大概是再也嫁不出去了,也不过如此而已,有甚可怕?她还没听哪个女人说,没男人会死的! ☆、摆在树下的长凳子,专给你用的(二更)【99】 云雪裳足洗了一个时辰的澡,一身都被她搓得红红的,从房里出来后,就连看也不愿意向安阳煜住的那个方向看了。 约定是他撕破的,她没必要再去讨好他! 他还能如何待她?杀了她? 她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院中晒太阳,从今天起,她便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过了颏! 还有,她云雪裳若再对他安狐狸那烂小人、臭狐狸、伪君子低声下气、唯唯喏喏,便让雷劈死……臭狐狸! 安阳煜虽然没上早朝,可是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每天有忙不完的政事,哪里真有功夫一歇歇一天的! 他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她躺在那里,眼皮子都没朝他翻一下,一动不动,似一段木头。他回来的时候,她还躺在那海棠雨下。 夕阳微斜,片片红光落满院中汉白玉铺就的地上夥。 纷纷扬扬的海棠花瓣儿在风中轻轻飘扬着,她躺在那张躺椅上,一身水蓝色的宫装,小巧的耳垂上,一枚珍珠坠子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微微晃动着,美丽的杏眼紧紧地闭着,眉心轻拧了一个川字! “皇上?”顺儿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奴才叫醒云姑娘?” 叫你大爷!云雪裳虽闭着眼睛,可心里顿时怒骂起来,这臭顺儿也不是好东西!他不说话,便让他过去就是!要你多嘴! 看着她那又开始泛红的耳垂,安阳煜嗤笑了一声,装睡! 自然,他也不指望她扑过来撒娇,她不指天顿地咒他去死,他就满足了。何况,今儿他还有正事要办,不和她罗嗦! 反正,她现在就是他龙榻上的……一团世间最美味的肉,随他捏,随他啃,随他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脚步轻快,身影挺拔,神彩飞扬! 快活了一晚上,又休息了一上午,他精神不好才怪!云雪裳的目光如刀一般地扎在他的背影上,若目光能杀人,安阳煜已经死了千遍万遍无数遍了! 他换了身衣裳,坐到窗前去看书了。 春天的晚上,凉意浓浓,她没办法再在这里装下去。其实她是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安狐狸已经进了门,她又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他,只能强撑到了现在。 可是,再睡下去,她非得风寒不可! 她微微向他坐的方向偏了偏脑袋,瞟了他一眼,他似乎看得挺认真。她想了 想,轻轻地坐了起来,准备偷溜回屋。 这时宫门又响了,一个小太监飞快地往这边走来。窗前的安阳煜抬起了头来,她不得不又躺了下去。 她实在不知道,若和他面对面,她到底应该用哪种表情,恨死他的?还是继续和以前一样装成害怕的?她最怕的,是她实在忍不住挠得他满脸开花,再狠狠地踹他的“龙|根”一脚……让他做不了男人!但如此一来,她真的能慷慨救义了!她不认为他大方到可以让一个使他断子绝孙的人活着。 而她想活下去,地老天荒地活着。 罢了,还是装孙子吧!她沮丧地掩住了脸,轻轻摇了一下椅子。 “别装了,随朕出去。” 他的脚步声到了她的面前,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空飘下来。 她只好慢慢睁开了眼睛,安阳煜穿了一身白色锦衣,衣摆下方绣有半弯月,腰间悬着她在他的暗室中见过的那枚银制弯月佩饰。 那几盏琉璃灯笼已经悬了起来,光线洒在他的背上,几枚海棠花瓣飘下来,一瓣落在他的发上,白玉簪在他的发间闪着莹莹的寒光。 剑眉入鬓,狐狸眼睛依然微眯着,带了几分讥诮。 她别过脸,不作声。 人都坏成这样了,老天为何还要赐他一副好看的面孔?应该是长疮流脓才符合他的本质。 “出宫,去不去?” 他的声音,几分讥诮,几分懊恼。 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太快,安阳煜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冷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云雪裳想了想,便紧跟上前,便是逃不掉,只要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二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 经侧门出了宫,那弯月下,月色温柔,一匹通体大红的马儿出现在眼前。 好威风漂亮的马儿! 她眼中一亮,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她是识货的人,这马儿绝不平凡,若没错,便是那书中记载的西域极品汗血宝马,价值连城,传说中老王的老王便用了百万金加上数十位绝色美人向西域换来过一匹这样的马! 安阳煜这个败家子儿,大越国正国库空虚,他倒有闲钱来买马! 正羡慕地看着这漂亮威风的马儿,只觉得手腕上一凉,她低头一看,他居然给她的手腕上扣上了一根闪闪亮亮的细铁链! 安阳煜翻身,跃上马,把那铁链轻轻一拉,云雪裳就气得嘴唇都发起了颤,太、太、太侮辱人了!他一手拉缰绳,一手拉铁链,模样神气活现。 “它可比你还金贵!” 安阳煜讥诮而且可恶的声音传下来,云雪裳恨得牙痒,这厮居然把她和这畜牲放在一起比! 雷啊,你不长眼,为何还不劈下来?劈死他吧! 正腹诽着,脚下一悬,云雪裳整个被安阳煜一把拎起来,轻松得就像拎着一只布偶,就那么在空中轻轻地一荡,便放到了他的胸前,把那铁链子往他自己的手腕上缠了几圈,才双腿轻轻一夹马肚子,马儿便往前飞奔起来。 他的呼吸就在脑后一来一去地响着,手揽在她的腰上,让她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她讨厌他身上的味道,讨厌和他挨得这么近。 云雪裳发誓,她只是喜欢漂亮的、贵重的马儿,因为它可以换来财宝无数!可她绝对不喜欢骑马,屁|股颠得痛极了!难为这些男人常骑在马上,莫非都是长的铁屁|股? 她咬着唇,身子微微往前倾着,不肯靠近他一分半毫。 小心思,安阳煜自然知晓,手中缰绳只抖了抖,马儿立刻就颠了一下,云雪裳自然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臭马儿,他是你爹么,这么帮他作恶?” 出了宫,云雪裳的胆子大了些,挣不开他揽着自己的手,不由得就恨恨地就骂出了声。 安阳煜的脸色黑了黑,“朕是马的爹,你便是马的娘!就让你图图嘴上的快活,呆会儿看你还怎么张牙舞爪!” “你才是马的娘!”云雪裳气恼加交,又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形容? “呵……”他冷笑,不再理她。 穿过长长的皇家巷道,绕过几座皇亲国戚大宅子,他带着她往西城慢悠悠地晃去。 西城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云雪裳以前也常来。她喜欢在这里淘点儿梁上君子们弄来的好宝贝,再高价卖出去,或者是看看有没有发财的门道,混得那叫风生水起,哪里像现在如此惨兮兮,任他宰割? 路一向黑黑脏脏,两边尽是低矮的土房子,不时有醉鬼扶着墙高吼着别人听不清的小曲儿摇摇晃晃地过去。 汗血宝马,你如此高贵,你爹却带你来如此地方,你为何还不流黑血?然后一蹄子摞翻了他? 云雪裳轻抚着身前马儿的鬃毛,面色忧郁。 被这铁链缚住,就是想逃,也总不能把手剁了再逃呀? 汗血宝马一没有流黑血,二不会反抗,乖乖地带着二人到了一间宅子前面,破破烂烂一堵土砖砌成的矮墙,围出了一个小院,院中一栋摇摇欲坠的土砖房。 好一个没有血性的臭马儿!你为虎作伥枉为宝马! 云雪裳目光凄凄地看向了那栋破房子。 可是,他来这里作甚? 云雪裳认得这里,这是西城有名的难缠病痨鬼的刘三的家,这斯有个特长,就是帮人讨债极厉害,你若不给钱,他便吐你一身污血,让你十天吃不下饭,因此,叫他去讨债,那是百试百成的。不过,云雪裳讨厌那无赖的行径,倒从不找他来替自己办事,要讨债,她的手段更多! 月影当空,花香隐约。 她从来不知道晚上的刘三家院中会有这般馥郁的香,那土墙下面一丛丛叫不出名的小花怒放着,花瓣上滚动着几滴露珠,折射出月儿那薄轻的光。 他翻身下了马,她也不得不爬下马儿来,他手中铁链一抖,她就不得不跟着他往院中走去。 屋里乌漆抹黑看不到一丝光,安阳煜的眉微挑了挑,便上前去伸手推开了门。手还未触到那又黑又脏的木头,只见一点星光如电般击到,安阳煜眉微皱,右手一抬,便将那抹亮光击开,沉声说道:“赴约。” 门,吱嘎一声打开。 如同有魍魉在控制一般。 云雪裳却只对着那门翻了翻白眼,刘三这厮擅用这些奇门歪术,不过用根丝呀绳呀什么的拉住了门后的栓,用来吓唬人罢了,可是这安狐狸却一脸凝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呆样。 只是他位高权重是天子,刘三不过是个无赖痞子加病痨鬼,他们二人见什么面?赴什么约? 屋里黑洞洞的。 那破窗上堆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严严地挡住了月色。刘三总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怕见光吧? 一缕月光随着二人的脚步追了进去,映在那墙边人的背影之上。清瘦,颀长,乌发披肩,腰间悬一柄宝剑,一只青竹笛。 这人慢慢地转过身来,一瞬间,云雪裳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那杂书里写过——某大侠,脸冷凌如刀削…… 面前这人,一张脸说不上有多英俊,却……却有着那书里写的气势,绝对凌厉,绝对孤傲,绝对清绝,绝 对妖孽…… 那人双瞳如墨,青丝荡漾,就连那衣袂被风拂动的样子,都这样的完美! 还有,习武之人,都有着一副完美的 骨架,不过普通一袭青色长衫,穿在他的身上,硬是穿出了仙风道骨般的风范!她略略往前走了一步,就感觉到这人的男性气息扑天盖地往她鼻中涌来。 如果,外面那汗血宝马,适才是和此人共骑,并且,是撒开了腿儿的跑,跑向广阔江湖,一去不复返……多美好的日子,多美好的生命! 感觉到她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目光,那人微侧过脸来,目中清辉淡淡地扫过了云雪裳,这才看向了安阳煜,低声说道:“好大的手笔,十万金只找这么个女人。” 那人手一抛,一副画像落在桌上,缓缓展开。 安狐狸是找绮梦么?拜托快点找到她,好放自己万水千山去逍遥! 她的目光舍不得从这人脸上挪开,仿佛是从她梦中走出来的人呀!不对,他又不是刘三,怎么会在刘三的屋里?难道这么多年来,刘三也是戴了个假面具过日子?可是,如此天神一般的人物,又如何装得出刘三那般龌龊的模样来? 见她直楞楞地盯着那男子,安阳煜的脸色又黑了,他手指暗用了力,她手腕上的铁链便一下子缩紧过来,她痛呼出了声,额上的冷汗都浸了出来。 云雪裳恨恨地抬起手来,看着手腕上微微渗出的血丝,这是什么破铁链子,居然可以骤然缩紧,以至于她的手腕差点断掉。 眼眶里的泪水转了转,又吞回了肚里,她往后跳了一步,指着安阳煜大声说道:“大侠,我也出十万金,你帮我杀了这个人!” “杀人,本尊收百万金。”那人面敷冰霜,墨瞳含傲,语气却有一种轻松得让人着迷的调调。 安阳煜眼中锐光猛闪,真想一把就掐死这个女人。她果然是时时咒他死的!居然就当着他的面,买起了杀手! “千万金我也出,杀了他!现在就杀!” 云雪裳的声音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这个人,给本尊千万金,本尊也不杀!” 不料,那人却手一抬,指向了安阳煜,然后冷冰冰地给了她这样一句话,如同一盆从冰窖里舀出来的水,迎头浇下。 云雪裳呆若木鸡。 “为何?”她从唇中挤出这两字来。 “皇室中人,其血 太脏,会脏了本尊的手。”那人却眉一扬,气定神闲地吐出了几句。 痛快啊!这气宇轩昂的狂傲男子顿时成了六月天的夜晚那颗最闪亮的星儿,云雪裳真想扑过去,和这人狠狠地击一下掌,大笑着告诉他,他说的是对的,这臭狐狸太坏了,血也是脏的,若不小心沾上了他的血,绝对会倒霉一百年! “地址在上面,告辞。” 这人扬了扬下巴,就在云雪裳万分崇拜的目光中缓步走出了这间破烂的小屋。 “喂,大侠,大侠,敢问尊姓大名?”直至那人出了那窄小的门,云雪裳才反应过来,高声大喊着。 “本尊生平最恨大侠,姑娘若见着此类人,本尊愿出万金,你替本尊杀了他!” 那男子清冷的声音在空中飘散。 什么古怪人物,居然恨大侠! 风声和月光一起涌进了小屋,在地上斑驳了一地的清冷。 被冷风吹清醒过来的云雪裳迅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这间脏乱不堪的小屋里,只有自己和臭狐狸两个人了。 而她,刚刚说要出钱杀了他! “刁奴!” 安阳煜的声音似是从地狱中飘出来一般,阴恻恻,寒凄凄。 云雪裳咽了咽口水,刘三呀刘三,你为何如此之穷,修个如此狭小的屋子,若你当年跟着我混,不说雕梁画栋的大宅子,起码是三间大青砖房呀,哪里会让我沦落到只三步便被这人逼到墙角,毫无退路? 不得不说,真正刺激到安阳煜的,不是云雪裳那句杀了他!他可以理解,因为他前晚的用强,她对他的恨到了极致,可是,当他看到云雪裳那近似痴迷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到那人的脸上时,他被刺激了,严重彻底完全的刺激。 他本不是宣璃那般优雅的人,所以此时的表情也不会优雅。他一把抓起了云雪裳就大步往外走去,慌乱中,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便低声喊道: “喂,喂,你的绮梦还在桌上!” 这句话提醒到了他,他手一挥,那画儿便飞到了她的脸上,展开来,慢悠悠地往上落去,月下,那画上妇人温婉地笑着,却是她的娘亲! 他花十万金找的人是她的娘亲,是,他想讨好她,想让她不要再生气了,可是他做的事却换来她一句,百万金杀掉他! 她慌了,怕了,他眼中窜起的那簇怒火已经开始往他全身熊熊裹去,他的手掌 心里都是滚烫的。 “慢着!” 被他丢上马的时候,她又低喊起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表情(如果这比哭难看的模样可以称之为坚毅的话,在此时就成全她这份坚毅吧!)。她一双眸子依然大刺刺地瞪着他,就这样随他回去,她知道下场,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不用受他的折磨! 她本想向他要点三步倒,死得快些,可是一想,他身份如此显赦,又怎会带这样便宜的毒药在身上?于是朱唇轻启,轻声说道:“身上可有五毒蚀骨散?” 这玩艺儿可是天下难得的奇毒,配齐了里面的毒物都得好几年,这样总算不辱没他的身份了吧? 他一怔,又听她说道:“你喂我吃了吧!” 他想,这五毒蚀骨散不如让他吃了吧!免得怄死!一个堂堂天子被女人怄死,太没出息! 安阳煜冷笑了起来,凶狠地用那铁链把她捆在了马背上,低声说道:“放心,不光是五毒蚀骨散,朕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给你,你便慢慢享受着吧。” 极品汗血宝马奔腾起来,果真让人如同腾云驾雾般,那速度,那身姿,死前能品尝一番这样的滋味倒也不枉此生。 ———————————— 出宫的路,显得那般的遥远漫长,而回宫的路,托这汗血宝马的福,几乎只是弹一弹小指头的事儿,她便被他从马上拽下来,丢到了那海棠树下。 云雪裳想,顺儿的耳朵和鼻子一定是狗咬过的,否则怎么会那么灵,他们前脚进去,后脚那院中就撤得空无一人了。 原本金壁辉煌,如仙境般的天龙宫,此时在她眼中是阴风恻恻,诡异恐怖,风声拍打着海棠树,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想,难道是他身上的杀气吓到了众人?否则天龙宫怎么可能一个人影也不留下? 如此美妙的一弯月。 静静地浮在海棠枝头。 月色朦胧中,朵朵海棠花儿,婉约得如同羞涩的少女。 只是,这美景之下,安狐狸的脸色太不美妙!一张长长的暗红色的凳子摆在海棠树下,他手一抖,便用铁链把她缚在了这长凳之上。 ☆、这里只有你我,朕想怎么整治你都行【100】 他寒着脸色,手扣在她的下颌上,一颗圆滚滚的药|丸挤进了她的嘴中。 她闭上了眼睛,用力嚼了两口。临死前,她绝不想让他那副讨厌的面孔留在自己的眼中。 “本姑娘吃了,多谢。” 安阳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道:“刁奴,休想朕还会放过你!你不是要吃这五毒蚀骨散么?滋味怎么样?过了半个时辰,你的内脏便会如火般的灼||烫,接着,便会全身都像火烧着一般,五脏六腑灼干而亡!整个人就像烧焦的枯木一般。” 真是五毒蚀骨散?死相这么难看颏? 天,她错了,为何找他讨这种毒药吃?死相太难看了,讨把刀啊、剑啊,一刀结果了多爽快。 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其实说到底,她终究是怕死的,所以选择的都是死得慢的法子,以为毒药吃了死得慢,却忘了毒药会很让她很苦夥。 安阳煜弯下腰来,开始撕|扯她的衣裙。 她惊慌失措地睁开了眼睛,急促地说道:“杀便杀,你居然还干这龌|龊事?” “再龌|龊,也是你和朕一起完成。” 安阳煜倒不含糊,驳回去,加快了撕|扯她衣服的速度,不多会儿,那薄凉的风便袭上了她的胸|口。 “你,龌龊就龌龊,为什么不到床||上去?非要在这里演给人看?你、你、你不要脸……” 她越发慌了,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她真正慌乱。小神情落入他的眼中,莫名让他有些解气。他的视线顺着她的身子慢慢往下移。 她的手和腰都被那铁链绑着,只那腿羞涩地侧着曲起来,遮住那羞|人的地方,身体侧成了一道诱人的曲线。 月光完全覆盖在她那莹|白的身体上面,前晚上他留下的痕迹斑斑点点落入眼中。安阳煜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副让他疯狂的年轻身体,新鲜,娇|美,让他沉迷。如果不是她这副像是吞了绿头苍蝇的嫌恶表情,真是完美极了。 “朕临|幸后宫,谁人敢看?这里只你我二人,朕想怎么整治你,就怎么整治你!” 他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把强壮完全呈现在了她的眼中,古铜色的肌肤带着薄荷的清凉味道。胸前那道疤,还有那腰下毫不客气膨|胀起来的部位,一股脑儿闯进了她的眼里。 他坐到了她的脚头,握住了她那只莲足。任她冰凉入骨的小脚 儿在他的手心挣了挣,抬慢慢起了似笑非笑地双眸,低声说:“小猫儿,你总是让朕失望,就休怪朕不怜香惜玉。” 你这死狐狸,什么时候怜过我这坨香,惜过我这块玉?想我云雪裳也不是没人爱,却偏落入你这毛茸茸的狐狸爪子里,有朝一日,一定有那一天,我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是,现在除了想想,她还能做什么?她的腿被他拉||开,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腿上轻抚着,然后慢慢往她身子里探去。 他的呼吸渐沉重,神情很是享受。 而她的身体却开始颤|抖了起来,这是一件那么那么疼痛的事情,难怪虹姐她们不得不常服了那药来让自己迷糊,否则面对一个陌生的、丑陋的对方,怎么能撑下去? 她皱眉,紧咬贝齿,阻止那求饶的声音从嘴里钻出来。 他的眸子幽深如潭,身子往前一俯,便曲起她的腿来…… 疼痛毫无悬念地到来!她猛地闭上了双眼,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随他去吧,如今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是那叫云雪裳的没用的家伙的! 他折腾着,没完没了! 他喂给她的那颗毒药,似乎也开始发作了,果真是灼|烫灼|烫地往身体各个角落里呼啸而去。 吃了五毒蚀骨散便是这种感觉吗?为何像极了七|夜之|媚? 可是,她的意识又是清醒的,每一寸神经都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酥|痒灼烫起来。娇弱的肌肤在坚|硬的长凳上摩|擦着,后脑勺被他扳起,迫使她的上身贴近他的身体。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丧尽天良的毒药? 云雪裳绝望的目光穿过了那一树海棠,看向坠着星星的天幕。 如果真有下辈子,她不要再做人了,就做这一树海棠吧,就静看日升日落,嗅清风细雨,便足够了,何用像她这般地可怜、这般地累人? “小猫儿,叫我的名字。” 他充满激|情的声音湿|漉漉地往她的耳朵里面钻去。 她垂下了眼帘,轻轻地、轻轻地说道:“禽|兽!” 禽兽…… 石破天惊,电闪雷鸣!安阳煜的动作只顿了一下,便立刻把这个词语表现得更加栩栩如生。 星星,月亮,海棠树。 一瓣一瓣又一瓣的落瑛缤纷。 青丝如水的云雪裳,还有一 个在她身上不停起伏的安禽|兽。这个晚上,天龙宫一直没有安静过…… 骂过了,就吻,吻过了,又拥抱,拥抱完了,就是低泣。最后,他也不得认输了,这小猫儿很经得起折腾,犟到就算眼睛睁不开了,喉咙也哑了,就是不肯低头。 到底是他舍不得了,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给她洗干净,换上衣服,喂了雪莲汤,服侍她睡了。 ——————————————分界线—————————————— 早间,葵水来了。 来得真及时,染到了他的白色中衣上,大朵地晕开,像朵艳极的海棠,据说男人沾到了这个,会倒霉的!她侧过身,不去看他。 他匆匆地梳洗完毕,带着他那群穿得叮里咣铛的奴才们去上早朝。 松软的龙|榻,榻上金帐晃得她眼睛生痛。 “姑娘,热汤备好了,姑娘可以沐浴了。”宫婢挽起了龙帐,轻声说道。 “姐姐,可以帮我请皇贵妃过来么?”云雪裳坐起来,期盼地问道。 那宫婢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可是皇上有旨,无诏,不许嫔妃进天龙宫的。” 云雪裳沮丧地看着那容颜秀丽的宫婢,这天龙宫中宫婢上百,为何他就不去折磨别人?她云雪裳果真命背如此,要活生生被狐狸压? 泡了好一会儿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屋寂静,小饺子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她还不如一只猫!从那小花盆里取出沈璃尘递进来的丝娟,看着上面那行字,眼睛渐又模糊起来。 坚持…… 她除了坚持,还能如何? 可是,很多时候,坚持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让你不得不承受锥心剜骨的痛。 用火折子烧了那丝绢,焦味儿在空中散开,沈璃尘,你的好,于我来说毕竟是梦! 她静了会儿,铺开了宣纸,开始画起了画儿。一滴墨落在那略略泛白的宣纸上面,缓缓晕开,她的眉眼间全是亮光,纸上,那刀削面本尊渐渐显出身形来。 沈璃尘是梦。 刀削面本尊,那个大侠便是离她最近的、活生生的希望。 安狐狸?不过是个让她唾弃让她恨的禽|兽! 她的愿望是,得了安狐狸那匹极品的、又毫无血性的汗血宝马,一路狂奔,到了刀削面本尊的面前,脆生生地喊他一句:“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 拜!” 而且,刀削面本尊也那样唾弃着安狐狸!真好! 一片原野,郁郁葱葱,一骑宝马穿行其间,一个刀削面本尊青丝飞扬……她的画儿果真是好的!她对画感概了一会儿,把刀削面本尊的模样在眼中刻了又刻,这才恋恋不舍地打燃了火折子,点着了那纸张,看着它变成了灰蝴蝶的翅膀,片片飞散开来。 “哎哟喂,姑奶奶,小祖宗,你没事又在屋里乱烧什么?天龙宫属水,忌火!又想惹皇上生气么?” 顺儿一定长着狗鼻子!再说了,既然忌火,安阳煜冬天里为啥要点了几堆火放在屋子里?无事找事,典型公|报私|仇! 云雪裳气恼地看向了窗外,顺儿正瞪圆了他的月饼眼睛看着她。 “云丞相来了,皇上格外开恩,云姑娘去见一面吧。” 顺儿挤了挤鼻子,阴阳怪气地丢了一句进来。 什么叫去见一面,说得她好像立刻就要去死一样!不过,她真想见见她那没良心负心汉的老爹云楠溪! 她立即丢开了笔,快步往外走去。 云楠溪一身藏青色的一品大员的朝服,负着双手,站在一棵槐树下,仰头看着那茂密的枝叶,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那副风*流模样。 “爹。” 她从鼻中挤出一个字来。 “嗯。” 云楠溪也从鼻中挤出一个字来。 “什么事?” 云雪裳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雪裳,皇上有多少日没去皇贵妃娘娘那里了?你既在皇上身边,也多为皇贵妃娘娘想着点,不要一味自私,不顾家人,皇贵妃娘娘受了宠|爱,你便是做奴才,也会高人一等。” 云楠溪也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高人一等的奴才,难道不是奴才?想当日她为瑾妃时,他还跪在自己面前呢,今天又摆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了,还有,什么叫她一味自私?若不是因为他,她何苦进宫受这磨难? 她直视着云楠溪的眼睛,低声问道: “皇上想宠谁,不是我自不自私我能作主的,何况我现在就是个奴才。再有,女儿敢问爹爹,娘失踪这么久,爹可有寻找?究竟是女儿自私,还是爹自私,只想着自己快活,升官发财?” “放肆!目无尊长,难怪惹得皇上动怒,贬你为奴!” 云楠 溪沉下了脸色来,扬手便想往她脸上打来。 远远的,顺儿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云楠溪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天才无力地垂了下来。 “你好自为之。”他沉声说完,转身便往回走去。 “云楠溪!”云雪裳眼眶渐渐泛了红,大步上前拦住了他,提高了些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爹?若不是,自可明说,你我便不用再往来!” “你回宫去吧。” 云楠溪的身子一震,藏于袖中的拳紧握了一下,又缓缓松开,淡淡地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绕过了她,快步往前走去。 云雪裳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泪珠儿吞回肚里,有甚好哭的,随他去,反正这个爹有没有无所谓,他宁可关心他那皇贵妃的侄女,也不肯对自己有一字半语的安慰。 回头看了一眼顺儿,那厮正仰头望天,装成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 臭顺儿! 她骂了一句,扭头往一边的林子里走去。 难得的,顺儿没跟上来。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那小道两侧密密地探出了葱葱青草,阳光落在青草叶儿上面,折射出一线又一线的耀眼夺目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前面,这是哪里? 一段隐藏在枝叶后面的陈旧宫墙,一方汩汩的小泉,似乎……老太妃的地盘! 除了沈璃尘,谁还会来陪老太妃? 这宫中,除了她,还有这位寂寞的老太妃,是可怜的!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那微敞的宫门外。这里从来都没有人看门,当然,也不会有人来,吃穿用度的东西,都是老太妃身边那几个老太监宫女自去取的。 取,便有。 不取,便弹尽粮绝。 老宫门推开的声音都显得苍老沉闷。 她探进头,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形,院中树木萧索,完全没有外面的春意盎然,春天,似乎被这陈旧的高墙拦在了外面。剥落了漆的圆柱老态毕显,阳光照在上面,那几处落漆处便像极了扁起来的嘴,有无尽的委屈。 隐隐的,有焦急的哭声传出来。她心一紧,便快步往老太妃住的地方跑进去。 屋里只有那日晚上见过的大宫女,跪在榻前,老太妃双眼紧闭,脸色腊黄,似是病了许久了。 “老太妃怎么了?” 她蹲下去,看 着老太妃削瘦的脸庞。 “今儿早上起来便这样了,怎么都唤不醒。”大宫女哽咽着说道。 “为何不宣太医?”云雪裳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 “无人肯来。”大宫女哭声渐大了起来。 “这是为何?我亲自去请!” 云雪裳瞪大了眼睛,蹭地站了起来,人病到如此地步,那帮子太医为何不来?难不成都是些攀龙附凤之辈?这世道,还有没有人情可言? “姑娘不要去了,免得受牵连!”大宫女追了出来,拉住了她,哭着说道。 “此话怎讲?”云雪裳看着她,渐渐明白了过来。 沈璃尘和老太妃关系亲厚,他倒台了,放眼宫中,只有这老太妃还活着,不过是看她老了罢了,那些人又如何愿意为了倒台的人来碍安阳煜的眼? 她气得脸色发白,挣脱了大宫女的手,快步往外跑去。 御书房里有争吵声,顺儿已经回这里了,见她过来,连忙上前来,板起脸说道:“无诏,女子不得入内!” “我要见皇上!”云雪裳语气生硬,涨满气的胸|膛还在起起伏伏。 顺儿皱了下眉,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说云姑娘,你就不能把性子放柔些?何苦一定要和皇上把关系弄得这样僵?回去吧,皇上晚些便会回宫!” 他晚些回宫,那老太妃又能拖得几时?她放缓了语气,小声说道:“那你帮我去请太医。” “你病了?” 顺儿上下打量着她,面色绯红,呵气如兰,眉眼间散发着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青春气息。 “是,顺公公帮帮忙吧。”云雪裳忍了忍,小声说道,难得地叫了他声顺公公。 一边,一名侍卫快步过来,俯在顺儿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顺儿便变了脸色,连连推起云雪裳来:“回去吧,别多事了,此事不是你我能作主的。” “顺儿,你有没有同情心?” 云雪裳见状便明白过来,这侍卫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来的目的,想来,安阳煜的狐狸鼻子那么灵,一定也是满处安插了眼线的。 “同情心洒家有倒有,不过怕死的心更多!你看他们,长的都是怕死的心!” 顺儿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院中站的奴才们。 “你!” 云雪裳气极,牙一咬,便推开了顺儿,大步往前 走了几步,扑嗵一声跪下去,大声说道: “奴婢求见皇上。” 屋里的说话声停了,院中静静的,好半天,那屋里才丢出安阳煜的话来: “回去,不得多事。” “求皇上为老太 妃宣太医诊治。”云雪裳倔强地说。 院中静静的,顺儿脸色渐变了,他咬着牙,用拂尘敲着云雪裳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呀你呀,总是自讨苦吃,她病她的,与你何干?” 是和自己无关,但是和沈璃尘有关!她心里默默想着,沈璃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却只能为他做这一件而已。 嘎…… 那门拉开了,轩辕辰风走了出来,瞪了她一眼,便对顺儿说道: “皇上有旨,赐安福宫老太妃商陆酒。” “遵旨。” 顺儿连忙应了旨,嘱咐人去办。 云雪裳顿时觉得跌进了冰窖里,安狐狸真狠,老太妃已经病入膏肓了,他还要赐上一杯毒酒,早早送人家上西天。 书房里的门又关上了,顺儿呶了呶了嘴,耸了耸肩,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云雪裳不愿意回天龙宫,她多事了么?只是想去让他派个御医,为何却演变成了推老太妃早早离去的一只手? 安阳煜,你为何这么心狠心毒心辣? 天色渐暗了,那残阳把如血的红光洒下。 她呆呆地坐在小泉边上,脸儿红红,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楼,可是,她并没有落泪。她只是看着那汩汩的清泉水。 老太妃宫中已经传来了大宫女悲恸的大哭声。 一声一声地,撕心裂肺。 其实,也不错,老太妃死的时候,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宫女。 自己呢?全世界都将自己遗忘,她在这窒息之中苦苦挣扎。 她站起来,走到墙边上,那几株墨兰花还在,又发了新叶出来,嫩绿嫩绿的叶片儿在黄昏的光线里轻轻舒展着。 手指,落在那叶片上,轻抚。 “小兰花儿,你还能坚持吗?我却是不能了,我今天做了件蠢事,我原谅不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朕有杀心,有恶毒的心,有无情的心,有残忍的心,却唯独没有这同情心。” 安阳煜冷冷的声音从 身后不远处传来。 云雪裳转过身去,光线有些刺目,她眯起了眼睛看着那树下的他。披着一身晚霞,面色却沉得阴郁,幽暗的瞳孔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光,那一身明晃晃的黄色龙袍被这晚霞染上了些许血红,而那袖口的纹饰在不停地抖动着。 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不愿意放过这老太太? “我恨你。”云雪裳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让她穿那耻|辱的衣衫的时候,她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对她用强,把她绑在海棠树下,她没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她说:“我恨你!安阳煜!” “很好。” 他转身,大步往那片血色残阳下走去。 她吸了吸鼻子,依然没哭。 今天有两个男人,重重地伤了她的心。 一个,是云楠溪,她的爹。 一个,是安阳煜,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虽然,他是用强得到了她,可是,毕竟是——第一个!而且,名媒正娶,名正言顺。 ———————————————— 云雪裳还是寝|奴。 他歇息的时候,她便站在他的殿门外,眼光散漫得漫无目的,看着那星斗满天的苍穹。偶尔几只迟归的倦鸟掠过,惊动映在地上的淡淡月光。 满院花香。 小饺子快活地在院子里奔来跑去,追逐着那飞鸟的影子。 因为老太妃的事,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有一丝半分的进展,反而越发疏远。 她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似冰一样,总能让安阳煜的心情跌至谷底。他把拽断的腰带丢开,不耐烦地看向正坐在榻上等他的美人身上。见他看自己,那美人马上就露出了娇美的笑脸,还挺了挺|胸。 安阳煜拧了眉,看向殿外。 那抹倔强的蓝色身影,在琉璃的光下,纤细成了一抹寂寞孤傲,五日了,她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顺儿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皇上,留不留?” “都没有开始,留什么留?” 他有些失落地看外面,努力了半天,都没能对这女子提起半分兴致。于是坐着看了一晚的书,那美人也只能在榻边坐了一晚。在那个太过倔强,太过恨她的女子身上,他才感觉到满足。 “宣她进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指云雪裳。 顺儿赶紧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云雪裳走了进来。她一直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投映在脸颊上,两道倔强的黑影。 “从明儿起,去看守飞云宫。”安阳煜坐了起来,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