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殇》 契子 当今天下共分九州,此九州生息相关,海陆相连,山河并济。天地万物尽栖于其中。 有的钟灵毓秀,得天独厚;有的禽珍兽灵,物竟天择;当然也不乏穷山恶水,妖魅丛生之地;也不少魑魅魍魉,怨魂恶鬼之林。 但世间不论何种生灵,均有应守之法。所谓仙有仙规,人有人法,妖有妖道,鬼有鬼则,自女娲补天以来,众生各守其道,历来相安无事,但近百年来,难免会有好事者滋生事端,扰乱四界秩序,其罪皆走不出一个“贪”字。 仙界怕卷入血光之中,便归隐山林,杳无踪迹;鬼界因人所致,寃生怨念,为祸人间;妖界又多为嗜血食肉,贪婪可恶之徒;于是弱如蝼蚁,命如蜉蝣的人界便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上天为显好生之德,便将天地造物之无尽奥义进藏于经文之中,传于人世,望人类用其智慧参透其中奥妙,找出生生相克,命理轮回之法,从而斩妖除魔,还众生之太平。 世事难料,昔日孱弱生灵不但参透奥义,还创造发展出多种宗教,上能知晓天意,下能探听地言。 于是人界擅改命理定数,并过分杀生,毫无普度之德。昔日的防御变成无休止的征讨,往日的和平换作了血腥的杀戮。 人界顿时立于其他两界之上。妖魔匿影,仙灵失迹,人间从苦海转变成火狱。战争不断,瘟疫肆虐,互争土地,财产,哀鸿遍野,尸横荒原。 天帝大怒,欲将所有经文收回,一神忽从云端走出,道:“天帝息怒,小神认为将所有经书收回并不妥当。鬼妖仙三界虽已消失,但仙魂魔心鬼念并未泯灭,他们堕入轮回,并逐渐潜入人心,以另一种形式生存了下来。于是人界才因此混沌不堪。 人心中既有佛,亦有魔。小神认为,留超度亡灵,劝人向善,普度众生之经文于人世,收杀生嗜武,刚烈凶蛮,改天逆地之经文于天界,这样,才能将本已迷失的人心纳入正道,还四界之永久太平“。 天帝顿悟,即命:“传转界司神”。 一神出列:“小神在”。 天帝:“朕命你速将我刚才所提经文从人间取回,藏于琅寰阁,不得有误”。 “小神遵旨”。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飞向人间。 几千年后,世间万物又归于和谐,只是四界鼎盛时期已不再复现。人界,终将成为天地间的主宰。 而一段旷世奇缘也随之即将开始。 注:琅嬛,传说天帝藏书的地方。 第一章 “呃~”一个悠闲的有些过分的哈欠从长长的麦尾草中传来。随着便是皮毛与茂密的嫩茎沙沙的摩擦声。 突然,两只雪白的大三角形状的耳朵从茫茫绿海中伸了出来,随着风的方向不停地转动。哦,忘了说,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麦草之间摇摆。 “真没劲,树长大了又枯死,小溪干涸了又流淌,太阳升起了又落下,月亮残缺了又变圆,春天已经来了三千七百五十一次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仙呐!” 不要认为这声音的主人是什么妙龄女子或是青涩小生啦,因为这里是不可能有人类出现的。 只见大片的麦尾草伏倒一片,在这绿色的毛毯中赫然出现一只白狐。那双黑色的眸子,就是东海最珍贵的黑珍珠也会黯然失色;那身柔顺的皮毛,就是仙妃最得意的皮裘也会自惭形秽;那清冽的声音,就是九天圣鸾也会闭口不啼。 它站起身,抖了抖有些凌乱的皮毛,将乌黑湿润的鼻子指向天空捕捉风的气息,午后的阳光刺得它不得不眯缝着双眼,突然,风向转变,白狐突然睁开双眼,抬起一只前爪,仿佛要从风中抓到什么。 蓦地,它停了下来,当四爪稳抓地面时,那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草丛中,只听见沙沙的摩擦声和急速的脚步声。 “这气味不对,风神暗示的没错,有不属于这里的生物进来了”。白狐边跑边想。 它轻松地踏过光滑的鹅卵石,矫健地穿过奔流的小溪,晶莹的水花飞溅在它如云的身旁,几滴水珠挂在它时而抖动的胡须上。它有时不顾一切的奔跑,有时停下来搜索风的讯息,然后又是没命的奔跑。 “糟糕,这一次不是别的林中的妖魅,也不是误踏此地的野兽,而应该是人。这真是最棘手的”。白狐嘀咕着。 “妖魅被警告了大不了再打场仗,便能赶走。野兽嘛,我用仙术吓一吓,也能解决。唯独人类,征服欲比我几千年来所见到的最深的深渊还要深,这个地方是我吸取天地灵气的圣地,若是被发现而被破坏,我的道行将前功尽弃,这方土地的生灵亦将遭受涂炭,必须要快,要快啊。” 白狐的脚步快如乱蛙,突然,它停了下来。眼前呈现出一片高大茂密的竹林,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踏进半步。因为,此地被成为幻竹林,所有的竹子都极为相似,一旦走进去,就别想出来,那里如迷宫般,层层的竹林只能带给人无尽的幻觉和痛苦的眩晕。 但是,这只针对于肉眼凡胎的的人类,对于天地间有灵性的珍禽灵兽,这里便是他们栖身的家园。 白狐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被远处从不来这打猎的村民成为亡灵谷的竹林。 它在原地嗅了嗅,又闻了闻周围的几棵竹子,好像确定了什么,便朝某个方向跑去。 突然,阵阵笑声传入白狐灵巧的大耳朵,它皱了皱眉,继续奔跑。声音越来越近,白狐突地刹住脚步,放眼望去。原来,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群官兵装扮的人们,只见他们目光呆滞,唾液涎粘,手舞足蹈。而那些人中,妖艳的美女扭动着腰肢,无尽的珍宝熠熠夺目。 白狐冷笑几声:“哼,所谓人界,也不过如此。贪,恨,嗔,痴,这四大魔神倒是找到好去处了呢。”白狐嫌恶地瞅了几眼,便闭上眼睛。突然,它睁开双眼,两道蓝光遮住它黑色的双眸向那些人射去。原来,此术被称为“法眼”,可辨世间万物,能破障眼法,能识众生灵。管你怎样变化多端,都能看出原形。只见那些人有的抱着石头又搂又亲,有的趴在地上往嘴里塞泥巴,有的则是疯一般唱歌舞蹈。 白狐突然又闲散起来,它用嘴咬下许多竹条和枝叶,一屁股坐到软绵绵的枯叶堆中竟开始织起竹马来,那两个前爪突然变得灵活,在四面翘起的竹枝间飞快的移动,它眉头紧锁,嘴里还叼着一段枝条,嘴里还念念有词。 过一会儿,一个有三米长的竹马编成了,白狐一只爪子抬着竹马,另一只爪子立在胸前,它闭上眼睛:“天地之万物皆有灵性,众生之五行皆属自然,吾将启汝之木行,速听吾命,移!”那呆立着的竹马突然嘶鸣了一声,直奔向被幻术所迷的那些人。 话说那些人正沉溺于幻想不能自拔,忽见飞来一竹马,便愣住了。白狐冲他们大喊:“你们听着,谁能骑上那匹烈马谁便能一统天下!”声音刚落,那些人便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死死地抱住竹马。白狐即摆坐佛式轻念咒术,那竹马便飞向天空。白狐睁开双眼,竹马远去的身影映在它明亮的眼睛中:“前方不远处会有集市,那里的人们会帮你们的,只要远离幻竹林,幻术就会自行消失。凡人就是凡人,总会有欲有求。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说罢,白狐轻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只剩下一把官兵遗留下来的刀立在那里。 第二章 “闻木,我多少岁了?”白狐立在一座山坡上,微风吹过它胸前柔软的白毛,它目光柔和,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喝茶聊天。 “唔,是三千七百五十一岁了。”闻声望去,只见白狐面前伫立着一棵巨大的异常茂盛的参天古槐,当它苏醒时,你能清晰地看到一张苍老的脸庞显现在粗壮的树身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闻木微笑着说道。 “没什么,无聊而已。”白狐转过身背向闻木,它望向即将消失的夕阳喃喃自语:“只是,我的记忆却苍白的可怜,活了这么久,却又仿佛从未活过。对于我,生于这个世上的目的是什么呢?”它疑惑地望着天边的火霞“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呢”,说罢,便缓缓向山下走去。 白狐平静地沿着潺潺小溪踏着脚步,突然,它停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抬起鼻子嗅着晚来的仲夏凉风。“怎么还有陌生的气味?糟糕,天色已晚,此时幻竹林阴气最盛,若迟了话,恐怕那人会耗尽阳气七窍流血而死。”白狐边说边向幻竹林跑去。 “真是的,难道我三千年的道行就只能用在驱赶这些愚蠢贪得无厌的人类身上?”白狐虽在抱怨,但脚步却丝毫没有松懈。终于,它又回到了幻竹林。当白狐刚要故地重游时,突然,它神色由不耐转变成惊讶,半眯的双眼此时也睁得大大的。原来,在这罕无人至的幻竹林中,竟传来飘渺的笛声。这婉转的乐声如月下清冷的水雾般迷蒙幽幻,似仙娥手指滤过的泉水般清脆舒心,那音调又似飞翔的雪鹰,时而刺向九天,时而俯冲深潭。白狐在瞬间闪了神,但它马上恢复了往昔的谨慎, “嗖”的一声钻进了竹林。 那声音随着它的接近而逐渐变得清晰,它由急切转变成渴望,又从渴望转变成好奇。蓦地,它停下了脚步。原来,在它眼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块大石,当然,这大石它已见过无数次,只是石上坐着的一个人,它素未谋面。那人背对着它,所以它便有足够的时间去仔细观察。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白衣,在这浓浓黑夜异常显眼,他手执着一根玄青色的长笛,一束白色的流苏系在笛子的末端,随着微风略微抖动。他那如瀑的长发倾泻到他腰际,触到他身下光滑的大石上。白狐不能自抑地闭上双眼,痴痴地听着这似只有远离凡尘的山间精灵才能奏出的绝音妙律。 它不自觉地深吸着竹间清鲜的空气,那音律似在它的五脏六腑间游走,使它全身的毛孔都畅通无阻,并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个音符。那笛声是那样的孤独,仿佛在徐徐述说它的主人心灵的感受,仿佛在同情主人心中某个角落悲伤的记忆,又仿佛因苦无知音般轻轻叹息。白狐似被催眠般,每一根神经都不可救药的松弛下来,它的睫毛间慢慢渗出晶莹的泪水:孤独,这种感觉似毒蛇般紧紧缠着它内心深处的灵魂,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不论清醒,还是沉睡,一直,都是一个人。喜也好,悲也好,无人与它可以产生共鸣,无人与它把酒赋诗。它包容在宇宙天地,却仿佛与世间万物不在一个世界,无人理解它的内心。想到这,它又不禁自嘲,你是别人的什么人啊,值得别人伴你天涯。 它睁开眼,动作是那样缓慢,最后一滴泪水早已冷却,冰冷地划过它的眼角,突然,它呆住了,仿佛整个人石化一般,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原来,原本空旷的平地刹那间到处都是紫色的蝴蝶,如雪般在空中旋舞,似花般在夜间绽放,空气中仿佛隐隐有花的幽香,不,不是花香,而是蝴蝶创造出的幻觉。漫天的紫色使月下的竹林如此妩媚,白狐醉了,忘了戒备,甚至忘了身在尘世,忘了面前不远处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它痴迷地追逐着翩然的紫蝶,可往日灵巧的步伐突然变得笨拙难控,这不,一不小心,便被打结的枯藤绊了个四脚朝天。 笛声戛然而止,那白衣男子分明是听见了响动,放下手中的长笛,蓦然转过身来。白狐此时已站了起来,在同一时刻也抬起头望向白衣男子。于是,这一人一狐便四目相对,空气顿时凝固,只剩下不知名的鸟的叫声从林间深处传来。白狐失神了:“这,这是凡人吗?这是我三千多年以来自认为的凡人吗?”只见那白衣男子静静地立在那里,风轻轻拂过他耳边有些零碎的细发,一双清澈的眼睛让白狐仿佛瞬间坠入碧潭。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使得原本俊秀的脸庞显得有些严肃。光滑如凝脂般的面容如莲花般在月下静静开放。冷,是对此人,这个不知明的神秘男子最好的诠释,他仿佛来自未知的世界,没有天界才有的仙骨,却拥有凡尘所没有的清魂。 白衣男子也立住了:“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灵,没有妖魅特有的邪气,却拥有俗物所没有的灵性。那双乌亮的双眸,仿佛能把世间一切肮脏净化,那雪白的皮毛,仿佛能抵御凡间所有的污浊。” “这是你的地盘吗?”白衣男子温和地道。 冷,白狐感觉身子有些发冷,竟不禁打了个冷战,它往后退了退。 白衣男子仿佛料到它会逃跑一样,转过身,不再理会。 谁知白狐不但未走,还不急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盯着他,在不远处卧了下来。白衣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冷冷的,可当他轻启薄唇时,说话声却很温柔: “怎么,莫非你也迷路了?”白狐歪着头,它搞不懂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脾气,但它见到凡人时是不会轻易开口说话的,它宁愿对方把它当作一只普通的狐狸,这样,它平静的生活以及它平静的家就永不会被打扰了。 “我也迷路了,看来我是小看这片竹林了。听说这里有妖魅为祸,误进这里的人都会产生幻觉。但奇怪的是,所有失踪的人最终都会在不远的镇上被发现,除了精神略有恍惚外,无一人伤及性命。”男子平静地说道,仿佛在与故友聊天般在自然不过。 白狐这才想起它来的目的,令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个人没有幻觉,为什么他孤身一人却仍泰然自若?白狐不敢望他的眼睛,仿佛怕一下子被看穿般: “不说话,打死都不说话,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心里虽这样想,可两条后腿却不能自已的打颤。白狐装作平时看到的那些动物一般,没心没肺地咬着两爪间的一根小木棍,露出尖尖的小白牙。过一会儿,对方不再有任何响动,白狐不禁停下来,抬头望向前方,谁知刚一抬头,便一头栽进男子如水的目光中。白狐吓坏了,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竟呜咽起来,试图躲避那目光,因为,那目光太美了,它真怕自己真正的面目会被揭穿。“妖”,永远是它心中最深的伤痛,也永远是它本质最权威的定论。 “我不是故意想吓到你的,原来,动物真的很怕与人类的眼睛对视。因为人太阴险,太狡诈了。”男子轻声说,没有一丝悲伤,或是感叹,仿佛只是在说别的生物的特性。白狐突然发觉,男子虽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接近的冷气,但那目光。却是极其温柔的。它突然壮起胆,一步一步走到男子脚下,抬头望着由于距离拉近而略显高大的男子呜呜地叫着:“不是人类太狡诈,是因为你的目光能直达灵魂深处,我只是怕被你看穿。”它只能用 “呜呜”的叫声来与他交谈,因为,它确实很想与他交谈,当然,也只能用这种形式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人之初,性本恶,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不择手段,但随着心智的逐渐健全,有了法规戒律的种种约束,有了美丑廉耻的审度,才渐渐走上正道。只是,有的人有时为了难以抑制的贪欲,仍然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与魔鬼定下契约。这样的人,我见过的数不胜数,他们以各种目的接近我,以各种手段蒙骗我,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算我想,也难以实现他们的要求。”男子的语气冷的可以让听者的耳朵结冰,白狐不明白这段话到底什么含义,但它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那男子又开口道:“你又是为了什么接近我呢?” 白狐一愣,歪着头想了想,便三下两下跳到男子的膝上,用鼻子拱着男子手中的长笛,又望了望男子,呜呜叫了两声。男子轻笑,“想不到你这个小畜生竟是为我的笛声而来,我上官无伤所遇知音竟是你这只不谙世事的狐狸。”话语中带了些自嘲,又带了丁点不易察觉的辛酸。 “难得遇上个懂些音律的,不喝酒怎能成。”说罢,男子从他那宽宽的长袖中掏出一个棕色的牛皮袋,打开软塞,递向白狐,白狐疑惑地望了望男子,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瓶口,只见它猛抽了下鼻子,连打了三个喷嚏。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拍白狐的头,便仰脖猛灌了几口烈酒。云渐渐散开,月光也逐渐变得透明,晶莹的酒花在空中淡淡溅落,“这酒名叫沁兰醉,容不得近闻,否则酒味太呛,失了香气,要远闻的好。”男子放下酒袋,系上软塞。果然,周围隐隐飘着淡淡的香气,白狐嗅了嗅,像吐露的靛兰,清雅幽然,久久不能散去。 白狐感觉男子有些微醉,便跳到地上坐了下来,男子舒地站了起来,长笛滚到一边,突然银光一闪,白狐顿感寒意,定睛一看,原来男子不知何时手里已握着一把长剑,寒气似龙般在剑身上下游走,“冰蟾悬,玉龙寒,千杯难醉我清魂。”只见空气中顿时充斥着暴戾的剑气,剑的铮鸣声如鸾鸣般直穿九霄云外,刚才还是看似有些羸弱的身骨顿时如蛟龙般抖出变幻莫测的招式,处处暗藏杀机,让人难近半步。 “蜗角名,蚊须利,此生难逃浊凡尘”银光顿时炸开千万火星,到处是碎石残叶,风被剑气扯裂,痛的尖叫嘶鸣,似鬼哭狼嚎般在山谷中回荡。那袭白衣,在风中呼呼作响,仿佛在挣扎,在逃脱,在回避,更是一种发泄。“山鬼歌,孤魂泣,我笑荒坟白骨吟”竹节劈啪作响,地上厚厚的枯叶似惊吓的鸟群般铺天盖地,仿佛想躲避,跟着嘶鸣的风无助地飞旋。“多情更比无情恨,无心更比多心恼。世事不过一场梦,何必愁叹几回真!”剑式戛然而止,一切又瞬间回归寂静,除了周围竹节上飞沙走石所遗留下的伤痕以及满地残叶碎石外,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男子平静地站在那里,将剑收在腰际,一片枯叶悄然飘落,他转过身,眼里尽是疲惫,不是因舞剑,而是仿佛精神刚刚摆脱痛苦的挣扎。他走向白狐,在它旁边躺了下来。白狐这时才回过神,它突然明白,这个人的内力简直是深不可测,他在舞剑时,早在白狐周围设了结界,否则,白狐就是再有三千年的功力,也早被剑气撕成碎片了。 男子将手臂交叉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墨色的天空,白狐伏在旁边,这才发现原来那剑柔韧无骨,正好缠在男子腰间,若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的。白狐咀嚼着刚才男子所吟诗句。心叹:“幻竹林对他没什么影响大概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吧。是什么变故让他如此呢?甚至对人生失去了任何微小的期望。” 正当白狐胡思乱想时,突然,男子抓住白狐的脖子将白狐拖到胸前,白狐吓懵了,也忘了挣扎。只见男子揪住白狐雪白的大耳朵,因力道不轻,白狐不禁轻哼出声,因耳根牵着皮肉,导致白狐的眼睛被迫睁得大大的,亮亮的双眸满是男子冷俊的脸庞。白狐怔怔地望着男子的双眼,仿佛想透过朦胧的雾气看清埋藏在男子深处的东西,而男子平静地望着白狐,仿佛在证明着什么。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好久,最后,男子终于停了下来。将白狐轻轻抱起放在身旁。“你别怕,我只是看一下你是否心存邪念,若你的眼睛有一点浊气,我就会立刻杀了你。”白狐听完唏嘘不已,“天哪,幸亏我没有什么歪念头,可是~ ~什么算是邪念啊,该不会是~ ~”白狐感觉脸像火烧一样烫,脑袋像浆糊一样乱,于是它使劲甩了甩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所以,我不会伤害你的。”男子疲惫地轻声说着,渐渐,声音暗下去,传来轻微的鼻息声。白狐转过头,男子已经睡着了。白狐歪着脑袋瞅着男子睡梦中的侧脸,脑袋里满是问号,他是它几千年来接触的算深的第一个人类,也是它如此近观察的第一个男子。他就像一个迷,一个勾起它所有的好奇心想要弄懂的迷。他仿佛唤醒了它几千年来一直沉睡的某些情愫,它并不知道,它那静如止水的心湖正因这突如其来的邂逅震起轻微涟漪,而这涟漪却不知不觉荡向远方,渐渐动摇它那稳如磐石坚不可摧的根基。 寂静的夜将宽大的斗篷笼罩天地万物,竹叶摩挲着清风,淡云缠绵着圆月,浅溪抚摸着滑石,倦蝶偎依着梦花,熟睡的男子身旁却已没有了白狐,只剩下一只用细枝编的竹鹤。“天亮时,那只竹鹤会带你离开这里,缘生缘灭,尽为天数。上官无伤,我记住你了。”一声轻笑消失在竹林深处,一滴露珠从叶尖滑落,溅碎了一地。 第三章 “闻木,你说我已修行千年,位列九尾天狐,可到头来还只算是个妖仙,苦无正果,难成金身,这是为何?”白狐飘然而立,疑惑地询问。 “我活了六千多年,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不过,我以前确实也碰见过类似的情况。也许,你还缺一样东西。”闻木答道,轻轻抖了一下几根枝叶。 “缺了什么?奇怪,我潜心修行,广结善缘,静心养性,到底差在哪呢?”白狐焦急地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修仙是为了什么?”闻木问。 “我修仙是为了摒弃妖身,我不想一辈子呆在幻竹林,我想探寻我所没经历过的,我想感受我所从未感受过的,人类的一些奇妙的东西。”白狐想了半天,答道。 “那你现在不是一样可以做到?”闻木微笑着说。 “这~妖终究是妖,在四界中位居下层,我不想一辈子只能被人称作妖物,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白狐道。 “其实人界仙界也并不那么如你所愿,他们也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你唯一缺的就是大彻大悟的心智,在你的灵魂深处还存在着许多迷惘,你对生命的目的还不清楚。你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你却无从而知。”闻木缓缓地答道。 “那你活着是为了什么?”白狐忙问。 “你说我?”闻木笑了笑,只见它望着天徐徐答道:“为了在我身上安家的所有生灵。” 突然,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鸟儿从浓密的枝叶间哗然飞出,老树周围顿时暗了下来。白狐仰起头,痴痴地望着这壮观的一幕,刹那间,周围都静了。闻木打了个哈欠望向远方道:“你看,我的朋友们的孩子出去捕食了,他们每年都会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为我捕虫,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秋天,他们走了,来年他们还会再来。冬天,松鼠等小动物便在我这里躲避严寒,四季我都不寂寞呵。”闻木微笑着,白狐静静地望着闻木,那微笑包含着一种满足,一种珍惜,一种回味。 “真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在身边。”白狐小声嘀咕着。它抬起头,月已不再圆润。瘦小的影子随着流云时暗时淡。“不知他是否已经忘了那一夜。无伤,是因为你的冷,所以无伤吗?还是因为你受了太多的伤,才变得如此冷,发誓不再受伤呢?” 几片云从月下静静流过,月光也暗了下来。轻摆的麦草颜色更深。那团雪白的狐身却杳无踪影只见飘逸的长发随风轻舞,雪白的衣裙空中荡漾。云过,月明,一张清秀幻美的脸庞也逐渐清晰。她的双眸熠熠发亮,如花瓣般的双唇留着淡淡笑意,月光倾泻在光滑如玉的皮肤上,如凝霜,似皓雪。她拾起一根树枝,闭上眼,深吸气,豁然,她睁开双眼,轻摆罗袖。衣袂在晚风中尽情舒展,秀发似火焰,如浓墨,随着她变幻的招式以及渐渐加快的节奏而逐渐热烈地回应,时而如蛇般缠着腰肢,时而如绸缎顺风轻扬。周围的风声渐紧,这招式竟与上官无伤所舞剑法丝毫不差,但是,那本是天惊鬼泣的暴戾剑法此刻却被舞成了迷妖醉仙的轻歌曼舞。 “轻甩罗裙花香盈满袖,眉间悠展眸中浅笑樱唇藏微翘,青丝柔缠玉指,柳腰随别鸾佩,纤纤绣步踏幽草,蓦然回首一展牵魂笑”,月下,仿佛一朵似水白莲妖娆绽放,空灵的声音随着剑舞在空中回荡,衬得夜更静。“片片残残点点漫天花舞,丝丝幽幽淡淡满山花香,不叹花无殇,不惜花幽媚,不羡生来自带天然垂怜香”,剑法斗转,从上空直泻而下,瞬间让人眼花缭乱。“一心却只为,与君双飞去,三盏淡酒已尽,空留四行诀别诗,五弦琴断,难了七情六欲,纵使八面玲珑,也难笑将此心,抛至九霄云外!”整个剑式一气呵成,回音似自由的精灵在夜空中飞翔。 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困惑会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自从那夜之后,她突然深刻地感到什么是孤独。虽然几千年来,她一直孤身一人,却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思念”。“这剑法应该是这样吧,真是奇怪的剑法呢,此人武功深藏不露,也许只有在幻竹林才能淋漓尽致地抖出这十八般招式,要不是几千年的道行,我怎能记得这么清楚,眼睛都要流出血来。”她望着晶莹剔透的弯月,“也许在你身上,我能找到活着的目的。无伤,我是否有机会能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几千年来都未曾有人叫过我呢。这么久,都快被时间带走了。”她负手而立,轻轻地叹了一声,突然,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未曾有过的华光,仿佛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与其等待,不如自己去寻找生的奥义。无伤,不知当我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还是否记得我。”悠远却略带调皮的轻笑声中,雪白的身影霎时间化作一缕淡烟,向那最繁华的人间飞去。 第四章 若明城,坐落于幻竹山林脚下,那里民风淳朴但也不失繁华。若明城虽不算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商户兴旺,买卖繁荣。街区分化明了,穷人不得随便进入富人的领域,富人也极少去穷人的街区。另外还有青坊,那里青楼林立,乃是风尘之地。有妖娆的舞姬,百媚的歌妓,还有碧眼的胡女。可谓醉乡从,艳裙海。当然,这里也是最复杂,消息最灵通,最适合各种交易的场所。 “听说上官兄被朝廷委任来本县掌管治安,本官特地为上官兄设宴洗尘。”一副官家嘴脸的人点头笑着道。 “陈大人言重了,下官虽是朝廷派往地方的官员,但官居陈大人之下,理应受陈大人管辖,设宴之事还是免了吧。” “上官兄何必这样客气,既然到了本县,就是自家人了嘛。明天戊时三刻在舞梦楼,那里可有本县最红的舞姬前来助兴啊,上官兄一定要赏个脸。就这么定啦,哈哈哈哈。”那人笑得连肚子上的赘肉都跟着颤动。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下官初来乍到,想自己随便走走,熟悉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下官告辞。”一袭白衣轻拜了一拜,便甩袖离去。 “大人,区区一个管安司,值得咱们如此吗?”一个尖嘴猴腮师爷模样的人靠近来悄声说。 “你懂什么,他可是朝廷派下来的,那是天子的眼睛,新官上任三把火,先顺着他。” “那咱们那些买卖~ ~” “急什么,本大人不是慢慢给他扔银子嘛,管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人高明” 一阵笑声从房中传来深夜中,有人在房顶上慢慢把掀起的砖放回原位。 远处,街道上传来三声梆子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舞梦楼是青坊中有名的舞馆,那里的女子均是能歌善舞,卖艺不卖身的人间尤物,而掌管这舞馆几百桩生意的老板竟是位女杰。她背后传言很多,有人说她原先也是位舞姬,有人说她背后有很硬的后台,还有人说她亲信遍布天下,不是池中之物。虽然说法不一。但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惹到她。轻则被剁去手脚,重则满门抄斩。她掌管了青坊这一地段的治安,就连县太爷对她也不敢怠慢。因此,人们也称她为黄泉沐血姬,而她的真名为楚幽离。 此刻,楚幽离正在自己掌管的舞梦楼看着每日客户们的订单,她拾起一本红柬,烧着正旺的红烛淌下一滴热泪,映着她轻皱眉头的绝美的脸。 “明日戊时三刻陈县令要为新上任的上官大人设宴洗尘,整晚全包,预付订金五千两白银。”幽离愣愣地望着红柬,“你终究还是退出了。”幽离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时,门外走进一位女童。“姐姐,门外有一批人求见,为首的是一位女子。”女童道。“女子?”幽离抬起头道“请她进来。”“是”,女童低头退出门外。 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衣,身后跟着一些女子,还有乐师装扮的人。 幽离站起身道:“幽离未来得及远迎,切莫见怪,请坐。不知这位姑娘怎样称呼?”说罢便忙吩咐丫鬟茶水伺候。 “在下名唤雪尘,楚老板直呼我雪尘即可。”那女子抬起头,毫不拘谨,眼睛被烛火映的发亮。 “不知雪尘姑娘来舞梦楼所谓何事?”幽离询问道。 “想必楚老板已收到陈大人的红柬,楚老板也一定知道京城来了一位王爷,打算在若明城住一段时日,现正在修宅造园。雪尘是王爷府中的舞女,舞梦楼的大名早有耳闻。王爷特派雪尘明日借宝地一用,献舞一曲,算是给陈大人的小小见面礼,而他本人由于自幼多病,不方便前来,请楚老板代他向陈大人问好。”白衣女子微笑着道。 “原来是这样,那当然是我们舞梦楼的荣幸。替我向王爷带好。”幽离笑着答。 “是,雪尘告辞,不用送了。”那女子欠身拜了一拜,便起身带着一干人离去。 幽离疑惑地打开红柬,纤细的手指在“上官大人”这几个字间徘徊。“上官无伤,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话说那白衣女子走出楼外,时已深夜。但青坊这条长街依旧火树银花,热闹非常。她将面纱遮住脸便向寂静之处走去。 当她来到黑暗的角落,忽地转过身伸出手,向身后跟着她的女子乐师轻吹口气,只见那些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地上却多出十多片竹叶。“看来一切顺利。刚好有个什么王爷要搬到若明城,我正好可以借个幌子去见见我那位故友。”女子调皮地一笑,摘下面纱,原来。竟是幻竹林里的那只白狐。 第五章 青坊像往常,黑夜如同白昼,而舞梦楼此时却较冷清。因今晚整场都让那县太爷给包了,除了他的宾客以外,闲杂人等是不准入内的,况且这时离晚宴的开始还有段时间。 小厮丫鬟们正准备酒席,幽离在一楼大厅接待偶尔早来的宾客。 “我听说啊,这新来的什么管安司原先在朝廷做事,因犯了事,才被贬到咱们若明县。”宾客甲道。 “哎,我听说,在京城他就是个出了名的人物,谁也不知他的身份背景。只知当地人背后叫他冷面魔君。他杀人啊,每回都是把人心脏掏出来捏碎。有人看见他血溅满身,活像个地狱修罗。”宾客乙喝了口茶说道。 “不是吧,这人是不是生性嗜血啊,朝廷怎么会把这种魔头发配到咱们这个小城啊?”宾客丙咽了咽口水道。 “背后议论人,无凭无据,小心风闪了舌头哦。” 众人一惊,顺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位男子,他身着镶金丝的玉白长袍,双耳挂雕有花纹的约有小孩手掌大小的环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长到腰际的白发。墨色的眼睛有万种风情,淡色的嘴唇藏不住无尽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有说不尽的妖魅。虽是男子,却有让女人都自惭形秽的容颜。 众人回过头,短暂的停顿后便忙换下一个话题。尴尬的气氛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刚才说话的那位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他可是陈大人在波斯认识的捉妖师,听说西域妖魔横行,那法师在危难关头救了他性命,因此现在被奉为上宾。” “怪不得奇装异服,原来来自波斯啊。” 无伤恰好从外面进来,刚才所有的对话无疑全听在内。他冷冷的没有一丝反应,找到一张空桌坐了下来。当他拾起已沏好茶的杯子时,突然感觉有一双目光恰巧落在他身上。他抬起头,向那方向回望。原来正是那西域术师。只见那白发男子正微笑不语,拾起手中的杯子向无伤举了举,便一饮而尽。无伤没有任何回应,转过头不予理会。 不久,陈大人带着师爷与宾客们寒暄着走了进来。幽离前去招呼了几下,抬手向手下的人示意,于是,所有蜡烛全部点亮,晚宴开始。 虽然台下灯火辉煌,可台上却漆黑一片,鸦雀无声。只听板子一拍,古筝如细水般撩拨。从台上传来昆曲中旦角的念白:“呀,那生素昧生平,因何到此?” 又一女子接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声音缠绵辗转 ,众人均好奇,都睁大眼睛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台上看看庐山真面目。 突然,节奏响起,古筝之声如瀑般倾泻而下,开始轻快地伴奏,一反刚才柔弱无力之势。台上灯火也随着节奏骤然变亮。只见一女子手持江南绣扇,姿态妖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狐。不过,既然她已幻化成人形,称她为雪尘更为合适。她轻启红唇,微露皓齿,那天籁般的声音从舌尖流出:“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他不知道我心碎,关上房门别问我在思念谁,公子羡慕你天生富贵,不用管名利是非,谁来擦去红尘女子的眼泪。此时此刻此景有你别无所求,无忧无愁无金无银有你有我,愿两手清风,贵者不懂,爱你如磐石不动。爱如磐石已碎, 才知今世缘灭,爱里千醉,与你最后一夜,推开名利之门 ,见你荣华富贵,刻下伤痕来世与你相见 。” 没有伤感,也没有辛酸,只有无尽的诱惑,无尽的迷醉。雪尘随着性感的节奏轻摆腰肢,那白皙的手指如兰花般在这不夜城幽幽绽现。那眼神顾盼流离,自带天然风韵,席卷整个会场。她一边展现迷人舞姿,一边望向那久不相见的故友。那眼神中充满不绝笑意,但当你去追寻时,却又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他不知道我心碎,关上房门别问我在思念谁,公子羡慕你天生富贵,不用管名利是非。谁来擦去红尘女子的眼泪。谁将今生缘定红线卷入红尘,惹来流言蜚语飘去,若隐若懂,心碎几许痛,醉者不懂 ,只怪今生红线已段,爱如磐石已碎, 才知今世缘灭,爱里千醉,与你最后一夜,推开名利之门 见你荣华富贵,刻下伤痕来世与你相见 。” 台下所有人都被这新奇的舞风所吸引,陶醉在雪尘那婉丽的身姿中。每个人都觉得那眼神正望向自己,每个人都认为那妩媚是为自己而展现。但只有雪尘自己明白,这一切都只为了无伤,为了回报那久远的晚上绝美的笛声,为了纪念那曾经内心强烈为之共鸣的感伤。 无伤静静地望着,碧波的眼神中不见半点涟漪。雪尘竭力地想参透那静湖的深处到底是何究竟。可她却读不懂。她有些懊恼,随着身后的伴舞,更将浑身解数甩的干净。“公子醉酒不归为忘谁从来不问我心碎 ”是迷惑的眼神,“谁懂红尘女子心里的滋味”是无尽的媚态“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从来不问我心碎”是多情的流连,“关上房门别问我在思念谁 ”是遥遥的等待,“公子羡慕你天生富贵不用管名利是非”是掩盖的伤感,“谁来擦去红尘女子的眼泪”是难断的缠绵,“公子随便出手三千金从来不问我心碎”是万种的风情,“关上房门别问我在思念谁 ”是淡淡的叹息。 一曲完毕,台下一片寂静。雪尘抬起头望向无伤,她不知自己到底想从无伤的眼里确认什么。是久后相识重逢的喜悦,还是如其他男子一样的痴迷?可是,在无伤眼中,这两者皆不是,而是一丝困惑在双眸中闪烁。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好!”众人才如梦初醒,叫好声,掌声,哨声顿时四起。雪尘无奈之下拜了两拜,退下台去。 “上官兄真是好运气,头一次来就能欣赏到如此歌舞。来人,赏了。”陈大人笑着对坐在身旁无伤说。“再问一下那女子叫什么名字,叫过来陪本官喝喝酒。” “那女子名唤雪尘,是新来的那位王爷府中的舞姬,奉王爷之命前来助兴的。现在早就起轿回府啦。”幽离微笑着答。 陈县令一愣,“原来是这样,也罢也罢,哪天得登门拜访一下静贤王爷,道声谢才是。”说罢便坐回到椅子上。 “大人可别忘了,这是我楚幽离的舞梦楼,什么姑娘没有啊。一会儿献舞的将是大人平时最喜的月娥,那丫头长进了不少,大人消消平日的劳顿。雪歌,秋舞,快来给大人倒酒。”幽离说罢便含笑要离去,走时却看了看无伤。无伤冲她轻点了下头。幽离还想说什么,却把话又吞了回去,便退了。 第六章 舞梦楼仍是歌舞笙箫,火烨烛华,而在某一楼阁顶上却在黑夜的斗篷下被寂静包围。 一轮圆月悬在夜空,繁星点点,似钻般镶嵌在如平铺绸缎的墨色中。深巷中时而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夜越发的静。雪尘坐在楼阁瓦顶,几缕青丝任风肆意的抚摸。“那一晚的月亮,也像今晚的这么圆,这么亮。要不是幻竹林里我忘不了你那流光华烨的微笑,今日的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冰冷的你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他。”雪尘索性躺了下来,雪白的绸衣偎依在冰冷的瓦片上。“现在想起来,微笑和冷漠,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雪尘摇了摇头,从房顶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到地面上。她穿过半漆的墙垣,镂空的长廊,零乱的杂草,来到一间屋子。“既然还没有盖好,就让我暂住几日也无妨吧。”雪尘推开满是灰尘的两扇门,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溅的满地斑驳。“这个王爷府没建完,就已掩盖不住这奢华的气势了。那王爷应该也是个奢侈的酒肉声色之徒。”雪尘闭上眼,轻念咒语,摇身变成了白狐。它三步两下就跳到了床上,蜷起雪白的身子,将尾巴覆在背上,过一会,便传来轻微的鼻息声。 酒宴早已结束。无伤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望着悬空的银蟾,脑海中突然掠过雪白的身影。他从袖中抽出那根玄青色的笛子。“不知那个小狐狸怎么样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傻傻的跟一只狐狸说话,现在又莫名地想起它。他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静德王府。他冷笑了一声,来到一处亭子,拂了拂还未上漆的长凳,将长笛举起轻沿唇线。空灵的笛声似纷飞的雨蝶,向深静的空中飞去。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那双清澈的眼神在他的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没有一丝的心机,没有半点的虚伪,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沉醉在他的笛声中。没人听得懂他吹的是什么曲子,可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分明残有泪痕。只是一只白毛的畜生,为何那眼神是那样的悲伤,仿佛看到了他的过去,他的伤痕。 白狐从熟睡中突然惊醒,它打了个机灵,耳朵灵巧地转来转去。笛声悠悠传来,它简直不敢相信跟了它几千年的耳朵。白狐从只有硬板的床上跳了下来,向那笛声的源头跑去,就像幻竹林的那天晚上一样。不同的是,心中充满了重逢的感动,难抑的喜悦。它跃过幽放的花丛,绕过红柱长廊,踏过剪碎的月影。 他,仍是那天的他,仍是醉人的他,像初逢的时候一样,充满了淡淡的忧郁和冰冷,伴着孤寂出现在它眼前。 无伤抬起眼帘,看到了慢慢走来的白狐,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注定它会回来一样。他闭上眼睛继续吹着那支长笛,白狐跳到他的膝上,蜷起身子,全心地聆听。一人一狐就这样静静地相互依靠着,仿佛万物都变得和谐起来。 “哈哈,我说是谁这样好兴致,原来是无伤兄。”一阵笑声从王府的大门处传来,将这恬静的画面打碎。白狐正听得出神,对 这无心的打断甚是气恼。它站起身来,全身的白毛差点立了起来,冲着远处那不速之客低声咆哮。 无伤一面把笛子放了下来,一面抚摸着躁动的白狐道“轩辕洛琴,没想到你千里迢迢竟找到这里,真是闲着没事干了?” 那人从阴影处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轮廓逐渐清晰。似雪的长发随风舞动,墨色的双眸中隐藏犀利的杀气,可如妖魅般蛊惑的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身影修长,身着镶金白袍,外套薄如蝉翼的轻纱衣,精致的雕金白玉环在月光下闪着露珠般清亮的光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替无伤解围的波斯除妖师。 洛琴笑着道:“要说我,那可不如静德王爷您了,弃那锦衣玉食,抛这荣华富贵,来这小小的若明城当个捕快。要不是你弟弟,也就是当今皇上放不下你,给你建个静德王府,我看,你也只能和那些粗鄙的士兵住一个抗了。” 无伤蓦地抬起头,眼神冷的如芒箭般,仿佛要把那谈笑自然的轩辕洛琴穿的满身窟窿。“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了,你来这不会是皇上的旨意吧?” 洛琴侧过身,月光为他描绘出迷人的弧线“无伤兄真是聪明。不错,你不叫人放心,当然要派人保护你啦。”无伤没有理会,将笛子放回衣袖,白狐早已愣神了,它万万没想到上官无伤竟是镇里传言将要来着住一段时日的静德王爷,刚才它还冒充他的名义去了舞梦楼。白狐直直地望着无伤的眼睛,那里没有一丝异样。只见无伤低下头,目光变得异常柔和,仿佛跟刚才判若两人。“你先在这呆一会,我要离开一下。”说罢,他将白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抚平略有些起褶的白衣。 “才几日不见,无伤兄怎么有了这样的情致,养起宠物来了?”洛琴依旧调笑无伤,看着这冷冰冰的面孔,洛琴更喜欢看他表情的变化。 白狐听见,龇着牙向洛琴示威“什么宠物?我们是君子之交。”当然,这抗议是用咆哮表示的。 无伤走到洛琴面前,白衣轻轻在风中抖动,乌黑的长发与洛琴的白发成鲜明对比:“我说过多少次,我没有你要的那样东西,你在缠着我,我就杀了你。”无伤面无表情,仿佛“杀”,不过是家常便饭。无伤说罢转过身向白狐走去。白狐疑惑了,“那样东西”多次被提起,那到底是什么呢?“白狐望着空地上向它走来的无伤,突然发现无伤身后的洛琴眼中闪过一丝白光,它忍不住大喊一声:”小心背后。“话音刚落,再一看,无伤已闪电般从腰间抽出 ”泣“挡住了洛琴劈下来的寒剑”噬“,两只宝剑如两条游龙般擦身而过,火花四窜,剑的铮鸣声如鹤唳长空,周围到处是难抑的杀气,呼啸着在整个空荡的王府游走。洛琴抖出不知名的剑式,令人眼花缭乱,仿佛给人造成有十多只剑在挥舞的错觉,银光缭乱,剑气如海浪般袭向无伤。无伤持剑将袭来的剑气以自己的真气挡住,并招架洛琴每一个霸道的剑式。此剑式不同于白狐在幻竹林所见的十八般剑招,其威力也远远不如。洛琴边斗边说:”你不使出`噬神`是赢不了我的。“无伤不予理会,继续防御着洛琴发起的每一次进攻。但白狐看得出来,无伤所采用的剑式对于打败洛琴来说是不可能的。白狐不安地舔了舔嘴,在亭子里来回踱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无伤明明有更厉害的剑法,为什么不用呢?“白狐百思不解。”虽然无伤的剑式不能打败轩辕洛琴,但也不会让洛琴占上风,他应该在耗去洛琴的体力。“白狐思索着。”你就这么忌讳`神曲`上的武功?我很想领略一下嘛。“洛琴笑着说道。”单是用这几种招式就足够了。“无伤挡过洛琴的一招`信手拈花`说道。 “即然这样”,洛琴突然步伐斗转,猛踏了一下石板铺的地面,激起一阵灰尘,只见他在空中左脚蹬了一下那半漆的红柱,毫无预料地向白狐飞来。白狐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它只看见雪发如雾般在它周围骤起,飘逸的长袖拂过它的眼帘,当它缓过神来早已被洛琴抱在怀里。白狐吓得不知所措,向无伤无助地伸着爪子乱舞,惊慌地叫着。“你若再不使出弑神,我就杀了这只狐狸。”洛琴将手以鹰爪式扣住白狐脖子上的动脉,白狐立刻瘫软下来,不敢动弹。它望着无伤,却是满眼的难过。它不想无伤因自己而左右受限,却又希望无伤能为它使出弑神。它真的很想在无伤心中留下些印记。 无伤没有看洛琴,他只是望着白狐,他没有看过任何这样的眼神,那不是惊恐,不是为自己生死的担忧,而是为他的悲伤,为他的命运而悲伤,为他的悲伤而悲伤。洛琴见无伤竟没有注意他,也低头望向白狐。突然,白狐眼中有一滴清澈的泪水滑过脸颊,如流星划过天际般瞬间闪过光亮。洛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将白狐抱起“算了算了,不跟你闹了,都把这白毛畜生给弄哭了。”说罢,洛琴顺手将白狐扔向无伤。无伤一把接住,白狐欢喜地将头埋进无伤的怀里,吸了一鼻子的沁兰香。“瞧瞧你们,跟生死离别似的。我没那么卑鄙,只是逗逗你的小狐狸,顺便还能增进你俩之间的感情。我倒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洛琴依旧没正经地调笑着。无伤定定地望了望洛琴道:“它不是我的,你最好趁早走,静德王府不欢迎你。”“无伤兄,我可是大老远跑这来陪你的啊,还甘愿在那昏庸迂腐的贪官那做食客,你就这么赶我走,叫人家寒心不是?”洛琴妩媚地故作可怜。无伤恶笑道:“轩辕洛琴,你有心吗?你都折磨我三年了。为了`神曲`,你机关算尽,到现在还不放手,我想我应该到地府给你改一下生死簿上的阳寿。”“这话出自无伤兄,我可不信。你从来不动用超乎凡力的经咒。否则,你早就当皇帝了。”洛琴笑道。无伤眼中突闪一丝怒意,抱着白狐转身就走。“得,我就不喧宾夺主了,我走还不行吗?”洛琴从亭中飞身跃了出来,抖了抖轻功,便已踏步房顶。“无伤兄,等贵府修缮好了,洛琴必登门拜访。”声落时,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淡淡余音绕梁散去。 第七章 白狐脑袋有些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那个胜似女人的轩辕洛琴不会有断袖之癖吧,所谓“神曲”,那又是什么? 无伤走到亭中长椅旁坐了下来,将一只脚放在椅上,身子靠着红柱,一手搭在立起的膝盖上,一手抱着白狐放在白衣上。白狐抬起头,轻轻叫了两声,疑惑地望着无伤。无伤低下头,月光将他的脸映的如落尘的仙子。“既然你来找我,就逃脱不了干系,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你以后就伴在我身边吧。”无伤边说边用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白狐立起的耳朵。白狐享受般地闷闷哼了几声,便趴在无伤身上闭上了眼睛。“你这个小畜生,不知道身边有多危险吗?”无伤淡淡一笑,“既然我是你的主人,就给你起个名字吧。”无伤望着月亮,沉思了片刻。“你我因笛相遇,也因笛重逢。因笛相知,也因笛相识。就叫你雪笛儿吧”无伤见白狐没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无伤靠在柱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他感到这似乎很有趣。“竟有人冒充我的名义?那个跳舞的女子~ ~眼神好熟悉。”无伤皱了皱眉,“还有幽离,没想到竟在这遇到了她,已经~ ~是老板了呢。”无伤有点疲倦,将轻酣的白狐小心地放在长椅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月,早已跃过房梁,风,早已驻了脚步,转眼,已是夏末,秋初。 白狐睁开眼,看着无伤熟睡的脸庞,心中砰然一动。几缕青丝拂过无伤长密的睫毛,淡色的嘴唇轻轻一动,似在说着梦语。原来白狐一直在假寐,待无伤睡熟后再做行动。只见它走到无伤面前,湿润的气息轻轻扑在无伤的鼻尖。它嗅着那光滑的俊脸,“为什么,你不把痛苦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分担,我想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白狐悲伤地凝望着无伤,“虽然近在咫尺,你却离我如此遥远,我怎样才能走进你的伤痕?”这时,白狐感觉无伤气息微微不稳,它有些惊愕。无伤,好似在微笑,如梦中的精灵,朦胧而不真实,美丽而过于虚幻。白狐将头靠在无伤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它闭上眼,突然念起一段咒语。 薄雾缭绕,鸟声婉转,一切由模糊变得渐渐清晰,这里竟是无伤的梦中。原来,白狐所念经咒竟是潜梦大法,这本是白狐不想的,但那微笑,却使无伤周身的冷气瞬间变得丝丝温暖,仿佛那梦中景是无伤最留恋的,是无伤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珍贵也是最开心的记忆。 “等等我啊,娘!等等我。”顺着稚嫩的童声望去,一个小男孩奔跑着,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他眼里藏不住天真与兴奋,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动。“快来啊,无伤,若慢了,风筝就掉下来了。”一位女子手执着长长的银线,边跑边回头望追来的男孩,她虽是村妇打扮,却举手投足中处处显出高贵的气质。她的一颦一笑似天上的女神,充满了博远的慈爱,她的一举一动又似清纯的少女,洋溢着无尽的希望。 “呵呵” “哈哈”在茫茫原野中传来交织的笑声,时现翻滚的身影。那女子搂着男孩在草丛中打滚。“看你顽皮,线都缠到身上了。”女子笑着将男孩扶起,自己坐着将缠绕在男孩身上的银线耐心地绕了下来。“喏,风筝也掉了,看摔坏了没?”女子小心地拽着线,将风筝慢慢拖了过来。“娘,为什么要有线啊?没了线,风筝会飞得更高更远,这样多好啊!”男孩把头埋在女子怀里,气息仍未匀。“傻孩子,没了线,风筝会掉下来的。那线看似限制了风筝的自由,但其实是给了风筝自由。”男孩疑惑地望着母亲。女子抱着男孩边摇边轻声道:“就像你啊,宝贝。无伤是风筝,娘就是线。有了娘,无伤才能高高地飞在天上啊。”无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了娘,无伤就不知道该飞去哪里。当风走了,无伤就会掉下来。有了娘。娘带你飞,就算没风,娘带着无伤跑,风就会回来。”风停了,女子望着怀里不知何时早已睡去的男孩,眼里是无限的满足与疼爱。 突然,周围有响动,女子回过神来,警惕地喊:“是谁?”“夫人别怕,是老夫。”只见一位矍铄老者从如人般高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拄着拐,微驼着背,银发银眉银须,眼睛却很亮,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原来是寻涯子先生啊”,女子长吁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把无伤带到这么远的地方玩,还呆了这么久。”女子吃力地抱起无伤起来,无伤睡得很熟,清秀的脸庞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 画面一阵模糊,转眼间,已是茅舍。深夜中,滴泪的红烛火光跳跃,使影子也变得不太安分。男孩躺在炕上,睁着闪亮的眸子。“娘,你不是答应我到不远处的蝴蝶谷玩吗?什么时候带我去啊?”女子坐在男孩身边,抚摸着男孩的头“娘有空就带你去。”“听村里的小孩说,那里有好多美丽的蝴蝶,成串地挂在树枝上,可漂亮了。”男孩说着说着便兴奋地坐了起来。“娘,你明天带我去吧。”“好,你先睡,娘答应你,哪天,娘一定带你去。”男孩笑着躺了下来,闭上了眼,嘴角还有抹不去的笑意。女子叹了口气,吹灭蜡烛,走出门外。 “寻涯子先生,可以吗?”女子坐在烛旁,用筷子轻轻拨动了歪倒的烛芯。“夫人,您应该知道,无伤他肩负着重要的使命,身怀天下万物都渴望得到的无上神咒,我们不分昼夜地长伴与他,差点就变得误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啊,这为的就是防止无伤落入恶人妖魔手中,使那无上神咒被小人利用,无伤性命不保。蝴蝶谷地处阴位,那里恐怕有妖魔鬼怪横生,万万不可将无伤带到那去。请夫人三思。”寻涯子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唉,这孩子从小命苦,从刚出生起就被邪魔盯上了,也多亏了先生,我们才能躲过一劫。”女子眼中满是担忧,眉间缭绕着淡淡的愁云。 “娘,天刚亮,听说这正是去蝴蝶谷的好机会。十几天前你就答应我了,我们快走吧。”男孩兴奋地说道。“无伤,娘也很想去啊,只是”女子顿了顿,“咱们不能去,那个地方太过偏僻,娘怕有危险。”男孩突然一愣,失望,愤怒瞬间席卷刚才的期待和兴奋。“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的,我等了这么多天,今天正好是十五,是去蝴蝶谷的好日子,村里的孩子们都去了,为什么我不能去?”“娘怕有危险”男孩未等女子说完便大吼:“你总是这句话,不让我去任何地方,不让我走远,你知道吗,村里的孩子都说我,”男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说我没出息,只会什么都靠娘,是个吃奶娃。”女子哽咽着“无伤,娘也是有苦衷的,你长大就明白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有时看见你偷偷地哭了,你说皇宫里有坏人,我就被莫名其妙地带了出来,我见不到我父皇,见不到我弟弟,是不是父皇不喜欢我,我是被赶出来的。”男孩越说越激动,手攥成拳头,不住地颤抖。“不,不是的,父皇最疼你了,是娘不好,是娘劝你父皇,把你领出宫的。”女子眼泪流了出来,她想去抱无伤。“那你有没有问过我,问过我是否愿意?”男孩挣脱了女子的怀抱,“我不要锦衣玉食,我只希望我能够像村里的孩子一样,和他们一起下水游泳,爬山,看蝴蝶谷,为什么你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男孩转身向门外跑了出去。 女子愣住了,没想到无伤心里有那么多委屈,她擦了擦蒙在眼上的泪水,也追了出去。无伤边哭边跑,他看到村里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去蝴蝶谷,心里顿起更烈的怒火。这时,一个小姑娘看到了泪水涟涟的无伤,便跑了过来。“无伤,你怎么了?跟我去蝴蝶谷吧。”女孩牵起无伤的手,无伤挣脱开“紫鸳,你去吧,我,我不去了。”“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吗?难道你娘不让你去。”紫鸳小心翼翼地问。这时,女子已追了出来“无伤,吓死娘了,我以为你跑远了。”女子气喘吁吁地道。“你别过来,你知道吗,我恨你!”无伤向女子大喊,声音嘶哑。女子呆住了,她嘴唇颤抖,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浑身不住的发抖。无伤推开紫鸳,向山里跑去。 “无伤!”女子痛苦地喊。“你别过来,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无伤的哭喊在女子耳边回响,怎么也散不去。“就算你恨娘,娘也不能让你离开娘半步!”女子边喊边追无伤,但哪里有无伤跑得快,过一会,女子便气喘吁吁。人声渐渐远去,无伤越跑越远,女子泪水模糊,一下子就被石头绊倒,她惊喘了一下,血从破了的裙子流了出来,手也擦伤了,女子咬紧牙,吃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追,她头发凌乱,美丽的脸庞被泥和泪水弄花了,衣服破烂,活像个疯婆子。无伤跑着跑着,见女子没有追来,便停了下来。这里佳木秀而繁阴,野芳发而幽香,风霜高洁,水落石出。无伤在村子里住的太久,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如人间仙境。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无伤静下心来,他轻轻擦过已经冰凉的泪水。 突然,周围的草丛中有响动。无伤一惊,向四处警惕地望着,但他忽略了脚下,一根柔韧的绿藤慢慢向他伸展。就在他刚要移步,那绿藤突然缠住他的一只脚向森林深处拽去。他惊呼一声,便摔倒在地上。那绿藤似有灵性般越发紧地拖着他。这时,女子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惊呼,她奋不顾身地赶了上来,当她看到那绿藤拽着无伤向深处拖时,她如疯了一般,从头上抽出玉簪,向那粗藤猛戳,那藤仿佛能感到疼痛般吃痛的收了回去,地上、无伤的脚上都是绿色的浓汁。无伤惊慌失措,女子毫不犹豫地扶起无伤向原路跑去,男孩已经懵住了,但他心中却产生出一个信念: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永不分离。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射出若干绿藤,向狂逃的母子俩袭来,转眼间,男孩已被缠住手脚,从女子手中生生拽了回去,女子愤怒地大喊,拿着玉簪劈头就戳。男孩从未看到过母亲会有如此表情,她泥泞的脸上咬齿怒目,披头散发使她如修罗一般,她歇斯底里的连戳带咬,犹如母兽保护幼兽般不要命地反抗。 那绿藤的主人好像也被惹火了,只见无数绿藤缠住了女子,女子发了疯般挣扎着大喊,那绿藤却变得更紧,男孩见自己的母亲陷入困境,也毫不犹豫的扑向母亲去拽绿藤,可母子俩全被困住,只能任那可恶的绿藤摆布。绿藤越来越紧,女子的脸色逐渐转紫,绿藤如蟒般紧绕女子的脖子、手脚、腰肢转。男孩哭喊着,自己却不受意识的控制被绿藤向后拖去。女子望着男孩,吃力的喊:“快走,不要管我!”声音因绿藤勒住脖子而变的尖细,听起来异常恐怖,男孩抱住一棵树,以阻止自己被拽走,他望着女子,大喊:“娘,娘!”突然,只听咔嚓一声,漫天的鲜血向四处飞溅,男孩脸上全是血,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刹那间,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只见一颗头颅飞了过来,滚到他面前,那头颅睁着眼,张着嘴,到处都是血,残破的衣服,还有血肉模糊的四肢。男孩望着头颅,突然没有了任何表情, “娘”他轻喊了一声,嘴角闪出一丝笑容,毫不犹豫地松开手。瞬间,整个人被绿藤拖向深处。 凌厉的石头划破了男孩的胳膊,锋利的草叶刮破了男孩的脸,突然,腥臭之气戛然扑来,绿藤也停了下来,男孩艰难地回过头,原来是一棵异常粗壮的老树,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里面人类的残骸清晰可见。“只要吃了你,就可已得到无上神咒!”妖树怪叫着,拖住男孩往口里送。男孩闭上眼悄声说道:“娘,无伤这就来陪你。”话音刚落,整个人都被树怪吞进了嘴里。更加难闻的臭气迎面袭来,男孩忍不住作呕,突然漆黑之中有一道光亮,男孩睁开眼吃了一惊:“娘!”只见女子浑身发光,五彩风钗在她乌黑的鬓发间不停闪烁,她身着百鸟朝凤镶金大袍,仪态端庄,恍若王母下瑶池,她微笑着:“无伤,娘再也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记住娘的话。”男孩哭着:“不,我要跟你走,娘,你带我走吧。”“傻孩子,你身负重要使命,不可消极逃避,听娘的话。”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最后一丁点光亮也被黑暗吞噬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消化液咕噜咕噜的声响以及尸肉腐烂的味道。突然,男孩脑海中出现奇幻的画面:一个男子正与好多人搏斗,那男子手里死死抓着一个卷轴。到处血可飘橹,尸肉横飞,男子寡不敌众,退到山崖边,而下面便是炙热熔浆。“没想到,你们竟然偷袭。”男子目眦欲裂,“我死,也不会把经咒交给你们这群恶人手中。”说罢,他翻身跃入滚滚岩浆,如断翅的鹰一般,坠入深渊。男孩眼前的画面消失了,脑海中却浮动出无数的文字,它们不停地变幻,却又似在拼组着古老的咒语。原来,转界司神是无伤的前世,当他置身于咆哮的熔浆中时,那集天地奥义的卷轴竟慢慢渗入他的体内,随他来到了他的下一世。 “集天地之五行,众生皆听吾令,木之木者之生生不息者,乃列阵在前。吾在此,违吾意者,杀!”男孩豁然睁开双眼,两道红光从眼中射出。突然,树怪一阵痉挛,不知怎的,树怪那粗糙老枯的树皮开始龟裂,慢慢渗出血来,“汝杀生甚多,性恶残忍,吾尊地下亡灵之怨,将汝神形俱毁,五行之木者,裂!”男孩厉声喝道。树怪撕心地嚎叫,顷刻间,腐朽的身躯轰然炸开,化作腥风血雨,飘散在周围。男孩脸上全是红的绿的浆液,他疲倦地摊倒在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八章 白狐惊叫着醒了过来,泪水仿佛把脸洗了一遍,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这就是无伤的过去?”原来所谓的潜梦大法就是潜入人的心灵深处,去获悉潜梦人想知道的一切。“对不起,我以为你的微笑是你最美的回忆,没想到引出这么可怕的过去。”无伤紧闭双眼,浑身被汗水湿了个透,刘海黏在他的额前,几缕青丝妖娆地缠着他那清秀的脸庞,显得异常妩媚。 白狐轻轻唤了唤无伤,无伤没有一丝反应,仿佛晕了过去。潜梦大法有个弊端,那就是当你潜入他人的记忆中时,他人的记忆在呈现给你的同时,也会转变成他的梦境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也就是说,无伤已被自己的梦困住,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若继续下去,他的元气将会受到很深的损伤。白狐吓坏了,它用爪子使劲推了推湿透了的无伤,用鼻子反复摩挲着无伤的脸。无伤的睫毛像蝴蝶微微振翅般抖了一下,突然睁开双眼,敏捷地翻下身,立刻手成鹰爪式,将白狐按在地上。 白狐惊呼一声,待它回过神来,脖子已被无伤狠狠地压在地上,舌头也吐了出来。无伤气喘吁吁,刚刚摆脱梦魇,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至眉梢,迫使他眨了眨眼睛。“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用潜梦法?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无伤恶气凶凶,俊美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白狐被无伤铁钳般的手早已卡的说不出话来,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眼看小命就要呜呼了。无伤见白狐开始翻白眼,便松了手。白狐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大口大口断续地吸着空气。它颤悠悠地站起来,这一惊一吓一折腾早使白狐站都没了底气,更不用说逃跑。“咳咳,我,不是有意的。”白狐边咳边说。“胡说!狐,最是狡猾。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想探得无上神咒的秘密。”无伤抓起白狐,将它倒拎起来。“我确实有目的,但绝不是为了无上神咒,否则,我不会把你从梦魇中拽回来,我说的是真话!”白狐艰难地抬起脖子,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接着道:“若我真的想得到无上神咒,在幻竹林里早就被你看穿了,怎会等到今日?”无伤一愣,确实,当天用读心法时并未感觉白狐有任何邪念。“可你现在知道我心中的秘密了,谁知你什么时候突然就会背叛我?”无伤寒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白狐。 原本颤抖的白狐突然平静下来,它毫不畏惧地迎接着无伤的目光:“待到那时,你就杀了我。”那眼神中如一潭广阔的静湖,没有一丝涟漪,没有一丝心虚,瞬间化去了无伤那利剑般的眼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好,待到那时,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当围脖。”无伤冷笑着松开手。白狐灵巧地落到地上,抖了抖凌乱的雪毛,“你现在只能呆在我身边,那些人为了无上神咒什么都做得出来。”无伤转过身,望着发白的天空喃喃地道。白狐心里闪过一丝痛楚“就像~ ~你的母亲吗?”白狐心里默默地叹道。 转眼间,早茶时间已过。白狐悠闲地打着哈欠,舔了舔嘴,“嗯,刚才的奶糕不错。”白狐边咂嘴边摆出很有品位的样子跟在无伤身后。无伤转过身依旧是一副石头表情:“你若再说话,小心被那帮村妇抓去烧了。” “大人。”无上话音刚落,便遇到几个衙厮们向无伤行官礼,无伤点了点头,踏入前堂,白狐挑了挑眉:“怎么,难道还生我的气不成?”此时,陈大人正一手拄着脸在公堂上打瞌睡。无伤皱了皱眉,走上前道:“大人,今天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只见陈大人正做着香梦:“来,宝贝儿,给爷香一口。”说着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抱着无伤要狂吻一番,无伤嫌恶地推开睡得跟猪头似的县太爷,这力道不小,那陈大人一个跟头翻后面去了。堂下的衙厮们看到此景都忍不住想笑,但又担心得罪上司,一个个紧憋着就是不出声。倒是白狐,它的嘴都咧到眼睛上了,露出一排尖尖的小白牙。“哎呦!”那位陈大人痛喊着跳了起来,“谁把我弄跩了!”只见他又惊又气。“大人过度劳累,在堂上睡着了,所以不小心翻了过去。”无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哇,这家伙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啊!谁都知道这猪头去了温柔乡。”白狐小声嘀咕着。“哦,是啊是啊,呵呵。”陈大人脸上堆笑,一不小心扯到脖子上的一根筋,顿时痛的龇牙咧嘴。无伤道:“大人,今天有什么事要下官去办?”“啊,也没什么,就是城外通往京城的道上总出现山贼,你带几个手下,去处理处理。”陈大人揉着粗短的脖子道。“下官这就去办。”无伤转身就走。白狐听罢立刻收起笑脸,跟在无伤后面。“咦?”陈大人这时才发现,堂上还有个四条腿走路的狐狸。“上官无伤,这儿怎么有只狐狸?”无伤转过身回道:“它跟随下官多年,协助下官破过很多案子,是下官的助手。”白狐一愣,立刻挺起胸蹲坐在地,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奇了,真是奇了。”陈大人无比好奇地道。“下官告辞。”无伤抱了下拳,拎起一本正经的白狐走了出去。 “喂,喂!”白狐趁周围没人,一边叫着一边用爪子乱舞。“我的形象啊,全毁啦!我可是位列仙班啊,若是被闻木知道了,我的面子可往哪放啊?”白狐龇牙咧嘴地怪叫着。无伤眯起双眼:“你是神仙?怎么仙册上没有?”“呃,我是挂了名的神仙,就差那么一点点。”白狐仍被拎在半空中,“你快放我下来,我可三千多岁了,你要尊重老人。”白狐开始卖乖。无伤冷哼一声,一松手,白狐以极其优雅的姿势轻盈踏地。“你怎么知道仙册上没有我?”白狐心虚地问。“无上神咒中包括`天算`、`地煞`、`水乐`,`天算`中包括神、人、魔、鬼,上晓仙班册,下知生死簿,我可没看见哪位神仙元神是只白狐。”无伤一面将剑拔出来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白狐彻底傻了,“惨了,这是个不好糊弄的主。”白狐心想道。 无伤仔细端详了闪着寒光的剑身,又将剑藏入腰间。这时,走来两名衙厮。白狐定睛一看,两个都是虎背熊腰,其中一个还留着络腮胡子,只见他们身穿蓝色官服,腰配大刀,其中一个上前拜了一拜道:“大人,今后小人就跟随在大人左右,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名叫刑风,这是我结拜弟弟周云。”话音刚落,身旁的那个衙厮也拜了一拜。无伤点点头。这时,刑风看到了蹲在一旁的白狐,顿时一脸的疑惑,感觉这只狐狸自己好像在哪见过。无伤望了一眼刑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白狐,冷冷道:“它名唤雪笛儿,跟了本官多年,你们只管办事,不用管它。”“呃,是,小的知道。”刑风缓过神来答应道。“哦,我叫雪笛儿?嗯,算了算了,就当我让着你吧,叫什么都无所谓。”白狐心里嘟囔着道。这时,无伤好像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道“我听陈大人说,城外通往京城的路上多出现山贼,这是怎么回事?”周云听了面露愁色道:“这伙山贼穷凶极恶,路过的旅人多遭其毒手,我们也曾多次围剿,可奈何那里山高林密,难以下手,那些山贼只要进了山就杳无踪迹,气得你目裂牙碎却又对其无可奈何。”刑风接道:“听说那山贼头领极喜女色、钱财。他本人亦有非凡人之力,我们损伤了好几个兄弟,那伙山贼贪得无厌,手法狠毒。大人,这次去带几个兄弟?”无伤沉思片刻:“我只带你们两个。”刑风、周云听罢大惊,心里暗自想到:“不会吧,这新上任的管安司是怎么想的?就我们两个人,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我们死倒不怕,可这白白牺牲,也忒不值了呀!”无伤早已看透他们的心思,不急不慢地接着道:“你们只管放心,听我的安排,一切都不能有半点差错。”刑风、周云听罢马上严肃起来:“是,我们全听大人吩咐。”“那好,跟我去舞梦楼。”这两个大汉一听,全傻了眼:这、这跟青坊妓院有什么关系? 第九章 白天的舞梦楼冷冷清清,姑娘们折腾了一宿,这回儿正与周公谈诗作画呢。幽离坐在大厅中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一个人在那自酌自饮。一片花瓣从窗外飘了进来,恰巧落入杯中,幽离愣了一下,将其轻轻挑出。 这时,楼门外有些脚步声,幽离望向窗外,显然有些吃惊。只见无伤风度翩翩地踏门而入,刑风、周云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跟着进来。雪笛儿则是无聊地在每个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幽离急忙站了起来,向无伤欠了欠身子道:“上官大人,在下幽离,不知大人这时候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说罢,直起身子淡然一笑,好似春风拂面,自带天然风韵,惹得周云、刑风连忙低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无伤却泰然自若道:“楚老板,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幽离又是一笑: “大人尽管说,小女子准备便是。”无伤道:“这里恐怕不方便。”幽离一愣,轻甩紫袖道:“大人随我来。”说罢,转身上了楼去。无伤回头对身后两名大汉道: “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说罢也上了楼。雪笛儿听罢也三下两下追了上去,谁知刚要跟着无伤进屋,无伤反身就把门给关上。雪笛儿差点就撞上了,气的一个劲儿的挠门,“呜呜”直叫。无伤也不理会,雪笛儿好生气恼,靠在门外一顿发牢骚。 “不会有事吧?”幽离略有担心地望了望门,无伤漫不经心地道:“你放心,就它那爪子,挠不破那门,若是真坏了,我照价赔你。”幽离顿时满脸黑线:“我是说你那只狐狸。”“哦,那就更没有问题了,它一向爱胡闹。”幽离忍不住笑了:“你还真宠它,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狐狸的。”无伤皱了皱眉道:“谈正经事吧。” 雪笛儿郁闷地趴在门外,心里早就骂无伤好几千次了,突然听到幽离的声音:“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雪笛儿一愣,把耳朵紧贴门缝,想听的更清楚一些。“我只是在办案而已。”是无伤的声音。“好,好。我依你,你别动啊。”是幽离的声音。过一会儿,又听幽离道:“把衣服全脱了。”雪笛儿一听顿时感到突发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它也不顾那么多,一边挠门一边大喊:“好你个上官无伤,你把我关门外就是做这见不得人的事!你给我滚出来!”门突然开了,可怜的雪笛儿猝不及防摔了个狐啃泥,小鼻子戳到地板上,疼得它大叫。“你说什么?”冰冷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雪笛儿浑身一哆嗦,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看,顿时傻愣住,那哪里是无伤啊,简直是降落凡间的仙子。轻纱长裙锁柳腰,墨发如云绕兰花。修长的眉毛勾出好看的弧度,樱桃般的嘴唇似有淡淡芳泽,颤动的睫毛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它。“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女子”道,那语气让人从头冰到脚。雪笛儿这才如梦初醒,它吞了吞口水:“呃,没什么,没什么。”双腿却不争气地打颤,“无伤,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雪笛儿连忙转换话题。幽离见白狐说话,先是吓了一跳,不过投身烟尘路,什么怪事没见过,她笑着道:“上官大人要办案,我听他吩咐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雪笛儿瞪着幽离,一副受气了的小媳妇样。无伤拎起雪笛儿,瞅着楼下傻等着的刑风、周云道:“本官该走了,楚老板,这套行头我办完案再还。”说罢,便飘然离去。 幽离倚在门口,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大哥,大人去了那么久,该不会~ ~”周云小声地问。“不知道,上头的事咱们最好不要管,只听命令行事。”刑风放下茶杯,板着脸说道。这时,突然飘来一阵淡雅的香风。二人抬起头,顿时全傻了眼,“这,这”,周云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刑风呢,更是瞪着眼睛张着嘴,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儿来。雪笛儿肚子快憋抽筋了,那表情表明它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憋住不笑的。它嘴角不住地颤抖,得意地欣赏着两位傻大汉痴呆状。“大,大人,”周云好不容易吐出口气,“这,这是要干什么?”周云低着头嗑嗑巴巴地问。 “去抓贼。我们既没有女子,又没有金银财宝。所以,我扮女人,你们假扮轿夫。待到出了城遇到那伙强盗,你们只管跑,不要管我。”无伤仍摆着石头脸,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怎们行?那伙强盗什么都干的出来,男色女色皆不放过,我们怎能让大人身处险境而不顾。”刑风鼓起勇气说道。不知怎的,他对这位神秘且有些纤弱的上司充满了敬畏,仿佛他身上隐约盘绕着王者之气。无伤瞅了他一眼道:“你们只管听我的命令,若是你们擅自行动坏了事,我为你们是问。”刑风、周云面面相觑,随后立刻低下头抱了拳厉声道:“小的遵命,一切听大人吩咐。” 轿子已在门外停着,这当然是幽离替无伤打点的。刑风、周云也换上了家仆的打扮,立在门外。无伤走出舞梦楼,掀起轿帘踏了进去。真所谓是: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布,精妙世无双。街旁闲着的青楼女子都交头接耳:这姑娘可真漂亮,怎么以前没见过? 雪笛儿灵巧地一抖身也跟着钻进了轿子,藏到了无伤的裙后。无伤把它从裙子后拽了出来微笑道:“你个小畜生,跟来做什么,不怕那些盗贼把你扒了皮炖汤喝?”雪笛儿眨了眨眼睛道:“你就咒我吧,我要是真被扒了皮,第一个找的就是你。”无伤听罢轻笑了一声:“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第一个。”雪笛儿反驳道:“我是狐,不是人。”无伤摇摇头,把雪笛儿放到身旁,一手触着下巴,一手掀开窗上的布帘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雪笛儿舔了舔一只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那个舞梦楼的老板,好想和你很熟。她是谁啊?”无伤放下帘子,没心没肺地道:“你不是知道吗?她叫楚幽离,舞梦楼的老板。”雪笛儿听罢差点想有咬死无伤的冲动。“我当然知道她是舞梦楼的老板,我是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她竟然知道你是王爷,连那个白痴县太令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一清二楚?”雪笛儿见无伤一时无语便道:“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话音刚落,无伤立马弹了雪笛儿脑袋一下:“再乱说我就把你从轿子上扔下去,她是我多年的朋友。”“哦。”雪笛儿揉了揉吃痛的脑袋傻笑着答道。 不知不觉,轿子已到了郊外。无伤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雪笛儿则连打了三个哈欠,蜷在无伤怀里打瞌睡。突然,雪笛儿“蹭”的一下从无伤怀中跳了下来,神色严肃地道:“他们来了。”无伤闭着眼睛将一柳青丝挽到肩后道:“一会儿你替我说话,想办法叫这帮山贼连这轿子一起抬入寨中。”雪笛儿点点头。这时,只见刑风大喊:“山贼来啦,快跑!”于是只听“砰”的一声,轿子落了地。刑风向周云使了个眼色,将身子移到轿子的窗口低声道:“大人小心。”说罢便与周云消失在丛林中。 渐渐地,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越来越近,但数量不多。原来,路上山林中多有山贼的哨兵,他们埋伏在山中观察来往的旅人,若有妇女、金银便向上头汇报,听后命令。这一次,见来的挺像个富家女子,虽觉得就两个轿夫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马上向上头报了情况,这不,马蹄声越来越近,无赖般地笑声、骂声传入轿内。无伤仍是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着了呢。雪笛儿有些不安,摆了摆柔软的尾巴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轿外有人下了马,向轿子走来,周围响起口哨声、调笑声。那人哈哈大笑: “小娘子,这厢有礼啦。”说罢就要掀帘子。“等,等一下。你们是谁?”娇滴滴的声音从轿中传来。那为首的人大言不惭地道:“娘子莫怕,我们虽是山贼,但你若是从了我做我的压寨夫人,保管你吃香的穿金的。”那声音就跟癞蛤蟆似的,雪笛儿忙道:“小女子既然落了贼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小女子生性胆小,你就连这轿子把我抬入寨中吧,我依你就是,别,别杀我。”那声音柔中带颤,说不出的诱人。“哈哈,好,好!来人,打道回府。”那人翻身上马,轿子晃动了一下,两个小喽罗将轿子抬起,一行人吵吵嚷嚷地向山寨走去。 雪笛儿在无伤裙旁作呕吐状:“没想到你们男人都喜欢这口。”无伤睁开眼道:“叫你替我说话,谁叫你学得那么矫情。”雪笛儿听罢拿爪子戳了戳无伤的脚道:“你倒好,叫我一个人顶着,我要不学的那么肉麻,那癞蛤蟆能听我的吗?” 不知不觉,轿子已抬入寨中,雪笛儿一惊,道:“完了,一会儿你下轿,那我怎么办?万一被发现了,我真要被扒皮了!”“这有何难,你趴在我肩上在我脖子上一围,假扮成狐皮围脖不就得了。”无伤答道。雪笛儿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只能如此了。”说罢一个机灵窜到无伤肩上绕着脖子打了个圈,将尾巴盖住四爪,闭上了眼睛。不知怎的,当它触碰到无伤那温热的脖子时,身上仿佛被电击了一下,浑身酥软,雪笛儿努力放慢心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定要挺住,千万别掉下来。”无伤沉着地道。这时,轿子已停,缓缓地落了地。“娘子,到家了,别害羞嘛!”那癞蛤蟆嬉皮笑脸道,其他的小喽罗也跟着起哄。无伤低下身子,慢慢掀开轿帘走了出来。突然,喧闹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眼睛瞪的都如铜铃大小,张着嘴,持着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原来,他们虽是山贼。但大多数都是流氓地痞出身,哪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一个个流着口水,像饿狼见着羊羔一般,一脸的龌龊。无伤抬头望向那头领,为首的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头上只扎了个滑稽的小辫子,脑袋的其他地方真是似烧焦的稻草,有一片秃一片。那人缓过神来,立刻摆出垂涎三尺的丑陋表情:“娘子,娘子好漂亮,到,到屋里歇歇。” 说罢便一把抓住无伤的手,“娘子真瘦,你放心,到这来保准让你一辈子饿不着,好菜好饭伺候着。”那癞蛤蟆边走边说。“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无伤踏了进去。那首领搓着手刚要进去,突有一小贼报道:“大王,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一个车队,看样子像进京城的商人,护卫不少,小的认为这油头一定不少。”那首领哈哈大笑:“今儿个真是老天照顾咱们,美人儿金银都给我送来了。”说罢转身向无伤行了个礼道:“娘子在屋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到时候咱们再行夫妻之礼啊,哈哈哈哈。”那贼人关上门,带了一干人下山去了。 雪笛儿见屋里只有无伤和自己,便急忙从无伤脖子上跳了下来,无伤走到床边坐下道:“雪笛儿,一会儿那贼头回来,你就躲到床底下不要出来。”雪笛儿点点头道:“这寨子被草草木木掩蔽的很好,难怪官兵很难找到这里,轿子拐了十多个弯才到,一会儿你怎么处理那癞蛤蟆啊?”“你只管呆在床底下看就得了。”无伤边说边将头上的金钗银珠摘下来藏到怀里,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一直垂到床上,摆出好看的弧度,整个人如同刚在天河沐浴完的仙子,带着丝丝倦意,慵懒地躺在床边。雪笛儿忙收回视线,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闷哼着钻到床底下。 天色已晚,那贼头终于粗鲁地推开弱不禁风的两扇们,打发走门外的两个小贼后便关上门,一摇一晃地向床的方向走去。只见他喝的酩酊大醉,一边摸索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娘子,屋里,为什么这样黑啊?我,我都看不清你了。娘子,你在哪啊?”雪笛儿将脑袋从床底下伸出来,娇声娇气地说:“相公,人家等的好着急啊,你快来嘛,人家连衣服都脱了,人都躺下了,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呀?”说罢,马上将嘴用爪子捂上,才避免笑出声来。那贼头果然中计,欣喜地往床上扑。突然,只见寒光一闪,贼头如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僵住,月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映在无伤冷若冰霜的脸上。他一手握着剑,剑身锋利的边缘抵着贼头的脖子,一手慢慢将身子支起来,贼头不敢轻举妄动,也随着慢慢直起身子,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简直是个废物!”无伤说罢便要将剑往贼头脖子上一抹,想了结他性命。突然,那贼头眼中突闪凶光,一只肥手一把握住无伤的剑身,硬是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掰了下来,血沿着冰冷的寒剑“泣”上流了下来,可奇怪的是,那贼头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眼中竟冒着红光,嘴角咧着,口水从嘴中滴滴嗒嗒的淌了下来,样子既恶心又恐怖。无伤心念“不好”,急忙抽剑跳开。那贼头淫笑着扑向无伤,无伤如猫一样灵敏地躲闪,屋子中“乒乒乓乓”的乱响,一片狼藉。雪笛儿惊讶地张着嘴:“这人怎么跟中邪了似的,像被操纵的布偶,神智不似常人,力气更不似常人了。”就在这时,无伤恰好露出破绽,将后背对着贼头,贼头哈哈大笑,伸手去抓无伤的长发,谁知刹那间,无伤疏地转过身,裙子如花一样绽放,雪笛儿只觉冷风拂面,当裙子垂下,雪笛儿定睛一看,那剑早已穿进了贼头的心脏,贼头一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雪笛儿舒了一口气,高兴地从床底下钻出来。可是,无伤丝毫没有注意雪笛儿的存在,只见他抽出剑,将手慢慢插入贼头胸前的剑伤里,寂静的房子中传来血与肉咕噜咕噜的声音,无伤神色凝重,他一面念着奇怪的咒文,一面缓缓将手伸出,雪笛儿顿时呆住,无伤的手里,竟是那贼人的心脏!那血淋淋的心脏竟还在跳动着。只听啪的一声,血注、肉块向八方飞溅,无伤满脸满身都是血,雪笛儿也没幸免,见了一脸血污。那心脏早已被无伤毫不留情地捏碎。 第十章 雪笛儿的眼前一片红蒙蒙,像垂下了红纱幔,模糊不清。周围飘着刺鼻的血腥味,月光随着飘动的浮云转变着角度。雪笛儿望着无伤,满脸是血的无伤,毫无表情的无伤,静静矗立着的无伤,它想张口,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血从它脸上滑落,“嗒”的一声滴到地上。 无伤松开手掌,黑暗中只听那鲜红的液体如断了线的珠子,倾泻到地上。他跨过尸体,走到雪笛儿面前,神色复杂。他缓缓把满是血污的双手抬起来,伸向雪笛儿。一人一狐就这样静静地相对,雪笛儿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它望着无伤如水的双眸,想起他的一颦一笑,忆起他的一言一语,它幽幽叹了口气,走到无伤面前,将头埋进无伤被血浸过的双手中,贴心的温暖如电流般传入无伤的手掌,进而到达全身。无伤愣住了,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没有一丝触觉,可现在,自己的心正贪婪地吮吸着这一丝丝奇妙的温暖,舍不得放开。雪笛儿抬起头,它发现无伤的眼中竟有一丝迷惘,它微微一笑,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出去啊!你不是说要烧了这山寨,这样,刑风他们才能找到贼头的老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无伤蓦地缓过神来,他站起身道:“我太累了,你去放火吧。”雪笛儿一愣:“什么? 叫我放火?有没有搞错?“无伤转过身邪恶地一笑,道:”你若不去放火,可就没有奶糕吃了。“雪笛儿一听,差点没当场口吐白沫翻白眼,”罢了罢了,算我欠你的。你杀人,我放火,真是绝配。“说罢,雪笛儿一骨碌从窗子跳了出去,落到空地上,”嘿,这傻贼头为了过洞房花烛夜,把小喽罗们都打发走了。“白狐摇摇头,蹲了下来。只见它一爪平放胸前,另一爪子立在这只爪子上。”天地之万物皆有灵性,众生之五行皆属自然,吾将启汝之火行,速听吾命,去!“话音刚落,突然,一条火龙从雪笛儿的爪心中飞出,咆哮着席卷整个山寨,所到之处只要一粘火星,便燃起熊熊大火,到处是劈啪作响之声,无伤刚从屋里走了出来,那屋顶便被火龙吞噬了。 瞬间,整个山寨陷入一片火海,山贼们刚从梦中惊醒,要不是几个放哨的眼尖,马上敲起锣来,恐怕他们还未等醒。就去见阎王了。喊声、哭声、房屋倒塌声响彻整座山。忽听一阵喊杀声,接着是刀剑的碰击声。无伤抱起白狐道:“援兵已到,我们走!”说罢,只见无伤一脚猛踏地,瞬展轻功,带着雪笛儿离开了这阿鼻地狱。 不管身后的那片战场,不理敌我的胜负。清风拂过无伤沉着的脸庞,如瀑的长发在身后飞扬。雪笛儿静静地靠在无伤怀里,两旁的树叶错过这一袭轻盈的身影,飘逸的长裙掠过连理的枝芽,雪笛儿痴痴地闭上眼,它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它傻傻地期待着上天:希望,就这样永远地飞下去;永远,都不分离。 转眼间,无伤已站在若明城中的一座高高的楼阁顶上。他望着怀里早已熟睡的白狐,轻轻一笑,翻身跃了下去。 “素绸,楼下的客人你帮我先招待着,我上楼歇一会儿,暂时我谁也不见。”幽离踏上楼梯,回头向身旁的一名女子道。“是,素绸这就去办。”幽离见身旁的人都退下了,便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雕花的楼梯扶手,优雅地消失在层层轻纱后。楼下,依旧歌唱舞展,把酒言欢。 幽离推开精美的两扇镂空红木门,蓦地吃了一惊:无伤满身血污,任长发披散地坐着,怀里还抱着同样满身斑斑点点都是血的白狐。“你,你,”幽离挤不出话来。“不用慌张,我没受伤。”无伤一手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我没问你,我知道你死不了。我是说我的衣服啊,转眼间被你弄成这个样子!”幽离气的倒仰。“哦,”无伤低下头望了望惨不忍睹的纱衣,淡淡地答了一声。幽离刚要发作,这时,她看见趴在无伤怀里的白狐一动不动,又吃了一惊:“它,它死了?” “没有,睡着了而已,这血不是我的,也不是它的。”无伤抬起头,慵懒地望着幽离。“你们,你们真是要把我气死,快点把脏衣服脱下来,去洗个澡,都臭死了。”幽离皱着眉捂着鼻子道。 花瓣调皮地打着旋,无伤闭着眼躺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光滑的皮肤上,几滴晶莹的水珠缓缓滑落。他低下头,望着泡在小盆里仍在熟睡的雪笛儿微微一笑,要是雪笛儿现在醒着,看见这销魂的一笑,保准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当初你亲眼看见那血腥的一幕,为什么不逃跑?”无伤轻轻地道,“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嗜血的魔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一个只会牵连别人,给别人带来厄运的灾星。你,既然不为无上神咒,为什么不走?”无伤收回目光,仰着脖子靠在浴盆边缘,望着头上的垂珠镂空琉璃灯,灯中的烛火在朦胧中摇曳。 “啊~ ~”雪笛儿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抖了抖浑身压平了的白毛,“你总算醒了,睡得真够死的,估计被人宰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无伤一袭白衣,靠在桌旁,一脸的坏笑。雪笛儿用爪子挠了挠头:“谁叫我跟着你干体力活外加脑力活了的,想当年我在幻竹林,一点动静都逃不脱我的耳朵。”“那昨天我给你洗澡,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什么?”雪笛儿像是瞅着千年才遇的大妖怪一般,毛都竖了起来。它左闻闻右嗅嗅,身上雪白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昨晚,无伤洗完澡看雪笛儿仍像只死狐狸一样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无奈之下便替它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怎么我一到你身边,变得反应越来越迟钝了?”雪笛儿敲着脑袋嘟囔着。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位女子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盘奶糕,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将奶糕放到桌子上道:“公子慢用”,低下身子退了出去。雪笛儿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刚才懊恼的情绪一扫而光。只见它一下子跃到桌子上,也不顾吃相,大口大口吞香软的奶糕。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发现无伤忍着笑望着它狼狈的模样。它嘴里满满的,声音从牙缝里冒出来:“那个,不好意思,没你的份啦。”它得意地摇头尾巴晃。无伤看着它故作得意的小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扇子也掉到了地上。 雪笛儿傻愣着,它从未看见无伤如此开心地笑过,如此放纵地笑过,如此痛快地笑过。慢慢地,雪笛儿的嘴角也慢慢上咧,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睛眯成了线。这笑容按在狐狸脸上显得非常滑稽,更是让人发笑。“不行了。我不行了!”无伤捂着肚子边笑边说,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雪笛儿满脸的奶糕粉,傻傻地咧着嘴也跟着笑。 幽离端着茶站在门外,听到了屋里的欢笑声。她的泪无声地滑到嘴角:“无伤,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她转过身,把盘子放到走廊的小桌上,悄悄下了楼。窗外,满地黄花堆积,一片火红的枫叶痴迷地追随着秋风,告别了生它养它的枝桠,飞向了季节的深处。 第十一章 静德王府已修缮完成,奇怪的是,里面一个仆人侍者都没有,工匠们只是建好完事,同样也撤的一干二净。 无伤踏进气派的宅院,地上已是一层黄叶,庭前一片开得正旺的菊花,娇艳欲滴,淡淡的幽香随着时起的秋风渗入观者的五官,让人觉得耳清目明、神清气爽。“秋丝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 ”无伤吟诵着元稹的诗句,默默地玩味着一朵“绿云”。雪笛儿一脑袋的问号:“怎么偌大个宅子,一个仆人都没有,也太不合常理了。你就不怕有贼进来把你值钱的东西都卷走?”“我曾对皇上说过,如果他派人到我身边,我就把人都杀掉,我自己也从不招人,这院里无人也并不稀奇。”无伤一边将多余的枝叶掐掉一边说道。“啊?你就这么跟皇上说话啊,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雪笛儿摇头说道。只见它轻轻吹起一堆枯黄的秋叶,默念咒语,那些枯叶竟似蝴蝶般在空中飞舞,转瞬间,枯叶消失不见,地上却凭空出现了若干个侍卫,女仆,家丁等人。雪笛儿坐在中央:“你们记住,从此以后,你们就是静德王府的下人,平日府上的安全、卫生等方面就由你们负责,平日里不让任何外人进来,也不许透漏王爷的任何信息给别人,别人问,就说王爷喜欢元游四海,不常见客。嗯,就这些,你们领了命就退下吧。”众人欠下身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过一会儿,便有一位老头拿着扫帚出来打扫庭院。雪笛儿走到无伤身旁又问:“你弟弟既然对你那么好,你领了就是,干嘛还说这么大不敬的话?”无伤停下手,这时,一位乖巧的侍女端着一盆清水走到无伤面前,无伤洗着手道:“我是长子,皇位本应由我继承,但我常年在外,一是不问朝中事物,对皇宫中敌我不分;二是登基恐怕难以服众,容易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三是不能擅自离身,又不能不娶妻妾,身怀无上神咒,不仅亲人难保,自身性命更是岌岌可危。不过,最大的原因就是,我讨厌当皇上。”无伤接过毛巾,擦干手,板着脸离开了前院,沿着两旁花径,走到了萧瑟的花园中,只见怪石林立的假山中,一泓清泉从山上一个小洞中直泻而下,水中几条红白鲤鱼缓缓地动着腮,吐着气。 转眼间,寒冷的冬终于扯下了最后一片叶子,呼啸着将恋恋不舍的秋赶走。轻飘飘的雪花无声地在冬的怀抱中迷醉的舞蹈,天色黑的更早,路上的行人也日渐稀少。只有一些小商贩还在街头叫卖着。无伤在开满梅花的树下踱着步,雪笛儿慵懒的躺在暖暖的屋内,打着瞌睡。它梦见闻木在跟着小鸟学唱歌,它悠闲地坐在树下咬着刚钻出地的嫩笋,然后帮着闻木数树上的鸟窝。“呵呵”,雪笛儿不禁笑出声来,门慢慢地被推开,无伤望着睡梦中傻笑的白狐,伸手将一个薄毯盖在白狐身上。突然,只听“嘣”的一声,无伤眨眼间已用身子挡住了雪笛儿,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支小巧的羽箭钉在门柱上。无伤迅速地移向门口将羽箭拔了下来望向门外,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低下头将羽箭上的羽毛拔掉,原来那箭身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张字条。无伤将字条掏出,展开一看,上面写道:“微动翠娥抛旧态,慢遮檀口唱新词。客看舞罢轻云起,却赴襄王梦里期。”无伤将字条丢如火盆中,回头望了望梦呓的白狐,便将门关上,抽身离去。 “上官大人可谓神速。”幽离说罢,含了一口热茶,侍女接过无伤的官帽和覆了些积雪的斗篷,悄声退了下去。无伤走到桌旁一张空着的椅子处,瞅着另一侍女端上来的茶杯道:“不知楚老板急着找本官,所谓何事?”幽离将门窗都关上,脸色突然一沉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屏退了下人,现在我说的话,除了你别人不会听到。”无伤皱了皱眉:“什么事?”幽离道:“六七天前,青坊中突然新开张了一家妓院,名唤醉魂阁。才几天,就抢了附近几家妓院的生意。本来我与那卖身楼没什么生意瓜葛,只是觉得有些诡异。你也知道,我掌管青坊这一带的治安,眼看几家妓馆要闹事,我便有一天派手下的人装成客人进去瞧瞧,可自从那时,我的手下竟然一去不复返,我不放心,便到旁边的一家妓馆的二楼小窗旁观察。可谁知,里面迷迷蒙蒙,全部用青纱罗帐挡着,根本看不出究竟。”无伤思索了片刻,道:“你有没有留意其他的客人,他们都什么状况?”幽离立刻答道:“这是我正要说的,那些出入醉魂阁的客人全都魂不守舍,脸上黑气凝重,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来到青坊不为别的,除了醉魂阁哪也不去。”“那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无伤说罢便起身走出屋子,幽离忙唤:“红绫,快把大人的衣帽拿来。” 无伤在幽离一路指引下,谈话间已走到一座器宇轩昂的楼阁,,成百帘纱幔在雪中飘忽不定,上千盏吊灯使醉魂阁罔若海市蜃楼,虚幻地屹立在青坊的街末,恰巧这时,有几位客人从楼里出来。无伤忙上前拦住道:“抱歉,打扰两位,我是新来这青坊的,都说青坊是南有舞梦北有醉魂,不知此言是否恰当?”那两位客人笑道:“此言不差,舞梦楼里的舞绝,醉魂阁里的色绝。兄台最好去亲身感受一下,才不枉此行啊!”说罢,拜了一拜便大笑着离去。“无伤,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幽离望着远去的那两个人的背影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幽离,你现在是无梦楼的老板,来这里已是不便,更不要和我一起进去。恐落他人话柄。”无伤说罢便告了辞,只身进了醉魂阁。 幽离望着这喧嚣的妓馆叹了口气:“但愿是我多心了。”便转身离去。 醉魂阁的一楼富丽堂皇,天花板上是水晶吊坠走马灯,地上是波斯进口的的骆驼绒百花绣毯,宽广的大厅到处竖立着杭州生产的刺绣屏风,曲曲折折,使整个一楼切割成一间间情趣盎然的小屋,好似迷宫一般,斗转回环。无数的绣画与无伤擦身而过,无伤每路过一处,莺吟浪语不绝于耳,到处是纤腰玉腿、春光旖旎,凡是有七情六欲之人无不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恨不得马上温柔入怀,春宵一夜。可是无伤却绷着脸,浑身的冷气与这热得要命的氛围格格不入。阴暗处,有一双眼睛暗暗地注视着这一切,鲜红的嘴角勾起一丝妖艳的弧度。 “这位客官,您好像没有找到中意的姑娘。”一位女子斜着身子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略透明的蚕丝衣将大片风光遮的若隐若现,修长白皙的大腿从两边开气的红裙中放肆的露着,丰满的胸部随着她的动作而颤动,几乎能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无伤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天上的尤物,冷道:“你是这儿的老板?”“不错,小女名为蓝蝶,客官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管说。是小家碧玉型的还是火辣大胆的,是点青菜还是要红烧肉,我这儿可是应有尽有。实在不行”,蓝蝶把手搭在无伤肩上,红唇摩挲在无伤耳边:“你要我,我也照样给。”说罢。蓝蝶向无伤耳边吹了口热气,轻笑着离去。无伤回过头,望着蓝蝶道:“我就要你。” “呵呵,小女子刚才是开玩笑的,难得客官错爱,不过,小女子今儿个实在没空,明晚我在这儿等着你。”蓝蝶回首一笑接着道:“客官初来,让小女子替你点个芙蓉玉笋鲜贝汤,保准客官流连忘返,黯然销魂。”说罢便轻摇素扇,扭着纤腰款款离去。 “公子”。无伤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他回过头,见一女子站在那里。只见她淡紫衣,深紫裙,柳眉如月樱似唇。“公子,长夜漫漫,孤独难耐,就让紫梦侍奉公子吧。”那女子做了个揖,羞涩地答道。 第十二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公子,来。”诱惑的声音在无伤耳边响起,昏黄的光线使一切变得朦胧虚幻,无伤跟在紫梦身后,穿过飘逸的层层白纱,走过传来呻吟粗喘的房间,来到一间精致淡雅的闺室。紫梦点亮一根镶着牡丹的精美蜡烛,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纸灯,回过头微笑着道:“公子坐”。无伤靠桌旁坐了下来,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只见那女子走到无伤身后,修长的手指滑过无伤的耳际,掠过脖子,沿着无伤坚实的胸膛,缓缓地向下伸去,当她刚要一把握住无伤的欲望时,无伤却先握住紫梦的手腕,低声道:“今晚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与姑娘说说话。”紫梦一惊,但马上恢复过来,她做到床上笑道:“公子好生奇怪,来这儿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莫非公子不喜欢小女子?”无伤不理会紫梦轻浮的话语,他望着烛火幽幽地道:“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紫梦手缠青丝,缓缓答道:“紫梦来这有六七天了。”无伤又道:“不知姑娘可否把生辰八字告诉在下,让在下帮姑娘算一算。”“哦?难道公子会算命?”紫梦松开手中的秀发,抬起头笑着说道。“只是逗姑娘笑一笑,不能登大雅之堂。”“那好吧,紫梦生辰八字为 甲子、 癸酉、 癸巳、癸卯。公子,您替紫梦算算,看紫梦今生是否能遇到贵人?”紫梦闭上双眼静静地等着,无伤凝神地用手掐算。紫梦见没有动静,便睁开眼,只见无伤皱着眉瞅着自己的手出神。紫梦偷笑着起身,一把捂住无伤的眼睛,香气扑面而来:“公子别算了,怪伤神的,咱们到床上快活快活。”无伤笑了笑,两手握住紫梦的手腕,说道:“姑娘真是神人,竟有这样的生辰八字。”紫梦一边用唇碰触着无伤的额头一边暗哑地道:“公子别笑话紫梦了,公子就是紫梦的贵人。”“这话不假,因为在下一看你就不是人!”话音刚落,无伤将紫梦一手从怀里推了出去。 紫梦大惊,一下子跌倒床上。无伤急欲起身,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一股燥热直达小腹。“西域迷魂香!”无伤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伸手将那烧着正旺的蜡烛捏灭。紫梦见状忙冲向靠墙的抽屉,刚刚打开,无伤便跌跌撞撞地冲了上去,由于紫梦惊慌失措之下用劲过猛,再加上无伤一撞,整个抽屉都掉了出来。只见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掉到地毯上,还有一串金色的铃铛。无伤一脚将匕首踢飞,顿时感到头重脚轻,身子晃了晃往后一退,恰好踩在那串金色的铃铛上。紫梦见状突然惨叫一声,她奋力推开无伤,将那串金铃从无伤脚下抽出。 无伤不知怎的,突然像木头一样立在地上呆住了,紫梦哭嚎着大喊:“我杀了你!”说罢从头上抽出尖细的簪子扑向无伤,两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你怎样侮辱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弄脏我的金铃!”紫梦歇斯底里地大喊,抬起手中的簪子,就要往无伤身上刺。无伤神情恍惚,他望着疯了一般的紫梦,突然轻轻一笑:“紫鸢,是你吗?” “叮~”,簪子掉到了地上,紫梦刹那间如同雕塑一般定在那里。“没想到,你还带着我送你的金铃。”无伤望着紫梦,声音竟有些哽咽。“无伤,是你?”紫梦嘴唇颤抖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真的是你吗?无伤,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紫梦扑入无伤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她浑身颤抖,哭声是那样凄厉。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相对无语,只有紫梦不稳的鼻息声。最终,紫梦先开口说话:“无伤,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原野上放风筝,在刚解冻的小溪中捞鱼,到山顶上看日出?”无伤点点头:“记得,当时大家都说你是个疯小子。”“呵呵,那些事你还记得,我早就忘了。对了,你去蝴蝶谷了吗?那日我叫你,你好像和你娘吵架了,吵得很凶,把我吓坏了,便跑去找寻涯子先生。”紫梦拭去泪痕,微笑着问。无伤心突然紧了一下,“没,没去。为了找寻涯子先生,你也没去成吧?”紫梦低下头:“不打紧的,早就无关紧要了。”突然,紫梦抬起头,眼里充满着无限的光亮:“无伤,你还还记得我生了重病,卧床不起那天吗?好几个大夫都说我没救了,我也是这样感觉的,因为,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突然,我看到一个长长的楼梯,就在我刚要踏上去时,头顶突然传来美妙的声音,像音乐一样,在我周围响起。我听得出来,那是你的声音,在念着古老的文字,悠远深长,我陶醉在你的歌声中,我以为你是为我送行,可我睁开双眼却发现你在我身旁焦急地握着我的手,你见我睁开双眼,变像小鸟一样高兴地跑出屋子大喊我活过来了。”紫梦说到这儿不禁笑出声来,憔悴的容颜有了些光彩。“是你救了我的命,无伤。自从那次,我就感觉你不是一般的人,我现在成了鬼,才知道那叫无上神咒,能改天命,你为了我动用了无上神咒,惊觉了妖魔,所以才不得已离开村子吧。”紫梦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无伤突然抓住紫梦的手,冰冷的触觉刺激着无伤的神经:“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紫梦连忙抽出手,低下头:“你走之后,没过几年,村子便闹了灾荒,乡亲们变卖田地,离开了村子流向远方,我家也欠了一堆债,俗话说,父债子还,我被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谁知那家老爷竟起了色心,强占了我的身体,大奶奶一气之下把我打得半死不活,趁我昏迷之时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就这样,我被买来买去,卖来卖去,途中不知被多少人奸污,我这种破鞋没有人要,只能卖到妓院,却再也遇不到好人,那些食色的客人不断的折磨我,我怀了孕,他们还不放过我。”紫梦瞅着窗外,没有一丝情感地述说,“哼,终于有一天,我碰到了那个毁了我一生的人,我在怀里揣了剪子,把自己打扮的让他认不出来,在与他交欢时,我不顾一切地断了他子孙。”紫梦说到这,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打得我流产,打得我面目全非,打得我肢体破碎,然后丢了出去喂狗。”无伤猛然站起身,他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紫梦:“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啊!”无伤全身都崩溃了,他双手捂着耳朵,全身摇晃。紫梦吓了一跳,急忙想捂住他的嘴:“无伤,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好,蓝蝶要来了,她要是见到你这个样子不会放过你的。”紫蝶说完急忙扶起昏昏沉沉的无伤,把他按到床上,将自己衣带全部解开,酥胸紧贴无伤起伏的胸膛上。“紫梦,出了什么事?”门外有人问道,“没什么,客人情绪不太稳定,现在好了。”紫梦稳住慌乱的气息,小心地答道。“哦”。外面答应一声便听脚步走远了。 一滴清泪,从无伤失神的眼角慢慢滑落。 第十三章 紫梦听脚步声远去,急忙将衣服穿好,吃力地将无伤扶起,走出屋外。客人们嬉笑着从他身旁经过,没有人注意他,紫梦趁别人不注意,踉踉跄跄地扶着无伤向门口走去。 “紫梦,客人怎么了?”蓝蝶立在屏风旁,望着脸色苍白的紫梦。“没,没什么。妈妈,他喝醉了,在屋里耍酒,吐了一地。”紫梦瞅着地板答道。“哼,没用的东西。”蓝蝶冷眼看着还未完全从西域迷魂香恢复过来的无伤,接着嘲讽道:“这种臭男人,死在咱们手中也是活该,吸了阳气了么?”紫梦一哆嗦:“事都办妥了。”蓝蝶满意地点点头,又嫌恶地瞅了一眼迷离的无伤:“空有一副臭皮囊,有什么用,天下就没有不吃腥的猫。拉他出去,别污了咱们的地盘。” “无伤,你沿着这条路往回走,迷魂香见风会慢慢散了,你,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泪水从紫梦眼中流了出来,“我本以为,我的眼泪早流尽了。”紫梦松开手轻轻一推,无伤回过头,透过来往的行人,紫梦的泪眼,终于在缓慢关上的红尘两扇门中,永远消失在无伤的视线里。 雪,依旧像每个冬季一样,无声地飘落,它是幸福的,因为它在没有融化之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风,仍然似每个夜晚一样,无心地拂过,它是快乐的,因为它在没有消逝之前永远为自己自由地飞翔。 欢笑的路人擦身而过,无人注意,在这个冬天有一个晚上,曾经有一个人,心碎了一地。无伤浑浑噩噩地踩着碎步,繁华的楼宇渐渐远去,无人的冷街,用寂静慢慢包裹住了失意的人儿。无伤一个人在一家冷清的酒馆,清澈的酒水从弯柔的壶嘴中呈一道弧线落入杯中,几滴水珠零星迸溅。“冷街野店孤灯,凝霜轻雪淡风。”无伤将手拄着侧脸,杯子在朦胧的双眼前摇晃,“醉眼残烛碎影,浪人独忆芳华。哈哈哈哈”无伤歇斯底里的大笑,肩膀孱弱地抽动着,他无力的趴在桌上,“叮~”,青花酒杯在桌上转了一圈,左右摇晃。 “啊!”雪笛儿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淋。火盆不知何时早已灭了,屋里漆黑一片。雪笛儿瑟瑟发抖,它小声地唤了一下:“无伤”。没有一丝回应。黑夜突然像无尽的深渊,漂浮着孤独的气息。它应早已习惯了这个夜晚,这个与几千年的幻竹林一样的夜晚,可为何习惯孤独的它,却突然害怕起来,害怕无人过问、踽踽独行;害怕横尸荒野,无人悼唁;害怕活了这一世,却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它从床上跃了下来,跑出门外。 月,依旧挂在那里。云,依旧偎依着月,可为什么,自己的那份思念却不在自己身边。雪笛儿寻遍了整个王府,没有回应,它焦急地跑到街上寻找,却空无一人。它望倦了打烊的灯光,看腻了紧关的大门,听烦了巷尾的狗吠,可就是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青砖上不觉覆盖了厚厚的积雪,雪笛儿迈着迟钝的步伐,傻傻地找着,痴痴地寻着。它伤心地蹲坐在地上,将鼻子指向天空。睫毛上,晶莹的雪花阻碍了它的视线。深远的天空,仍不断掷着雪花。雪笛儿没有目的地回望着,在万千朵雪花中,突然有一个模糊的物体向它飞来。它急忙打起精神,用冻僵的爪子擦过挂霜的睫毛,睁大双眼凝视着那个方向。一只竹鹤,一只扑着翅膀的竹鹤朝它飞来。就像那传说中的青鸟一样,带着希望飞到它面前。“竹鹤?”雪笛儿惊喜地叫着,“你是我送给无伤的那只竹鹤?他竟然一直带在身边?”竹鹤在空中点点头,转身向一个方向飞去。“等等!”雪笛儿一边搓着爪子一边喊。 黑夜中,一点绿身后有一只雪白的身影,穿梭在空荡的青砖冷街。 ( 夜半琴弦声 思念两三声 它随浪而来 一层一层 你言难开口 用鱼鳞做证 说天定弄人 你爱我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会很危险 可我放不下,对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针都随风起 海的尽头住着你 天问用双手换双翼可否愿意 我放下双手去陪你 千年后会有人从传说里 借月光将思念看清 可雨停了雷鸣后我折了翼 别看我沉入海底 你愿我忘记你 你是个传说 当听你哭声 我誓死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会很危险 可我始终放不下对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针都随风起 海的尽头住着你 天问用双手换双翼可否愿意 我放下双手去陪你 千年后会有人从传说里 借月光将思念看清 我悔笔思念 借三分醉意 笑问苍天 我唱到那里 我鼓起勇气 借杯中美酒 唱 那日为何不留你 浪如山雨如针都随风起 海的尽头住着你 天问用双手换双翼可否愿意 我放下双手去陪你 千年后会有人从传说里 借月光是谁在哭泣 雨停了雷鸣后原来是你 我化成传说,守护你) 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又回到雪笛儿的眼中,他,仍是它记忆里的他,纤尘不染地伏在桌上,仿佛就只属于它,等待着它的到来,接他回家。 雪笛儿轻轻一笑,那竹鹤乖巧地飞到醉倒的无伤身边,藏到了他的衣袖里。刹那间,街上狐影杳无踪迹,一位白衣女子,打着油伞站在门外。她将伞收起,迈了进来。“无伤,无伤”,雪笛儿试探地晃了一下无伤的肩膀,无伤身子一歪,露出侧脸,清晰的泪痕映入眼帘。雪笛儿叹了口气,将几两碎银放到桌上,回头望,柜台处的酒保早就睡得天昏地暗了。她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深入无伤的臂弯里,吃力地把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醉酒的人是非常重的,因为他满载着悲伤。雪笛儿艰难地在街上挪着步子,无伤早已不省人事,软绵无力的将大部分重量压在雪笛儿汗湿的身上。突然,一个突起的台阶将雪笛儿绊个正着,两个人就这样重重地摔在地上。“呃~唔~”突如其来的力道使无伤吐了一地,却只是酒水和胃酸。泪水从雪笛儿的眼中流出,她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躺在地上的无伤脸上的雪与泥擦掉,两个人的白衣像宣纸一样,任泥水在上面尽情挥毫。无尽的街道是那样漫长,雪笛儿从未感觉像今天这样无助,她低下头,将无伤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肩上,咬紧牙刚要使劲,“姑娘有什么能让在下帮助的?”雪笛儿吓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却忘了自己满是泥水的脸像个小花猫。银白的发丝随风拂过雪笛儿的面庞,那人不是轩辕洛琴又能是谁?洛琴见雪笛儿这个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雪笛儿向来对洛琴印象不好,见他这个时候仍没一点正经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帮我把他扶起来了,你笑什么笑!”雪笛儿气鼓鼓地道,还不忘翻一个白眼。“在下只是问一问,怕姑娘与这位公子正在`办事`,误闯进来反招怪罪。”“办事?我们能办什么事?你想什么那?”雪笛儿没听明白洛琴的话,张口答道。“好好,千不对万不对都是在下的不对。”洛琴无奈地笑道,说罢将无伤背了起来道:“姑娘,往哪儿走?”“静德王府”,雪笛儿没好气地答道。“啊?”洛琴转过头来,刚才玩世不恭的表情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惊愕。“上官无伤!”洛琴失声叫道。“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还不快走!”雪笛儿差点被他气得到阎王爷那儿报道。 就这样,雪笛儿像赶鸭子似的一路催着洛琴。洛琴心生疑惑:“无伤一直都一个人,从未见过身旁有个女子,还这么凶!”想着想着便已到了王府,雪笛儿三两下跳到紧关的红漆大门前,使劲儿扣了扣门上狮头嘴中的铁圈,“嘎吱”一声,大门开了,一位老仆急忙提着灯笼走了出来,“王爷回来啦!可急死老奴了。”说罢,忙引着洛琴进了府。此时的洛琴,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一向独来独往的无伤,一向不让人靠近,怎么现在身旁多出这么多人? 桌上的红烛被重新点亮,几位婢女麻利地在屏风后准备好热水,另外几位则负责为无伤洗浴。雪笛儿瞅了瞅正在思索的洛琴,心想:“虽然这洛琴挺惹人生气,但毕竟帮了很大的忙,还应以礼相待才是,况且他与无伤的关系我还没有弄清楚。”雪笛儿端了壶茶,走到洛琴旁边道:“虽然我看你那表情我就来气,但毕竟你功不可没,天色已晚,你暂且今晚在王府住下,明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洛琴听了雪笛儿的话更觉得这女子好笑:“姑娘看样子认识我,我一向懒散惯了,对了,姑娘还是把脸洗一洗,这个样子半夜是会吓到人的。”雪笛儿一愣,忙翻箱倒柜找镜子。“哇!”雪笛儿真被自己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完了完了,我三千年的形象全毁了。闻木啊,闻木,你可千万别知道啊,你要是告诉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我就真玩完啦!”说罢,一阵风跑了出去。洛琴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这只狐狸可真够有趣,它难道忘了我是除妖师?这点伎俩怎能骗过我的眼睛。”洛琴走到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无伤身边,轻轻道:“无伤,你一定要支持住,我正在找无上神咒与肉身分离的方法,再没找到之前,你可别死了,否则我向玉帝没办法交代啊。” 第十四章 “你,你是那舞梦楼的舞姬?”洛琴虽想到她是那只白狐,但由于刚才她的脸上全是泥巴,没有看清她的长相,万万没想到她是那晚轻歌曼舞无限风情的雪尘姑娘。“怎么?见到本姑娘傻啦吧。”雪笛儿踏进屋,挑了挑眉。洛琴淡笑一声,突然很想逗她一逗:“你是无伤府中的舞姬?”“对啊!”雪笛儿理直气壮地答道。“无伤的那只狐狸我怎么没见到?”洛琴幽幽一笑,继续问道。“它自己溜出去玩了!”雪笛儿眼中闪过一丝仓促。“不知在下怎么称呼姑娘?”洛琴问道,“我姓`醉`,名`雪尘`。”雪笛儿走到无伤身旁,将被子往上拉一拉。“不知那只狐狸叫什么?”洛琴又问,“它叫雪笛儿。”雪笛儿漫不经心地答道。突然,雪笛儿脸色一变,原来,只见无伤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滚烫的额头渗着细汗,“糟了,怎么没早发现呢?”雪笛儿神色惊慌。“发烧不是小事,会留下其他病根的。落枫,快再拿一套棉被来。飘枫,快煮碗热姜汤,还有,再拿壶烧酒来,喂,你在这守着,我去找大夫。”雪笛儿边吩咐边向外走去。“雪笛儿!”“干嘛?” 于是,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愣住的雪笛儿看着一脸坏笑的洛琴。“我是除妖师,你的元神我早就看清了。”洛琴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道。雪笛儿这时候真正明白无伤为什么这么讨厌洛琴,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烦人。“你不用出去找大夫了,眼前就有一位。”洛琴笑着道,雪笛儿强压住想扯洛琴那欠揍的脸的冲动,稳了稳情绪道:“那你就去买药,抓药再煮药,有一丝差错我就杀了你!”洛琴却摇摇头作无奈状地叹了口气:“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狐,动不动就要杀了我。” 雪笛儿听了此话忍俊不禁,但又立刻板着脸:“还不快去!”洛琴优雅地一笑,轻轻擦过雪笛儿的身旁,带过一袭微风。 天已快亮,无伤的气息渐渐稳定,雪笛儿坐在床前,望着熟睡的无伤,淡淡叹了口气。“不要,不要伤害我娘!”无伤紧闭双眼呢喃道,汗水从额头慢慢滑落。雪笛儿伸手用汗巾小心地沾着无伤的脸颊和脖子,为他拭去汗水。突然,无伤抓住雪笛儿的手腕:“娘,娘,对不起,对不起。”雪笛儿握着无伤的手,语气是那样的低缓柔和,她温柔的目光抚摸着无伤痛苦的脸庞:“娘从没有怪过你,更没有恨过你,虽然你跟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泪水亲吻着无伤的眼角,告别了他滑向枕际。雪笛儿就这样,紧紧的握着无伤的手,徐徐的跟他说话,“你还记得幻竹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的笛声真好听,把大片大片的紫蝶都吸引过来。你的剑式是那样的美,我牢牢记住了所有的细节,只是你的痛苦把它变得暴戾难驯。第一次见到你,使我恍恍惚惚误以为你是天上的谪仙,你的冷,你的伤,你的吟,你的笛,你的一切,就像日轮花妖艳又诱人的美,使我这只迷失的素蝶痴迷的前往,忘却了你的危险,你的毒液。”雪笛儿将无伤的手贴在脸颊,她闭上眼,微笑着自语:“无上神咒,我怎会不知,你可以顷刻间把我捏的粉碎,可比起神咒,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去追随,去珍惜。我不稀罕古殿华宇,我不在乎权倾天下;我不痴迷酒池肉林,我不妄图富甲天下。当你将死人的心脏捏得粉碎时,我真的是吓坏了。可你清澈的双眸没有一丝嗜血的欲望。冷,依旧是你最真实的定义。我从闻木那儿听过,人心中若有魔,就是死了十次八次也会复活,你这样做,是怕他再为祸人间吧,因为我躲在床下时,看到了许多骷髅,是那些被害的女子吧。”雪笛儿将无伤的一缕长发绕到他的耳后,端详着他沉睡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嘴唇,随着他的呼吸融化在这满屋的恬静中。 “我没错!”无伤的梦中,一个小男孩跪在那里,身旁站着一位老者。“紫鸢是我最好的朋友,村里所有的小孩几乎都看不起我,只有她对我不离不弃,现在她快死了,我怎能抛下她不管?”男孩咬着牙,两个小拳头仍是紧紧的握着。“你这个孽徒,你知不知道,紫鸢她所生之年诚心向善,上天为显好生之德,除去她所剩的阳寿,为的是不让她再受今生将至的苦难,让她来世成为皇室的公主,并把今生未尽的阳寿加到她的来世,让她善终。你的一时冲动,动用了超乎人力的神咒,害了她一辈子你明不明白?”“我不明白,人生下来,就应该好好把握今生,为何寄望于来世,先生,你为何如世人一样如此愚昧?” 紫檀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上升,雪笛儿已化成白狐,蜷在无伤胸口,浸泡在浓浓倦意中。门轻轻推来,阳光趁机爬上了雪笛儿酣睡的脸上。“再让我吃一口吧。”雪笛儿呓语着,嘴角微微翘起,突然,毫无防备的上前就是一口。“啊!”,“咕咚!”,雪笛儿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骨碌掉到床下。“出了什么事?”雪笛儿睁开惺忪的双眼,立刻跳起来打着哈欠道。只见洛琴捂着嘴,浑身因努力憋着笑而微微颤抖,尽管这样,也是姿态万千,掩不住令人神魂颠倒的风韵。“怎么是你?”雪笛儿看清了眼前是谁之后,眉头顿时拧成了“中国结”,“梦见了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洛琴将肩膀靠在床柱上,挑衅地微翘着嘴,一副花花公子调戏深闺小姐的模样。雪笛儿慌忙拿爪子囫囵个地往脸上乱抹:“完了完了,怎么一到你们的世界我就总出糗,真是的,好歹我也活了这么多年头,怎么遇到一点诱惑就乱了方寸?”洛琴满足地看着雪笛儿的反应道:“我走啦!”说罢,悠然一笑转身就走。雪笛儿正蹲在地上忙着抹脸,见洛琴拍拍屁股竟走了人,忙停下来追了上去。“大清早你来干嘛,不会专门看我出丑吧?”雪笛儿走上前拦住了洛琴忍住怒火问道。“想不到你还不算太笨。”洛琴蹲下来,仍摆着一副找揍的微笑,雪笛儿刚要朝他脸给他一爪子,洛琴突然异常严肃。雪笛儿没反应过来,爪子还举在空中:“不会吧,他会读心术?”只见洛琴声音沉了下来,看园中没人,低声道:“你知道无伤昨晚去哪了吗?”雪笛儿缓过神来道:“我在一家打烊的酒店找到了他,在这之前我就无从得知了。”洛琴道:“无伤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外头醉酒不归,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知道他去了哪?”雪笛儿一下子精神起来:“说,他去了哪?”“舞梦楼,然后是醉魂阁!”洛琴将一只手背立在嘴边,神秘兮兮地道。“哦~”白狐心领神会,慢慢地点点头,“什么时候你们两位感情这般好了?”正当这一人一狐蹲在一起计咯时,洛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人一惊,一起向后望去,只见无伤虚弱地倚在门口,冷冷地问。“啊,洛琴听说你病了,特地来拜访,他说有家店的补品特别有效,叫我一起去。”雪笛儿忙摆出十个加号的笑脸。“哦。是啊是啊,无伤,我正要带雪笛儿走呢,你就起来了,再回屋睡一会儿吧,酒醉后醒来头会痛的。”洛琴点着头也微笑着道。无伤皱着眉看着前面的两位道:“雪笛儿,你要是说`洛琴正想着什么毒药无色无味正好下在无伤的茶里,只要喝一口就能一命呜呼`我倒还能相信。”寂静的院子里,一只乌鸦“嘎嘎”地叫着。 “算了,我太累了,雪笛儿,你到舞梦楼去要奶糕吃吧,我不陪你出去了。”无伤也不管前面两人已是满头黑线,转身向屋里走去。 “哈哈,太好了。”雪笛儿差点蹦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走啊。”雪笛儿将爪子戳了戳洛琴的膝盖。 “啊,嗯,这奶糕真是太好吃了。”雪笛儿狼吞虎咽地道 ,幽离拿扇子轻掩着笑意:“素绸,在端上来两盘。洛琴,你也吃点吧。”洛琴忙从雪笛儿的吃相上回过神来道:“不了,再给我上壶茶吧。”雪笛儿边往嘴里塞边道:“洛琴,你怎么知道无伤先来了舞梦楼,后去了醉魂阁?”洛琴刚要说,幽离接过答道:“洛琴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在舞梦楼碰到无伤也及有可能。”“呃~”雪笛儿半眯着眼,瞅着低下头自顾自喝茶的洛琴。雪笛儿刚要冷嘲洛琴几句,洛琴突然抬起头转向幽离,神色严峻地问道:“幽离,昨夜你让无伤去醉魂阁查案对吗?”幽离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不错,我觉得醉魂阁很诡异,所以让无伤去探查究竟。”“那你知不知道无伤最后醉倒在街上,还大病了一场?”“什么?”幽离愣住了:“怎么可能,无伤一向小心行事,这次怎么会如此大意?”洛琴瞅着雪笛儿笑道:“有可能那醉魂阁真的是把无伤给醉倒了?”雪笛儿差点没噎住,猛烈的咳嗽:“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无伤明明是受了严重的打击,若如你所说,他应该醉倒在醉魂阁中,或是醉魂阁门口,怎么可能在青坊以外一条冷街上的酒馆里?”幽离收住笑容点点头:“不错,看来我是小看醉魂阁了,二位陪我去看看吧。” 第十五章 雪笛儿走在路上,思索着什么。“从昨晚无伤的反应看来,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好像与他童年有关系。”雪笛儿对洛琴说。“哦,是吗?”洛琴皱了皱眉头。幽离道:“无伤身怀无上神咒,无人敢伤他一分一毫,除非”“除非有人让他想起了过去刻骨铭心的伤痛”,雪笛儿接道。“不错”。幽离答道。 “雪笛儿,无伤昨晚有没有说什么?”洛琴问,雪笛儿思索了一会儿:“他在梦中唤过几声`娘`”。 “玉妃娘娘?”洛琴突然接道。 “不可能,玉妃娘娘早已过逝,那醉魂楼跟玉妃娘娘毫无关系啊?”幽离说道。“啊,对了,还有紫鸢!”雪笛儿回忆起来,急忙说道。“紫鸢!”洛琴与幽离异口同声。 两人面面相觑,“紫鸢是谁?”幽离瞅着洛琴问道。洛琴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我师父所料,紫鸢出事了。”幽离与雪笛儿愣住了。雪笛儿道:“据我所知,紫鸢是无伤小时候的玩伴。”“不错,紫鸢自小与无伤住在一个村子。听师傅说,无伤由于境况特殊,玉妃娘娘不让无伤离开自己半步,因此无伤自小受尽欺负,性格孤僻,只有紫鸢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有一天,紫鸢突发疾病,眼看气若游丝,就要魂游天外,无伤不忍弃她于不顾,所以动用了无上神咒,紫鸢才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洛琴平静地答道。“我明白了”,幽离答道,“无伤一定是在醉魂楼看到紫鸢出卖肉身,所以才倍受打击。”“估计是这样,因为师傅说,紫鸢因今生心地善良,上天不忍她再受苦难,所以抹去她未尽的阳寿,让她来世投胎作为皇族公主,得到善终。我想,无伤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只想救回她性命,不想她今世沦为烟尘女子,受尽苦难。而无伤自己因动用神咒,惊醒了附近的妖魔,玉妃娘娘才会撒手人寰”洛琴道。雪笛儿听到此,神色黯淡下来,突然它觉得有些奇怪:“你师父怎么知道这么多,就像亲眼所见一样?”洛琴答道:“我师父是无伤的老师,无伤的童年大多数呆在我师父身边,所以,无上神咒上的一些经咒,师傅也略懂些皮毛。”雪笛儿吃了一惊:“你师父是不是寻涯子先生”?“是啊”,洛琴更是惊讶:“你怎么认识他?我师父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很少人知道他的。”雪笛儿掩饰着答道:“无伤偶尔提过一次。”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醉魂阁前。由于是白天,整个青坊都比较安静,醉魂阁也是偶尔出入几个人。“这是~”,雪笛儿瞠目结舌,“不可能啊”,洛琴也满脸惊愕。幽离好生奇怪:“你们俩怎么啦,这儿有什么奇怪之处吗?”洛琴与雪笛儿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转过头对幽离道:“这是鬼坟”。“什,什么?鬼坟?”这回轮到幽离口吃起来了。“不错”,雪笛儿正色道:“鬼坟,通常是由含冤而死的鬼魂聚到一起形成的,她们忘不了生前所受种种折磨,于是逃离六道轮回,化成各种外貌迷惑他人。由于这种鬼魂怨气冲天,再加上聚在一起的数目之多,所起阴上加阴,处事偏激,好多无辜之人也不幸遭此牵连。”洛琴指着一些从醉魂楼出来的男子道:“不错,你们看那些昨晚在此楼贪欢的客人,他们印堂发黑,阳气锐减,只要再来几次,命就不保矣。这种人,只要经过阴气重的的地方,轻则昏倒,重则鬼上身。”幽离脸色苍白:“那也就是说,紫鸢,她死了?”三个人顿时沉默下来。 最后,雪笛儿打破了僵厄的气氛:“无伤阳气没有丝毫减少,说明昨晚他并未下水。可就我的经验,这种鬼坟不会轻易放过来这只吃素的客人,看来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紫鸢帮无伤离开了这座鬼坟。”幽离点点头道:“剖析的不错,不过,这只是猜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亲口问问无伤。”洛琴望了望雪笛儿,道:“你去问吧,我在旁边听着”。雪笛儿皱皱眉道:“干嘛我问,要是我敢问早就问了”。这时,幽离道:“这事也有我的责任,我跟你们一块去。你们不敢问,我去问。不过,我身为舞梦楼的老板,恐不太方便,待我回去取面纱,咱们再回去。” 无伤将身子靠在窗前,光秃的树枝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几片薄雪被风吹落。无伤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的淡淡湿冷。 这时,屋外有凌乱的脚步声,无伤睁开眼回过头,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仿佛怕惊吓到窗外枝上那几只麻雀。雪笛儿一跃而入,它亲昵地跑到无伤脚下打转,无伤微微一笑,蹲下身将它抱起,虚弱地道:“这么晚才回来,吃了多少个奶糕?也不怕顶着。”“我看它倒不会,我也给你特地带来了些。”无伤抬起头,幽离摘下面纱,温暖地笑着。“当然,也少不了我。”洛琴最后一个进屋,依旧勾着嘴角。无伤摇摇头,道:“雪笛儿,你吃的太多,把债主给吃来了。”幽离故作生气地道:“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债主?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奶糕的钱就免了,但是,那件我借你的衣服,你得赔给我。”无伤慵懒地歪着头,散着长发,面无表情地道:“我给你银子。”“那件衣服是我舞梦楼唯一的一件冰蚕丝质的,银子哪里能买得到。这样吧,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我这儿呢,又卖艺不卖身,你就晚上扮一段时间女子,给我舞梦楼招招人气,怎么样?”“哈哈,这主意不错!”洛琴在后面拍手赞成:“无伤,你放心,要是有人敢调戏你,我就第一个举双手赞成!”无伤冷冷地笑了笑,看了洛琴一眼道:“楚老板,你的眼光差了些,你后面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比我更适合。”雪笛儿忍住笑望着幽离道:“别忘了咱们的目的。”幽离忙道:“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说罢,便坐了下来。洛琴也收住笑,拾了旁边的一个红木凳子,也坐了下来。雪笛儿跳到桌上,只有无伤仍靠在窗前。 “你们谁先问?”无伤首先开口。只见那两人一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要同时问,“停!”无伤突然一声制止,“举手”。三个人一起举手。“洛琴”,无伤道,洛琴刚要开口,“旁边的幽离”,无伤接着道。洛琴差点没从凳子上翻过去。幽离放下茶杯道:“无伤,你能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在舞梦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三个人一起望向无伤。无伤沉思了片刻:“我在那看到了紫鸢。”“然后呢?”雪笛儿问,“然后我们谈了许多,她把我送了出来。”“没了?”洛琴问。“没了”,无伤道。四个人就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最后,洛琴问:“紫鸢怎么了,她是怎么死的?”无伤一愣,许久都没有说话。雪笛儿望着无伤,它不知该说些什么,它很想让无伤回避这个问题,它怕无伤再一次将那份脆弱的感情像薄冰一样踩碎。 无伤望向窗外:“是我今生欠了她,今天晚上,我要再去一次。”三个人全愣住了,“无伤,你刚恢复过来,不能硬拼啊。”幽离忙起身反驳。洛琴倒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无伤,若有所思。“我陪无伤去。”雪笛儿站了起来。“雪笛儿。”幽离吃了一惊。无伤淡淡地道:“你们谁都别去,幽离,你掌管了青坊这片区域的治安,今晚我要你封闭整个青坊,理由随便。”幽离还想说什么,但雪笛儿将一只爪子搭在她手上,轻轻摇了摇头。“好吧。”幽离略有苦色地点点头。“那我们舞梦楼等着,你办完事到那里去。”雪笛儿道。无伤望了望雪笛儿,轻微点了点头。“雪笛儿,你怎么让无伤带病去呢?”幽离不解地埋怨着。洛琴望着雪笛儿,认真地道:“因为今夜是阴间招魂的时候,凡是错过投胎的孤魂野鬼,在今夜将回归地府,了却残念,若是错过了此日,将要再挨八年漂泊之苦。” 今夜的青坊,异常的寂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无伤站在醉魂楼面前,楼阁依旧虚幻缥缈,不易察觉地勾惑着每个靠近它的猎物,可在无伤眼里,它只不过是个枯槁的坟墓,屹立在冷风中凄惨的哭嚎。 第十六章 醉魂楼,这个享誉整个青坊的柔骨乡,今夜却如此的寂静。它,依旧落帐垂帘与风舞,依旧火璨灯盏照梦花,可是却没有一丝活力,若隐若无地飘荡着嘤嘤啜泣。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时,白蒙蒙的帘纱深处,有人轻轻吟道。“姐姐,前面还有两句呢。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又有一人笑了两声说道。无伤抽出腰间的“泣”,沿着声音轻轻地拨开层层帘帐,那说笑声仿佛近在咫尺,可掀开迎面的飘纱,却空无一人。“姐姐,今天不是封街了吗?”又有一声响起,“对啊,怎么还有男人闯进来?”“我看是专门来找姐姐的。呵呵。” 这声音仿佛在蛊惑着听觉,刺激着视觉,诱惑着嗅觉,撩拨着“色”觉,无伤闭上眼,刚要念动真言,突然一丝寒意似藤蔓爬进他的后背 。他急忙转身,香气扑鼻。“哈哈哈哈”,只见一女子贴在他的胸膛上,柔若无骨,娇喘微微:“公子,您别找姐姐了,找我吧。”说罢,抬起头摸索着无伤紧闭的双唇。无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那女子仿佛心领神会一般,轻笑着瞬间消失:“哎呀公子,您刚才可吓着小女子了。”只有空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无伤将剑“泣”别在腰间,两手大拇指、食指、小拇指三指相对:“集天地之五行,众生皆听吾令,火之火者之三味真火者,乃列阵在前。吾在此,违吾意者,烧!”话音刚落,周围飘散的白纱顿时燃起熊熊大火。“你们再躲在里面,恐怕就要化为灰烬了。”无伤冷冷地道。“啊~”,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响彻整个醉魂楼,原来这些女鬼都躲在白纱中。“你好狠的心,连紫梦都不放过。”突然,一声娇喝从前方传来。无伤转过身望向前方。只见一妖娆异常的女子坐在中央,周围偎依着几十个同样魅惑的女子。深色的眼影,鲜艳的红唇,修长的指甲,还有火辣暴露的身材,组成了今晚的蓝蝶。转瞬间,无伤周围的白纱早已烧尽,周围到处是烧焦的气味。无伤扫了所有女子一眼,却惟独不见紫梦。“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她出卖了我们,已被我吸尽了元气,灰飞湮灭了”,蓝蝶一只手拄着下巴道,“还有,这是你送给她的金铃,还给你,她再也不需要了。”说罢,一串金铃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落到无伤脚前。一切都变得寂静,无伤站在那里,望着地上的金铃。“你害了她,你知不知道?她本可以幸福的,是你亲手毁了她。”蓝蝶豁然站了起来,指甲突然变得又尖又长。“是我,她才不会去做孤魂野鬼风餐露宿。昨夜她为了救你,竟然出卖我们,她今日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愤怒的声音如刀一样,再次挖开了无伤心中的那片伤痕。“好痛!”无伤捂着胸口,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湿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瞬间如死尸一样的冰凉,滴滴答答落在那串金铃上,白衣上展开几朵鲜红的梅花。无伤脸色灰白,虚弱的身子左右摇晃。只听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无伤抬起头,蓝蝶已在他眼前,“紫鸢。”无伤默念着闭上了眼睛。就在锋利的指甲刚要刺入他的胸膛时,只听“叮~”的一声,火花四溅。无伤睁开双眼,只见一把银剑挡在他胸前,蓝蝶立刻飞回到椅子上,两根黑色的指甲被生生折断。 洛琴将“噬”抽回,雪笛儿用嘴咬着一个小桶灵活地跳了进来。洛琴从袖中拿出一支毛笔,在桶中蘸了蘸,口中念动真言,并在剑上龙飞凤舞。只见寒光骤闪的“噬”上,顿时渗着猩红之色,原来桶里装的是润湿的朱砂。“噬”在真言的带动下,随着空中滚动的气流颤动了起来,并发出铮鸣之声。洛琴张扬地笑着,持剑而舞,杀气四溢。周围顿时鬼哭狼嚎,不知名的液体到处飞溅,许多怨灵还未发出声音就被发着赤红光芒的“噬”吞没。雪白的长发似凤尾般在激动的气流中张狂地飘逸,黑色的眸子闪着绝情的杀念,洛琴,阴柔之美中却渗透着女子没有的大气,带着凄艳的美丽,如虐血杀姬,望着咬牙切齿的蓝蝶。 无伤艰难地蹲下身,冷汗沿着耳际蜿蜒而下,他望着地上的金铃,却看不出是喜是悲。雪笛儿飞奔过来,“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大家?”雪笛儿疯了一般,在强烈的噪音中冲着无伤大喊。无伤抬起头:“我与你们毫无瓜葛,我做什么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啪!”一滴泪从雪笛儿晶亮的眸子中滴落到金铃上:“你与我们毫无瓜葛?那你为什么为我吹笛,为什么替我洗去身上的血污,为什么在山贼的房间向我伸出双手,为什么在我床边摆上我最喜欢的奶糕,为什么在我熟睡时为我盖上毛毯?”“不要再说了!”无伤痛苦地捂着耳朵。“你痛苦的过去使你不敢面对你自己真实的感受,你沉浸在自己的泪水中却忽略了你现在的拥有,逝者已矣,你对你自己的惩罚却施加在周围关心你,爱你的人身上。为什么,当你身边的人离去时你才懂得珍惜?你以为舍弃生命就是对她们最好的赎罪?最大的补偿就是你好好活下来,用一生来弥补自己的悔恨,用一世来珍惜你身边的人!好好珍惜它吧。”雪笛儿泪流满面,它用嘴将金铃叼起。“雪笛儿!”洛琴突然回头大喊,雪笛儿紧张地回过头,只见蓝蝶趁洛琴的一个破绽直奔无伤飞来,说时迟那时快,雪笛儿没有丝毫迟疑,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蓝蝶的利爪。“雪笛儿!”无伤发了疯一般,“啊!”一声凄惨的叫声扫荡夜空,雪笛儿睁开眼,只见蓝蝶浑身开始淌水,腹部,洛琴的“噬”闪着血色胜利的鸣叫着。“砰”,金铃瞬间化成灰烬。“想不到,紫梦,你仍然不改痴心,连只白毛的畜生也救”蓝蝶冷笑着道,“也想不到,我一生所见所爱所恨之人,竟还比不过一只救主的狐狸。”说罢,蓝蝶瞬间化成无数只蝴蝶,盘旋着消失在残败的楼宇中。 无伤将懵住的雪笛儿紧紧抱在怀里,泪水落到雪笛儿毛茸茸的额上,洛琴见雪笛儿毫发无损,也长吁了一口气。整个破败的楼阁中突然闪过清脆的铃声,三个人一起望向上空,紫梦微笑着,手上绑着无伤送她的金铃:“无伤,雪笛儿说的对,我从没有怪过你,更没有恨过你,你叫我珍惜今生是对的,来世,早已不再是现在的我了。人生,就像品一盘蜂蜜与黄连,有的人赞成先苦后甜,可惜他最终没有勇气去尝蜂蜜,因为他只留下了回忆,有的人主张先甜后苦,他却勇敢地过了圆满的一生,因为他剩下的,是希望”。紫梦最后看了一眼无伤:“无伤,轮回的大门快要关上了,你,送我一程吧。”无伤闭上眼,一种奇妙的咒语在寂静中响起,似仙乐,似佩鸣,似万物复苏的吟唱,带着无限希望与憧憬,护送着紫梦,越升越高,在三人仰望的夜空中化成流星,划过天际。整个楼阁也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杳无踪影,一片荒原,只剩下疲惫的三个人。 “当~”,洛琴将剑扔到地上,“累死我了,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洛琴瘫软地坐到地上抱怨着。雪笛儿瞅了瞅洛琴,两人会心一笑,一起看向无伤,只见无伤板着脸看着雪笛儿:“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我没说什么啊!”雪笛儿心虚地谄笑着。无伤将雪笛儿拎起来道:“你刚才竟然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没点惩罚,你就要上天了。”“啊?”雪笛儿一愣,立刻慌张起来。“就罚你明天吃奶糕,吃到不能再吃为止!”无伤轻轻一笑。“喂,你也惩罚我吧!”洛琴听罢笑道。 今晚,是这个冬季最暖和的一天。 第十七章 今日,清晨的舞梦楼却不似往日的冷清,而是异常热闹,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糖酒瓜果杂然前陈,活像天上的瑶池蟠桃会。 “这小家伙儿,真是太有意思啦!”一女子一面持扇娇笑,一面抚摸着雪笛儿身上柔滑的白毛。“喏,再多吃点儿,呵呵,你看它多能吃。”另一女子笑着将一块奶糕轻轻推到正在“奋斗”的雪笛儿面前。只见雪笛儿满脸都是奶糕上的调料,正低着头,在一大堆美女的“伺候”下如虎如狼地又舔又吞。洛琴,依旧摆着优雅魅惑的姿势,一副想笑又怕失了风度的表情欣赏着雪笛儿的吃相。 “嗯,真好吃,也罢也罢,我就暂时出卖一下我的肉身换点儿奶糕吃吧,我要是一只公狐狸就好了。”雪笛儿一边小声哼哼一边护着食,因为它斜着眼瞅着洛琴时,发现洛琴一直盯着自己:“哼,想抢我奶糕,没门。” 这时,一女子靠到洛琴身边,用手指勾住洛琴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向自己撒着娇道:“洛琴公子,上次人家与你打赌,你输了人家,人家今日可是要罚你。”洛琴握着女子纤纤玉指,调笑着道:“罗嫦姑娘要怎么罚我?”“我们素闻洛琴公子擅唱小曲儿,今日可否为我们随唱一首?”“对啊,唱一首。”其他女子笑着附和道。洛琴故作无奈地摇摇头道:“既然姑娘们让在下出出丑,那在下还真是没办法。”雪笛儿正埋头吃着最后一块奶糕,忽听动响,它抬起酸痛的脖子,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早已在台上盘腿而坐的洛琴。镶着洛阳菊的白袍铺在地上,小鸟依人的白发垂在地上,洛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摆在身前的古琴弦,冲雪笛儿微微一笑。周围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流水般的音符 从洛琴的手指中轻快地滑过众人的耳朵:“ 蝶 在花前 月下的你 太过美丽 让我为你留恋 我 的房间 有你留下的倒影 让谁一笑为红颜 江南梅雨 还在细说春晓分外艳 小桥流水落花飘浮 又见到雨花潜 我 煮酒浇愁夜未眠 谁把春风得意拂袖你蜜语甜言 回想天天的月月的年年的 我在你身边 当年红墙绿瓦驳落的碎片 为你铺满 谁赏月落乌啼为何繁花飞满天 你我朝朝的暮暮的时时的 飞蛾扑火焰 画下你容易 很难留心底 逝水 成往昔浮流年雾 在水榭间 吻你的脸 太多香甜 让我随风飘远 爱 从未改变 仿佛昨天 转眼回到离别那一年。”勾人的曲调让冬日的舞梦楼却春意盎然,毫不做作的眼神让在 场的所有女子竟都掩面羞涩,充满磁性的声音灵活地唱着每一处转调,琴弦更像滴落的一串露水,似落到荷叶上的一泻。“窗外月落,寒山却悬挂。彩云间,等月老,做媒我和你,一线牵。”点点滴滴的迷醉渗透进每个女子的心房,丝丝寸寸的爱慕蔓延到台上专情于琴的他。洛琴的一望,似蜻蜓点水般让姑娘们的心湖涟漪阵阵,洛琴的一笑,似猩红入水般让少女们的脸颊红霞燃燃。 “吡啊!”咬了半口的奶糕掉到盘子里,雪笛儿瞪着黑亮的眸子,嘴像脱臼了一般收不回去,洛琴时不时望向雪笛儿痴呆样,微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这家伙能唱的这么好。”雪笛儿摆出很会品味似的咂了咂嘴,挑了挑眉。“啊欠!”雪笛儿被一大堆脂粉味儿熏得已打了第五个喷嚏。它从矮桌上跳了下来,灵活性因饱饱的肚子而严重锐减。只见它一面蹒跚着走向台一面打着哈欠。“噔~。”洛琴轻扬手臂,一曲结束,台下女子顿时像绉了锅盖,掀起一阵鼓掌嬉笑。“喂,该走啦!”雪笛儿小声冲着洛琴道,洛琴低下头眯着眼道:“看你刚才那傻样,是不是也拜倒在本公子的洛阳菊裙下?”雪笛儿差点没把所有奶糕都吐出来:“别作梦了,我是因为你竟然没跑调而吃惊,才失了态。”洛琴故意摆出悲伤的表情,用手比了比雪笛儿的身高道:“狐眼看人低。”“吭哧!”传来响亮的扣牙声,洛琴笑着道:“早防你这招,幸亏我抽的快。”眼看雪笛儿就要发作,洛琴忙摆摆手:“好好,我错了,咱们走吧。”“洛琴公子,你说什么?”台下女子们询问道。“啊,没,没什么,我是说我和雪笛儿该走了,今天县太爷的公事还没办呢。”洛琴忙打着圆场。 街上,小贩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叫卖着。洛琴带着雪笛儿来到衙门,只见陈大人正在后院逗鸟,师爷立在旁边。“陈大人。”洛琴拜了拜。“啊,洛奇那,早饭吃了吗?”陈大人胖嘟嘟的脸上摆着笑容,活像秋天摔到地上的熟柿子,满是褶。“回大人,吃过了,谢大人关心。”洛琴有板有眼地回应着。“哦,本官今天找你是因为有一件事相求。”陈大人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热茶道。“大人言重了,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洛琴略低着头道。“是这样的,城内有户人家宅中不安,似有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搅得街坊四邻都怨声载道,你身为除妖师,替我去看看吧。”“是,洛琴这就去看看。”洛琴两手相握,说罢转身离开,雪笛儿跟着甩了甩尾巴。“咦,怎么只有这只白狐,无伤兄呢?”陈大人又一次最后才注意这只四脚动物。洛琴转过身笑道:“回大人,无伤兄因忙于办案,最近累着了,正在家中休息,凡事都让这只白狐替他办了。”“真是奇了,奇了。”陈大人惊奇地盯着离去的白狐摇了摇头。 两个人均沉默不语,向着县太爷所谓的那个宅院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气氛也更是喧闹。“钱府闹鬼,你们知不知道?”“知道,能不知道吗?这事儿已经全传开啦,你看,人家自己都把告示给贴出来了。”“钱老板是咱们若明城富贾,平时乐善好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怎么会惹上这不干净的东西?”“哎,世事难料啊,做人怎么能一点过错都没有?”“听说那鬼害死了钱府好多丫鬟还有小妾,弄得人心惶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句句都没有逃过洛琴与雪笛儿的耳朵。洛琴礼貌地笑道:“各位请让一让,我是若明城除妖师,奉陈大人之命前来查办案件。”众人一听边退开边议论:“你看这人长得好奇怪,怎么是白色的头发。”洛琴没有理会,来到告示前,只见上面写道:“近日老夫家中有妖邪作祟,府中上下皆寝食难安,望各界能人异士,不管僧道,能解难除妖者,老夫必以重金为酬,绝不食言。”洛琴看完便将告示从墙上撕了下来,众人一见有的叫好有的劝阻:“这位小哥,看你年纪轻轻,那钱府中的女鬼好生厉害,不知害死多少术士,你就别去送死了。”洛琴笑了笑道:“多谢提醒,但下官是奉陈大人之命,怎能临阵退缩有负众望?各位乡亲请回吧。”众人见这事儿只能这么办,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没过多久便走的走散的散。这时,一名眼尖的小厮走上前做了个揖道:“这位师傅,请随我来。”洛琴 朝雪笛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跟着小厮进了钱府。 “有失远迎,还望这位兄台莫要见怪。”洛琴与雪笛儿刚进了大院,只见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拄着杖从大厅走了出来,只见他满面愁云,精神疲惫,但仍摆着迎客的笑容。洛琴拜了拜道:“下官特地奉陈大人之命来贵府替钱老板排难解纷,钱老板不必客气,把详情告诉洛琴即可。”钱老板听罢脸色好转了一些,道:“老夫真是惶恐,惊动了陈大人,请这位师傅替老夫向陈大人道声谢。”说罢,忙引洛琴到厅里就座。洛琴一面望着正在沏满的茶杯一面听钱老板徐徐道来:“说来惭愧,自从后宅传来闹鬼的流言后,老夫就再未敢去后宅,也不知那女鬼是什么模样,只知她专挑年轻女子,老夫府上的女眷多惨遭毒手啊。”说到这,钱老板满脸苦色,闭着眼不停地摇头叹气。洛琴道:“后宅白天怎样?”钱老板睁开眼睛道:“白天后宅还算安宁,只是到了晚上,那女鬼就出来作祟,搅得我们人心惶惶,逼得老夫想变卖家产,出走避难啊。”洛琴思索了片刻道:“钱老板意思是那女鬼专袭击年轻女子?”钱老板点点头,洛琴仿佛想到了什么办法,他站起身道:“现在我想去后宅看看。”钱老板犹豫了片刻面露难色道:“那好吧,恕老夫不能陪师傅去了,实不相瞒,老夫重病缠身,恐受惊吓就会昏厥,若真有难办之事,老夫必舍命前行。”洛琴拜了拜道:“钱老板不必挂碍,下官一人即可。”说罢,随着家童的指引,洛琴来到了所谓的后宅,雪笛儿紧 跟其后。 只见这里房屋鳞次栉比,萧瑟荒芜,楼宇怪石钩心斗角,秃树空井死气狰狞。一只乌鸦立在树梢“呱呱”地叫着,更显得这里凄凉恐怖。 冷风在屋群石丛中扯着嗓子呜咽,更像女子断肠哭泣。家童打了个冷战道:“这位师傅,我还有别的事办,您先看着,有事大声喊叫,立刻就会有人来的。”洛琴觉得好笑,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他望了望这番“景致”道:“有劳小兄弟,你先退下吧。”说罢便向深院走去。 “雪笛儿,你能感觉到什么?”洛琴一面巡视一面问道。“这里怨气很重,阴气极盛。最重要的是死树众多,风水极恶。若是真有怨灵,想走恐怕也走不掉。”雪笛儿郑重其事地答道。洛琴赞同地点点头:“走吧。”“哦?去哪?”雪笛儿刚才正沉思,此时忽然反应过来问道。“打道回府!”洛琴大声念道,转身沿着原来的方向走去。雪笛儿感觉有些不对,但它又说不出哪些不对。 第十八章 雪笛儿来到前院,洛琴正在屋里与钱老板商量对策。忽然,它身后传来一阵童真的声音:“好可爱的小狐狸。”雪笛儿回过头,见一位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块奶糕。那女童约有七八岁大,上身牡丹绣鸟两边镶白小夹袄,下身是绣金雀两边开口中长裙,模样清秀可爱,看上去活像财神爷身边的童女。只见那女孩一蹦一跳地来到雪笛儿身边,俯下身抚摸雪笛儿的脑袋。雪笛儿一见奶糕就口水直流,哼哼着直盯着女孩手里的奶糕看。女孩绽开笑脸,露出两个小酒窝:“你喜欢吃?给你吧。”说罢,她将奶糕伸到雪笛儿嘴前。“嘿嘿,这个小丫头真不错,见面礼我就不客气啦!”雪笛儿美滋滋地想着,张口吞下那块奶糕嚼了起来。“嗯~,这奶糕是哪里产的,好好吃啊!”雪笛儿舔着嘴,胡须都翘了起来。小女孩笑道:“我给你打扮打扮!”说罢,她从兜里掏出一个鲜红的绸子,系在雪笛儿的脖子上。“这样漂亮多啦!”女孩拍着手笑道。这时,一位仆人装扮的女子走出来招着手喊道:“小姐,该回房练字了,晚了,老爷要骂的。”女孩撅着嘴站了起来,向那女仆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向雪笛儿挥挥手。 这时,洛琴从大厅走了出来,看着雪笛儿傻乎乎地咧着嘴笑,于是上前摆兰花指弹了它脑袋一下。“哎呦!”雪笛儿这才如大梦初醒,缓过神来冲着洛琴呲牙咧嘴:“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完,洛琴一下子把雪笛儿拎起来把它的嘴用手捂住。“洛琴公子,有劳您了。”钱老板走出大厅,拱了拱手。洛琴笑道:“钱老板太过客气,下官这就告退。”说罢,也不顾在怀里连蹬带踹的雪笛儿,走出了钱府。 “喂,放我下来!”雪笛儿趁洛琴走进一个小胡同,冲着洛琴大喊。洛琴松开手,雪笛儿从洛琴的怀里挣脱出来道:“干嘛弹我脑袋?万一把我弹傻啦,你负责?”洛琴没正经地笑道:“我负责,怕你不答应。”雪笛儿不满地哼了一声。“对了,你在那儿傻笑什么呢?”洛琴好奇地问。“有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给了我一块奶糕。”雪笛儿一脸花痴状。洛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说我要是长得像奶糕,你会不会爱上我?”雪笛儿打量着他修长的身子呵呵傻笑:“那再好不过了。”洛琴终于对它无可奈何。突然,他注意到雪笛儿脖子上的绸巾,于是问道:“你脖子上的绸巾哪来的?”雪笛儿这才意识到,它用爪子拨了拨道:“哦,好像是那女孩给我系上的。”说罢便要摘下来,可无奈怎么也摘不下来。“戴着吧,挺傻的。”洛琴坏笑着道。“我不,快给我摘下来。”雪笛儿着急地道。洛琴笑道:“好,好。”于是蹲下来去解那绸巾。 “那小丫头系的是死扣,办完事我去找把剪刀给你剪下来。”洛琴解了半天,喘着气答道。雪笛儿“嗯”了一声。“对了,今晚什么计划?”雪笛儿想到正题儿,急忙问。洛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今晚你化成人形在后宅呆着。”“为什么?”雪笛儿一脸迷惘。“笨蛋,那女鬼专找女人,当然是你去啊。”洛琴拍了雪笛儿脑袋一下。“你扮女子最适合不过,无伤也是这样想的。”雪笛儿不服气地道。“我终究不是女儿身啊,万一那女鬼感觉到了不来,怎么办?何况衣服我也要向幽离借,用完肯定连个渣都不剩,她肯定不饶我,万一要我跳什么艳舞、湿衣舞,我的清白之身不就毁了?”洛琴故作可怜,一脸悲苦地道,你甚至能看见他眼中带泪。“得,我服了你了。”雪笛儿长叹一声。洛琴突然一脸认真地道:“那就这么办,晚上你在后宅当饵,我在前院等着,你带上这个铜铃,女鬼若真出现了你就摇一下铜铃。”说罢将铜铃栓在雪笛儿的爪子上。雪笛儿抬起爪子兴趣十足地望着爪子上的铜铃。“叮~”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就是这样,不论你在何方,我都能找到你。记住,出了事一定要摇铜铃。”洛琴神色异常凝重,雪笛儿一愣:“他怎么这么严肃,不至于吧。”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雪笛儿立在枯树下,雪白的长袖在风中翻动,她轻轻缕了缕直垂腰间的青丝,清秀的身影陪着她等待着今夜的未知。洛琴持剑伫立在前院,冷风掠过他的发间,他静静地望着天上的弯月,心中却似落水的残花:充满了困惑和伤感。记忆就像透过雕花的窗棂,忽明忽暗,她的一嗔一笑尽现眼前,她化成人时的调皮,她变成狐时的天真,她的一举一动牵动了他的心弦。他的玩世不恭是为了掩盖太过敏感的心,他的多情花心是为了欺骗自己不在乎真爱,他的冷嘲热讽是为了掩饰对美的惊叹。他的一切在她的面前变得可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钱府没有一丝动静,因为大家都知道今晚要捉鬼,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牵连到自己那可太不划算了,所以均销声匿迹。只有钱老板一个人坐在客厅闭着眼念着佛。 “姐姐,你在这做什么?”雪笛儿正在无聊地数着一棵老树的皱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原来是白天给她年糕的小女孩。雪笛儿刚要上前牵她的手,突然,眼睛像被火灼了似的疼痛难忍。她闭上眼睛,热泪夺眶而出。当她睁开眼睛时,两道蓝光从瞳孔中射出,“啊!”她吃惊地叫了一声,原来,那女孩不是人,在白天,她直盯着人家的奶糕看,使法眼失效,而今晚,只见那女孩青色的面孔,目露凶光,森森白牙在鲜红的嘴唇中若隐若现,双脚离地。雪笛儿往后退了一步,她突然想起洛琴给她的铜铃,刚要摇晃手腕,突觉手腕有一丝凉气,瞬间被勒得紧紧的。她不禁倒吸口凉气低下头一看,不知那小女孩何时早已站在她身下,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陪我玩吧。”女孩阴邪地一笑。 洛琴在前院站了半天,也没见后宅有半点动静,按理这个时辰,后宅应该是闹得最凶的时候。“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寂静的后宅传来,那声音白天听了倒不觉的怎么样,可深更半夜的,却让人毛骨悚然、冷气上窜。洛琴暗道不好,提剑奔向后宅。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甚至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路出奇的蜿蜒曲折,房出奇的杂乱繁多。他恨不得铲平整个后宅。到处是路,到处是屋,不管怎么走,眼前总是出现相同的建筑,不管怎么找,眼前总不见雪笛儿的踪影。“哈哈哈哈。”那笑声又似幽灵般在他周围响起。他闭上眼睛忙调整情绪,长长的睫毛因焦急而不时抖动,“万象均有其源,万物皆有本质,五行众者听令,凡是无质之金,无柴之火,无因之水,无源之土,无根之木,灭!”只听一声厉喝,周围的房屋石树如雾气般消散殆尽,洛琴站起身沿着羊肠小路向笑声的方向奔去。 雪笛儿坐在秋千上,悠然地当着,青丝缠绵着夜风,双眸嬉戏着暗月,似偷逃天宫的仙娥贪恋人间的美景,久久不肯离去。 洛琴站在远处,神色严峻的吓人,有些凌乱的白发在风中飞舞。“雪笛儿!”他轻轻唤了一声。雪笛儿停了下来,转过头望向洛琴:“你很厉害嘛,那些幻影你一会儿就破了,可惜你玩不过我。看见这条红绸巾没有?”雪笛儿指了指脖子上的红巾笑着道,“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勒死她。”洛琴握着剑的手紧了一下,冷汗从太阳穴慢慢爬下:“你到底想要什么?”“没有人陪我玩,我好寂寞啊,你们陪我玩吧,永远都不要离开这个地方!”雪笛儿突然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向洛琴走来。“你别过来,我的剑可不是好惹的。”洛琴冷着脸喝道。“呵呵,那你往这儿刺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雪笛儿边指着胸口边笑着向他走来。洛琴往后慢慢地退着,却发现雪笛儿已出现在他身后。只见她突然搂住洛琴的窄腰,将头偎依在洛琴肩上:“人家就是寂寞,我不要你离开我,和我永远在一起不好吗?”声音撩拨着洛琴心中的琴弦,温柔又带着蛮横,魅惑却又夹杂着天真。到底哪个是雪笛儿,洛琴已经分辨不清了,他只想拥她入怀,什么都不想,只想倾听两人共搏的心跳,什么都不听,只想掠夺她诱惑的双唇。 真是非常抱歉,文章时有排版错误,请大家见谅,我会努力更正,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十九章 洛琴神色迷乱,他转过头,望着微笑的雪笛儿,轻轻抚摸着她光滑清透的脸庞,沉醉在她多情的眼神中。突然,冰冷的感觉瞬间渗进他的身体,继而是穿透般的疼痛。“你~”洛琴退了一步,一把匕首,唤醒了他浑身的血液,鲜血似正待盛开的牡丹,染红了他衣上的洛阳菊,他的嘴唇苍白地颤抖,眼睛翻滚着痛苦的泪光,剑,似没了灵性般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雪笛儿仰天发出凄厉的笑声,长发在骤起的风中疯狂起舞。洛琴栽倒在地,汗湿了一身,血染红了一地。突然,雪笛儿痛苦地握着匕首,青筋暴露。“对,对不起。”雪笛儿泪水滂沱,“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雪笛儿举起匕首,冰冷的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不要!”洛琴无力地伸着手,沙哑地喊着。只见雪笛儿闪过一丝微笑:“洛琴,我这就来陪你。”说罢,便将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不!”洛琴绝望地闭上眼睛。“当~”一声脆响,洛琴、雪笛儿同时睁开双眼。只见无伤出现在雪笛儿的背后,一手打掉了那死神的尖舌。雪笛儿泪流满面,虚弱地瘫在无伤的怀里。 “你们欺负人,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秋千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显然她气得不轻,咬着牙关,眼睛瞪得溜圆。“啊,这,这不可能!”小女孩一愣,只见钱老板拄着拐,摇晃着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绝望。“爹!”女孩胆怯地叫着。钱老板仿佛得到了什么证明似的,如五雷轰顶跪在地上,一脸死灰:“云儿,我的云儿,真的是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害人啊,为什么?”钱老板老泪纵横,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无伤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你曾经答应过我,说要陪我看杏花,你答应过我的。”女孩似雨打芭蕉,满脸泪水:“我就在这一直等,一直等,可始终不见你带我去,我好寂寞,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与我说话,你也不再爱我了,你把我忘了。把你的承诺忘了!”女孩哭声中带着沙哑,愤怒中带着不甘:“我要你们都陪我,永远在我身边!”话音刚落,雪笛儿突然凄惨地叫着,那声音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只见雪笛儿泪水染湿了双鬓,手指使劲儿抓挠着脖子上的绸巾:“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她一只手紧紧握住无伤的手腕:“无伤,让我死吧,我想解脱啊!”雪笛儿顿时脸色发青继而转紫,指甲深深嵌入无伤的皮肤中。洛琴早已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形式越来越严峻,风似鬼哭狼嚎般游走在整个后宅,钱老板跪在那里,声音断断续续:“爹没有忘了你啊,自从云儿你死了之后,我和你娘天天以泪洗面,你看,我这佛珠上还挂着刻着你名字的桃木,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知道我和你娘的苦楚?你娘自你死后,郁郁寡欢,不久也撒手人寰,我拼命地扩大生意,就是希望在你的墓前种千万棵杏树啊,你为何就等不及了呢?”说罢仰天大哭,虚弱的身骨仿佛随时都能散了架。 无伤点了雪笛儿的昏睡穴,小心地将晕过去的雪笛儿放在地上,随后站起身冲着失去理智的女孩道:“不相干的人陪着你又有何用,只是徒增怨气,你爹今晚就是来实现你的心愿来的。”钱老板一愣,悲苦地道:“现已深冬,这满宅的树别说是开花了,几年都不长叶了。”女孩生气地怒喊:“你们都在骗我!”说罢,慢慢伸出手突然握紧拳头,只见雪笛儿刹那间睁开双眼,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渐渐失去光彩,没了焦距。无伤紧皱眉头,一只手紧紧握住雪笛儿逐渐失去温度手指,另一只手捻了一下腰间“泣”的剑刃,鲜血从无伤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滴落,在地上突然形成一个奇怪的符号:“集天地之五行,众生皆听吾令,木之木者之生生不息者,乃列阵在前。吾深知此行有违天地时令,但念天帝造物万念慈悲,吾命木行之木名杏,尽其精血,了吾所愿,吾在此以吾之血诺,事成之后,必还汝之金身,上报天帝,修成正果。”只见那血画的符号慢慢渗入地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突然,所有的枯枝老树颤动起来,光秃的树干上冒出成千上万的颗粒,这些颗粒逐渐长大,成深红色,越来越圆,越来越饱满,仿佛要裂开似的,颜色也从深红变成鲜红,似血般鲜艳欲滴,随后,四面八方传来细微的声响,你仿佛能听见花开放的声音,无数的花苞瞬间绽放,随风摇曳,随月生姿,像火一样热烈地奔放地在无人的午夜舞蹈,醉人的香气充斥着每个人的脑神经,浓烈的红色刺激着每个人的理智,女孩激动地拍着手跳着、笑着,那狰狞的面孔消失无影,眼前,只是一个七岁大的孩童,满是天真烂漫,尽是纯真无邪。只见那千万朵怒放的杏花颜色逐渐转淡,开始如熊熊火焰,继而似少女含羞的脸颊白中带粉,最后像皑皑白雪,仿佛迷恋着风,迫切地离开了枝桠,碎成千片万片,在空中飞舞,似雪白,胜雪香。所有人都迷恋在这难以置信的美景中,连躲藏的麻雀也从梦中苏醒,欢快地穿梭在茫茫花雨中。 “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女孩坐在秋千上,望着漫天的花雨饱含沉醉地吟诵。只见所有花瓣像被女孩招唤似的,聚到她的脚下,“呵呵,哈哈!”女孩开心地笑着,手松开摇摆的秋千,慢慢从秋千上升起。无数的花瓣托着她,在她身边盘旋,缓缓上升,墨色的空中突然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欢笑声中,女孩消失在雪色花海中,向那光束的尽头飞去。 光芒消失了。万千朵杏花转瞬间也无影无踪,后宅又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从开始就没有发生过。雪笛儿呼吸逐渐舒缓,她望着无伤,会心地一笑。无伤眼中流淌着丝丝温柔,用手指轻轻拨了拨雪笛儿额前的刘海。“洛琴,会死吗?”雪笛儿虚弱地问。无伤闭上眼,吻了吻雪笛儿的手指。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一缕青丝垂到雪笛儿的脸上。 “你,也能给我一个承诺吗?” “什么承诺?” “我要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奶糕。” 第二十章 睁开眼,是木制的天花板,是精美刺绣的床帘,眼神再偏一点,恰巧撞到一张如阳光一样耀眼的俊脸。洛琴笑眯眯地坐在雪笛儿床头,雪白的头发随意披在身上,韵味十足。雪笛儿惊喜万分,起身急忙握住洛琴的双手道:“洛琴,你,你没死?”说罢,眼光游走在洛琴身上:干净的鹅黄蚕丝衣上毫无半点血迹。洛琴调皮地一笑:“傻丫头,我怎能那么容易死?我是神仙啊!”雪笛儿不禁失笑,摸着洛琴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故作奇怪地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了?”洛琴笑着也未理会,倒是瞅向桌上的一盘奶糕道:“你一睡了一天,肯定饿了吧,那是你最喜欢的奶糕,起来吃吧。”雪笛儿笑着摇摇头:“这毛病得忌了,否则太容易被敌人捉住把柄。”说到这,那晚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还不禁胆战心惊。洛琴望着雪笛儿阴晴不定的脸,安慰道:“无伤买的,你总可以放心吃吧。”雪笛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那晚无伤怎么来了?”洛琴无奈地笑道:“怪我办事不利,到了半夜也未回去复命,无伤从陈大人那儿打听到了情况,心觉不妥,便赶来了,谁知正好被他看到我的丑态。你可知道,我流了那么多血,他连看我都不看我一眼,还对别人说我死不了,哎,他也太偏心了些。”雪笛儿难过地道:“都怪我嘴馋,要不是贪吃那份奶糕,你也不至于被我刺伤。”洛琴突然想到那一夜缠绵的一幕,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红晕,忙笑着掩饰:“那不能全怪你,我不是也没觉得那绸巾有什么异样么?” 突然,一个温柔的眼神从雪笛儿脑海里掠过,她深深地埋进回忆中那难得的一段画面中。“他的唇,”想到这,雪笛儿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拥抱,那样宽广,那样温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融化了我冻僵的心。那是他吗?像梦一样,那漫天的杏花,还有他对我的凝望。”雪笛儿胡思乱想,突然一惊,忙回过神来。“洛琴,我,我。”雪笛儿满脸通红,急得说不出话。洛琴顽劣地逗着她:“你,你,你怎么啦?”“无伤知道我是谁吗?”雪笛儿紧张地问,眼神中满是急切还有渴望。洛琴看着雪笛儿的眼神,心中却不明地一痛,可他依旧没有一丝不快掠过脸庞:“他大概知道了。” “什么是大概?”洛琴对这个回答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的眼神,大概太容易辨认了,还有你的语气。”洛琴认真地想了想,也不知是他缜密的思索后的结果还是故弄玄虚。 “对了,那钱老板呢?他怎么样?”雪笛儿接二连三的发问,脑袋好像自从变成人后好使多了。 “那晚上钱老板心理已经超载了,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竟有人能擅自改变节气,我们哄他,说是他平日做善事,感动了上天,所以老天特地为他解了难,但我们功不可没嘛,你瞧,地上有一堆补品,绸缎。本来他还要送钱财,可惜被无伤拒绝了。”洛琴想到这儿,一脸的悲苦。 “咱们马上就要走了,没点盘缠可怎么行?无伤那个冰块脑袋也不知想什么呢。” “什么?我们要走,去哪里?”雪笛儿满脸诧异,怎么一切都那么突然。洛琴摸了摸雪笛儿的脑袋道:“去京城,这儿呆不下去啦,无伤要是再呆下去,老百姓可要把他当怪物了,还有青坊的那帮姑娘们,天天盼着能一睹他的风采。就这三件案子,街头巷尾把他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有人说他是千面,有的人竟说他其实是女儿身。” 听到这,雪笛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肩膀剧烈的抽动着,突然,她咧了一下嘴,原来,前晚的伤筋动骨让她浑身像被拆了骨头一般,这一笑,把那万般伤痛都带了起来。“无伤呢?”雪笛儿问道。“他向陈大人交代事情去了。昨日他忙了一天,请了很多大夫。对了,陈大人知道他就是静德王爷,吓得差点没当场坐地上,他可是使唤无伤使唤了好几个月呢。”洛琴有些嘲讽地道。“对了,我去看看幽离,我还有些事要办。”洛琴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哦,那你快去快回,咱们快走了,可别再出什么差错。”雪笛儿有些担心地道。 “放心,我马上回来。”洛琴依旧是调笑的表情,突然伸手掐了雪笛儿毫无防备的脸颊一下,雪笛儿一愣,张口就要咬,洛琴早已抽回手,轻盈地跑了出去。 雪笛儿狠狠地嘀咕:“真是的,变成人了,反应竟迟钝多了。”这时,只听庭院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稳重又有些急促。雪笛儿迫不及待地想下床推开门像往常一样迎接他,可脸却一下子热了起来:“我,我这个样子,他不会讨厌我吧。”想到这,她急忙把被子挡住整个身体,连脸都不放过,只露出滴溜溜转的眼睛。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门轻轻地被推开,一只白靴先迈了进来,进而是白色纤瘦的身影。雪笛儿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心如鹿撞,可当她再听屋里的动静时,却没有声息。她不觉奇怪地放下被子,抬起头,一下子撞进了清冽的眼神中,就像在幻竹林里的那个晚上一样,她望着他,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魄一样,坠入那潭碧湖之中,沉溺进去,不能自拔。 无伤静静地站在床前,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波浪,可那俊冷的脸上却藏不住淡淡柔情,那冰冷的眼中若现着迷人的宠溺。雪笛儿仿佛看见了他在对自己微笑,可仔细观察他的嘴角,却没有丝毫翘起。“错觉吗?”她不禁疑惑。 “别藏了”,他轻道,“狐狸的耳朵都露出来了。” 雪笛儿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天啊,那两只尖尖的东西是什么?”雪笛儿不禁惊呼。 “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你无上神咒的武功。”他突然神色凝重,整张脸都凑了上来。雪笛儿愣愣地望着这张疏地放大的无可挑剔的面容,脑中一片空白。 后记:也许,自从教她武功的那天起,便是个错误;也许,自从她在醉魂楼救了他,便是个错误;也许,自从他认识她,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天下无人能杀得了他,只有她。可她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自己醒来,却发现身处皇宫,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为何那“冷”让她想起了他?难道来京城。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谢谢大家的支持,下一章,敬请期待。 第二十一章 无伤的世界: 好久都没有这样闲适了,回想以前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很累。我从出生就身怀无上神咒,我永远忘不了我的母后她最后望我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痛苦,却有隐约的担忧。当我在寻涯子先生身边渐渐弄懂经咒的用法时,仿佛就是宣告我一声孤独的开始。先生不让我随便动用经咒的力量帮助别人,起初我不明白,我一直认为如果我早些学会它,我的母亲就不会离开我,我就不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生命的狂风中无奈的飘摇、或是摇摇欲坠。 可是,当我违背了先生的训令后,我才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每次我运念经咒后,周围善良的无辜之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失去本心,利用我对他们的信任而欺骗我,利用我。我才明白,在我周围,在我成长的生命里,总会有狠毒的眼神盯着我,总会有邪恶的力量延伸到我的亲人、朋友,总会有人忘记自己活着的初中,放弃平淡安逸的生活,为了我的经咒而弄得家破人亡。于是,我逐渐讨厌这个世界,讨厌周围的人,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只能读到贪婪、出卖,我不能让母后的悲剧在我弟弟身上重演,我的母后的灵魂也不会安息,于是我要让他恨我:是我把他应得的母爱剥夺的一干二净,是我害死了爱他的母后,让他一个人在深宫中孤独生活,让他遭受别人的流言蜚语,让他饱受政治心计的撕扯,让他对我的恨深深地埋入他的心灵,直至他想要我像母后一样死去。 有时,我会卧坐在皇宫的瓦顶默默地注视着他,我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心智逐渐成熟,我要把江山给他,算是我的一丁点补偿。因为我知道,他要的,我给不了。 我要让他误认为我同其他皇子一样热衷着父皇留给我们的江山,这样我才能激起他的野心,他的热情,他的雄心壮志,从他的眼神中,我读到了复仇的快感。因为,毁掉我所期望的,我所珍惜的,是毁灭我的最好方法。对我来说,也许,死亡就是一种解脱,一种期盼,甚至是一种奢求,所以他不会杀我,他成功地夺得了江山,成了真正的天之骄子,我,应该不会再担心了,他同敌人一样想毁灭我,不会有人拿他的性命要挟我,因为,在别人眼里,他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况且,还是一个随时想让我生不如死的人。 雪笛儿,我忘不了它的眼神,仿佛似千年清潭,没有一丝杂质,我仿佛看见那微微的涟漪,沉醉在潭的深处那两块墨色的黑石的光泽中。我没有想到,它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注入了我的生活,一个永远只有黑色与白色的生活。我没有料到,它就这样一心一意地装扮了我的世界,一个一直只有伤口和疤痕的世界。 它毫不犹豫扑入我满是鲜血的怀抱,我突然变得无法自拔,变得不堪一击,这么多年来,只有人惧怕我,算计我,躲避我,我变得迷惘,看不清上天这样安排的意图,在醉梦楼,它毫不犹豫地挡住了蓝蝶,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我又看到了那晶莹的泪水,像当日在幻竹林里一样,划过它的面颊,一种恐惧在我体内像火一样爆发着汹涌的热浪,我突然害怕失去,害怕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害怕像失去母后一样失去它。 今晚,它没有按期回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咬着装满奶糕的小桶得意洋洋的望着我,我算不到,无论我怎样耗费内力,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我虽然有世人梦寐以求的经咒,却无法用它来算自己、以及我身边的人,我无法得知我的未来,无法得知我的命运,我只知道,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袭来,我急忙去衙府打听,当我踏入钱府时,望见了躲在大厅瑟瑟发抖的老人,我只感觉满心怒火,别人为了他性命垂危,而他却为了自己牺牲别人,我毫不犹豫地拉起他向混乱的声音方向走去,可当我闯进后宅,只见一名女子,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绝望的哭喊着,狂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弄乱了她衣裙,突然,我看到她的脑上有一对雪白的耳朵,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对我却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这这些天非常非常的忙,只能更新至此了,等到以后,把更好的拿给大家,希望大家不要忘了我,我怎忍心失去你们呢? 第二十二章 无伤的世界2: 她的绝望与当年的我是那样的相似,仿佛是歇斯底里的放弃,是不顾一切的补偿。她的眼神依旧那样清冽,毫无杂质,但饱含着这个世界给她带来的痛苦。我一时愣住了:她是谁? 突然,黑暗中一道银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只见她抬起一只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口,我来不及多想,我还有好多疑问要等她解决。于是,再那寒光侵入白衣之前,我闪到她的身后,打掉了她的匕首。望着虚弱的她,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它的身影,她雪白的一对耳朵印证了一切。我虽然没有法眼,只是一介凡人,但是无上神咒是有灵性的,它会时刻告诉宿主对方是属于哪一界的,无论它怎样变化,普通人虽无法识别,但它头上的耳朵却永远不会在我眼前消失。她瘫在我的怀里,是如此浸透了绝望,我的心猛地一收,从第一眼开始,我就不想让它受到这个世界给它带来的任何伤害,哪怕似秋叶的重量。因为它的内心是最美的世界,是远离人间的纯净世界,我不想让它像我一样,充满的只是鲜血和伤口,遭受的只是背叛和无奈,可我终究是不行的,我再一次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她躺在铺满杏花的世界,就像熟睡的婴儿,安逸、不受丝毫打扰。她脖子上的绸巾渐渐消失,她的脸色也有些红润,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我期待着她的苏醒,渴望着那双眸中闪现的清灵。她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地接受我焦急的注视。当她醒来时,我竟然不受控制的狂乱,我不禁忘情地吻着她渐渐恢复温度的手指,现在想起来,我对自己都感到奇怪。正当我迷乱之时,听到了她醒来的那两句话,我整个人都楞住了,望着她依旧充满笑意的眼神,依旧调皮的语气,我才发现,她是那样的坚强,对这个世界,她仍然勇敢的张开怀抱去拥抱,她仿佛像天界的精灵,用自己的心去包容一切的苦痛,当她因疲惫而再次昏睡时,我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沉浸在漫天的杏花雪中。 她依旧是我的雪笛儿,依旧是贪吃的雪笛儿,依旧是神经大条的雪笛儿,我想尽我的一切去珍惜她,保护她,我突然明白我拥有无上神咒的真正意义,那就是保护真心爱我和我爱的一切。 我决定,要教她无上神咒,只要我一天未与无上神咒剥离,她就一天不能得到安宁。我要让她永远无伤,永远爱上天赐予她的一切。 寻涯子先生给我写了信,说无上神咒的剥离方法好像初露眉目,我决定去京城拜访他,那里危机四伏,我真的怕她像我母后一样永远的离我而去,所以,这也是我教她无上神咒的一个原因。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相对安宁的城市了,未来将什么摆在我们的路上,无人可知。但这个世界,比以前容易相处了。 对了,还有轩辕洛琴。他是个奇怪的家伙,总是缠着我不放,却一点也不着急夺取无上神咒,现在,也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第二十三章 雪笛儿像石头一样立在床上,望着无伤冷峻严肃的脸,心里一塌糊涂:“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伤二话没收,抓起雪笛儿的手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别藏了,只有我能看见你的耳朵,时间不多,你要尽快学会。但唯恐隔墙有耳,我们就到幻竹林去。” 一片雪从竹枝上悄然落下,雪笛儿不知何时早已化作狐身,静静地蹲坐在薄薄的积雪中。无伤闭着眼睛坐在对面,一人一狐就这样静止在细风中,像两座雕像,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听到了吗?”无伤幽幽地问。“听到了。”雪笛儿闭着眼睛认真地答道。“你的轻功就要像那片雪一样,轻盈、悄无声息,就像枯叶离开枝桠一样,自然、不易察觉。”无伤道。雪笛儿吃惊地睁大眼睛:“这,这也太难了,我的灵活性固然好,可要达到这种境界,有些夸张吧。”“无上神咒最重要的是心。倾听自然,融入自然,认清万物求生之本,你看,现在时已冬末春初,地上已有零星的草芽,它们之所以用柔嫩的身体钻破地表,原因就是它们拥有一种强大的爆发力。经咒中有一种指法,叫`破络`,你掌握了它,只要一指点上敌人的死穴,胜负即可分晓。它就是从草的自然生长中悟出来的。”雪笛儿惊讶的睁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刚冒出的小草,脑袋里竟展开了无限的联想。 “哎呦!”雪笛儿吃痛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原来无伤趁它走神之际早已出现在它身后狠狠拍了它一下脑袋。“在读无上神咒时,不可有丝毫闪神,否则极易走火入魔。”无伤蹲在它身后,以及其认真口吻说道,“再不认真,你就甭想今晚吃奶糕了。”说罢,起身离去。雪笛儿嘿嘿傻笑着,挠了挠头。无伤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徒弟,比其无上神咒,更喜欢几吊钱的奶糕。” 幻竹林,失去了以往的宁静,却时不时传来惊叫、痛呼、傻笑的声音。雪笛儿狼狈地在雪地里打滚,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棵粗壮的竹子茎上,震得老竹掉落一大块积雪,那狐身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雪堆,露出雪笛儿湿润的鼻子。雪笛儿好不容易从雪中爬出来,突然想到什么:“对啦,无伤,你有没有告诉络琴我们来这里了?”无伤灵巧地双脚从空中踏落在地:“没有。”“啊?就他那脾气,他不得把整个若明城翻过来啊。”雪笛儿焦急地抖了抖毛,甩掉粘了一身的暖雪。“我给他留了字条,说一个月就回来。”“没了?”雪笛儿问。“没了。”无伤冷冷地道。“没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雪笛儿张大的嘴里能塞入一头牛。“没有,那又怎样?”无伤不耐烦的背过身:“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雪笛儿一时语塞,叹了一口气:“洛奇那,你可千万别急,你的无伤丢不了。”它不知,要是正满心担忧地想着雪笛儿的络琴听到这话,肯定会口吐鲜血含冤死去。 绿色渐渐开始征服黑白的世界,溪水侵吞着冰块,顺着羊肠山脉顺流而下,林海,山中渐渐不再死气沉沉,生机开始苏醒。一个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如白驹过隙,迅猛神速;如晚来秋风,杳无声息。“哈哈哈,哈哈哈。”林子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待寻声望去,只有清颤的早春花,只剩微摆的含春树。雪笛儿踏着湿润的残着雪的地面,穿梭在密密地的竹林中,不时地回头张望,又一道白影闪过,紧随着雪笛儿,雪笛儿加快步伐,绕过曲折的山路,突然,只见它敏捷地转过头,从嘴里吐出几粒草籽,以劲猛的力道并着神速向后射去,身后那道白影却轻而易举地躲过,“噔噔噔”三粒草籽定在了那道白影刚刚停留的地方立着的竹杆上。两道白影像敏捷的山豹,矫健无踪,仿佛任何蛮力都无法扼住他们的自由,他们的不羁。 雪笛儿忘我地奔跑着,时而溅起刚释的水珠,时而划过新冒的枝芽,突然,一只刚破壳没多久的雏鸟尖叫着从高处落了下来,白狐一个闪身,张开嘴,轻轻接住雏鸟然后像蛇一样绕着古树灵活地攀到浓密的枝叶中,将含在嘴里的雏鸟放回原来的鸟巢,突然,冷风从脖子后流过,它还未来得及回头,无伤已揪着雪笛儿的脖子落到了地面。 “这次不算,你也看见啦,有突发事件,我们的赌约不算。”雪笛儿边在半空中挣扎边不服地狡辩。“不行,赌约就是赌约,怎么能说变就变。”无伤边逗着雪笛儿边欣赏着它不服气的表情。雪笛儿急得四个爪子再空中乱舞,气恼的叫着。“不过”,无伤接着有条不紊地道:“你的速度已经达到了经咒所要求的境界,力度也是参透了经咒的奥义,再加上被我紧追不舍的情况下仍能眼观六路,从浓密的树枝中找到目标的落向和出处,并准确地把它放回原位,就算你赢了。”雪笛儿刚才还在张牙舞爪,此刻却静了下来,只见它激动地张着嘴,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那感觉充满了回味,充满了欣慰,往事在它眼前一页一页地翻过,月下,它化成人形与无伤比剑,溅落阵阵雪末,风中,它恢复狐身,偎依在无伤怀里,倾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冬雪中,它唱着闻木从鸟儿那里学来再教它的歌谣,目不转睛地望着无伤微合的双眼,春雨中,它左躲右闪,避开无伤一次又一次的的攻击。而这些,都已变成了宝贵的回忆,深深珍藏在雪笛儿的心里,像酝酿的琼浆,泛着丝丝香甜,封印在它的脑海。它永远料想不到,在几年后的某一天,这份记忆成了满是伤痕的它活下去的惟一支柱。 无伤望着它怪异的表情有些好笑:“你怎么了,隔了一个月才吃上奶糕,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雪笛儿回过神来,从无伤手中挣脱开,一下子扑入他的怀抱。“无伤!”,“干什么?”,“我好喜欢你!”声音刚落,便传来吃痛的声音:“雪笛儿,你重了。” 第二十四章 柳絮轻轻地成簇飘落,掠过寂寞人的窗前。 洛琴卧在桌上,望着一只白色的飞蛾沿着横在桌上的寒剑慢慢地向上爬,茶,已凉的透心。 “洛琴,我这就来陪你。”这句话,像风一样,吹动了洛琴心中的整片花海,她的微笑,像雨打过的梨花,流着无尽的的泪,渗着凄凉的美,他忘不了,忘不了她为他的内疚与悲伤,就像毒药一样,让他无可救药地念着她的轻颦浅笑,恋着她的一点一滴。“要是我真的死了,她真的会陪我吗?若是真的与我共赴黄泉,现在的我们,又会在哪里?”洛琴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飞蛾爬到了“噬”的剑柄,忽地振翅一飞,消逝在茫茫柳絮中, 幽离推开门,看了看洛琴无聊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翘。她悄悄走近发呆的洛琴,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洛琴打了个激灵,忙回过神,一看是坏笑的幽离,失望不觉涌上,于是便继续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怎么,舞梦楼的姑娘们不理你了?”幽离逗着洛琴道。洛琴窘迫地一笑,道:“是啊,没人理我啊,那幽离陪我吧。”“蒙谁啊,瞧你桌上包着一盒上等的宫廷奶糕,谁不知道你是要送给雪笛儿,那小狐狸确实挺可爱的,又通人性,一个月不到了嘛,正好是今天,你与其在这闲着,不如去找啊。”幽离笑着道。“那个白痴无伤只写了`一个月就回来`,我上哪儿去找它啊。”洛琴皱着眉不甘地道。“我这就是来告诉你的。”幽离竖起一根手指,卖着官子道。“那你倒是说啊!”洛琴急忙站起来,桌上的茶震的洒了一些。“瞧你急的,像是急着见什么钟情的姑娘似的。他们就在舞梦楼的大厅。”洛琴没等幽离说完,急忙往门外跑,刚走几步,又跑回来抓起桌上的“噬”,转身把着楼梯“蹬蹬蹬”地下了楼。留下了一脸思索的幽离。 一切都在瞬间定格,洛琴立在楼梯的尽头,傻傻地愣在那里。春风从脸颊拂过,曼妙的身影中,一人回过头来,青丝上还粘着几片柳絮,那人见了洛琴,轻轻地一笑,像天堂的云端倾泻而下的清泉,“雪笛儿!”洛琴微笑着脱口而出。雪笛儿激动地望着洛琴,踏过红毯,一下子扑入洛琴的怀抱。“哈哈哈哈!”周围的景物在雪笛儿的眼中旋转,洛琴抱着雪笛儿转着圈,整个空气都被感染,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雪笛儿,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洛琴把雪笛儿放在地上,气息有些不定。“我去了幻竹林,走的太匆忙未写清楚,洛琴不要生气,我把最好吃的奶糕分给你。”雪笛儿眯着眼睛笑着道。“还给我吃?我特意给你买了进贡宫廷的奶糕呢。”洛琴笑着道。“真的?”雪笛儿兴奋地问道。“哦,对了,无伤在王府中取一些东西,一会儿于我们在这里会和。”雪笛儿道。 “这是?”幽离出现在楼上的走廊,看着这般光景奇怪地问道。洛琴刚要说,雪笛儿忙抢过话:“我是他的好朋友,听说他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他。”洛琴望了望一脸认真的雪笛儿,停了一下也接着说:“对,这是我的朋友。”幽离四下张望:“雪笛儿呢,刚才还在这呢?”洛琴忙道:“被无伤带走了,幽离,帮我把那盒奶糕送过来吧,我这就走。” “洛琴”,雪笛儿走在街上,望着纷飞的柳絮道。“怎么了?”洛琴抬起头,美丽的眼睛为躲过偶尔飘来的柳絮一时眯上了眼。“在走之前,我要和闻木,我幻竹林的朋友道个别。”“好,我陪你去。对了,你在幻竹林干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啊,也没什么,无伤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武功。”雪笛儿漫不经心地道。洛琴停了下来,雪笛儿转过头,只见洛琴的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捉摸不定,怔怔地盯着雪笛儿。“雪笛儿,我尊重无伤的做法,更尊重你的选择,我相信你,也相信无伤,只是,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有心理准备。”洛琴从来没有像今日此时这样的严肃,他仿佛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但与其说是预感,倒不如是目睹了无伤的过去而所得的经验。雪笛儿牵起洛琴的手,轻轻摇了摇:“不管未来怎样,有你们,我什么也不怕,呵呵。”望着一脸单纯的雪笛儿,洛琴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个家伙也去?”无伤冷着脸,站在门口。“我怎么不能去啊?我可是奉皇上旨意保护你的,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交代,怎么向我师傅交代?”洛琴摆着一副挑衅的笑容,靠在柱上道。“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闻木还等着我呢,咱们快走吧。”雪笛儿将最后一盒奶糕放到马车里,无意中打破了刚才的僵局。 “你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地方啊。”闻木叹了口气,有些淡淡的不舍。他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由于初春,所以枝桠中叶子还比较稀疏。几只新燕时不时飞来飞去,忙着筑巢。“我终于可以选择我自己的道路了,所以我要走下去,去寻找我自己存在的意义。”雪笛儿立在那里,坚定的眼神述说了一切。“那,算是告别,你给我跳最后一支舞吧。”闻木微笑着道。雪笛儿一愣,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无伤和洛琴,只见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好吧。最后一次。”雪笛儿也点了点头。 突然,整片半山腰都静了下来,鸟儿们也从忙碌中停了下来,栖在枝头,时不时用喙梳理背后的羽毛。只见白裙慢慢绽放,雪笛儿轻抬起一只脚,宛如白鹤,立在一片新绿中,这时,一声清脆的音韵从后方传来,雪笛儿回头望去,只见无伤将长笛轻沿唇线,一双黑眸也望向她。她笑了笑,瞬间,身体像注入了无限生机与活力,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奇幻的舞步,她在碧绿的世界轻盈地跳跃,这就是无上神咒的水乐。举世无双,空灵独秀。它是天地万物用生命表演的舞蹈,它充满了对生的眷恋,对生的渴望,它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它模仿了凤鸾的舞姿,表现了九龙的灵劲,引用了水的柔情,借助了火的热烈。雪笛儿,仿佛世界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仿佛万物所有的眷恋都属于她,这片山,是如此荣幸地迎接这独一无二的神之舞蹈。 “听夜的精灵飞在山顶 唱你的姓名 听雨的声音 飘散的流萤 是谁的背影 你的长发流水落花 你的脸颊满城风沙 为了你谁扔了天下”洛琴沉醉在这神幻的舞蹈中,他随着无伤的笛声,竟忘情地吟唱。 “你的笑容 卷起狂风 你的瞳孔唤醒长空 你的背后人影憧憧 为你倾城一笑 无可救药 天涯被胭脂化了 那些流言冷笑 颠簸潦倒 再多一些又如何。”天籁之音在整个山中响起,使得还未完全从寒冬中苏醒的万物顿时完全睁开了眼睛,那歌声,使得昆山玉碎凤凰叫,引得芙蓉泣露香兰笑;这音乐,惹得吴质不眠倚桂树,弄得露脚斜飞湿寒兔;这舞姿,导致空山凝云颓不流,逗得老鱼跳波瘦蛟舞。这一切的一切,永远印刻在闻木的年轮中,成为了最美的永恒。 “为你倾城一笑 无可救药 白发三千丈长了 而我歌唱完了 人化成石了 还那般恋恋不舍 看 星河璀璨 多美的江山 你舞了整晚 我 横刀立马 满地的黄花 是你的背影 为你倾城一笑 无可救药 白发三千丈长了 而我歌唱完了 人化成石了 还那般恋恋不舍。”仿佛又回到了那晚,漫天的紫蝶盘旋在雪笛儿周围,像风掀起开得疯狂的紫罗兰,久不散去。她纵有三千年的道行,也没有料到,有两个在未来至死不渝地爱着她的男人为她的舞姿合奏了一曲举世无双的“倾城”。 第二十五章 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春天,张扬的有些过分,仿佛在刻意反衬刚刚逝去的冬天的死寂。莺欢鸣,蝶轻语,轻快的马车在羊肠小道上欢乐地唱着歌。洛琴坐在马车前时不时拿鞭子轻轻抽一下马的肚子。 无伤骑着另一匹棕色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身旁。车内,传着微微的鼻息声,只见雪笛儿小肚朝天,嘴微张,睡得正酣,旁边还有吃剩的奶糕。 这片山丛林茂密,怪石嶙峋,人烟稀少,有诗曰:重岩叠嶂,隐天蔽日。又曰: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其荒凉险峻可见一斑。突然,马车在毫无预兆之下突然停了下来,没有一丁点缓冲,这不,一声惊呼顿时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雪笛儿龇牙咧嘴地从满是沙石的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睡意全无。它刚要抱怨洛琴,可刚张开嘴,就原地不动地愣在那里。 洛琴与无伤神色凝重地一起望向远方,而拉车的白马和无伤身下的棕马不约而同地发起抖来,三个人的目光汇聚成一点,集中在远处裸露的山头上的一个身影中。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夕阳恋恋不舍地收去白天的炙热,听话地将天空让给皓月,这使得那个身影更是模糊,只见那身影转过身,毫无声响地瞬间消失在山下的密林中。 “无伤,你认为那是什么?”洛琴拿着鞭子,指向那身影消失的山头。“我看不是人的,这里人迹罕至,况且濒临日落,普通猎人早就下山了,那身影的形状也不像人,我看到它好像有四条腿。”无伤依旧目不转睛地望向远方答道。“我也这么认为。”雪笛儿说道,“你们看,我们的两匹马从感觉到它的存在开始就一直战栗个不停。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那身影绝非善类,我们要小心为上。”其他两个人点点头。“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车又小,我看我们只有在山林中露宿一晚了。”洛琴略皱了皱眉。 现虽时已为春,但白天与晚上的温差很大,地上冰冷潮湿,此时三个人围在火堆旁,将干燥的厚草席铺在地上坐了下来,白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将身子蜷成一个球,并用雪白的尾巴盖在背上,睡眼朦胧地望着噼啪作响的火堆。跳动不定的火焰就像是一根钉子,直刺黑夜的腹部,显得有些孤立无助,山间时不时响起不知名的鸟的怪叫,有风穿梭而过,无伤静静地望着火光,眉头没有完全舒展,像是在回忆什么,洛琴则是躺了下来,将雪白的长发及后背冲着火光,淡淡地睡去。安恬、迷蒙的静夜让睡意渐浓的雪笛儿产生了奇怪的幻觉:对面那一袭白影渐渐模糊,代替的是穿着一身金黄的陌生人,墨色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胸前直达腹部,那人紧抿着嘴唇,头带金冠,满身的高贵气质就像纸中的火焰,从身体中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刺的雪笛儿睁不开眼。雪笛儿看不清他的脸,但又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当它站起身想看个究竟时却发现自己浑身软弱无力,它想喊无伤,却怎样也发不出声响。只见那人站起身,竟朝它走来,雪笛儿大惊,它想挣扎,却无济于事。那人站在它身前突然不知从哪拿出一把不同于剑也不似普通刀的武器,那兵器有一把黑色的刀柄,却拥有两米长的两指宽的刀身。从刀的利刃一侧擦身而过的空气仿佛被割断了一样,发出细微的嘶嘶响。刀身反射的寒光映在雪笛儿惊恐的眸中,那人默不作声地将长刀放在雪笛儿面前,转身离去。“你是谁?”雪笛儿突然发现自己又重新恢复了自由,它站起身,朝那神秘的身影追去,却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越追,那身影越离自己遥远。 “等等,你到底想干什么?”雪笛儿一个激灵,周围一片漆黑,月亮也早已升的老高,它舔了舔干燥的嘴际,向四周望去,火堆早已化成黑灰,原来只是浮生一梦。 汗水湿透了它的全身,冷风吹过,雪笛儿不禁打了个冷战,它悄悄地走向马车,想取一个毯子。月光皎洁,周围清透的像淋过水一般。当它走到马车那儿时,却惊奇地发现栓在树上的两匹马不见了。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的迹象,只有断了的绳子和无力瘫倒的马车。它走到树旁,左闻闻右嗅嗅,那绳子上有咬痕,看来不可能遇到什么猛兽或是偷马贼,而是那两匹马自己咬断绳子走了。 雪笛儿好生奇怪,它立刻跑回原地,想叫醒无伤和洛琴,可当它刚回到自己睡过的地方时,赫然发现它的草席地下有不规则的凸起,刚才由于刚从梦中惊醒,神智有些恍惚,竟为发现。 它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起草席,眼前的一幕彻底让它惊呆了,在它面前,一把锋利的长刀横在眼前。 作者:真是对不起大家,最近一直为抽出时间更新,不要伤心啊,否则我会更难受的。马上就会更新,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十六章 心,就像失去了根基,悬在空中没有着落。雪笛儿张着嘴像冻结了一样站在那里。那把刀就这样安静地横在眼前,让人怀疑它甚至有自己的灵魂。阵阵阴风吹过,好不难受。雪笛儿用嘴把那把长刀拖了出来,当刀身从席子中崭露头角时,寒光乍现,顿时月星失色,乌云密布,空中似乎传来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声,那样空灵、阴郁,让人有说不出来麻酥感。雪笛儿仔细聆听,想找到那歌声的源头,它的耳朵尽力地张开。随着冷风旋转,脑袋也不住的四处张望。它望向无伤和洛琴躺着的位置,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奇怪,难道他们听不见吗?”雪笛儿用爪子搔了搔脑袋,这时风向骤变,雪笛儿急忙聚精会神,抓住机会,跟随着声音在空气中的旋度旋转着耳朵,就这样一圈一圈地兜着。“是谁?是谁在唱歌?”雪笛儿壮着胆子问,只听那歌声辗转回还,婉丽曲折,仿佛化作双手牵引着你的灵魂登上云端,步入飘渺。雪笛儿听着歌声突然大吃一惊:“这,这是亡灵曲!”确实,这首歌没有丝毫热度,冰冷、蛊惑,是来自地狱的吟唱,是勾魂的引诱,阴云在空中翻滚,周围漆黑一片,更显得歌声诡异难寻。它怨气十足,久不散去,那歌词反反复复分明只有一个字:“恨”。 雪笛儿刹那间回过头,只见那把长刀轻轻的震动,那风向竟指向这把冰冷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长刀。原来,声音的源头竟然是这把刀,要不是雪笛儿懂得无上神咒中的水乐篇,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这是来自地狱的亡魂曲。雪笛儿顿时感觉这把刀不简单,它轻念咒语,转身化作人形,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拖住刀身将它拿起仔细观摩。就在她用温热的双手触碰这把神秘的刀时,那哀怨的歌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强有力的手扼住了喉咙,瞬间无声。云渐渐散开,月光从黑洞洞的天空倾泻而下,那刀柄突然闪现一瞬异样的红光。雪笛儿急忙细看黑色的刀柄,上面竟然刻着一个遒劲有利的红字:恨!雪笛儿惊奇万分,不觉脱口念出那字,突然,剑仿佛被召唤般不住的颤抖,发出阵阵铮鸣,好似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淡淡的兴奋和诡邪。“这是你的名字吗?”雪笛儿温柔地望着这把刀,轻轻地摩挲。不知怎的,她非常喜爱这把刀,仿佛能与它在心灵中产生某种共鸣。“为什么是`恨`呢?为什么?你的主人是什么样的心境呢?”雪笛儿微皱眉头。只听,几声鸟叫,东方,鱼肚白的天边渐渐似水墨般扩散。雪笛儿这时才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一样的沉,她双手抱着刀蜷在草席上沉沉地睡去。 “喂,小懒虫!这都什么时候了。”洛琴蹲在雪笛儿身边捏着她的脸调笑着,雪笛儿打掉他的手,睡眼惺忪。“马呢?”洛琴与雪笛儿立刻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无伤冷着脸回头喝道。“又不是我偷的,你看我干嘛?”洛琴依旧摆着臭脸挑衅地看着。雪笛儿这才完全回到现实,她立刻跳了起来,激动地乱嚷:“我差点忘了,我昨天半夜醒来马就不见了。我仔细检查过,没有人类的脚印,也没有挣扎的痕迹,那两匹马自己咬断缰绳走了。”无伤不理会雪笛儿的话而是奇怪地看着雪笛儿:“你怎么变成人了?这样会浪费体内的气的。”雪笛儿这才回忆起那把刀,于是索性把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全盘托出。 “怎么会有这种事?”洛琴满脸诧异,无伤没有说话,而是接过雪笛儿手中那把神秘的刀,望了望刀柄上的字,又观察了锋利的刀身。“是把好刀,做工精细,想必那刀匠一定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洛琴在旁边不觉赞叹出口。无伤却神色黯淡:“它来自的世界不是人间,就算以前存在于世,现在也早已不在生界。我可以断定,它属于地狱。”“地狱!”洛琴与雪笛儿异口同声,他们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这把刀的来龙去脉。“而且,这把刀是自己选择离开地狱的,我们不可能再把它送回去。”无伤接着说道,那语气让人琢磨不定,说不出是担心还是高兴。“就雪笛儿昨天的经历判断,那把刀已经选定了主人。”无伤望着雪笛儿意味深长地说道。洛琴望着雪笛儿,他感到既诧异又惊奇:这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为什么那把煞气十足的鬼刀会选择简单天真的雪笛儿?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惊喜,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吗? 雪笛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欣喜地望着这把奇怪的长刀,她的一切变化都映在了无伤的眸中:“雪笛儿,你真的想要这把刀?这把刀来历不明,阴气很重,恐怕有一天会噬尽你的阳气。”话音刚落,雪笛儿急忙抬头:“不会,它现在所含的气息温顺安定,不会害我的,要真到那时候,我就把它丢掉。”无伤冰冷肃杀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满是宠溺地摸着雪笛儿的头:“既然你喜欢,就拿着它吧。记住,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就马上告诉我。”雪笛儿听完使劲儿地点点头,接过长刀,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刀柄。洛琴叹息地摇摇头:“既然无伤答应了,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我们只有步行了,等遇到集市,我们买匹马,再给雪笛儿的刀定制一个刀鞘。”雪笛儿高兴地搂住洛琴:“太好了,洛琴,谢谢你!”洛琴艰难地一笑,偷偷地瞄了一眼无伤,只见无伤脸色沉的可怕,却没有说任何话就转过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出发。雪笛儿,你马上恢复狐身,不要再浪费气了。”雪笛儿望着无伤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瞬间,狐身代替了倩影,乖乖地跟在无伤身后,洛琴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长刀别在腰间,跟着前面两个人,一起向东方走去。 “走了这么久都看不到村庄啊!”雪笛儿累的舌头晾在嘴边,呼呼地喘着气。“别说村庄了,连户人家都没有。”洛琴有些疲惫,细汗将前面垂下的刘海润的有些湿,他抬起俊俏的脸庞,望着天边又将下沉的落日:“天色已晚,我们拾些柴,赶紧找个适合休息的地方吧。”无伤回过头,冷淡地答:“前面那个山谷正好,快点走。”“喂,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连大气都不喘一个?”洛琴无奈地摇了摇头,雪笛儿笑了笑,急忙跟了上去。 今夜,月亮出奇的亮,周围洋溢着久违的静谧,雪笛儿伏在刀旁,出神地欣赏着它每一个细节。“真的是一把好刀啊。”雪笛儿一脸痴迷状:“够长,够利,够精。”渐渐,沉重的眼皮征服了雪笛儿尚有的一丝神智,疲惫像一层棉被,悄悄盖在雪笛儿雪白的身上。 夜,已浓的化不开了,周围如死一样静,突然,在山谷的深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夹杂着马的嘶鸣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无伤与洛琴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原来从开始他们就觉得不对,所以一直未深睡,无伤抽出“泣”,没有丝毫停留,直向深处冲去。洛琴回头望了望雪笛儿,发现它竟仍睡得香甜,心中不免奇怪,但也来不及多想,于是转过身也消失在林中。 洛琴气息急促,无伤的身影忽隐忽现,时而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下,时而消失在暗色的密林中,但洛琴也未将距离拉的太大,毕竟他的功力也不是说笑的,那喊杀声逐渐靠近,继而变得越来越清晰,震得人鼓膜欲碎,动摇天地。这时,重重密林像是被人拉开的帷幕,恭敬地退出了洛琴的视野。眼前,只见无伤站在一块危临的大石上,狂风在他宽松的衣袖中肆虐游走,使得他的身影更显纤弱,洛琴深吸一口气,略施轻功,踏上了那块危石,站在了无伤的身边。一片广袤的平原,毫无预兆地强迫着挤进两个人的视野,洛琴被眼前的景色彻底震撼了:滚滚黑烟像虬龙般伸向夜空,烧焦的土地上布满了支离破碎的尸体,箭羽长矛插得遍地都是,使得那成堆的尸首如狰狞的怪兽,将黑夜刺得千疮百孔,极不和谐。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哪里,思绪都跟着短路。空气中漂浮着死一般的沉寂,几只怪鸟尖叫着互争着几块碎肉。就在这时,空荡的山谷中莫名地响起徐缓的马蹄声:“嗒嗒,嗒嗒,嗒嗒。”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仿佛刻意折磨着人的耐性,从四面,从八方,从天空,从地底,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从听者的心里传来。洛琴与无伤面面相觑,向远处滚滚浓烟中望去。 第二十七章 声音越来越近,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在山谷中回荡。翻滚的浓烟中,一个身影逐渐浮水而出。洛琴紧盯着那渐渐清晰的身躯,总感觉似曾相识。“那,那不是我们前几天在山坡上看到的那个影子吗?”洛琴诧异地说道。无伤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那分明是一匹马,一匹不似来自人间的马,只见它全身一色墨黑,只有左前蹄上缘有一撮白毛,在烟中十分显眼。它身上没有一丝盔甲或是装饰,浑身是健壮的肌肉块,优美的线条在背脊处骤然凹陷,沿着身体的上缘又在臀部完美地翘起,黑色长的鬃毛在风中如火焰般张扬地飞起,暗示着它已好久没有被修剪打理,它不时甩了甩长长的马尾,沉重的鼻息声伴着马蹄扣着听者的心弦。 赤兔由见应还羞,的卢垂首自憾颜,当年若是霸王见,怎传乌江别美人。它的美让人想起了野性的不羁,自由的美好,激起人的强烈征服欲望,仿佛它出自天地的鬼斧神工,来自女娲的豪兴鞭起。这匹黑马,就这样徐徐地向无伤与洛琴走来,每一步都铿锵有力。无伤突然感受的异样的压迫感,从体内某处渐渐渗入全身的静脉血管,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像宣纸一般。极冷的阴气摩擦着无伤的骨缝关节,他两手环保胸际,浑身瑟瑟发抖。洛琴正望着那匹黑马愣神,只听一声闷响,转过头心中一惊:无伤痛苦地紧闭双眼,汗水沿着太阳穴缓缓流淌。“无伤!你怎么了?”洛琴跪下来,抓住无伤的肩膀。无伤睁开眼,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一些:“这匹马***这匹马来自地狱。”洛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无伤。“我***我能***感觉到。”无伤艰难地说道。突然,一阵嘶鸣声响彻云霄,两人抬起头一起望向那匹黑马,只见它猩红的双眼中闪着火光,鼻息中时现微小的火团,仿佛生于炼狱,浴火重生。“我看它现在心情好像很不好,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洛琴皱了皱眉,扶起无伤。那匹马好像心领神会一般愤怒地直立起身抬起前蹄,在空中又一次嘶鸣,刹那间,月暗星隐,风起云涌,到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折磨着耳膜,只见无数的骷髅从黑马身后飞出,哭号着冲向无伤与洛琴。它们尖牙暴露,白骨森森,张牙舞爪地咬向两人。洛琴急忙抽出腰间的“噬”,只听“吭哧”一声,一个骷髅头咬住了洛琴的寒剑,无伤咬紧牙站了起来,同时将另一个飞来的骷髅头击的粉碎。无数的骷髅头不断的向两人涌来,越聚越多,哭号声也变得震耳欲聋。洛琴急念咒语,瞬间狂风骤起,将袭来的骷髅群卷成巨大的一团,“裂!”洛琴大声喝道。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破碎的骨骼从空中落下,像冰雹般哗啦作响。那黑马见洛琴破了它的骷髅阵,便将脖子略向后仰,深吸一口气,突然,炽热的火焰从黑马的鼻子嘴巴中如决堤的洪水向洛琴袭来,洛琴大惊,急忙用剑挡住,但他怎忍受得了那高温的炙烤,眼看就要化成灰烬,只见无伤将“泣”横在“噬”的面前念起咒语:“水之水者之滚滚不绝者,今遇火之火者之三味真火者,吾命汝,灭!”话音刚落,两把剑中突然银光乍现,清澈的水柱如蛟龙般缠住狂笑的火舌,周围,水蒸气发出嘶嘶的声响,但水柱不但未显瘦,反而不断加粗。无伤手中的剑不断地颤抖,洛琴能感觉到无伤体内的气在逐渐流失。“挺住,无伤,火灭了我们赶紧离开!”洛琴紧盯着无伤声嘶力竭地大喊。水柱霸道地缠绕着火龙,并不断地挤压,火势逐渐减弱,那匹黑马也好像顶不住了,火焰骤然消失,水柱失去了对手也“啪”的摔在地上,满场狼藉。洛琴无伤抓住机会,转身就要跳下大石,却发现后路早已断了。原来,地面上的沙粒正不停地抖动,刹那间,地面裂出千万个细缝,只见无数的手骨扒泥而出,继而是整个骷髅骨架。数不清的骷髅士兵一手拿矛一手持盾,张着空洞洞的嘴向洛琴与无伤走来。 零碎的骨头到处都是,洛琴想念风咒却无奈抽不出时间,只要他一停下就会有矛刺来,有刀落下。无伤也好不到哪去,一会儿就有断了的胳膊缠住他的肩膀,一会儿就有单个手骨钩住他的白靴。眼看两人马上就要被源源不尽的骷髅埋住了,突然,所有的骷髅瞬间停了下来。洛琴紧张地握着剑,满是灰尘地站着,无伤则回首望去:那匹黑马好像看到了什么,眼中充满了迷茫,但转而代替的是欣喜。它屹立在远处,望向一方,就像等待主人的莅临,岿然不动。无伤与洛琴顺着黑马的方向望去。“雪笛儿!”洛琴惊讶地睁大双眼。 远处,柔长的青丝护着雪白的衣裙,在风中得意的招展,那把长刀闪着诡异的寒光,在主人的手中激动地铮鸣着。黑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所有的骷髅瞬间化作烟尘消散在空中,它抬起强有力的蹄子向雪笛儿走去。洛琴与无伤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冲了上去。硕大的圆月从云中显出身影,悬挂在雪笛儿的身后,使得两人看不清雪笛儿此时的表情神态,只能看到一个黑色但清晰的轮廓。黑马踏上山头,同样被身后的月光映成黑影。只见它恭敬地控制着速度,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进雪笛儿,它探下头,埋在雪笛儿伸出的双手中。 无伤与洛琴追上山头,见此光景全愣在那里,雪笛儿微笑着,深情地望着黑马:“我都不再恨了,你为何还痴痴地寻我呢?”黑马发出沉重的鼻息声,双眼竟化去了刚才的鲜红,换成了乌亮的双眸,在雪笛儿温柔的眼中熠熠发亮。它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洛琴和无伤,轻轻吐了一口气。突然,烟雾从四面八方骤起,越来越浓,掩盖了丛林,遮住了星空。 在这三人一马面前,竟开始闪现出奇妙的画面。 “禀将军,敌人已被我们击退三十里,我军是否乘胜追击?”一小卒半跪在马前,而那匹马竟然是无伤与洛琴极为头疼的那匹黑马。而那高大的骏马身上,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手持缰绳,他身穿银色盔甲,后披白色斗篷,眉宇间豪气十足,雄壮的身躯极力体现出男子的阳刚之美。只见他望向远方,声音洪亮清晰:“我命令,全军出发!不能放掉一个敌人。”“是!”小卒立刻退了下去。黑色的战马嘶鸣着,随着主人豪迈的笑声冲向战场。“报。”那位男子勒住战马,回过头来:“什么事!”“皇上有旨,宋将军听令!。”男子大惊,急忙滚下战马半跪在手持黄卷的人面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与南朝为保护边疆百姓,即日起修立盟约,永结友好。宋长令将军此刻立即回京,不得有误,违令者以叛国罪处置。”“这***,”男子惊讶万分,他完全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停顿了两秒,那个娘娘腔的宦官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没好气地道:“还不接旨,想造反吗?”男子不听则已,听罢勃然大怒,他目眦尽裂,额头青筋暴起:“你们这帮小人,收受南朝贿赂。在皇上耳边说尽谗言,南朝常年骚扰我国边疆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现在竟然重修于好,肯定是你们这帮长着狗嘴的势利小人诱惑皇上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我杀了你!”男子说罢,从背后抽出长刀,劈头刺进那宦官的心脏。“你***”,那刚才的傲气十足变成了见鬼一般的惊恐,那官家模样的人像没了骨头般瘫倒在地,鲜血扩散到男子的靴下。“众将听令,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杀!”男子向身后气势昂扬的部下大声长喝,“杀!”雷一样的喊声响彻整个战场,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激动地说不出话。这就是男人的世界:一个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脆弱屈服的世界。一个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身躯,保护自己的家园,还有自己的爱人的世界。一个永远不能把忧伤的一面暴露在外的世界。一个尊严之上,不祈求同情怜悯的世界。 “宋长令,你竟然敢违抗圣旨,你现在游街,就是你应有的下场。”一个丑恶的嘴脸说道。那位男子,早已不在如往昔般豪气满怀,他凌乱的头发上满是尘土,身上满是鞭笞留下的血痕,发达的肌肉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他的眼神却闪着震慑人心的光亮,他仰天长笑:“你们这些不男不女的小人,我不在乎,我没有愧对于心,愧对于天下,我违抗圣旨又怎样,我忤逆皇上又怎样,我的一切都属于我的国家,不属于那个昏君,更不属于你们这帮小人!”“你!”那太监气得不轻:“把他拉出去游街,然后凌迟处死!”“死太监,你没这个权利!”男子怒目圆睁:“我做鬼也要食你的肉,喝你的血,扒你的皮!” 牢车缓慢地在街上游荡,一代忠臣,一个为了天下百姓披肝沥胆的忠臣,得到的却不是百姓的伤心哭泣,而是烂菜叶臭鸡蛋的攻击,恶言的诅咒。那帮佞臣混淆视听,散布谣言,淳朴的百姓听信了这丧尽天良的话,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冲着男子冷嘲热讽。一滴泪,从这个热血男子的眼中滑落,一个钢铁男儿,在百姓面前竟然流出了眼泪,那是多么深的疼痛,多么彻骨的恨,他使劲望向天空:“我宋长令,生不逢时啊!” 转眼间,皇家园林,那匹黑马立在那里,它两眼布满血丝,无神地望着天空,一名太监大摇大摆地走到它面前,另一个小太监低头跟在身后:“公公,您终于报了仇,他杀了你弟弟,咱们就让他全家来陪葬!”那个公公冷笑一声:“跟我斗?哼。这马是他生平最爱惜的?”“回公公,是。”“拿鞭子来!” 黑马瞪大了双眼,它恨不得吃了这个丑陋的生物,可它浑身都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啪!”火辣的疼痛阵阵袭来,黑马愤怒的咆哮着,鲜血染湿了它的毛发,又是一声鞭笞,它嘶鸣着,铁链哗哗作响,它像一条犯了天条困在天牢的黑龙,悲鸣着时运的不公。血色的伤痕向妖艳的桔梗花开满它的全身,汗水血水滴滴答答的沿着粗壮的四肢流淌到蹄上。“哼,到现在还反抗,跪下,让我骑!”那公公尖细的声音向掉到油里燃烧的火柴,让黑马彻底的疯狂。猩红的双眼闪着无尽的仇恨,牙齿愤怒地硁硁作响。“铿!”只见它屈下四肢,竟然跪了下来! 屈辱,从未有过的屈辱,像藤蔓般捆扎着受伤的心灵,泪水滑过它满是伤痕的脸颊,那是怎样的痛,让一个骄傲的战马生不如死。“哈哈哈哈,这就对了。”那公公得意地笑着,变要跨向黑马的后脊。当他刚一条腿迈过黑马的身子时,只见黑马突然站了起来,用自己的铁蹄毫不犹豫地踩向那连畜生都不如的太监。“啊!救命!”那公公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躲闪,尿湿了整个裤子。“来人,把它给我阉了!”黑马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血从眼睛、耳朵、鼻孔不断涌出,它使劲挣脱着铁链。“没用的。”公公淫亵地笑着。只听咔嚓一声,黑马晃了晃,只见它三蹄而立,而左前蹄竟无力地晃动着,“它竟然断骨!”周围的人顿时惊呼,只见它无力的悲鸣着,最后望了一眼广阔的天空,便骤然低下鲜血模糊的头颅,撞向了身旁持刀侍卫锋利的刀锋上。 烟雾逐渐淡去,图像也变得模糊,三个人一匹马,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慷慨的月光中。雪笛儿轻轻抚摸着黑马:“烈炎,一切都过去了,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黑马闷闷地哼了一声,眼里晶莹。雪笛儿拾起长刀:“我给你选了新主人,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样做的苦心了。你要向对我一样将忠诚奉献给她,我已找不回肉体,马上就又要身形聚散,天地间自有正气,后人自有评论,我已不再恨,你,也自由了。” 突然,雪笛儿身体中飘出无数美丽的光点,闪着幽蓝的光芒,轻灵地向无尽的夜空飞去,像是追寻“生”的蒲公英,充满着无限的希冀开始了自己的旅程。所有人仰望着这安详微笑的灵魂,肃立在静夜中,他们也不禁望着天际默默祈祷:“但愿,世间所有的恨意最终都能在伤口上开出美丽的蔷薇。” 第二十八章 “喂!”洛琴皱着眉头,无奈地拿着缰绳望着黑马,只见黑马昂着头,高傲地望向远方,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无伤站在不远处,摆着看好戏的表情也不说话。洛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睁开眼睛,双手以极快的速度举起辔头袭向黑马,谁知黑马更快,瞬间一个幻影闪到一边。“你这黑毛畜生!”洛琴终于选择放弃,摇了摇头略显怒意地说道。“无伤,你也忒没良心,亏我花了两个时辰在这忙着,你倒清闲。”洛琴一边抱怨一边走向马车,把辔头缰绳一起扔向车里。“这马野了几百年,就昨天晚上的事已知它掘性难驯,今天的结果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料到,而我,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无伤挑衅地翘起嘴角望着黑马道。“罢了罢了,我忘了你们是一伙的。”洛琴装作受了满腹委屈般眨眨眼。“我采了些果子,很好吃的!”雪笛儿捧着一堆野果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满脸的兴奋:“我还担心咱们马车要扔掉呢,现在可好了,让烈炎帮我们吧。”洛琴苦笑着道:“我看这马车还是要扔的。”“为什么?”雪笛儿疑惑地将果子放到车上看着黑马,“噢,我知道了。烈炎,你不听话!”雪笛儿装作生气地样子将手托住黑马的下巴说道。 烈炎将眼神从远方收回,转过头望向雪笛儿,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但当它一眼望向车上的辔头时,又赌气似的扭过头。雪笛儿有些奇怪,她望着烈炎的眼睛,嘴中轻轻地低喃着陌生的语言。烈炎突然把头抬起,惊愕莫名地望着雪笛儿,继而呈现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只见它将头横在雪笛儿肩上轻轻地哼哼,那声音和表情就像与同类交谈一样。雪笛儿听罢微微一笑,她转过头望着身后的无伤和洛琴:“它说它不喜欢别的马用过的辔头和缰绳,尤其是死了的。”“死了的?”洛琴惊奇地回应,“不错,烈炎全名叫地狱烈炎,在没有遇到我们的时候,它就是一缕怨灵,没有躯体,飘荡在阴间地府,它怀念着昔日的主人,才从阎界逃了出来,而昨晚碰巧与我们邂逅。它需要肉体,所以用冥乐将我们的两匹马不知不觉引到深林中并吸取了它们的精血肉身成为实体。我们再用绳子简单地做一个辔头吧。”无伤沉思了一会儿:“雪笛儿,一个马车一匹马,恐怕空间不够用,你幻成狐身吧。”雪笛儿点点头,瞬间已摇着尾巴站在那里。烈炎又是一愣,继而转为好奇的表情望向雪笛儿。“雪笛儿,你能听懂它的话?”洛琴惊奇地指着烈炎问。“嘿嘿,我在幻竹林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动物没见过?久而久之就学会了各种动物的语言,和他们交流。但后来动物的语言也向人类的文化一样逐渐改变,我现在听不懂多少了,还好这匹马说的是古体语。”雪笛儿微笑着咧着嘴。“时候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赶快出发吧。”无伤边将地上零散的东西放入车中边道。其他人听罢也急忙打理自己的行李。 “嗒嗒,嗒嗒,嗒嗒。”有节奏的马蹄声响彻在古道上,因为烈炎非同一般的马匹,不用费心鞭打,洛琴便靠在车栏上半阖着眼,任它随意前行。无伤望着窗外出神,雪笛儿躺在无伤的怀里,阳光从车窗外蔓延而入,使得无伤洁净的衣裳化作温暖的雪,贴心地围在熟睡的雪笛儿周围。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遇到一个客栈,更别说一个村子。 残阳,将海洋似的天边染成血色,鱼鳞状的云海如朵朵将败桃花浮在天空。茂密的林间,一辆形单影只的马车仍在不知疲倦的前行。 “再过今晚,我们就到了连家镇,到时就不用风餐露宿了。”洛琴执着鞭子指向前方道。雪笛儿打了打哈欠跳下马车化成人形,将烈炎身上的装配卸了下来,烈炎甩了甩头,轻踏着脚步走向河边啜饮着凉水,无伤将席子取出铺在地上。洛琴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去取些干燥的树枝。”说罢,提着剑消失在暗影中。 雪笛儿疲倦地坐在草席上,将长刀横放在席前,烈炎饮饱后缓步走到雪笛儿身旁,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无伤。无伤面无表情,静静地回视着,那眼神清冽的不似属于人间,没有任何的涟漪,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人能看穿他的世界,没有人能让他乱了方寸。它经历了太多小人的算计,看腻了太多贪婪的嘴脸,除了它的主人,它对任何人都嗤之以鼻。可这几日它所遇到的人却有着迷一样的背景。那个洛琴,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仿佛脱离了红尘的漩涡,自由洒脱地游戏人生。那个无伤,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沉着冷静,他话不多,却能一针见血,更要说的是,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冰冷傲气,甚至可以说是一代王者的特有气势。他,就像一个落难的王子,厌倦了一切,使它不由自主的臣服。而最特别的,就是它的新主人雪笛儿了。她本是是狐妖,可却看不出任何邪气,她的眼睛纤尘不染,万物的影像倒映在她的双眸中都化成了美丽的记忆。她总是乐观地四处张望,仿佛她是阳光的孩子,没有一丁点黑暗。呆在她身边,任何人都有种鼓起勇气拥抱生活的冲动。 “无伤,寻涯子先生在信里说找到了分离你体内的经卷无上神咒的方法,有把握吗?”雪笛儿睁着闪亮的双眸望向无伤。无伤将眼神从烈炎那移开,落到雪笛儿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定,轻轻点点头。“寻涯子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人吗?”雪笛儿关切地问道。无伤轻轻一笑:“如果他不值得信任,我就活不到现在。自从母后去世,他就一直守在我身边,听我时而脱口而出的经咒,然后加以分析,并找出合理使用它的方法。我,一直都很尊敬他。他,比我理智。”“我倒觉得无伤是世界上最冷静理智的人。”雪笛儿浅笑一声道。无伤笑着摇了摇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远方的天空,注视着黑夜不知不觉的脚步。“对了,洛琴他怎么还不回来?”雪笛儿霍地站了起来,神色紧张。无伤抬起头:“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他回来。”雪笛儿点点头:“行李怎么办?”“放心。这么晚,不会有人出现的。带着烈炎去。”无伤将长发缕到肩后有条不紊地道。 夜,蔓延于天地之间,点点星辰静静地注视着沉睡于世间的万物,一切,都沉溺在安恬的梦中,只有两个人仍焦急地穿梭在险恶的从山密林中苦苦寻觅着。 “洛琴!”雪笛儿时不时朝不同的方向喊着,她呼吸急促,脚步凌乱,汗水如晶莹的露珠,从她凝脂的脸上淌下。无伤皱着眉望着已晚的天色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轩辕无伤!”只听飘远的声音响彻整个森林的上空,伴着无数的回音,在山间久不散去。原来此所谓腹语,说者只需将内力集聚在腹部发音,即可不必启唇就能传声千里,听者就算站在说者面前,也查不出声音的源头。只见无伤紧闭双眼,细心聆听,清风划过树叶,掠过他的耳际,他时而转向左边,时而侧向右边,时而抬头吸气,时而低头追寻,顺着时而改变的风向,摸索着丝丝秋毫。“雪笛儿!”无伤突然睁开双眼,雪笛儿蓦然回头,从不远处悄无声息地落到无伤身边。“东南方有异常,我们走!”无伤瞬间抽出腰间的寒剑,白靴踏了一下地面,如风般向左前方奔去。 一大片灌木丛横在他们的眼前,挡住了视线,雪笛儿紧张地望了望无伤,等待着他的示意。无伤沉着地点点头,两人同时拂袖伸手,小心谨慎地拨开交错的灌木。 青丝漫天飞舞,风,在灌木被拨开的瞬间骤然旋起,又戛然而落。雪笛儿与无伤睁开双眼,顿时不觉同时深吸一口气。 满眼的花海,豪华地铺满他们的视线,在微风中掀起阵阵浪潮。幽香,就像纷飞的雨蝶,在他们身边弥漫。魅惑的蓝色,染透了他们的感官,迷醉了他们的神智,等待着他们不顾一切的拥之入怀。雪笛儿低下头,轻轻摘下一朵花仔细观摩,只见这花共分七瓣,从里向外卷曲延伸,颜色也由里到外逐渐变浅,中间点缀着雪白的花蕊,似海中浪花,似空中星点,仿佛每一朵花,都是一个世界,一段神奇的述说。雪笛儿探下头吸了口气,醉香如雾般在她的五脏六腑弥漫开来,令她忘我地闭上眼。“好美,好香!”雪笛儿深情地回望身后的无伤,墨色的长发柔情脉脉地缠绕着她的衣裙,她淡淡地笑着,衬着这无尽妖艳的蓝色,给人一种震动心魄的脱俗之美。无伤眼若星辰,熠熠发亮,岿然不动地伫立在花海中,也静静地望向她,他的语气像花香一样款款深情:“是的,很美。” 话音刚落,突然,雪笛儿手中的花心里无声地飘出一个幽蓝色的光点,像不小心落入凡间的星光,渐渐上升。无伤望向雪笛儿身后那片花海,刚才的点点温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快看!”雪笛儿转向无伤所指的方向,在那一刹那,两人都竟都呆住了。 只见浮动的花海中,无数的幽蓝色光点缓缓升起,似千万朵花蕊吐出的珍珠,似银河倾斜下的破碎的清泉,晶晶亮亮,光光点点,悠悠地拥进夜空的怀抱,寂静的深夜顿时光亮起来,像璀璨的舞台,奢华地将蛊惑的美展示给雪笛儿和无伤。令人惊呆的却不止这些,顺着所有光点的指示,在花海的中心,一棵粗壮的大树矗立在漫天光点的怀抱中,遒劲的枝干呈巨大的手掌状,而手掌托起的地方,雪白的长发异常显眼,飘长的淡黄色衣裙覆盖着一个疲惫的身体。 洛琴,紧闭着双眼,仿佛浸在深深的长眠中不能自拔,似有似无的浅笑,告诉着清醒的人那是一个香甜的美梦,那是一个不能打断的美梦。他,如花之仙子,似月之天娥,释放着能让任何人永生难忘的绝世之美,在光点花海巨树的小心维护下,静静地坠入深深的安恬中,不能醒来。 作者:在下非常抱歉,前两个星期事情非常多,所以一直未更新,现在终于能松一些了,从现在开始不会让大家等那么久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朋友们不要忘了无伤的世界,在下非常喜欢看你们的留言,感觉好亲切,也是最好的鼓励,在下祝大家国庆快乐,不要忘了无伤啊! 第二十九章 巨大的树干似虬龙般蜿蜒着伸向苍穹,璀璨的幽蓝色光点静静地漂浮在空中,雪笛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漫天神秘的光亮,只见那光亮竟有意地亲近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并落在她的指尖上不肯离去。“萤火虫!”雪笛儿兴奋地说道。原来,闪着妩媚的蓝的源头竟是亿万个萤火虫。无伤也伸出手,那些可爱的生灵是那样小鸟依人般亲附在他的手掌之中,惹人疼爱。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雪笛儿,这种萤火虫名叫乐灵,它们振动的翅膀能发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让人暂时忘却俗世间的一切烦恼。它们性情温和,从不伤人,想必洛琴是被它们的歌声吸引,才至于此,你去叫醒他吧,应该不会有危险。”雪笛儿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你在这等我。”说罢,在无伤的目光中,雪笛儿的身影融进了这浩瀚的星之宇宙。 一切是如此的安静,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无伤默默地注视着漫天的光点,突然心中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孤独,再一次似锥子般嵌入他的心脏。一种冰冷的恐惧迅速沿着他的四肢伸进骨缝。“失去”,这最敏感的字眼再次叩击他的大脑,使他不禁心烦意乱,眼神迷离。他有些困惑,这漫天冰冷的蓝色为何给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当雪笛儿消失在夜的深处时,为何这蓝色竟变得那样悲伤,仿佛再默默地注视着他,不再像刚才那样静谧,周围也仿佛有不易觉察的躁动,这些,普通人根本是感觉不到的。无伤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努力使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时,一阵马蹄声悄然而至,烈炎轻轻地踏着碎步,走到无伤的身旁,它的双眸因光点而变成蓝色,更像午夜的精灵,伫立在轻轻翻滚的麦草之中,只见它抬起一只前蹄,在地上不安地刨了几下土,响起轻微的鼻息声。 雪笛儿无声地落在熟睡的洛琴身旁,微风擦过她低垂的眼帘,乌亮的长发偎依在铺开的雪裙上,绽放出墨色的菊花。“洛琴,洛琴。”雪笛儿小心晃了晃洛琴的瘦削的肩膀,可奇怪的是,那双似蝶的睫毛没有一丝轻颤,那双妖魅的双眸好似压了千斤重般无法睁开。“洛琴,你醒醒啊。”雪笛儿反复唤了好几次,却全都无济于事。她焦急地一手握着洛琴冰冷的手指,一手置于他的鼻前。“为什么叫不醒呢?”雪笛儿疑惑地挠了挠头:“没办法,洛琴,你睡得太死了,我只好先把你带回去,也许无伤有办法。”雪笛儿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咬紧牙将洛琴扶起身,打算拖也要把他拖回去。 刹那间,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响起,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雪笛儿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向四周望去,同时抓紧将洛琴扶起。那琢磨不透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好似从石缝里倾泻而出的细流逐渐变大般蔓延开来。所有的光点仿佛被惊醒似的,骤然向雪笛儿所在的老树周围聚集。无伤心中大念“不好”,同时施展轻功迅速向雪笛儿的方向跑去,烈炎也毫不耽搁,踏着交织的麦草紧紧跟在无伤身后。 低吟的声音逐渐变大,像空灵的琴弦在花瓣的飘零中轻拨,优美的无可救药,像舒展的丝绸在溪水的流淌中曼舞,婉柔的纤弱缠绵,像无数清纯的采花女在山间薄雾中的吟唱,清泠的似滑过冰上开春的流水。雪笛儿惊奇地倾听着,这美丽的歌声蛊惑着她紧绷的神经,幽蓝色的光点在她周围浮动,时而向她靠拢,待她触碰时又舒地离她远去。“真的像无伤所说的,你们的歌声好美,谢谢你们的盛情,可是我要带走洛琴,你们让他醒来吧。”雪笛儿镇定地望着周围的光点说道。话音刚落,所有的光点瞬间静止下来,只是那幽幽的吟唱仍奏响在浓浓夜色中化不开。突然,音调陡然升高,像刺向苍穹的利箭,千万个光点振动着翅,释放出更加强烈的音量,同时,所有的光点瞬间组成蜿蜒盘旋的光带,像璀璨的银河,在树的周围旋转,美幻的景色甚至让人难以承受,那是用生命熔炼出来的歌声,使得那冰冷的蓝调变得如此的深情,像丝带绑住了四肢,使得雪笛儿动弹不得,这歌声一点一点蛊惑麻痹着雪笛儿的听觉,毫无觉察地掌控雪笛儿的心。“魅魂音咒!”雪笛儿睁大双眼,腾地站了起来,她手中紧握长刀,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使得锋利的长刀兴奋地闪着光芒。“我知道为什么洛琴不能醒来了,是你们暗地使用魅魂音咒,迷惑他的心智。你们性情一向温和友善,为何利用别人的信任作出这样的事?”雪笛儿寒冷的目光使近处的光亮有些退缩,但远处漫天的歌声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奏的更加响亮,响彻天空。“雪笛儿!”雪笛儿低下头,只见无伤白色的身影毫不留情地将雪笛儿周围蓝色的薄帘刺破一个缺口,落在雪笛儿身旁。无伤手中提剑望着周围:“乐灵的情绪很不稳定,最好有堵住耳朵的东西,如果它们靠歌声发起进攻,我们将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啊。”雪笛儿担忧地望着无伤。话音刚落,所有的乐灵突然发出异样的亮光,仿佛在燃烧,将整个墨色的夜空映的如同白昼,那美的过分的歌喉突然怪异的尖叫,如钢针般刺着听者的耳膜,愤怒的叫声饱含着不要命的挣扎,惩罚着那些不听劝告的傲慢人类。“叮当--”,长刀掉在了地上,雪笛儿痛苦地捂住双耳,咬着嘴唇跪在地上,眼泪因难以忍受的高分贝夺眶而出,无伤脸色苍白,头痛欲裂,他的面容因折磨变得有些扭曲。烈炎愤怒地嘶鸣着,眼睛像火中的舍利,炽热的燃烧。只见它深吸一口气,瞬间,灼热的火焰似凤凰展翅般涌向天际,火舌在风中呼啸着扫荡四周,到处洋溢着烧焦的刺鼻气味,无数的蓝色光点撕心裂肺的哭喊,刚才那恍若天堂的景色像落地的玻璃樽一样摔得粉碎,荡然无存。悲伤的啜泣在空中回荡,蓝色的光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不要命的围了上来并越聚越多,它们仿佛在用生命竭力维护自己心爱的东西,不顾惜火舌无情的舔舐它们的翅膀,如飞蛾扑火般闪烁着凄艳的生命之光。 烈炎愤怒地咆哮,刚要再次发作,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烈炎,等等!”雪笛儿咬紧牙捡起长刀站了起来:“它们不想伤害我们。”无伤听罢转过头,默默地望着镇定的雪笛儿,她的瞳孔中映着晶莹的蓝色,恍惚间似水中剔透的蓝钻石。“我终于明白它们为何这样不在乎地牺牲,烈炎,就算你将地狱之火吐尽,也烧不绝漫天涌来的乐灵。它们常年在此,与世隔绝,美丽的歌声却无人欣赏,无人聆听,我想,它们是太孤独了,数年的孤芳自赏,数年寂寞的吟唱,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记住它们,也许,它们太需要生的意义。”周围不知不觉已一片寂静,雪笛儿仰起头,慢慢地伸出双手,周围的蓝光仿佛被火燎了似的惊叫着退缩。“别怕,我们不会再伤害你们了。”雪笛儿微笑着轻道。“数年的孤寂,使你们的歌声变得如此苍白,已经忘了为谁唱歌了吧?” 湛蓝的星光轻轻颤动了一下,它们小心翼翼地缓慢靠近,已准备随时快速的退缩。雪笛儿温柔地望着如惊弓之鸟的漫天光点:“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再也不会像空气一样活着了。”无伤神色复杂,在他的眼前,雪笛儿仿佛化作了暗夜女神,她的微笑是那样的清澈、和谐,仿佛以一颗不似凡间的心看着生生不息的大千世界,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她的衣袂招展,青丝飘摇,只见她转过身,眼神停留在烈炎身上:“烈炎,带我去地狱。”烈炎一愣,仿佛没有缓过神来,仍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雪笛儿将长刀固定在马鞍的一侧,便翻身上马,她望向无伤点了一下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说罢,她拍了拍烈炎的脖子抬起头望着同样疑惑的无数乐灵:“跟着我走,相信我。”话音刚落,烈炎长嘶了一声,顿时狂风大作,飘扬的鬃毛点缀着烈炎的飒爽英姿。只见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不停地翻滚,风被撕扯的绝望哭嚎,阴气顿时四起。烈炎抬起双蹄,矫健地跃了进去。亿万个蓝色光点汇成长河,紧跟在烈焰身后被漩涡吞噬。 奔跑,在地狱的铮鸣索桥上奔跑。这里没有鲜花,只有森森的白骨;这里没有河流,只有暗黑的死水;这里没有歌声,只有死魂的吟唱。雪笛儿抓着烈炎的鬃毛,飘扬的长发后是漫天的蓝光,毫不保留地照亮了地狱每一处黑暗的角落。死寂的地狱顿时变得躁动不安,无数的孤魂野鬼抱着头哭嚎着四处躲散,惊叫声,哭泣声响彻浑浊的上空。“吁--”,雪笛儿一声长喝,烈炎戛然止步。“乐灵,这就是你们新的世界。”雪笛儿抬起头,坚定地望着漫天的蓝光。所有的乐灵躁动不安起来,仿佛感觉自己受到了愚蠢的欺骗。它们愤怒地颤动着,使得那些躲在岩石后的死魂跟着无助地颤抖。“终年游荡在地狱等着投胎的孤魂野鬼,他们何尝不想重见天日,他们何尝不是空气?望着遥遥无期的救赎,他们忏悔的心灵何尝不渴望来自天堂的微笑?我们都在盼最后的结果,可结果后又是什么?是一切的结束,而真正值得珍惜的,是等待的过程。再次点亮你们的歌声吧,为这些等待着的魂灵歌唱,歌唱憧憬的未来,歌唱永存的希望,歌唱执着的等待,歌唱永不停止的生死轮回。不必再担心没有人聆听你们的歌声了,你们,再也不会寂寞了。”蓝光们呆呆地停在空中,闪烁不定的影子正像它们此刻的心情。时间在此刻仿佛凝固了似的,周围静止在可怕的安静中。雪笛儿闭着眼,静静地等待,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坚定的心跳。 这时,一块岩石后轻轻飘出一个身影,只见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怜惜地触摸着身旁的一个光点,随后,越来越多的身影从岩石后走了出来。空中,渐渐响起低低的歌声,飘渺的似雾中楼阁,甜美的似月下夜莺,像仙娥手中拨动的竖琴,似柳腰轻系敲碰的鸾佩。声音越来越充满自信,饱含深情,随后就像天堂飞翔的白鸽,在地狱混沌的上空回响。 沉睡的怨灵惊讶地睁开双眼,张望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切,醒着的灵魂们轻轻闭上眼,沉醉在这天籁之音中,没有人知道,在某处,苍老的容颜绽开安详的花朵,没有人晓得,在某处,乞讨的乞丐满足地倚在角落,没有人明白,在某处,所有的痴情旧怨因何烟消云散,更没有人相信,这一切都发生在地狱。 雪笛儿微笑着拽了拽缰绳,烈炎蓦然从刚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我们该走了。”雪笛儿悄悄地用双腿夹了一下马肚,不忍心打扰这珍贵的和谐,随着烈炎默默地转身,她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这一幕,雪白的身影消失在骤起的浓浓白雾中。 作者惭愧的留言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挖了一个万人坑给大家,从九月份我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从三更、两更、一更到天更、周更、月更,我我我主动承认错误,所以为了不再让偶亲爱地读者朋友们伤肝动火,我决定自己先不更了,等全写完了再更,我已经写完十二个章节啦,哈哈哈(表扔鸡蛋——),我最大的嗜好就是看你们的留言,可是一开始少啊少,我就等啊等啊,哎,当初更得很辛苦,没有人留脚印,偶有点郁闷,但后来不更了见很多人催,俺就感动啊感动,非常滴感动,但由于进来非常忙,真是没有精力了,但我仍时不时看看读者们的留言,这样反复给我打气,偶滴心是暖暖滴啊。刚才看到有人留下了不好的留言,心中有些无奈,哎,总是看到这样的信息,俺就不继续祸害群中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俺不是那个不孝顺啊,俺是实在觉得这消息太无聊,太没水准,死亡是生者的不幸,不是死者的不幸,这个就算了,算了。 很抱歉有人主动向我要qq时俺没看到,本想把qq贴在介绍哩,可俺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哭),所以俺决定把qq(532328733)写在这里,有缘的看见了或是觉得偶滴文章还可以过目就来加我吧,我是十分欢迎(哎,可怜滴没人要滴懒虫作家),俺也没设群,许久没更了,人估计也不会怎么多,怕太过冷清,等以后天天更时再设吧。 若有加我的,麻烦说明一下,亲友们知道网上总有无聊的家伙,不备注一下不行啊,俺就被骗过好多次,以为是熟人,谁知都是没水准的家伙= =,呃,本来有好多话要说,也不知有多少人会看到,就这样子了,祝看到的读者朋友们能天天快乐,事事如意。谢谢。 呃,还有,多给我留些脚印啊(你们可怜的没良心的有些傻的作者)。 第三十章 夜的风,丝丝瞬瞬:静的光,点点滴滴。轻轻的,是睫毛的颤动,飘然的,是发丝的轻舞。手指,随着心脏的悸动渐渐恢复感知,随着一声长长的鼻息,洛琴倏地睁开双眼,无尽的黑暗似潮水般涌入他的瞳孔,接着,画面逐渐清晰明朗,只见雪白衣衫衬着几缕青丝映入眼帘。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鬼使终于下定决心把你带走了呢。”无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将剑重新藏在腰际。而洛琴却傻傻地愣在那里,完全不明状况,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突然,空中再次出现巨大黑色的漩涡,矫健的身影从深不见底的黑洞中一跃而出,伴着一声嘶鸣,风也随之再次变得躁动。洛琴望了望周围,逐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身体虽未受伤但明显比以前虚弱。他咬着牙勉强站起身,速度不减昨天,但平衡度明显减弱。他摇晃了几下,走到无伤身旁一起望着那黑色的漩涡。 熟悉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雪白的衣裙如污泥中绽放的莲花,从黑色的旋涡中脱颖而出。那轻扬的墨发在雪笛儿不经意的用手一拨,似瞬间展开的扇子,在风中丝滑而过。“洛琴!”雪笛儿抓着马鬃,声音饱含着欣慰与喜悦。 转眼间,三人已坐在那棵巨大的似手掌的树上。“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洛琴皱着眉轻轻地自语。“对了,洛琴,你是怎么碰上乐灵的啊?”雪笛儿疑惑地问道。“雪笛儿,你有所不知,乐灵本是神界乐神手下的一位少年,他模样俊美,擅长唱歌,每一百年的庆宴上,他都会一展歌喉,他的歌声是众神最期待的节目。”“啊?那他一定很受欢迎,我真想那时就是神仙,这样就能天天听他唱歌了。”雪笛儿眼中闪着兴奋中的落寞光芒,用手拄着下巴接道。 洛琴叹息地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歌声太美,导致众神一听到他美丽的歌喉便暂时忘记了一切,沉浸在他的声音中不能自拔。这会严重扰乱天界秩序,所以天帝规定,每一百年他只能唱一次。”洛琴低声地答道。 “一百年只唱一次?这怎么能忍受的了?”雪笛儿皱着眉低下头,忽然又蓦地抬起头:“那他一定是破了禁忌,但怎会受到如此残酷的刑罚?” 洛琴望了一眼同样倾听的无伤:“谁都没有想到,乐神竟然触犯天条,爱上了人间善于弄乐的男子,为了那名男子,她将天界的乐谱偷偷给了他,希望他在人间成就一番事业,不会埋没自己的才华穷困潦倒而死,可谁知,天界的音乐在人间造成极大地轰动。这严重触犯了天条,扰乱了四界秩序,天帝命令冥界提前结束了那男子的生命,并收回所有的乐谱,同时将乐神打入天牢,等候发落。乐神因自己害死了那名男子,便将自己永远扔入痛苦自责的深渊。按照天条,乐神要打入六道,永受轮回之苦,她独自在冰冷的天牢,挨过一个个漫长的不知黑白的日子。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乐灵早已深深爱着自己的主人,他天天化作幽蓝的萤火虫,偷偷地探望乐神,可惜情况没有一丝好转,眼看着乐神日渐消瘦、泪水滂沱的脸庞就要永远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他终于下定决心破了天条,在乐神投胎的前一天晚上,他绽开了九十九年未曾发声的歌喉,没有人看见当时的场景,只听说黑暗的天牢开满了无数蓝色的花朵,像蔚蓝的海洋。可不巧的是,而那天,正好是无伤携着无上神咒准备返回天庭的日子。面对着毫无回应的天界,无伤面对着人、鬼、魔而变得孤立无援,最终发生了惨剧。当众神从模糊的意识中醒来时,已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这极大地触怒了天帝,那是他老人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发怒。但生气归生气,怎么收拾四界这烂摊子却成了难题。无奈之下,他只能谎称无上神咒已收入天界,并命众神极力除掉知道真相的邪恶势力,所以才换回四界的安稳。而乐灵,则被雷电劈成无数碎片,化作尘埃,只是,他对乐神的爱使尘埃化作无数的蓝色萤火虫,流落到人间,寻找转世的乐神。” “哇——,没想到这些萤火虫的背后竟有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雪笛儿双眸闪着晶莹的光泽,像一个刚出生的小鹿,满眼闪着天真憧憬的眼神。无伤将手交叉在膝前,脸上却没有任何哀伤的神情,除了冰冷漠然,剩下的只有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洛琴微微一笑:“因为我是神仙啊!”雪笛儿顿时满脸黑线:“洛琴,你怎么一会儿正经一会儿又不正经,你这样说出去,别人不当你是疯子才怪。” “所以连故事的真实性都值得怀疑。”无伤转过身躺了下来,将背对着发呆的雪笛儿和无奈摇头的洛琴。 “我也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我也不清楚。时候不早了,雪笛儿,你也快些休息吧。”洛琴嘴角轻轻上扬,眼中没有任何不满的波动。雪笛儿回过神点点头。她边思索边躺了下来:“洛琴。” “嗯?” “我相信那故事是真的。”洛琴背对着她躺下,听到此话无声地笑了笑:“哦。雪笛儿?” “嗯?” “谢谢你救了我。” 雪笛儿不知,那背对着她深藏在黑暗中的双眸充满了淡淡的惆怅和款款柔情。“洛琴,这不像你啊,我们是朋友嘛。”天真的声音因隔着后背而显得有些模糊。 “只是——朋友吗?” 无声的质问,像那失去乐灵的整片花海,渐渐从绽放走向枯萎,随着无情的冷风,碾碎在古今不变的月光中。 “嘀呖呖——”,婉转的鸟鸣将黎明的幔帘掀开,将阳光再次倾泻给大地。 马车依旧轻快地在小道上前行,雪笛儿乖乖地幻化成狐,蜷在马车里好不无聊。由于洛琴刚刚经历昨晚的一场风波,身体仍有些虚弱,所以改为无伤架马,而洛琴则在马车里休息。 洛琴掀开帘子望了望蜿蜒的山路,如释重负般地虚了一口气:“今晚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无伤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前面就是连家镇,我们目前盘缠不够,只能在客栈租一个房间了。”“什么?”洛琴睁大了能让所有女孩都为之倾心的双眼,“你好歹也是个王爷啊,没想到做得这么失败,怎么什么都没有?”雪笛儿忽地站了起来,歪着头道:“反正我是只狐狸,到时你们两个睡在床上,不用管我的。”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男人全都一震。“雪笛儿,你说什么?我可没有那个嗜好!”洛琴眼角抽筋,转过头忙道。“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成何体统?再说,谁要和这个家伙睡在一块?”无伤转过头,脸色铁青地指着洛琴。“呃-,我只是提议。”雪笛儿挤出僵硬的笑容。“提议也不行!”无伤与洛琴竟然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好,呵呵,开玩笑的嘛。”雪笛儿心虚地傻笑着,额上淌下一滴冷汗。 三个人吵吵嚷嚷,不知不觉已到了连家镇。连家镇的规模与若明城差不了多少,但却不像若明城卧虎藏龙,那是因为无伤来此的行踪并不像去若明城当差,行迹并未暴露。所以除了衙门以外,只有普通商人和老百姓,因此相对若明城,这里比较宁静淳朴,这是京城附近难得的一片世外桃源。 马车徐徐驶进连家镇的一条街,连家镇的繁华比不上若明城,街道冷清,当地人只是做小本生意,没有赌馆,也没有妓院,更像个山间村庄,所以自然不像若明城酒楼客栈林立街旁,找了半天,也只碰上一家客栈,共有二层,楼上住店,楼下饭馆。无伤勒住烈炎,洛琴与雪笛儿拿着车上的行李,走了进去。店里的小二眼尖,忙出来牵马。 “掌柜的,我们要一间房。”洛琴笑眯眯地拿着几块碎银。那掌柜的大约五十左右,是个瘦削的老头。只见他正一手拨弄着算盘看着账本,一手不停地缕着山羊胡子,一听头上方有人声,忙抬起头。喝茶聊天的人也闻声回望,当地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见两位风度翩然模样俊美的男子带着一只白狐,怎能不惊异,竟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并不时小声议论,冷清的气氛顿时躁动起来。“这是哪来的人啊?”“是啊,你看那白头发的,长的就像个女人。”“那黑发的好像很危险,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会不会是杀手啊?”“喂,你看,他们还带着只白狐,那可是只住在深山有灵性的品种,一般人怎能养得起,我看,他们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你脑子有毛病吧,大户人家也难捉到白色狐狸啊,就算有,也难以驯服,再看他们的长相,八成是山里的妖魅。” 第三十一章 洛琴无奈地笑了笑,望向脸色难看的无伤:“那个,现在就上楼去看看吧。”掌柜一听,忙唤店小二:“毛儿,赶快领二位客官上楼。”说罢,又笑咪咪地转向无伤洛琴,“我们这正好有雅房一间,向阳,绝对让二位满意。”洛琴回过头:“那,掌柜,马——”,“哎,马你们放心,早拴在后房马棚里了,好草好料预备着呢。”“那就好,谢谢掌柜的了。”洛琴见无伤早已上楼,嘱咐完便也跟了上去。 房间东西很少,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床,窗外对着街道,恰有蓬勃柳树半挡在窗外,倒也显得干净整洁。 “啊呜——,终于不用风餐露宿了。”雪笛儿兴奋地摇着尾巴在桌子底下打转。“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总比没有强。”雪笛儿瞅瞅这,嗅嗅那,派头十足地评论着。无伤轻轻一笑,敲了雪笛儿脑袋一记:“我看你是住王府住惯了,口气不小啊。” 这时,门敲了几下,然后被轻轻推开,三人一起望向门外。 “二位客官,茶送到。”小二恭敬地笑着将茶具摆放在桌上,洛琴礼貌地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客官太客气了,二位客官仪表不凡,听口音不像这里的人啊?”小二边擦桌子边道。 “我们路过此地,明日便走。”无伤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哎,可惜了,我们镇上明日晚上是一年一度的纸绘灯节,那可是相当热闹喽,我们镇的纸绘灯可是天下第一,许多京城的达官贵人特来我们镇买大量的纸绘灯,我劝二位客官再留一宿,纸绘灯节是我们镇最隆重的节日之一,所以房钱明天会减半价,客官不妨后天早上再走,领略一下我们镇的风土人情,哎,二位客官举止高贵,深闺中的姑娘若是见了,又要掀起什么风波了,若有月老作证,说不定二位还能碰上红颜知己呢!”小二越说越兴奋,“呦,您看,我又刹不住闸了,二位客官早些休息,有事儿叫我。”说罢,便笑着拿着盘子退了出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雪笛儿见小二关上门便“蹭”的一下跳到无伤怀里:“无伤,我们难得出来一次,你就带我去看看吧,我在幻竹林带了几千年,好不容易能领略一下人间百态,况且我需要一个刀鞘,咱们还要准备一些东西继续上路,若是明天走,肯定会鱼龙混杂,那就后天走吧。喏,就这么定了。”说罢便将头亲昵地蹭着无伤的衣袖,大耳朵因兴奋而左右转动。无伤淡淡一笑:“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有一大堆理由。不过也句句在理。好,反正刀鞘最早要两天才好,明天走,怕是交通也不方便,那我们就后天启程。”“哈哈,无伤最好了。”雪笛儿高兴地仰天欢呼,一扭身,雪白的身子轻盈落地,在房间里来回游走。 洛琴看着雪笛儿变化多端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欠下身举起杯饮了一口茶:“我这就去打听哪里有铁匠。”说完便起身取下那把冰冷锋利的长刀。无伤抬起头,警惕地道:“我和你一起去。”“怎么,你不信任我?”洛琴挑了一下眉,回头望向无伤。“就我对你多年的了解,我不信任你。”无伤眼神扫过洛琴手里的长刀,轻言淡语地冷冷答道。雪笛儿立刻抬起头,愣愣地瞅着两个人,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个,洛琴,呵呵,无伤是开玩笑的,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去太过操劳了。”洛琴嘴角一翘苦笑了几声:“没关系,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望着窗外两人远去的身影,雪笛儿叹了口气。摇了一下尾巴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它无所事事地观察着这布置的再也不能简单的房子,跳上再也不能硬多少的床,蜷起身子打起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雪笛儿一个激灵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它弓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昏暗的光线从窗子蔓延到床上。 “无伤和洛琴怎么还不回来?”雪笛儿舔了舔爪子,“真无聊。”说罢,它便从床上跳了下来,跑了几步一下子跃到窗前,时间已快是晚上,街上零星路过几个行人,因为明天便是纸绘灯节,家家户户早已在家准备纸灯,除了一些旅人外,冷冷清清。雪笛儿回头望了望空荡的屋子,深吸一口气,便纵身一跃,毫不被察觉地从二楼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一条小巷子里。它向前后张望了几下,确信不会有人经过后,狡黠地笑着转了一圈,只见身边骤然升起一阵白雾,又瞬间消失,街巷里只有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那里。 “玩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雪笛儿张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说罢,她蹦蹦跳跳地从暗巷里跑了出去,一袭白衣像云雾般消失在不知不觉变深的夜色中。 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的路灯次第点亮,雪笛儿好奇地走走停停,昏暗的灯光使街道人影幢幢,悠然的脚步踩过单调重复的青砖,她的眼神,在一扇扇紧闭的门上扫过。“在山林里这么久,没想到人间已变成另一番景象。”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她外貌不相称的沧桑,一瞬与她平时不相符的哀愁与迷茫,微风在她的耳畔呼吸,轻轻引着她回眸残残片片的过去。 这时,有些冷清的街道尽头传来一阵躁动,是守镇大门被用力拉开的声音,接着是人声:“大人打猎回来啦,快让道!”静谧的气氛顿时被击碎成千片,将雪笛儿从流水往事中拽了回来。她冷哼一声,皱了皱眉,甩了一下长袖闪到街道的一角。突然,狂躁的狗吠声伴着马蹄袭来,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焦急迅速靠近,雪笛儿突然失了冷静,那明亮的眸子充满了恐惧的颤抖,难见的惊慌失措席卷姣好的容颜。她慌忙掉转身子,长发白裙因身体急速的回转而翩然而飞。凌乱的脚步踩着心跳没命地奔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破碎的呼吸携着惊慌的神色绝望地涌向渐浓的夜色。狗吠声越来越近,而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她频频地回头,这举动并没有使她摆脱这突入袭来的危险,而是让她看到了恐惧的真正面容:十多只猎犬半吐着鲜红的舌头,衬着闪着凶光的獠牙及怒目的眼神向她奔来,仿佛看到了难得的珍贵猎物,争相恐后地追逐着眼前失了分寸的雪笛儿。“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急促的喘气使雪笛儿的呼喊变得极其微弱,惊恐的眼神在可怜的暗光中熠熠闪烁,十多只猎犬狂吠着扑向她雪白的衣裙,“扑通!”燥乱中,那焦急的脚步却被前面突起的一块青砖生生绊倒,“啊!”凄厉的呼喊响彻整条街道,“左侍!前面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清朗的声音从随后的马蹄声中传来,一匹枣红马从队伍中一闪而出,伴着几声雄浑的训喝,马蹄将前方围成秘秘一圈的猎犬驱散开来。 一只雪色的白狐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有些凌乱的皮毛和软弱无力的四肢证明它已昏厥,不省人事。 “回少爷,是只白色狐狸!”男子的声音中夹杂着发现珍宝的喜悦和难以掩饰的惊诧。“什么?”一匹白马从黑暗中缓缓踏步而出,“咬坏了没有?” 第三十二章 那人听罢便利落地滚下马,十多只猎犬像等候检阅似的安静地站到一旁,偶尔传来几声兴奋的呜咽。“回少爷,没有。这些猎犬经过严格训练,已明白抓捕猎物时不能伤到皮 毛,所以只是包围猎物,未曾下口。” “那就好。”那身影渐渐从黑暗的深潭中浮现而出,白中渗着丝丝淡蓝的镶水纹衣袖随风飘舞,几缕长发在胸口处时扬时落,不常开启的淡色的嘴唇及冷静的乌亮双眸时不时 闪现智慧与成熟。那是怎样的一位男子啊,剑眉中透着轩昂的气宇,持缰绳的修长手指中仿佛握有无穷力度。只见那双精致的淡黄嵌金丝靴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嗒嗒,嗒嗒, 嗒嗒”,白马听从着主人的命令,一步一步地走向白狐,男子翻身下马,双手慢慢地拾起昏迷的雪笛儿,仔细端详。“真是上好的皮毛。”他点点头,微微一笑,突然,晶莹的寒 光从雪笛儿的额头滑向尾迹,,像清晨的露水遇到朝阳瞬间无影无踪。男子微侧头,皱了下眉,“回府!”话音刚落,他便一手持着白狐,一手握住缰绳熟练地骑上马背,“驾! ”队伍听候着主人的命令,拉起缰绳,向某个方向走去。 混乱的梦魇紧紧捆绑住惊厥的雪笛儿,没命的奔跑,猎犬的咆哮,使它的神经在崩溃的边缘挣扎。说来奇怪,对于每个人来说,内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独特的恐惧,而对 于雪笛儿来说,狗,则是它最惧怕的生物。在弱小的童年,它见过无数次猎犬的扑杀,无论你躲到哪里去,它们都会嗅到你的藏身之所,并咬住你的脖子将你无情拖出,尖声的嘶 喊,新鲜血液从犬牙中股股流淌,以及嗜杀的渴望,兴奋的吠声,在它的脑海中形成了丑陋恐怖的伤疤,无法愈合。它憎恨猎犬,并厌恶它们,可没想到,童年的阴影竟让它至今 都无法将那份恐惧挥之而去。 “啊!”雪笛儿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将它的皮毛浸的湿透,显得有些狼狈。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眼前像蒙上了水雾,晕晕乎乎的。刚才经历的画面渐渐在自己的脑 海中重新放映。冰冷的铁笼使它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它偷眼望向周围,这是一个类似小仓库的地方,阴暗,潮湿,放满了杂物。它抬起头,用湿润的鼻子捕捉着空气, 显然,这里通风不好,有一种破旧的气息。 这里仿佛已被人遗忘,无人问津,而它已意识到若在不采取行动,自己的这身皮毛将会成为哪位仁兄的衣帽装饰。不知不觉,一股无名之火开始从星星点点发展到满山遍野, 灼烧着它的神经,它的理智: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凭什么就这样随便剥夺别人的生命决定别人的命运?它的眼睛充满了交错的血丝,望着眼前的一排铁杆,它毫不思考地一口咬 了上去。雪亮的尖牙摩擦撕咬着栏杆,发出“咯咯”的响声,弱弱的,但在这静静的仓库却异常明显。它的眼睛中闪着异光,像发疯的野兽,做着无用的挣扎。 “你知道吗,听说少爷回府时猎到一只雪色狐狸,听说是稀有品种哪!” “是吗,在哪?” “就在这仓库里。” “真的?让我看看吧。” 清晰的人语从门外一字不漏的传入雪笛儿的耳朵,就像一瓢冷水,将失去理智的雪笛儿浇了个透。它停止了耗费体力的无用功,静下心卧了下来。 门慢慢被推开,仿佛能听到灰尘被震落的声音,只见两个身着深蓝色布衣的家丁小心翼翼地迈步进来,月光从敞开的门口倾泻而入,将雪笛儿一览无余地照个雪亮。 “看见没,在那。”一个人指着雪笛儿悄声道。“哇,真是稀有动物诶。”另一个人兴奋地搓着手一步步走近。“喂,你干什么?”第一个人道。“没什么,就是想碰碰。” 第二个人捡起一个树枝缓缓靠近笼子。第一个人抓住他的衣裳道:“你别乱来,这种动物是有灵性的,你若粘上什么,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拜托,老李,你胆子也忒小了,一 个关在笼子里的畜生你怕个啥。”说罢便蹲下来,将树枝沿着缝隙深入笼子内,在雪笛儿身上乱戳。 面对这粗俗的对待,雪笛儿青筋顿时在眼角突起,它豁地跳了起来,狠狠地咬住树枝,想把它咬断。“哈哈,有意思。”那人见它反抗,更加兴趣十足,不顾第一个人的警告,继续挑逗着快要发疯的雪笛儿。雪笛儿在粗鲁的手的拽动下,咬着树枝东倒西歪,由于用劲儿过猛,它差点咬到舌头。 这时外面突然又有人声:“你们干什么哪,少爷叫你们把那白狐带过去。”“知道啦。”第一个人忙应声道,“快起来,抬着笼子赶紧走。”说罢,扯了扯第二个人的衣袂。 “知道啦,知道啦。”蹲着的人絮絮地答应着,雪笛儿趁他一不留神,以极快的速度将树枝从他手中抽出,并借着那人手的惯性,一口咬住那人的手指。“哎呦!”惨叫声顿时将整个仓库变得热闹了些。“你这个畜生!”那人用另一只手急忙捡了一个细棍深入铁笼。那尖锐的细棍专刺向雪笛儿的眼睛,它急忙收口,躲了一下。“叫你离它远一点,你偏不听。”第一个人责备道,说罢,抬起笼子:“还不放手?跟我一起抬,少爷意味不明,这狐狸要是少一根毛,你我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这是一个四面通畅没有墙壁门窗的宽敞阁台,光滑的地板上空荡无物,周围只有薄薄的纱帘随风飘摇,屋外庭中的景象依稀可见,看来这是主人品茶赏景谈风花,望雪月的地 方。面对着这古雅的阁台,雪笛儿只是头埋得很低,刚才一系列的举动使它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几千年来还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它一直等待着时机从铁笼中逃出去。 “脾气不小嘛。”那晴朗的声音再次响起,雪笛儿有些吃惊,它蓦然抬起头,可这一刹那的动作,竟使它呆立在哪里。面前,一位俊美的男子坐在地上,洁净的宽袖长衣随意 穿在身上,雪笛儿并非被他的容貌所震撼,而是,这容貌中隐藏的气息太熟悉了,仿佛似曾相识,那眉宇间流淌的神韵,那嘴角间捕风捉影般一抹风流,使它愣在那里翻滚着记忆 ,在雪泥鸿爪中搜着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男子望了望家丁鲜血淋淋的手指,冷笑道。 “你们退下吧。”男子举着一杯茶轻轻吹拂着若有若无的热气,漫不经心地道。“是。”站在身旁的几位侍女和家丁欠了一下身子,低着头退了下去。 雪笛儿站起身,阁台中只剩下它和眼前这位保持着难得好心情慢慢品茶的男子。它冷眼望着眼前霸气十足的人,趁着男子卖出破绽,突然轻念咒语。 瞬间,整个肉身化作虚无的青雾,从笼子中四散而出,张扬着飞到空中。 第三十三章 男子眼中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惊诧,但并没有使他的动作停顿半刻。流水般的长发随着他的霍然站起妖娆展开,轻衣宽袖轻拂过头上的青雾,只见男子一手将未喝完的茶水漫天一洒,嘴角间不经意流露出一段经文,闪过一丝轻笑,只听“哎呦”一声,那薄而透明的青雾顿时身形俱现。雪笛儿重重摔在地上,四只爪子震的生疼,瞳孔有些恍惚,夹杂着极大程度的难以置信望着站在它面前这个“可怕”男子。 “没想到你并不简单。”男子轻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夸赞,但在雪笛儿眼中,这笑容明显是在“欣赏”它的雕虫小技。 “可恶!”低声的咒骂游走在雪笛儿轻颤的唇际,只见它猛然一翻身,想幻化成人形,但令人万万料想不到的是,与此同时,那男子嘴角那抹淡笑顿时消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袖中拿出一个光亮的东西“铿”的一声扣在雪笛儿的左前肢上。“啊!”像水烫在烧铁上一般,雪笛儿周围顿时白雾骤起,隐约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地上打滚,以及牙齿用力的紧扣。 逐渐,浓浓白雾化作丝丝缕缕,四散开来,男子眼前,却已不是那只不听话的白狐,更不是与无伤洛琴嬉笑玩闹的玲珑女子,而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 只见她披着一头柔顺的乌发,水灵灵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冷艳的男子,稚嫩的小手趴在地上,雪白的衣裙似蝴蝶般在冰冷的地板上尽情展翅。她望了望男子,又低头望向自己。“啊!”她不觉再次惊呼,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模样。左手腕的冰凉使她急忙低头看个究竟:只见一个晶莹剔透的银镯子扣在她细嫩的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原来,那镯子是专门封住妖气的至圣宝物,可任意变幻大小,当雪笛儿刚要变身时,那镯子封住了她大部分的妖气,使她使不出全部力气,相当于两千年前妖力弱小的妖童。 “你,你是什么人?”雪笛儿咬着淡粉的嘴唇恨恨地答道。 男子本以为这白狐会变成什么凶神恶煞,所以急忙将“束仙镯”扣在它左肢上以待收服,可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你,你,有什么好笑的,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雪笛儿从地上跳了起来,白净的小脸被逼得通红,伸手去抓男子的衣襟,可她早已忘了自己的身高,只能够到男子的袖角。男子自知失态,他蹲下身,收起刚才的表情,轻轻刮了雪笛儿鼻子一下:“小家伙,你来自哪,怎么孤身一人在街上,法力这么弱,是很危险的,怎么还敢到处乱跑?”雪笛儿听罢差点想照男子脸上猛轰一拳,“要不是你那该死的镯子,我能使不出无上神咒变这么小吗?要是我能使出无上神咒,你早就尸骨不全了。”当然,这些话只能憋在肚子里,话到嘴边,到变成了“要你管那?我都三千多岁了,你这叫目无尊长”。 男子毫不在意她的答话,他站起身背着手:“我知道你的话没几句是真的,不过你倒挺有意思,我劝你别想跑,这个镯子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它封住了你的妖气,我知道许多武功都是靠气才能发挥出来的。你现在法力这么弱,就不要到处乱闯了,小心那些猎狗哦,别说我没提醒你。” 雪笛儿冷哼一声,迈着小步走到阁台的边缘坐了下来,望向檐下一串串垂下的花苞。 “无伤,你在哪啊?”雪笛儿低下头,嘴里喃喃道。“喂,我饿了,不让我走还不给我饭吃哪?”她赌气似的转过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耳际,直垂到腰。 男子淡淡一笑:“我不叫`喂`,我叫无痕。”雪笛儿一愣,心里默默念了念这两个字:“无痕,无痕,名字还挺好听的。”她小声地自言自语。这时,男子突然敛住笑容,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女子。雪笛儿顺着无痕眼光望去,不觉倒吸一口冷气:狰狞!不知形容这位女子是否合适贴切。只见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一只眼皮无力的垂下,遮住了她的一半光明,整张脸仿佛腐烂已久,你甚至能看到死肉新肉之间鲜红的交界。这样的女子,却还未曾步入黄昏,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而最惹人注意的,是她的衣裳:以洁净的雪白为底色,从左肩一直到右脚绽放着飘逸的血红小花。就像溅在雪地上的残血。强烈的鲜明使雪笛儿有些害怕,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童,甚至比普通孩童还要柔弱。见到这样怪异的女人,她怎能无所事事。只见她不自觉地站起身,以小孩通常怀有的心态躲到无痕的身后。 “事情办妥了么?”雪笛儿眼睛倏的睁大。奇怪,无痕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像极淡的风,极柔的水,轻飘飘地滑过耳际,让人的心突然随之沉了下去。无痕此刻的态度与刚才对待家丁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使得一脸戒备的雪笛儿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点点头,她的丑陋甚至让人担心她脸上的破皮残肉会震落下来。无痕嘴角上翘,侧过身:“这小丫头就交给你照顾了,她若是捣蛋,你惩罚便是,不用问我。”雪笛儿急了:“我叫雪笛儿,我有名字!”无痕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拂了拂身上的微尘,转身便要走。“你什么时候能解开这破烂?”雪笛儿将小手举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时机成熟时。”男子露出讳莫的一笑,拂袖迈步,无声离开。 阁台里只剩下那可怕的女子和可怜的雪笛儿,女子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雪笛儿更是六神无主,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头发太长了,我给你梳梳吧。”没想到看似不爱说话的女子却首先开口,而令人吃惊的是,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与她的容貌形成了让人难以接受的强烈鲜明对比。雪笛儿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她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僵硬地移动着步子。 雪笛儿正襟危坐在地板上,那女子则坐在她身后,用梳子极其缓慢地梳着雪笛儿的一绺长发。“你叫什么名字?”雪笛儿终于鼓足勇气,毕竟没有了无上神咒的庇护,底气不足啊。雪笛儿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是否对她无礼了些,过了半天,只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弃神泪瞳”。 “弃神泪瞳?”雪笛儿皱着眉头望着光滑的地板,一阵风微微地扫过栽满庭院的鱼星草。 “抛弃的弃,瞳孔的瞳。叫我泪瞳就可以了。”女子淡淡地说 第三十四章 无伤拿着刚做好的刀鞘,抬头望了望天空,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洛琴从店铺里出来,也看了看墨色的天空,他走上前道:“没想到那老板说马上就能做好竟做到这个时辰,不知这么晚了,雪笛儿会不会自己去找东西吃了。”无伤刚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沉,一反常态,脸上少了些许镇定:“我们快离开这里。”说罢,未等洛琴反应过来,便消失在夜色中。洛琴愣在那,眨了眨美眸一双,脸上除了莫名其妙便只剩下无奈了。他摇了摇头:“这家伙是怎么了?”说罢,便利落地施展轻功,转眼,原地只剩下轻颤的树枝,再无人迹可循。 “哼,逃的还挺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猎物的长相,就已被发觉。上官无伤,果然名不虚传。”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无伤,怎么回事?”到了客栈,洛琴来不及理会打哈哈的小二,直奔上楼追问无伤。无伤推开门,神色凝重地望向屋内,突然神色一惊,洛琴望着无伤:“怎么了?”他从未看见无伤如此失神过,心里自然也是一紧。“雪笛儿不见了!”无伤边说边冲进屋内,他环顾四周,两道剑眉拧成一团。只见他紧抿嘴唇,冷气顿时加倍,一手摩挲腰间似要拔剑,另一手则紧握拳头,微微颤抖。洛琴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低下头暗自忖思:“无伤的举止明显表示情况不对,恰巧雪笛儿这时失踪,莫非——”“我去把它找来。”无伤打断洛琴的思路,径自拔腿转身欲走。“等等!”洛琴忙叫住无伤:“看看有什么别的迹象没有,可能雪笛儿只是自己出去,或许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字条之类的。” 无伤愣愣地望着洛琴,轻眨了一下波光流动的双眸,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拂手而过,淡淡掩饰内心的不安:“不错,那就找找看吧。” “在这!”洛琴闪过一丝喜悦,从枕头底下翻到一张纸条,“我出去看看,误挂,即回。”洛琴拿着纸条,念出声来。无伤忙闪到洛琴身旁,伸手接过纸条又看了一遍,他眉头紧锁,白皙的面庞略显疲惫。“可恶,为何这时——”无伤持着纸条的右手使劲一捻,只见那纸条瞬间变成青烟,缕缕飘尽。洛琴呆立在那里,眼中闪着诧异,说实话,凭他的功底,根本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况且这次行踪绝对严密,雪笛儿又有无上神咒护体,无伤为何反映如此强烈呢?看来,自己的修行还差很多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到底怎么回事,无伤?为何急忙赶回客栈?雪笛儿不是留了字条了吗?有何不妥?” 无伤抬起头,转向洛琴:“刚才从店铺出来时,你有没有闻到一丝难以察觉的香气?” 洛琴皱起眉仔细回忆:“现在是夏天,到处是阵阵花香,你说的,我可能未觉察到。” “不,这香气非比寻常,我以前曾闻过,那时,我眼前只剩下数具新鲜的尸体,他们死相痛苦异常,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浑身上下都完好无损,只是,皮肤下似有血液在翻滚。我当时觉得奇怪,便用剑划了一下一具尸体的皮肤,只是轻轻一划,那皮便顿时破裂,鲜血顷刻从全身涌出,刚才还看似完好无损的尸体顿时浸在爆发出来的鲜血中,惨不忍睹。”无伤静静地述说着往事,同时又在认真捕捉着记忆中一些零星光点。 “那这香有毒吗?”洛琴忙问。 无伤望着地面,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种香无色无毒,是一种天然花香,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曼珠沙华香。”“曼珠沙华?这个季节,不应开这种花啊?如果我没记错,它的花期应是在秋彼岸。”洛琴疑惑不解地坐了下来自语道。 “让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们面前不知是人还是鬼,更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杀人的。据我观察,他杀人的次数少之又少,或许是因为杀人的方式太独特,杀的太多容易看出动向,或许动手的费用太大,总之,我感觉他就在附近,而且明显对我们有兴趣。”无伤低声道,防止隔墙有耳。洛琴不自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他现在在我们附近吗?”“我不能确定,也许他用了闭气功,但我认为他没有跟来,毕竟那花香是很难掩盖的。”无伤顿了顿:“现在我们也只能守株待兔了,这地方虽比不上若明城,但地方也不小,况且我们要尽量避开那个人。你说得对,雪笛儿有无上神咒护体,应该没有大碍。”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手伸入袖子。洛琴奇怪地望着无伤,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无伤手掌摊开,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只竹鹤,洛琴更加疑惑,他指着小小的竹鹤问道:“这是什么?”无伤边走向窗子边道:“这是雪笛儿的竹鹤,它能识别雪笛儿身上的气息,跟着它走,一定可以找到雪笛儿的。”说罢便将手伸向窗外,脸上的阴云顿时褪下去不少,一片释然映然而上。洛琴叹了口气:“无伤,你的弱点,在此时是多么容易被看到啊。” 可是,那手中的竹鹤别说飞了,就是动,也没有丝毫动一下。一阵微风拂过,竹鹤倾斜到一侧,让两个大男人一阵空欢喜。 “怎么会这样?”洛琴望着窗前的无伤。 无伤将摊开的手掌骤然握紧,神色凝重地望向窗外:“竹鹤是循着气飞的,雪笛儿的气消失了。” “什么?怎么可能?气乃是有生命的标志,雪笛儿就算再隐藏,也不会一点也没有啊?”洛琴走向前,脸色焦急地道。 “或许,有人故意用什么办法把它的气封住了,这样,无上神咒在它的体内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了。”无伤转过身,将竹鹤重新放入袖口。“我去找它回来。”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这个时侯谁出了状况都极为不利,不要单独行动了。”洛琴伸手制止无伤,严肃地说道。 第三十五章 已是深夜了,但空荡荡的街道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无伤与洛琴似云中白鹤踏步瓦顶,在幽幽月光下飘忽着疲惫的身影。 突然,无伤焦急的脚步戛然停止,洛琴还欲飞过前面的屋顶,见无伤停住脚步,也收了回来:“怎么了?” 无伤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指尖指了指耳朵。洛琴屏气凝神,向周围巡视。霜色的月光将眼下广阔的视野照了个惨白,风,肆意地揉搓着舒展的枝条,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切,衬得此时一片清冷。可是,就在这让人快产生耳鸣的死寂中,突然传来淡淡的极其飘渺的声音。 那声音时而轻柔,时而用力,就像一双手,抚摸着两人轻扬的长发,轻拽着两人微摆的衣袍,有意无意地勾起手指,指引着他们虔诚的跟随。 看见的,熄灭乐。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給年华。 彼岸,沒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那歌声,阴柔的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冰冷,空荡的回音将气氛烘托的妖娆十足,捉摸不定的源头完美地变化着角度,让人捉摸不定。这声音,就像一缕冤魂的挽唱,飘荡在离恨 天外,久久不能超脱,让人的心,异常的平静,异常的迷茫。 这声音,让洛琴心中顿感惊异:为何,这歌声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但却如何都忆不起来。 无伤并未注意到洛琴的异样,仍警惕地环视周围,左手按住腰际。 突然,浓郁的香气像浪一样从四面涌来,围住洛琴与无伤,不停地在周围飞翔,只见空中,无数血色的花瓣围绕着一团空气盘旋,无形中,一个人影逐渐由淡雾化成实体出现在成群花瓣围绕的中央。 歌声不知不觉飘淡在风中消失不见,诡异的红色花瓣也无影无踪,只剩空气中漂浮的香气。云淡,月明,黑暗像潮水般从歌声的主人身上褪去,一位身着火红衣裙的女子,赫 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妖艳! 这两个字远远不能够形容眼前的女子,微闪的双眸震慑着惊人的冷艳,微翘的嘴唇暗含着危险的诱惑,那一嗔一笑,颠倒众生,那一举一动,迷醉万物,修长到腿部的乌发随风飘舞,叮当的鸡血石耳环闪烁着妩媚的妖红,那惊世骇俗的容颜,怎么可能属于深闺中娇弱胆怯的粉黛?那凄艳鬼魅的神情,怎么可能来自銮殿中喏诺唯唯的红颜?大胆的张扬,就像那本身热烈的鲜红,毫不畏惧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毫不在乎地接受着各种含义的目光。就像,就像一种花,疯狂地绽放着无尽奢侈的美丽,贪婪地释放着无限豪华的青春,漫天地铺满,延伸到视野的最深处,心海的尽头。哪怕无人欣赏,也要尽情地迸发举世无双的妖娆。 那种花的名字,就叫曼珠沙华,又被称作——彼岸花。 她的美,与雪笛儿恰巧截然相反,是完全的颠覆。强烈,冲击,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吸引,这是一种罪过。 女子的眼中是裸露的高傲和不羁,她打量着无伤,冷冷一笑:“主子下了大手笔,看来也算是值了。” 话音刚落,洛琴从无伤身后闪出,他迷茫地望着眼前这位充满恐怖气息的女子,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而此时,女子也同时将视线移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洛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约而同地触碰上时,女子眼中突然失了神。 极度的惊愕像暴雨一样席卷女子勾魂摄魄的容颜,那是一种万万没有料到的惊讶,来不及任何演示,更不是虚假的伪装,那是真真切切的错愕。女子的目光就像钉在洛琴身上一般寸步难移。无伤察觉到女子的异样,他回过头,却见洛琴一脸的疑惑迷茫。 “你见过她?”无伤低声问。 “没有,但感觉很奇怪。”洛琴皱眉答道。不错,听到那幽异的歌声时,不知怎的,身体中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像被指引般欲从体内渗出,要不是洛琴心慌之下急念定魂咒,可能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早就被抽干了。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两人闻声立即回过神一起望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咬着水润的唇际,眼中的高傲早已无影无踪,令人惊讶的是,乌亮的双眸中却是无尽的痴怨,不清的哀伤,像飘带般紧紧束缚住洛琴的回忆,那眼中似有晶莹的液体翻滚,似含露的花蕊,凄婉夺目。 “姑娘,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在下与朋友有急事,在此别过,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洛琴浑身都不舒服,身体中的血液叫嚣着急欲喷出,叫他哪有余力跟这女子月下谈心,所以急忙欠身拜了一下,想尽快抽身。 只可惜红颜有意,君子无情,让人丧失神智的美并没有对洛琴有什么蛊惑心灵的作用,相反,洛琴却没有丝毫感觉,连他自己都奇怪,难不成自己风流成性的脾气因自己跟着无伤而入了土? 女子眼中顿时充满强烈的不甘和羞恨,以前那些凡夫俗子见到自己巴不得找话谈话扯点关系,肮脏的让她差点不顾主人的命令杀了那帮龌龊的高官巨贾,就因为她嗜血暴戾,不到万不得已,主人是不会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如今,自己主动示意,却生生的被无情拒绝,亏自己还念着他,他到好,把自己忘得流干净,叫她怎能不恼。 第三十六章 “你装什么,当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见到我却不敢说认识我,亏你是个男人。”女子启红唇,瞪明目,刹那间风卷梨花,杀气腾腾。 无伤也有些不解,这女子看来一定认识洛琴,可洛琴貌似也不是装的,时间紧迫,还不知雪笛儿的下落,看来只好让洛琴收拾一下局面,自己走为上策。想了一番,又仔细斟酌了几次,终于下定决心,毫不拖拉的附耳上前悄声道:“洛琴兄,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的风流史在下实在无能为力,时间紧急,我先走一步,你收拾完残局找我就是,找不到就回客栈。”说罢,急施轻功,瞬间便已隐了踪迹。 “啊?”洛琴万万没想到无伤竟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忙回头急欲阻止,可惜无伤的武功早已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待他回过身,后面早已空荡荡了。“这莫非是跟我学的?”洛琴苦笑着摇了摇头。 女子没有丝毫要追无伤的样子,“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无伤的命,我要定了。而你,你给我站住!”女子还未说完,却见洛琴转身跳下房顶,自己也来不及阻止了,只能怒火中烧地追上去。 雪笛儿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吃着汁鲜肉嫩的果子,泪瞳把她的长发梳成两个又高又长的辫子束在头的两侧,使雪笛儿看上去像个可爱的奉宝童子。这时,不远处听到不紧不慢 的脚步声,雪笛儿停下来望向庭外,只见无痕悠哉地掀开垂帘冲雪笛儿一笑,雪笛儿瞪了他一眼,然后便把他当做空气不予理睬,转过头去和泪瞳说话。 无痕望了望抬起头的泪瞳,将眼神往旁瞟了一下,泪瞳示意地点点头,缓缓站起身低下头望向睁着有些疑惑的大眼睛的雪笛儿:“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你的房间。”雪笛儿 有些沮丧地站了起来,整理了几下衣裙,心里却嘀咕着:“等我把这该死的银镯子弄掉之后一定要你好看。”满腹牢骚后又偷眼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无痕察言观色,见他仍旧翘着嘴 角望着她。 这时,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婉的笛声,雪笛儿心里一紧,忙抬起头仔细聆听。那笛声在凄楚地召唤着什么,婉婉动听,曲折悠扬,似在呼唤,呼唤着吹笛人视如己命的东西。无痕听着笛声,微微侧过头,刹那间,那悠闲的神情荡然无存,微皱的眉下云绕着冷酷的气息,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将温暖褪的一干二净,他浑身充满了冰冷的杀气,使得他整个人弥漫在一种黑色的美中,他转过头,轻轻道:“木子、叶子,看情势做定断,下去吧。”“是!”黑暗中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握拳低声答道,而这一切都没有让沉醉在笛声中的雪笛儿发觉到。 “你认识这吹笛人?”无痕冷冷地问道,雪笛儿望着天空,根本就未理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根本没有听见。她清楚地知道,那吹笛之人就是无伤。“他在找我,可我怎么能让他知道呢?就算他救了我,这银镯子又怎样解呢?无痕这个人不简单,他极有可能知道无伤这个人,甚至无上神咒,若是他知道我与无伤的关系,一定对无伤极为不利。”雪 笛儿正绞着脑汁寻思着,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大吃一惊,忙回过神,却见无痕站在她面前,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寒冷的气息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你认识吹笛 子的人?”充满霸气的质问使雪笛儿脑海中瞬间闪过无伤的身影。“怪不得这么熟悉,原来真的与无伤有几分相似。”雪笛儿马上掩饰住自己刚才的失神,故作惊讶地道:“我怎 么认识?只是懂些音律罢了,你松开手,很痛的。” “那就好,你最好不要骗我。”无痕松开手甩了一下袖子背过身去。“这人真是有毛病。”雪笛儿愤愤地瞪了无痕的背影一下,接着又因自己差点漏了破绽而唏嘘不已,泪瞳 轻轻扯动了雪笛儿的袖子一下,雪笛儿叹了口气,扬着头从无痕身边擦身而过。 “泪瞳,你要和我一块儿睡吗?”雪笛儿好奇地望着收拾床铺的泪瞳。泪瞳转过头笑了笑:“傻丫头,怎么可能,我在这你不害怕?”雪笛儿愣愣地摇头:“有什么好怕的, 你心地那么好,怎么会害我?”泪瞳无声地笑了笑,她倒没想到雪笛儿会这样回答,一般人会更害怕她这张脸吧。谁会让这么恐怖的人半夜呆在自己身边呢?就连孩童都不敢靠近 她,而这个小女孩,不但不怕她,还与她那么亲近,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啊。 “床已经收拾好了。你就睡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行,我就在隔壁。”泪瞳走过来抚摸着雪笛儿的长发道。雪笛儿笑了笑点点头。泪瞳站起身走到门外将门阖上,雪 笛儿望着窗外消失的人影,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色浓浓,但某个人却全无睡意。笛声清丽婉转。仿佛在召唤贪玩未归家的孩子,在整个夜空柔柔的回荡。不是责骂,不是焦躁,只是耐心地呼唤,执着的寻觅。无伤闭上眼 ,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灵活地在玄青的笛子上游走,美妙的乐律从他的指尖流出。突然,笛声刹那间停止,如寒冰断水般余音尚在。他睁开眼,嘴角抹上一缕淡淡的冷笑:“我在 找人,没想到竟招来两位不速之客。” 木子与叶子无声地闪了出来,心中略有惊讶:主人让我们小心果然不假,此人笛声中功力十足,深不可测,浑身杀气时而无影时而骤升,不是好对付的主。 无伤冷冷瞥了一眼身着黑色劲装的两个人,转过身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们最好在我眼前消失,耽误了在下,可别怪在下出手不留情面。”叶子、木子心中更是诧异,没想到光线如此微弱自己的身手又无声无息的条件下,此人经能识破自己是女儿身,但主人交代的事怎能未出师就败下阵来。“大胆狂徒,如此目中无人,难怪我家主人要杀你,我们找了你好久,也多亏了你的笛声才没让你在我们眼皮底下溜走,看鞭!”叶子恼羞成怒,袖中应声飞出一根乌黑柔韧的长鞭。 第三十七章 一声娇喝,便听“嗖”的一声,无伤瞬间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轻轻侧身,“啪!”地上多出一道鞭子抽过的痕迹,随后便是数声响,无伤左躲右闪,手始终背在身后未曾展示半个招式,这明显是对叶子的漠视。木子见叶子怎样也伤不到他,便在空中凌厉地翻了一个跟头,“嗖嗖嗖”,三根银针闪着光亮从指尖飞出,直飞向无伤面门,三根针根根啐了毒液,见血封喉,无伤耳朵动了一下,伸出右手一把抓住犹如响尾蛇的长鞭往前快速迈了几步,待鞭子松弛便挥动长鞭,只见火花迸溅,三根针牢牢定在地上,整个过程只是汗水滴落在地的瞬间。 叶子抓住机会将鞭子一挥,只见无伤右手被鞭子凌厉地缠住,叶子迅速运气,此招重在运气,当气爆发的瞬间猛拽长鞭,任何被缠住手臂的人都会来不及挣脱而断掉手臂,就算有反应也只是凭第一感觉往后退,没有人会料到一个女子会有如此蛮劲的。无伤眼中冷气骤升,就在叶子心中得意刚要用力的瞬间,无伤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叶子奔来,叶子大惊,忙快速往后退去,可无伤更快,周围淡淡尘土飞扬,无伤白色的衣裳异常显眼,他每一步都将地踩的实实,毫无摇晃之感。木子见叶子处在被动,忙跟着叶子向后退,但速度比叶子稍慢,因为她要趁机抓住无伤来不及躲闪的最佳距离发出银针,只听衣服与风的摩擦声与三人凌乱的脚步声,木子甩出右手,又有三根银针从指尖飞出。无伤冷眼一扫,迅速运念真气,伸出左手,飘逸的长袖在空中一甩,只见那三根银针刚要沾到白袖的一刹那犹如遇到强烈的气流,急速改变方向,向两边飞去。 “当当当!”银针不是定在树上就是定在门上,只见那树伤处骤然变黑,可见毒性之烈。木子恨的咬紧牙,连续发针,无伤仍运真气,拨开空中滚动气流用力使出一掌,只见强劲真气穿过银针直袭向木子,说时迟那时快,木子来不及躲闪,口中猛一呕,少许鲜血透过蒙面的黑布溅落在地,而那拨银针也早已因混乱的气流乱射无影。叶子心中一乱,望向木子,木子大喊“看前面!”叶子忙转过头,无伤早已近在咫尺,左手握拳在叶子的肩上一震,“啊!”叶子痛的忍不住喊了出来,与木子重重摔倒在地。无伤将右手一抖,长鞭软弱无力的掉在地上,像被打晕了的凶戾蟒蛇,贴在地上再无杀气。 洛琴在房顶上稳施轻功,灵活地穿梭在坑洼的鱼鳞瓦顶间,那妖艳的红衣女子穷追不舍,目中闪着无尽羞恼,突然,那女子猛然拂袖,只见火红的长绸从袖口飞出直奔洛琴,“糟糕!”洛琴心念不妙,只见那红绸早已缠住洛琴的一只靴子,洛琴来不及刹闸,重重摔了一跤。女子“哼”地冷笑一声,又甩出一束红绸,洛琴顿感呼吸困难,原来那柔韧无骨的绸子早已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女子冷笑着。 洛琴皱了下眉,立刻用双臂支撑身体坐了起来,蓦然回头,飞舞的青丝在他眼前如烟如霞,异样的清香扑鼻而来,他有些眩晕,无力的摇了摇头,只见满眼的火红,女子已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就像上次一样,你仍是无情的离开。”女子的脸突然靠近,湿润的气息如蝶翼般轻扑洛琴的脸颊,她明亮的双眸中闪着妖艳凄美的神色,更让人难抑呼吸的是她的双眸竟然是翻滚的血色,洛琴的气息变得很不稳定。他不自然的扭过头瞅向别处:“姑娘定是认错人了,在下真的没见过姑娘。” “那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跑?”女子哀怨的声音被不甘心的恨意代替,她死死盯着洛琴游离的双眼,紧紧追问,两人的姿势变得极其暧昧。 洛琴听了此话心中也漏跳了一拍,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一闻到那香气,一听到那歌声,一见那火红的衣裙便浑身不舒服,一种恐惧便会随之油然而生。 女子盯着洛琴苍白的脸颊,眼中淡淡缭绕着哀伤的水汽,与刚才的骄横跋扈截然相反:“你明知道我那么爱你,你还狠狠伤了我的心,除了你,天下任何男人都不会让我流连,你,真的是我在这世间的唯一思念。” 洛琴倏地睁大清澈的双眼,他从未听过有女子这样大胆的向他表白,使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又是一阵恶心的眩晕,女子急忙抱紧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拥入怀中,模糊中,他轻轻推拒了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雪笛儿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望向窗外,眼中满是不安:“怎么办?我的无故失踪,无伤和洛琴是不是会心急如焚?他们一定急死了,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他们既不能帮我解开咒束,反而还会暴露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报个平安才是。” 心中想罢,便伸手在蜡烛上轻轻一捻,昏黄的烛光将整个屋子照的朦朦胧胧,她望了望桌子,什么也没有,又向四周望了望,有摆着花瓶的柜子,有整齐的床铺,就是没有纸和笔砚。她皱了皱眉头,撅起樱桃般的小嘴:“无痕这个混蛋,屋子里竟是些劳而无用的东西。”气归气,她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推开镂空的门板,伸出小脑袋东瞅瞅西瞧瞧,“好像阁台有笔砚。”她自语道。 轻轻关上房门,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她蹑手蹑脚地穿过幽幽的庭院,含笑的花苞在晚风中悠闲地颤着。漫天的纱帘随风起舞,像婀娜的舞姬摆着丝裙,姿态妖娆。雪笛儿现在看上去只是个稚嫩的孩童,所以她毫不费力地躲在高出地面的阁台的下面,想先听听动静。果然,阁台中有细细碎碎的人语声。“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她嘀咕着道。 “啊!”一声娇嫩的痛呼声从层层纱帘中飘到雪笛儿的耳朵。“主公!”那是女子恳求的声音。 “不要说话!”是男子冰冷的命令。 “主公,是我不好,掉以轻心,请不要怪罪我妹妹!” 雪笛儿眼睛骨碌一转,悄悄地从阁台下面钻出来,慢慢地弯着腰移到一个大红柱子后,偷眼一望,迷蒙的纱帘中,只见一位女子赤裸着半个身子摊在男子的怀中,女子背对着雪笛儿,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无痕。“真是罪过罪过。”雪笛儿忙闭上眼靠在红柱上,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男女欢爱的丁点场面,刚才那一眼,足让她那不禁折腾的心脏以高速度跳动起来。 “什么人?”无痕厉声喝道。 雪笛儿心中一惊,只听“呼”的一声,她蓦然睁开双眼,眼前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位黑衣女子。那女子伸手抓住雪笛儿的衣领,一脚踏了一下阁台的边缘,纵身飞入殿中,将叫嚷的雪笛儿毫不留情地掷到无痕的面前,由于惯性,雪笛儿直接“跐溜”一声滑到无痕脚下。 “完了!”雪笛儿心叫不好,忙站起身:“那个,我梦游啊。”说罢急忙闭上眼伸着两个小胳膊掉转方向便想溜,无奈,身后的女子一把抓住她。 “咦?我怎么在这?”雪笛儿故作惊醒状,还想将这个蹩脚的理由装下去。 “别装了,这么晚怎么还到处乱跑?”无痕冷冷地质问,雪笛儿只觉得从头到脚一哆嗦。“那个,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你也知道,我住在竹林中住惯了,冷丁换成了床不习惯,哈哈,那个,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无痕冷笑着问道,雪笛儿见后面没有退路不禁心中咒骂:“这个变态,很喜欢让人看到自己享鱼水之欢是不是?”她赌气似的回头,不由得愣住了。 那女子斯文地整理衣服,雪笛儿分明看到她肩上有淡黑色的印记,那是搏斗的伤痕,女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雪笛儿低下头看去,地上还有一些血痕。“原来你在为她疗伤?”雪笛儿不由地脱口而出。女子恭敬地退到刚才擒住雪笛儿的那位黑衣女子身边。“叶子轻敌,自知有错,望少主惩罚。” 无痕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袖子,轻轻抬眼:“这不是你们的错,那人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我早料到你们会败下阵来,所以才叫你们看情形而定,只是没想到你们的脑袋仍是不怎么灵光,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复命。”他望了望一脸疑惑的雪笛儿,又接着道:“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将衣服烧了,退下吧。”说罢摆了一下手。 木子、叶子互相望了望,便拱了下手,退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雪笛儿见现在只剩下自己与无痕两个人,心中好不尴尬,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讪讪地笑着:“那个,没事了,我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慢着。”身后那讨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谁说没有事?既然你都看到了,也就脱不了干系,过来把血擦干净。”雪笛儿诧异地回过头,见无痕一面半斜着身子,一面用手 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雪笛儿前后瞅了瞅,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和我说话?” 无痕将一只手拄着侧脸,慵懒地说道:“那你认为我在与谁说话?” 雪笛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无奈地摇摇头,像个教书先生似的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谁叫你掌握生杀大权,我这三千年的道行算是栽在你那破镯子上了。”嘀咕完,便乖 乖地拾起抹布。 面对这么一个奇异的小大人,无痕轻轻一笑,便别过头不再理会。 许久,整个寂静的阁台除了轻微的抹布声再无动静,雪笛儿却渐渐放慢动作,因为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不说被猎狗吓得半死,光是左右顾忌说话谨慎已够她受的了,只见她 眼前变得朦朦胧胧,脑袋的思路也跟不上了,“咚!”身子轻轻一栽,大头朝下直接以俯冲的姿势撞到了地上。“啊!”雪笛儿惊醒过来,忙捂着头坐了起来。 无痕正出神的望向庭外。听到这声响急忙回过头来,只见他的嘴角闪瞬间翘起,一瞬的笑容扼杀在萌芽中。他忽地抬起头,只见泪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面前,只是脸上蒙着 纱。“对不起,少主,我没有看好她,给您添麻烦了。”无痕摇了摇头,转过脸对着雪笛儿:“下次不要大头朝下摔,记住了么?”雪笛儿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下次我屁股着地 行了吧。” 已是月暗星稀,浓夜渐淡,摩挲走,是风捻着耳边的发髻,轻沙漫,是嫩柳拂过忽闪的睫毛。那一袭红衣裙袖铺在昏迷的洛琴周围,仿佛那血色在努力慢慢渗入洛琴苍白的脸 颊。 女子将洛琴的头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仍很稀疏的柳枝将无力的月光剪得破碎斑驳,洒在树下两人的身上。 “佛琴子,你记得吗?你我第一次相遇时,漫天是怒放的彼岸花,像火一样,我置身在这烈火之中,你微笑着摇摇头,走到我面前。我低下头,诧异地发现你经过的地方,彼 岸花都变成了白色。”女子用纤长的手指滑过洛琴的下巴,乌亮的头发垂在洛琴脸旁、肩上,像水中辗转的似浓似淡的一缕墨。“你说:姑娘,这红可难看的很,配不上姑娘的美 貌。我当时可是气恼的厉害,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你撕碎,用你的血祭奠我的彼岸花,可你接着说,这红是由千万个不同人的血泼溅成的,红的不均不匀,又是什么成分都有,甚至 还有狗血鸡血,难为了这成片的彼岸花,还不如变回白色。”女子轻轻一笑,讲到这,她蓦然望向天空,血色的双眸映着不属于人间的色彩:“可是我不能没有鲜血啊,否则我会 像那腐朽的尸骨,最终逃不过支离破碎灰飞烟灭,我的鲜血已被那三通河吸干了。”她干笑了两声,接着自语道:“也就这时,你才肯枕在我的双腿上,你们这些所谓的佛子,竟 是不懂情,你告诉我你只有大爱大恨,没有儿女私情,可我偏不信,当时没少捉弄你。”女子说罢将一根手指轻轻用嘴含住,使劲一咬,鲜艳的红色就像妖艳张扬的彼岸花,从指 尖蔓延下来。她将指上的鲜血滴在洛琴惨白的嘴唇上,神奇的是,那几滴血竟无声地渗入洛琴的嘴唇,使洛琴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红晕。“我还是靠不近你啊,若是再这样,你 的血会被我吸干的吧。”女子嫣然一丝苦笑,恋恋地望了望洛琴渐渐红润的脸颊,将他的头轻轻从腿上放下。 此时,鸡鸣破晓,东方已是一片白,洛琴身边早已不见了那袭红衣,只有一朵彼岸花,静静躺在洛琴的胸口,时而因微风的扫过而轻颤几下。 渐渐,街上有了走动,先是三三两两,几辗马车,然后是越来越频繁的过往,以及从地上渐渐传至街巷上空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的脚步声。 洛琴瞬间睁开了双眼,像是从惊吓中苏醒的狸猫,他“腾”的一声坐了起来,胸前的彼岸花“窣”地掉到了地上。他皱着眉头将手捂住胸口,呼吸略有些粗,随后长长吐了一 口气。而身旁的那朵彼岸花,瞬间被气流碾碎,四散在尘土中,而这一幕并未映入洛琴疲惫的眼角。他的眼前,梦中的景象依稀残存,他无力地闭上眼甩了甩脑袋,现实的景物逐 渐清晰,洗去了水雾,一切变得光亮,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碎土,抚平衣上的褶皱,昨天的记忆随着他不定的脚步逐渐完整,错过街上的人群,洛琴握了握身上熟睡的冷剑, 向客栈走去。 客栈里,人声鼎沸,有些聒噪,洛琴无心理会,径直向楼上走去。 “这位客官,麻烦你留步。”洛琴闻声回头,见是店家小二。“嘿嘿,客官,那马厩里有匹通体黑马,不知是不是您的。”洛琴有些疑惑,随即点点头。“那太好了,您快去 看看吧,可不得了了。”小二脸上有些难色,将手中的毛巾甩到肩上,侧过身道。洛琴听罢急忙向马厩走去。 穿过一层人群,洛琴来到马厩前面,只见马厩已经倒塌,几匹被牵出的马有些焦躁不安地刨着土,身上有些轻伤。烈炎被马厩房顶的数根圆木死死地压在,外面只露出一动不 动的尾巴,看不出死活。众人正忙着移开木头。洛琴见状大惊:怎么好生如此事端。边想着边跨过残垣断木,不顾那尖利的碎片残渣,将压在烈炎身上的木头一点一点的搬开。只 听底下劈啪作响,“轰”的一声,破烂的架子像有了生命般开始晃动、上升,众人大惊,忙一起向后退,嘈杂的摔声喊声中,那抹熟悉的黑色毅然嘶鸣着挣扎站起,它双眼通红, 喘着粗气,铿锵的铁蹄毫不留情地踏碎刚才自不量力压在它身上的架子,旁边那几匹马惊叫着想挣脱绳索远远跑开,被缓过神的马夫生生勒住。 烈炎怒视着周围的人,刚要发作,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它那两个竖起的耳朵夹着它的头使劲往下拉。刹那间,一双凌波的双眸倒映在它睁得大大的瞳孔中。 雪白的头发飞掠过烈炎的睫毛,洛琴定定地望着它,眼里没有平时的温柔与不羁,而是逼视,是那种绝对严肃的直视,毫无商讨可言,使得平日焦躁难驯的烈炎此时也傻傻地 愣在那里。“我知道这倒塌的木架是你干的。”洛琴的声音突然没了温度。原来,烈炎本不是普通的马,它感觉敏锐,早就嗅不到雪笛儿身上散发的似妖似仙的气息,本来拥有神 力的它,加上脾气本就暴躁,那架子哪经得起它的折腾。现在这片混乱,无疑拜它所赐。 洛琴的声音低的使人们误认为他正在观察询问心爱之马的伤势。“找不到雪笛儿我也很担心,现在无伤也不知上哪里去了,他已经找到了雪笛儿也说不定,你要是再添乱,把 我们弄得众人皆知,别说我把你打回地狱老家,就是雪笛儿也救不了你。”烈炎呆在那里,气也逐渐变匀。它眨了眨眼睛,竟真的没再发作,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众人此时也惊异 万分:这可真是奇了,那么重的木头倒下来压了个正着,那马别说是骨折,就是皮毛也没擦伤一点。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也没多想,只是认为没事了比什么都好,也就没再深究。 洛琴松开手,转过身子,众人见状也均放下心,除了收拾残局的人,其余的见自己的马、货物没什么损失,也伴行着回店了。洛琴长长舒了一口气,见周围清了人,烈炎也牵到 另一处与别的马匹安顿下来,竟低下头调皮地一笑:没想到刚才那恐吓还真管用。想到这,他猛拍了一下脑袋:“正事还没办呢!”说罢,叹息着摇了摇头,向客栈走去。 第三十九章 “全靠你了,以前都没有出过错,这个时侯千万不要发生什么状况啊。”洛琴靠在窗棂旁轻声自语。 一只半灰的鸽子卧在洛琴微拢的手掌中,时而转过头,瞪着乌亮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叫声。洛琴纤长的手指撩拨着鸽子脖子上的一撮灰毛,倏地将它向空中抛去。 感觉,一阵风从耳梢拂过。洛琴转过身,无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还没有找到?”洛琴不自觉地向无伤身后扫了一眼,眼神滑过地面,又飞向天空。 “没有。” 两人无声,各怀心事,皆归于沉默,只留窗旁雀鸣。 雪笛儿百无聊赖,仍是坐在阁台边缘。只见她嘴里叼着一根草杆,时不时用尖尖的犬牙咬两下,玩味地看着树上叽叽喳喳的两只鸟。 “请问,你们是从幻竹林来的么?”突然的人声打断了吵得火热的鸟儿,它们停下来一起望向坐在下面仰着头的雪笛儿。 “她是在跟我们说话的么?”黄鸟问。 “你晕菜啦,她怎么能跟我们说话?”黑鸟答。 “我就是在跟你们说话啊,刚才你们分明在说幻竹林哩,不许骗我。”雪笛儿挑了挑眉,将嘴里的草杆吐了出来。 话音刚落,两只鸟像石头那样蹲在那里,半天没了声响。 “怪不得,脑袋上长着白色耳朵的怪物,应该不是人类的小孩。”黑鸟大喊。 雪笛儿嘴角不禁抽动:这个形容词也太那个了。人类虽是万物之灵,却是肉眼凡胎,只有道行高深的人和动物才能识别妖仙的本体,这就是为什么这两只鸟能一眼看出雪笛儿不是人。 “别转移话题,你们是不是幻竹林来的?”雪笛儿歪着头问。 “是啊。”黄鸟答道。“你要干什么?” “闻木,你们听过没有,它好吗?”雪笛儿站起身,急忙问。 两只鸟面面相觑。“闻木?”黑鸟愣了一下。“它很不好,不知谁说的,掌管幻竹林的神不见了,不要这片地了。”黑鸟低下头。 “闻木不在幻竹林里,它在山的另一面,总受到人类的打扰,当地人信奉它是神灵,可刚来的新任知县,说什么要拿闻木盖房子,吵得沸沸嚷嚷,要砍要拔的,先是我们的同伴一起飞下来啄那些伤害闻木的人,可人类真是太狡猾了,用网张捕我们,闻木坚决叫我们走,我们抵不过,死的死伤的伤,一部分像我们这样的飞到这里来了。”黄鸟哀鸣着,颤抖的身躯抖了抖尾羽。 晶亮的瞳孔映着两只低落的鸟儿,雪笛儿睁着双眼愣在那里,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几千年来,她一直看守着幻竹林整片林海,那是远离人世的地方,不受外界打扰,时而有归隐山林的智者、游山玩水的谪仙路过此地,但总体上相安无事,如今,她舍弃了它,为了一些琢磨不透的东西只身来到人间,是劫,还是缘?是对,还是错?她真的想不明白。一声叹气,她抿了抿嘴,顺手将头上的串珠揪下来一颗,那是一颗通体红润的种子。 “你们把这颗种子埋到距闻木十里的地方,要等到人都散去了才行,这或许能帮闻木逃过一劫。”雪笛儿摊开小手,伸向树上的两只鸟儿。 “这是什么?”黑鸟落到雪笛儿手上,望着这颗种子。 “这是幻竹的种子,种上它就能长出一大片幻竹,那个地方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了。”雪笛儿微笑着说道。 “你怎么会有——啊,你就是幻竹林的守护神!”黄鸟兴奋地叫嚷着。 “你是幻竹林的守护神?”黑鸟惊讶地歪着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走?那不好吗?” “我在修行,你们不懂。”雪笛儿仰着头认真地说道。 “雪笛儿。”雪笛儿闻声望去,那飘逸似血的碎花图案,不是别人,正是泪瞳。雪笛儿见黑鸟将种子叼起,便轻轻说了声“去吧”,那两只鸟便急匆匆地飞向苍穹。 泪瞳做到雪笛儿身旁,将两个茶杯放到地上。清冽的水流声吸引了雪笛儿的目光。“这是什么?”雪笛儿趴到地上,用鼻子嗅了嗅茶杯,没有热气和水雾,看上去很清凉,只有打着旋儿的水波,茶底沉淀了一根小枝。 “这是酸梅汤,很好喝,又解暑。你尝尝吧。”泪瞳微笑着,虽然看上去更狰狞了些。雪笛儿却觉得她变的更温柔了,她伸出带着银镯的小手,托起茶杯“滋滋”地喝了起来。 “嗯,又酸又甜,好喝。没想到人类还真会享受。”雪笛儿迷上双眼,像个三代元老似的品了起来。“对了,你家主人呢?今天一天都没见过他影子。啊,今天是纸绘灯节,趁他不在,我们出去吧。”雪笛儿突然放下杯子,兴冲冲地扑到泪瞳的面前。泪瞳定了定:“主人出去办点事,他的私事我无权过问的。他的脾气不小,被知道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无奈地笑了笑。雪笛儿本想借这个机会或许能碰上无伤,见被拒绝,便像泄气的皮球,蹲在角落不出声,神色有些哀怨。 第四十章 “嗖”的一声,一道绿光向天边射去,锋利、无影,直中目标。只见一道灰影应声而落,恰巧落入一人张开的手掌。 半灰的鸽子!它已羽毛凌乱,眼神慌张。“叮--”那到绿光飞旋回来,正好定在前方伏在地上的一根枯木上,拭睛一看,竟是一片绿叶。“铮铮”之声仍萦绕不绝。那是需要多深的内力,才能将这柔嫩无骨的叶子变得如暗器般锋利逼人。 无伤将鸽子腿上的纸条抽出,用指将其平展,见白纸上一竖行隽秀的笔体:无伤仍在连家镇,情况有变,又今日为玉妃娘娘的忌日,需停留几日,到时再复。 无伤眯上双眼望向鸽子刚才正飞的方向,略思了几秒,顺手将纸条重新卷好绑在鸽子腿上,又将其重新抛到天空。那鸽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毫不犹豫地使劲扑打着翅膀,向无伤远眺的方向飞去。 绿叶苍簇,交织偎依,一只白色的蝴蝶点在花蕊中,翅膀一张一翕。马蹄铃的花瓣尖上一滴丰满的露珠轻轻震落,惹得细长的绿茎摇摇轻颤。 在这无语的新鲜生命围绕中,却有一处孤冢,静静地融在生命的细雨中,沐浴着夏天的美好,享受着日复一日的夕阳余辉,死亡与生在这一幕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平静美好。 一位男子,身着素衣,领口、衣袖均镶着墨色纱边,其余则是一片雪白,浑身从骨子里透着闲雅庄重,静静地立在坟前,望着没有文字的石碑。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少主无痕。 “你好吗?”温柔悲伤的声音扣着惘然的琴弦,悠扬地奏响在这与世隔绝的静谧中。那闪亮的双眸,闪烁着淡淡的哀愁,似那水滤过的琥珀,清澈滑润。无痕抬起手,拭去无字碑上的几片落叶,摩挲着粗糙的石碑,嘴唇轻轻颤抖了几下。“今天是你的忌日,我特地从京城来到此地,为的是能在今天亲自拜祭。我这个样子,你应该放心了吧。”无痕仍是淡淡地叙说,神态中竟有一丝珍贵的安恬。一句终了,已是黄昏。突然,他的神色中升起一片寒意,似白霜般湿润了瞳孔。“彼岸骸,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无痕侧过身,不知在与谁吩咐,只听耳边飘进简短的答复:“知道了。”无痕深吸一口气,望向眼前的无字碑:“母后,原谅我。”说罢,他最后望了一眼,便背过手像林子深处走去。 突然,孤冢的周围突然发出破土的声音,压过野草,悄悄地蔓延,挣扎着涌向天际,互相倾轧缠绕,不停地求索。 烈火般无数的彼岸花,漫天盖地,将那明绿的景色换了个色调,满眼的鲜红,在残阳中让人仿佛感觉自己踏上了黄泉忘忧路,它们依附在任何可以依附的地方,红色卷曲的花瓣,细长无叶的嫩茎,它们张着笑脸,在孤冢的周围织出华丽的地毯,强烈的冲击,让任何人望见了都会不禁发出出自内心的惊叹。 不错,它们在等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花开花落,悄无声息,一切是那么自然。突然,远处的脚步声使所有的花朵轻颤了一下,它们悄悄转向声音的源头,一袭白色的身影渐渐渗入它们的眼帘。随风飘散的长发,像寒剑一样冰冷的眼神,那是上官无伤的气息,充满着危险,却与无痕一样——是那样的孤独。 涌入眼睛的红色使无伤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拂开衣襟,坐在墓碑旁,瞥了一眼一朵伸出的彼岸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酒袋,将其飘飘扬扬洒了一些在墓碑旁。顿时,沁兰的香气萦绕在墓碑周围,久不散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彼岸花散发出的气息。 “娘,无伤不孝,好久都没有来看您。”无伤的双眼是透骨的柔情,丝丝滑滑渗入空气。“以前,我一直都不敢来见你,不是不想面对你。而是不能面对我自己。现在,我终于能敞开心扉了,这要感谢一个人。”无伤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将肩靠在墓碑上,就仿佛靠在一位微笑的女子身上一般。“可是她突然消失了,我寻不到她的任何迹象。无上神咒查不到与我有关的任何人,我看不透她的命运,这让我很担心。”无伤偎依在墓碑上,一只鸟落在墓碑上,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天空已经褪下了淡蓝,繁星点点,最后一抹余光消失在地平线。“她说她要看纸绘灯节,看来我不能实现她的愿望了。你知道吗,娘?无论怎样,她都是快乐的,无论是什么惨境,她都乐观地坚强走下去,我不希望她的微笑遭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蹂躏。我把她带出了与世隔绝的幻竹林,带出了宁静安恬的若明城,前方危机四伏,我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无伤顿了顿,眼中是那样祥和,整个人就像流水一样,连话语都是那样温柔。嘴里仍喃喃着,回味着她的一颦一笑。 “噢,忘了说,她叫雪笛儿。” 突然,墓碑上的那只鸟振翅飞向深夜的天空,无伤刚才的似水柔情顿时消散,换上的仍是冷血的双眸,在黑夜中熠熠发亮,他低声冷喝:“谁?” “哎,刚才那个多情郎君到哪去了?”前方,团团花瓣围绕出,赫然出现了一红衣女子,她火红的眸子中是嗜血的杀意,周围顿时飘逸着淡淡的奇异香味,若有若无,像月下薄雾,纱般轻袅。 “又是你,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碰头的理由。”无伤有些不耐烦,将手摩挲在腰间,手中寒气在月下时隐时现。 “可是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不是么?小女子名叫彼岸骸,无伤公子,以后还望多多指教。”话音刚落,只见无数猩红的绸缎向无伤飞来,无伤眼神一动,整个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这是极上乘的瞬间移动,无声无息,红色的绸子扑了个空,将无伤刚才的位置上一簇旺盛的彼岸花击的粉碎,漫天忽地扬起火红花瓣的残骸,像血雨般洒满草地,而孤冢却安然无损。无伤抽出腰间的寒“泣”,以极快的速度向彼岸骸发出霸道的进攻,彼岸骸气息沉稳,微微一笑,甩动红绸完全避开无伤凌厉的剑气,无伤心中有一丝小小的波动:此人招式奇怪,却没有丝毫破绽,又不似人间人,到底来自何方? “和我过招三心二意可不好哦!”彼岸骸魅惑的声音响起,同时又抽出数条红绸,像彼岸花瓣一样绽放、卷曲,竟缠住了无伤手中的“泣”,然后使劲一拧,无伤的剑经拧成螺旋状。无伤冷笑一声,松开手,剑瞬间回旋正常,飞向彼岸骸。彼岸骸神色微动,在剑飞来的一瞬向后灵活地弯腰,其柔韧度让人惊叹。剑飞过去后又倏地回转方向,继续向彼岸骸飞来。骸见机扯断红绸跳向空中,无伤顺着剑势一手抓住剑柄,就在握住剑柄时,无数的红绸从地底崛起,缠住无伤的四肢。彼岸骸在空中,周围是围绕盘旋的彼岸花瓣。她妖艳的一笑,仿佛看着一只受困于蛛网上的蝴蝶:“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以柔克刚,你不会不懂吧,越是挣扎,缠的就越紧,到时你动都动不了了。你的血看上去很美味,不知有没有他的味道。”彼岸骸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失落,又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血色的眸子中是野兽嗜血的渴望和快意。 “说真的,我真的喜欢你的白色,因为,会把血衬得更加妖艳!”销骨的声音在无伤耳际滑过,突然,所有的红绸像有了生命般寻找他浑身的血管,疯狂地开始吸食。无伤脸上略微呈现出恶心的表情,只听他轻念咒语:“地狱之火之永不熄灭者,吾在此,听吾召唤,唤醒汝之残暴,速速前来!”火舌从无伤的剑身瞬间呼啸而出,沿向绑在无伤身上的数条红绸,以惊人的速度滑向空中的彼岸骸。彼岸骸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无伤竟能召唤地狱的三味真火,此火不是普通的水所能浇灭的,只有被附之物烧成灰烬,方能熄灭。她生气地喝道:“断!”刚才柔韧无骨的红绸应声断裂,天上飘洒着残破的红绸碎片,夹带着火苗,像流星雨般掉落下来,烧的“噼啪”作响。 微弱的火星中,饱含恨意的眸子闪烁着光亮。彼岸骸立在空中,咬了咬下唇,刚才的怒气却顷刻消失,化作蚀骨的微笑,她伸出双手,在空中缓缓拍了几下:“主子给我的礼物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人间,果然有趣的紧。上官无伤,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你的血,要给我留着哦。”余音袅袅,在诡异的月光下不绝于耳。彼岸骸的身影在再次出现的回旋花瓣中渐渐模糊,直至消失。无伤突然跪到在地,将剑插在地上,身体里的血液就在刚才差点剥离。他气息有些凌乱,一滴汗水在光洁的额头蜿蜒滑落,流到眼角。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使自己有些混乱的内力渐渐舒缓。 这个女人口口提到她的主人,会是谁? 无伤回过头,那无字碑一眼撞进视野。“莫非是他?每次无关皮痒的袭击,叫我苟延残喘不得安生么?”无伤眼中凌波一闪,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恨我恨到这步田地,我也就放心了。”无伤收起剑,风透过有些尘土的衣裳,说不出的凉快。 孤坟周围的彼岸花随着风化作猩红的烟雾,消失在空中,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初。 “娘,请恕弟弟的无礼,竟打扰了您的清净。”无伤负手而立,清辉将他有些瘦削的身影镀上一层银霜。 “不知我们能不能度过这场浩劫。” 第四十一章 雪笛儿撅着嘴,望着天空中的新月,心里真的真的是很不痛快:凭什么她要受困在此,说什么帮他办事,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她越想越气,抓起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不管疼否地就往下拽。无奈,那镯子虽是金属打造,却在撕扯时竟有种弹性的感觉,这惹得怒火中烧的雪笛儿更加兽性大发。她喘着粗气,连牙齿都用上了。整个阁台上回荡着牙齿与金属的碰撞声。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极其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连脚步声都没有,似是幽冥般霎那间升起。雪笛儿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瞪着双眼转过头,无痕站在那里,脸色出奇的苍白。“你的破镯子,要是不把它卸下去,我就拿它敲榛子!”雪笛儿伸出手,咬牙切齿的表情却使她变得更加可爱,她自己倒浑然不觉,竟认为自己的表情应该狰狞的吓到了眼前这个羸弱公子。无痕闭上眼,懒得理会,径自坐在阁台边沿,望着月亮出神。 “啊~~~”,雪笛儿气得近乎抓狂,她最讨厌别人束缚她的自由,仿佛是笼中鸟被玩弄的感觉。只见她以极快的速度窜到无痕身后,照着他的颈部就是狠劲一敲。这些招式都是无伤教她的,以防近距离攻击时伤害到自己不想伤害的人。这力道浑然不轻,无痕不禁皱了下眉头,“唔”的闷哼一声。雪笛儿顺势伸出手指,按住无痕颈部的动脉。“嗖”尖细锋利的指甲瞬间抽出,扣住无痕,使其不能动弹。 “放了我,听见没有?”雪笛儿眼中满是寒光,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竟会有如此杀招。无痕身子一僵,雪笛儿能清楚地感觉到无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空气凝聚的可怕,时间仿佛在这一秒暂停。无痕轻轻一笑,笑的凄然,笑的讽刺。雪笛儿一愣,她没想到无痕的反应让人看了是这么心痛。无痕缓缓转过头,墨色的长发有着淡雅的清香,环绕着两个人,纠结不清。他的眼中满是悲伤,映着雪笛儿愣住的表情。 “哇~~”,大片的鲜血瞬间充斥了雪笛儿的视野,腥甜的气息顿时四起,雪笛儿身上刹那间开满了的红色牡丹与簇簇梅花,白嫩的脸上也溅了不少。无痕的脸色像纸一样惨白,毫无血色,尤其是嘴唇,苍白干裂的吓人,整个人如同死灰,与以前那霸气十足的男子截然不同,现在的他,如油尽灯枯般被死亡包围。 雪笛儿是真的懵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小招式竟会造成无痕如此重创。她拼足了劲抱住摇摇欲坠的无痕,慢慢将他平放在地上,慌乱中,她的眼神凌乱的没有定力,手足无措的情境下,她突然想起泪瞳,于是,她松开无痕,起身便走。 “不要走···”无痕闭着眼喃喃地念叨,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雪笛儿的小手。“我不走,我去找泪瞳,你这个样子会死的。”雪笛儿焦急地喊道,又起身欲走。 “我···没关系的。”无痕艰难的说道,眼看没了力气。雪笛儿怕他乱动又气血上涌,忙跪下:“好好,我不走。” “你知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放你走吗?”无痕闭着双眼,呼吸略有困难,更让人担心的是,他说话的同时,丝丝血痕从他的嘴角慢慢沿下,滴到地板上。雪笛儿从兜里掏出娟帕,擦净无痕的嘴角,轻轻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和二十年前···我父皇上山打猎时···那只白狐好像。”无痕微微一笑,“那白狐救过母后和我。”无痕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雪笛儿有些惊讶,她可以感觉到那时的无痕是多么幸福,她捧起无痕安详的微笑,放在自己的腿上,希望他能舒服点。“因为哥哥的关系,我们经常受到非人生物的袭击,那次打猎就是第一次受袭的时候。”无痕的气息渐渐平稳,“母后被一片花海吸引,从马上下来,毫无戒备地走了进去。她看到一只白狐被藤蔓缠住了脚,她笑了笑,走上前将打结的藤蔓从白狐的腿上解了下来。白狐见自己解除了束缚,急忙跳到了远处。我当时还小,偎依在母后身旁,见到这样美丽的生物,当然要追上去。”无痕咳嗽了两声,雪笛儿急忙抚平他的胸口,歪着头笑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拉着母后的手追着前面的白狐。它频频回头,像是在引着我们去一个地方。其实,过后我才知道,那片花海有食人的妖魔,那白狐刚巧困在那里,被母后所救,那美丽的花海其实是无数死人的头发。母后拉着我跟在白狐的身后,天空中飘散着白色的花瓣。我清楚地记着母后无忧的笑声,那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无痕将头靠近雪笛儿的怀抱,嘴角仍挂着醉人的微笑。“白狐见我们已经完全跑出了危险的范围,便回过头跑到母亲的裙下,轻轻蹭了蹭,叫了两声便跑了。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它。”无痕顿了一下:“因为,它已被我父皇射死了。”雪笛儿浑身僵住了,她低下头,无痕的微笑分明是挂着泪的。“都是我害的它,是我想把它据为己有,任性地央求着父皇把它抓住。谁知道,它就算死,也不肯留下来,本来射去的箭是想威胁它,谁知,就这样穿透了它的脖子。”雪笛儿突然感觉到人性可怕的一面,那是强烈的占有与毁灭,那是王者特有的权术,这就是所谓自然万物的主宰吗? “我真的想补偿它,好想好想补偿它。母后总会把那山间特有的野花编成各种样子摆在它的墓前,陪它聊天。母后告诉我,天地间一草一木皆有情意,若是以后真的当了君王,也要顾惜天下苍生,因为任何生命,都不是低贱的。”雪笛儿微微阖上眼,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她的脑海,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豁然睁开双眼,吃惊地望着无痕:“你说君王?你到是谁,你母后是谁?” “呼~~”,满足的叹息声使无痕沉沉的睡去,像一个婴儿,一扫昔日的霸气和冷淡,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修长的眉毛毫无顾忌地舒展开来,恬淡的微笑,仍残留在嘴角,闪烁点点微光。这一刻,他仿佛卸掉了多年来的重负,偎依在雪笛儿的怀里,静静地吮吸着安恬的清香,像是一条受伤的天龙,少了利齿和锋爪,乖巧地躺着,只传来轻微的鼻息声。 那摊血迹,不知何时早已干涸,留下狼狈的脚印和手印,雪笛儿将无痕散在地上的凌乱长发慢慢收拢,那发丝因沾血的缘故略微发粘,雪笛儿身上的血也早已变成暗红色。她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冰蝉清辉将一切照的雪亮。外面,已是载歌载舞,与这里的宁静形成强烈的反差。 翻天覆地携手浪逐浪千杯不醉只醉月光 会心一笑不必讲对看一切都雪亮 赤手空拳心机里攻防铁臂铜墙也敢碰撞 今生不枉这一躺烈火烧出凤凰 把泪风乾这一仗心的战场 赢得漂亮一起上输也坦荡谁怕夜长 狂啸当歌相知最难忘 滚滚长江滚烫依旧在胸膛 狂啸当歌何妨 惊涛裂岸不枉 脱口成句意短却情长千杯不醉只醉月光 会心一笑不必讲对看一切都雪亮 赤手空拳心机里攻防铁臂铜墙也敢碰撞 今生不枉这一躺烈火烧出凤凰 心里交战这一仗心的战场 以战止战一起上痛快一场谁怕夜长 狂啸当歌相知最难忘 滚滚长江滚烫依旧在胸膛 狂啸当歌何妨 惊涛裂岸不枉 这一刻在何方这一杯我先乾 为你受过伤是我的勳章 多少的悲欢都尽付笑谈 今夜这月光先喝光 第四十二章 刹那间睁开的双眼,使难得安恬的氛围被毫不留情地打碎。 无痕警惕地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突然,剧烈的头痛似针尖般刺着他的神经,他只手捂住头顶,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支撑地面。微风吹过,轻纱袅袅,浑身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回忆,他向四周望去,没有一个人,他伸开两个手臂,望向自己,宽大的袖子上溅了一片血迹。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泪瞳,备水,我要洗澡。泪瞳!”寂静的长庭有些轻微的回音,却未出现一个人影。无痕轻轻摇了摇头:我吩咐过母后的忌日不想受打扰,竟忘了泪瞳不在。 车水马龙的街道,过往的人群,使奔跑的雪笛儿跌跌撞撞。她尽量避开行人,却总是撞个正着。各式各样的纸绘灯挂满了街道的两旁,家家户户的房檐,使夜晚的集市似天上的银河。可这颗心,却无法被那欢声笑语、玉盏金灯所吸引。雪笛儿好不容易趁这个机会可以碰到无伤,告诉他没事,可如今,眼花缭乱的晚市,变得高大密集的人群,使她——一个八岁小孩举步维艰。 “哎呦!”雪笛儿吃痛地摔到地上,她急忙道“对不起”急忙站起身,低着头便想穿过挡住她的人。“呦,哪来的这么俊的小妞儿!”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在雪笛儿上空响起,雪笛儿吃惊地抬头,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摇着扇子站在她面前,那脸涂得像面一样,极不自然。雪笛儿睁大了双眼:“我不认识你!”“不认识没关系,慢慢我们就认识了。嗯?”说罢,便收起扇子支起雪笛儿的下巴。男子身后高矮胖瘦不一的随从起着哄发出阵阵笑声。周围的人们见状都让出地儿来,原来这阴阳怪气的男子是这镇上一霸,谁都不敢招惹,这种人就像蟑螂一样,无论在哪,无论是什么样的镇子都会出现。雪笛儿猛地将那男子推到,转身就跑。谁知那男子倒在身后的随从身上,未完全摔倒。只听一声痛呼,雪笛儿的头发被那男子紧紧攥在手里,生生地应拽回来,疼得雪笛儿眼泪都要掉出来。 “住手!”一声厉喝使男子愣了一下,雪笛儿抬起头,泪瞳蒙着面纱站在那里,浑身颤抖。雪笛儿像是遇到了亲人般,急切地向泪瞳伸出双手。泪瞳忙奔过来一把抱住雪笛儿:“请你把手放开,你弄伤我的孩子了!”泪瞳的声音因愤怒变得颤抖,甚至有些变声,一反以前。 雪笛儿的心就在这时漏跳了一拍:“我的孩子!”泪瞳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久久回荡,久久不散,敲打着脑壁,震起千万回音。而身体的某处,暖暖的。 她抑制不住委屈孤独的泪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死死抱住泪瞳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泪瞳的肩膀。周围的人群实在看不下去了:“算了吧,大过节的,图个吉利。”“是啊,这孩子这么小,怪可怜的。”周围的劝解非但没有使男子悔过,竟更是羞愤:“妈的,那女的声音不错,估计有这孩子也差不到哪去!这一哭二闹弄得本爷一身腥。来人,掀掉她的破纱,我倒要看看这娘们长的什么样。”男子身后的爪牙舔着脸猥亵地笑着涌上前来,泪瞳紧紧抱着雪笛儿:“你们要干什么?”话音刚落,轻纱掉到了地上。“啊~~”那恶少吓的肝胆差点没裂,泪瞳几缕长发挡住了容颜,但遮不住那刻骨的丑陋,周围的人也不禁掩面。雪笛儿心疼地用袖子挡住泪瞳的脸,小声的念叨:“没关系,没关系,不要管他们。”泪瞳转过头,望向雪笛儿,轻轻地一笑,那笑容中饱含着快要溢出的感激,和款款珍贵柔情。 “快把那娘们扯开,本爷没那么多时间。”恶心的喊声再次响起,五大三粗的打手粗鲁地扯着泪瞳,雪笛儿死不松手,周围观望的人群忍不住骂了起来,却无人赶上前制止。突然,一道白影瞬间闪到雪笛儿的面前,一切似乎在雪笛儿满含泪水的眼中放慢速度。在晶莹的泪花飞溅中,墨色的长发四散飘起,衬着微笑的俊秀的脸庞,在千万盏纸绘灯为背景下变得璀璨夺目。 “无伤!”雪笛儿心中激动地大喊。眨眼的功夫,那些刚才还狗仗人势的打手已经躺在地上哭爹喊娘。那恶少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掉头连滚带爬。 这时,雪白的长发映入眼帘,洛琴邪魅的笑脸赫然又出现在恶少的身后,恶少声嘶力竭地喊:“妖怪,妖怪啊!”洛琴揪起恶少的衣领,冷笑道:“妖怪?你连畜生都不如。”说罢,将恶少丢在挂满泪珠的雪笛儿与一语不发的泪瞳面前。 “他,任由你们处置!” 雪笛儿愣愣地望向无伤和洛琴,又是一幕,深深地印在雪笛儿的脑海里。“不,不用了。”雪笛儿偎依在泪瞳怀里,眼睛发直,说话舌头都打颤。 洛琴走上前,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阴阳男:“快,还不道歉?” “啊,那个,爷爷奶奶们饶了小的吧,小的错了,小的不是人,是畜生!”说罢,阴阳男开始扇自己耳光,扇了一下力道重了些,疼的龇牙咧嘴,速度变慢了些。 “说以后不许再作恶!”无伤冷道。 “是,是,小的以后再也不作恶了,上天作证啊!!!”阴阳男几乎把喉头都要喊出来了。无伤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滚!” “小的这就滚!”说罢,阴阳男带着狗腿们脚底像抹了油,消失在人群中。 洛琴扶起泪瞳:“这位夫人没事吧。”泪瞳抬起头,将纱盖在脸上:“多谢两位公子。” 雪笛儿直直地盯着无伤,无伤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雪笛儿:“跟着你娘回家吧。”雪笛儿局促不安地回头望向泪瞳,又转过来望向无伤。她突然轻轻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竹枝编的仙鹤,放到了无伤手里。 第四十三章 如果说,自从认识无伤开始,雪笛儿都没有见过无伤惊讶的表情的话,那现在她算是见到了。 无伤握着竹鹤,愣愣地望着雪笛儿,双眸中闪着无比诧异与惊喜,是的,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而这只有雪笛儿才能读懂。她怕在泪瞳面前暴露身份,回过头,只见洛琴在帮忙捡泪瞳掉在地上的东西。“无伤,就算你的面孔再冷漠,也遮不住你流光华烨的眼睛。”雪笛儿心中默叹。她仿佛想到什么,抬起头望向无伤:“这是一个女子送给我的,她说这可以给我带些幸运,现在我把它给你,你是好人,它也会给你幸运的。” 无伤回过神,蹲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雪笛儿:“你知道她去那儿了吗?”雪笛儿抿了抿嘴,装作思考的样子:“她说有个地方叫什么···啊对了,叫幻竹林。她说那里出了点事,她要回去,她还说,你们先走,她会去找你们。”一丝困惑升上无伤的眉梢:既然她有功夫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是怕阻碍我们的行程,才不告而走? 可恶,为什么不当面说清楚?为什么不告而别?被别人担心的感觉很好吗? 雪笛儿顿感寒意大增,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泪瞳走上前,又谢了谢无伤和洛琴。无伤轻轻地点点头,便与洛琴转身欲走,突然,远处响起仓促的马蹄与车子在地上颠簸夹杂在一起的声音,距离这里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回过头,无心地向后望去。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雪笛儿面前,车檐上成串的缀玉流苏因过急的刹车猛烈地摇摆。一席竹帘挡住了车内主人的身形容貌,只露出隐约的身影。那匹白马!雪笛儿吃惊地望了望前蹄刨土的白马,又望了望车内的人。车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家都静下来,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车内寂静无声,仿佛与车外站着的人冷冷对峙。无伤望着车里的人影,而那人影似乎也正盯着无伤。 “回家吧。”清冽但极其虚弱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没有丝毫气力,仿佛随时能被初夏的微风吹散。一只苍白纤柔的手伸了出来,摆在雪笛儿面前。雪笛儿犹豫不决,她望了望泪瞳,又回头望了一眼无伤,见无伤淡淡地微笑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一头栽入无伤的怀抱。无伤僵了一下,轻轻拍了拍雪笛儿的脑袋。雪笛儿狠下心,跑到车前,握住了那苍白的手——彻骨的冰冷,使雪笛儿差点停止了呼吸。那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往里一拽,雪笛儿便一骨碌钻进了车里。泪瞳坐到马车前,整个马车在无伤与洛琴的注视下缓缓远行,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车内的血腥味使拥有灵敏嗅觉的雪笛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她靠在无痕身上,发现无痕的衣裳上血迹斑斑,看来没有换洗,就直接出来了。而自己早把那沾满血迹的外衣丢掉,否则满身是血地跑到大街上,那简直是找死。 无痕轻咳了一下,微微一笑:“趁我不省人事,你偷溜出去玩了?”雪笛儿手足无措,傻傻地笑了笑:“我去找泪瞳了,否则你那个样子,怎么得了?” 无痕将身子靠在窗旁,无力地望向窗外:“外面,真的就那么有意思么?你非要出去?”雪笛儿望着无痕虚弱的病身,心中有千般不忍,便低下头不做声。 桌上,紫檀炉香烟袅袅,成一条竖线,到了上空化作虚无,偶然,拂进一阵风,使那竖线略微倾斜。 无痕半躺在竹席上,白中透着淡紫的蚕丝衣裳铺在地上。雪笛儿惊奇地发现无痕恢复的速度相当惊人,刚才的虚弱无力早已消失不见。她现在完全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皇,是无伤的弟弟,而从无伤的语气中猜测,这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很好。 “上官无痕。”雪笛儿毫无察觉地念叨 。她三下两下跑到无痕身前,仔细地观摩着无痕熟睡的面庞。微皱的剑眉下,是紧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覆上淡淡的影子,平滑的曲线渐渐翘起,是高挺的鼻梁。再向下,便是淡色薄薄的嘴唇。“像,真是太像了!”雪笛儿砸了砸嘴,摇了摇头,无聊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 “雪笛儿!”温柔的呼唤使正摇头叹气的雪笛儿转过头。泪瞳端着盘子站在那,脸上仍蒙着纱,但雪笛儿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微笑。只见雪笛儿回眸一笑,便“腾”地站起来奔向泪瞳。泪瞳顺势蹲了下来,一把将一颗樱桃塞到雪笛儿的嘴里。 “酸吗?”泪瞳抱着雪笛儿坐下来。 “又酸又甜,味道正好!”雪笛儿将樱桃梗从嘴里取出,笑着道。“噢,泪瞳,刚才你去哪里了?无痕大口地吐血,把我吓坏了,我,我只是在他的脖子上敲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雪笛儿。看来你都知道了,想瞒也瞒不住了。”“吧!~~”,泪瞳拔下一根樱桃梗,将其放在盘子的一侧,微微叹了口气:“看来现在我该叫他圣皇了。” “圣皇?” “嗯。雪笛儿,你知道么?每逢新月刚出的那天夜晚,圣皇都会屏退身边的侍女仆人,连我也不例外。因为,这是他气息紊乱,神志不清的时刻。这病已经跟了他差不多二十年,每次都会大口大口的咳血,除了我和你,谁都不知道。在外也只是宣称母亲的忌日,想来是怕朝纲动乱、小人有可趁之机吧。” 雪笛儿回头望了望轻睡的无痕,转过头悄声说:“泪瞳,你知道无痕,呃不是,你知道圣皇的母后是谁吗?” 泪瞳叹了口气:“是已经仙逝的玉妃娘娘。” 雪笛儿眼睛倏地睁大,看来心里的猜测真的是对了。是因为玉妃娘娘的死亡,使亲兄弟之间产生了万丈深的隔阂。可雪笛儿永远不知道无伤与无痕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她永远不明白,让一个人恨自己恰好是保护那个人的最好方法。 第四十四章 清冷的街道挂着两三盏未灭的纸绘灯,昨夜的喧嚣已如清晨的薄雾灰飞烟灭,代替的是往日的孤寂和无边的冷漠。洛琴将剑收在腰际,推门欲走,迎面碰见刚要推门而入的无伤。 “你要去哪?”无伤望着洛琴。 “继续去找雪笛儿啊!”洛琴脸上写着“这还用问”的表情。 “不用找了,我们进京。”无伤的语气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不甘和微微的恼怒。 “为什么?雪笛儿现在生死未卜,怎能撇下她一个人?”洛琴皱紧眉头。 “你好像比我更关心她啊?”无伤半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手指因过度的紧握而有些发白。 “雪笛儿是我生死与共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下她不管!或者可以说,你在吃醋?”洛琴转过身走进屋子,靠在窗旁望着无伤冰冷的面孔邪恶地微笑。 突然,无伤瞬间消失,转眼间已是一只手扣住了洛琴的脖子将他抵在半开的窗户上,弄得洛琴身后发出巨大的响动,他乌亮的双眸中怒火中烧,阴森的冷气从手指散逸出来,交缠着洛琴的一绺白发。洛琴一把反握住无伤的手腕,毫不示弱地望向无伤,狂风骤起,两人的长发疯狂地在空中飞舞,而长发的主人如石头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伤松开手:“雪笛儿回到幻竹林了,是昨天那个小女孩儿告诉我的,这是她留下的竹鹤。”说罢,便走了出去,不知是有意无意,只听见两扇门咣当一声,使洛琴回过神来,急忙追出去:“你说什么?” 阁台的轻纱飘袅似雾,树叶的摩擦声使寂静变得更加寂静,无痕缓缓睁开双眼,慢慢坐起,因纱帘的阻挡而变得微弱的光线爬进无痕的竹席边缘,衬着斑驳的树影,令人眩晕。在迷蒙的双眼中,依稀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隔着一层纱帘,不太真切。他起身,走到阁台的边缘,轻轻掀起纱帘。 响彻静空的歌声像来自天堂的百灵鸟,飞旋在阁台,轻灵、跳动的音符宛如天籁之音、泉水清唱,它安息着疲惫的灵魂,洗涤着阵阵拂过的来自红尘的微风。连露水仿佛都不忍打扰这圣美的画面,迟迟停在叶尖,汇聚的滚圆,闪着一瞬的光芒。 斜阳城影绰 玉宇琼楼深处吹叶轻飏过 落日楼头 彩绘琉璃透 今宵茗茶挥毫书尽寰宇寞 烛烟弱 素手研徽墨 青袍渐染微尘敲棋凭谁说 心怀泽国 静夜传宵柝 薛笺难写壮志化容颜蹉跎 锦衣破 枉然回首蓦 谋算机关世事运筹于帷幄 翳翳阡陌 倚窗独自酌 难望帝乡霸业成空空言错 泪落 迷离扑朔 远眺前路逴 萧墙焚尽狼烟火 紫禁弥天浊 苦心几度争夺 镜照形容瘦 劳心十载惆怅良多 忆往昔如昨 九重硝烟没 翻手风云悸动君愿为相佐 何引惊鸿 海天仍皓阔 依稀草原梦回策马惊朔漠 离索 弦月映绮罗 成王败寇莫叹兄弟情亦薄 秋光素裹 碎去如璎珞 难避不堪旧事惟潘鬓消磨 月影婆娑 繁华似梦谁解心中疑惑 沧海遥 高台堕 风华几人卓 烟过 雨落 堪破攘攘红尘氤氲静默 负袖势如彍 别去殿堂玉树琼枝作烟萝 伊人纤罗 妆红尽模糊 须臾一生宁愿独酒醉落魄 过往已殁 空灵的歌声,惆怅的情感,一点都不符合一个半大的孩童,无痕面前的雪笛儿,仿佛见证了苍苍岁月,看倦了万朝更替,经历了无数悲欢离合。诗般凄美的歌词,悠然古香的韵律,使本就穿着水云衣的雪笛儿更似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仙童。 奇怪的是,在无痕眼前,此时却依稀出现一位白衣女子的背影,齐腰的长发在空中乱舞,白袖长裙疯狂地撕扯着她有些纤柔的身体。无痕涌上一丝困惑,他走上前,却被眼前一幕震惊的不能动弹。女子脚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哀鸣哭叫之声似鬼哭狼嚎,涌着浓浓白雾。只见浓雾翻滚凝聚,又似怒号的黄河,热浪袭来,竟渐渐出现琼楼玉宇,犹在雕栏玉砌,却又顷刻倒塌,满目残骸,然后是罗袖曼舞、红颜回眸牵魂笑,却又瞬间已是三尺白绫映黄昏,一缕香魂随风散。接下来是万马奔腾、战旗招展、喊杀震天,一眨眼却早已尸横遍野、残火连绵,裂辘弃甲再无主。再看,羽扇纶巾,棋局难测,觥筹交错湿袍袖,风阵起,已是成者为王败者寇,枭雄泪打斑白鬓···定睛看,所有画面又拧在一起,使人一阵眩晕,仿佛置身于龙卷风的核心,顿感自己如蝼蚁之渺小,似飘海一粟之不定。再抬眼望去,已是烟消云散,风情明净,再无异样。 一曲终末,无痕无力地靠在漆红柱上,心中百感交集,莫名的悲伤似浪潮般敲打着疲乏的心灵。那是一种王者特有的悲哀,悠悠古今,所有的重任都压在自己身上,独饮自酌,与谁共鸣?他走上前跪在雪笛儿身后,轻轻的用双臂环抱住雪笛儿娇小的身躯,雪笛儿浑身一震,蓦然回头,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还未来得及擦掉,却已发现无痕的泪水早已沾湿嘴角。 此时的雪笛儿极其虚弱,因为刚才的她不知不觉冲破了银镯对她的封印,无上神咒中的水乐篇融入她的歌声,使她心中的世界亦真亦幻地呈现出来。而此时,强大的封印力量再次瞬间封住了她体内的气,使她因耗费太多的真气而面色苍白气息不稳。 她无力地靠在无痕的肩膀上,眼神游离地望着天空。无痕睁开哀伤的双眼,轻轻偎依在雪笛儿的脸旁,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呢喃着:“不要离开我,好吗?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你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渴望知道你的故事,以及你的心,但请你答应我,永远在我身边,好吗?” 第四十五章 雪笛儿轻轻眨了一下眼,转过头来。无痕放大的面孔映满她的双眸,望着无痕担忧不安的眼神和微皱的眉头,她的心收紧的一痛,莫名的心疼使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办法张口。无痕紧紧搂住雪笛儿:“不要害怕,雪笛儿。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接受吧,我会一直等你,等你长大。就算以后我们再没有缘分,我都会珍惜现在的时光,这将是我最为珍藏的一段回忆。” 无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对雪笛儿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只知道,自己的脆弱总是被雪笛儿看到,而雪笛儿时而雀跃时而落寞的神情,完全不属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真的弄不清自己,更弄不清雪笛儿。但在有雪笛儿的陪伴下,自己竟莫名地安下心,母后忌日注定是个痛苦的不眠夜,而昨天,他竟然睡得如此香甜,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个人。 雪笛儿被包围在无痕温暖的怀抱中,心中却像刀割一样痛。她闭上眼,呈现出来的却是无伤的微笑、无伤的柔情、无伤的冷漠和无伤的痛苦。泪水缓缓滑落,蜿蜒而下,停在耳根、嘴角。无痕轻啄了一下流到雪笛儿耳根的泪水,将雪笛儿拥的更紧,生怕她突然消失:“让我体会你的痛,好吗?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我们的痛将交织在一起,从此牵绊不会再断。” 雪笛儿淡淡一笑,挂着泪痕的微笑是那样凄婉:如果我先遇见的是你,或许今天便是另一番光景吧。 以后,雪笛儿会知道,她与他的碰面,其实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烈炎冰透的眼神逼视着无伤,那是骇人的无惧,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傲。无声的质问,它在等无伤给他一个合适的答案:雪笛儿在哪?这是它绝对忠贞的表现,是对主人彻底的服从,是将自己灵魂完全交纳的无畏。 “你不走,我不会强迫你。”无伤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烈炎静静地望着无伤的背影,身旁的马匹仿佛感觉到什么,躁动不安地轻轻哼叫,时不时仰起头想挣脱绑在食槽上的缰绳。 无伤的背影渐渐远去,而马棚里数匹马于此同时惊恐地鸣叫着,一团黑色的烟雾盘旋在马棚上方,凝聚到空中,便迅速向四面八方分散,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马套半垂在地上。无伤停了下来,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般蓦然一笑。 雪笛儿的长刀此时已经完美地被刀鞘裹住。掩盖了它的煞气和锋利,静静地躺在洛琴眼前,乌亮的光泽给长刀镶上一条晶亮的光边。洛琴淡然叹了一口气:寂静了许多呢。 无痕身上特有的淡雅之香在雪笛儿的鼻下游走,也许是耗费了太多的气,雪笛儿渐觉昏昏沉沉,竟然歪在无痕臂弯里昏睡过去。一朵火红的彼岸花赫然出现在无痕身旁的地板上,无痕皱了下眉,弯下腰去捡,谁知雪笛儿也沉甸甸地顺势倒下,无痕这才发现她已睡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却发现雪笛儿的睡相可爱的诱人,像是从林里的精灵,不食人间烟火。望着望着,无痕便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触碰。他小心翼翼地俯身,轻轻将雪笛儿的长发拂过肩后,不想惊动到她,手刚抬起,触到如水的秀发,却又犹豫地垂下。“我会耐心等你的,雪笛儿。”无痕叹了口气,继续侧向身,将彼岸花捡起。 无痕盯着彼岸花许久,那花竟轻轻颤抖,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与无痕交谈。 无痕皱了下眉,轻道:“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花闻声瞬间化作猩红烟雾随风飘散。 “泪瞳。”无痕侧过脸。 “在。”无痕身后本是空无一人,此时却以出现一位轻纱遮面的女子。如果不看她的脸,真的以为是一位绝世佳人啊。 无痕将雪笛儿抱起,泪瞳见状急忙接过去。“让她睡吧,不要惊醒她。我们过几日就回京。”无痕松开双臂,背向泪瞳。 “是,泪瞳明白了。”泪瞳欠了欠腰,悄悄退下。 长廊外,雨缠缠,燕尾剪柳,点点映浆琼。 倚亭内,思绵绵,风微拂面,丝丝散流年。 无伤半倚在窗旁,望着手中的竹鹤出神,偶尔,几滴雨水溅到竹鹤的翅膀上,显得愈发的青翠。洛琴走到他身旁:“可以走了,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你不问烈炎去哪里了?”无伤收回神,愣愣地瞅向窗外。洛琴奇怪地望着无伤:“估计它自己去找雪笛儿去了。你今天怎么了?整个人呆呆木木的?”说罢还用手在无伤眼前晃一晃。 无伤慢慢回过头,仍是怔怔地望着洛琴:“我们走吧。”说罢翻身从窗台上下来。突然,一声长鸣响彻屋内,两人忙戒备地一起望向桌上的长刀,只见它疯狂地震动着,刀柄上深刻进去的“恨”通体血亮,闪着诡异的光泽。两人面面相觑,弄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无伤抓起长刀:“你也不打算走?”洛琴有些困惑:“无伤,你在跟谁说话?”只见长刀在无伤手中仍在鸣响,突然开始散发黑色雾气,那些黑色雾气逐渐化作四条很小的黑龙,盘绕在“恨”的周围,喷云吐雾。那长刀震动的更加厉害,突然从有形变成无形,无伤使劲一握,长刀瞬间捏碎,化作黑雾从无伤的手指间隙滤出,消失在两个人的眼中。 “怎么可能?”洛琴惊愕地望着淡淡雾气,伸手触摸,却什么都没有。“这本不是普通的刀,说不定就是某人的怨气所致,我本就担心雪笛儿会受此影像,可它已选择了主人,并认定了她,一切只能看事情的发展了。”他望了望手中的竹鹤,将它放入袖子中,转身离去。 “客官要退房了?”老板摆着生意的笑容,打折算盘说道。洛琴礼貌的点了下头,交了些碎银,正待转身离去,前面的无伤突然转过身来:“老板,如果有一位白衣女子来找我们,您就说已经离开了。” 洛琴心中突然有些悸动:无伤,你何时变得这么细心,还是以前我没发觉出来? “驾!”几声鞭响,嘶鸣中,两匹马踏上了通往京城的道路。 一朵彼岸花从空中飘落,轻轻附在地上,瞬间被急来的马蹄踏的粉碎,化作烟雾,不易察觉的消散。 第四十六章 烟雨中,无痕随意披着一件暗花象牙白薄衣,手中持着紫砂杯,滑顺微湿的长发没有扎成束,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衣服松散,露出半壁荔枝蜜色胸膛,浑身散发着刚刚出浴的淡香。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瓦片似断了线的珠子,坠入泥土。 泪瞳跪在旁边,用洁白的手帕包住从开水中取出的砂瓷酒壶,清冽的酒水夹着花香涌入杯中,一滴未溅。 “少主,门外有人求见。”一位下人立在庭外,手里擎着一把油伞。 “什么人?”无痕品了一下杯中的琼浆。“泪瞳,你酿的酒真是越来越好喝了。”无痕优雅地一笑,将酒杯朝向泪瞳举了举,泪瞳颔首微笑。 “是一位术士,他说咱么府上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小的想赶走他,谁料他就是不走,小的没办法,只好代他禀告。”下人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痕皱了下眉:“泪瞳,你先退下吧。”泪瞳欠了下身,将酒壶放在盘子里。“不用拿走,我自己倒就可以。”泪瞳闻声停下手,低着头退了下去。 “叫他进来。” “是。” 无痕光着脚,手拄着地站了起来。他转过身,一位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一张白脸面具,头上带着笠,显得诡异十足,身旁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普通,五官举止难抑掩盖淳朴之气,是个老实的村里人。 “鄙人路过此地,途经贵府,发觉贵府上空有淡淡妖气盘绕,鄙人职责在此,若有冒犯还望恕罪。”黑衣人象征性地拜了拜,“这是我徒儿平一。”说罢,将那少年推了推。 “少主人好。”少年拘谨地拜了拜。 无痕靠在柱子上,望着这两个陌生人,心里升起一丝困惑:雪笛儿的妖气应该已被束仙镯封印,不可能被人察觉出来啊,莫非这人只是贪图钱财,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无痕轻轻一笑:“那这位术士就证明给我看看,若是没有,本少主还是会给你赏金的,但是,不要骗我。”最后一个“骗”字被无痕的语气重点强调了一下,平一在后面不禁哆嗦了一下:“师傅,这家主人好生吓人。” “那鄙人就不客气了,定会让那妖孽现出原形。”黑衣人说罢飞身跃入阁台,利落地将身上的包裹取下。 雪白的盐巴从他的手缝中慢慢渗出,在曼舞的纱帘中,宽大的阁台地板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符号,黑衣人坐在图画中央,周围摆了四盏烛灯。“做法后,火苗指引的方向便是妖气出现的方向。”黑衣人将一串紫色佛珠拿出:“徒儿,做到我旁边跟着我念咒。”平一点点头,跪到师傅旁边。 古老的咒文在空中回响,打扫庭院的仆人以及侍立的女婢都好奇地偷偷观望,大家一起屏气凝神,整个宅府一片寂静,只有念唱的咒语在上空回响,震起微微的回音。 时间伴着香灰一点一点随青烟消散,转眼间三四个时辰已经过去,下人们早有些不耐烦,无痕却执着酒杯耐心地看着这里面的玄机。 沉睡的雪笛儿开始躁动不安,她脸色时而煞白无血,时而转青渐暗,汗水似雨般沾湿了枕头,她痛苦的呻吟,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 “哈~~~~”伴着沙哑的声音,雪笛儿突然睁开双眼,令人诧异甚至可以用恐怖形容的是:雪笛儿的双眼没有了瞳孔,竟全是眼白。昔日可爱的容颜霎时变得如同鬼魅,似从坟墓里爬出的亡灵,散发着惊惧的气息。只见雪笛儿张着嘴,津液从嘴角毫无制止的流下,手死死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浑身黑气盘绕,好不吓人。 无痕仿佛听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好!”无痕转身掀开纱帘,“你们呆在原地,谁都不许轻举妄动!”说罢便匆匆离开了阁台,下人们惊异地看着有些慌张的少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众人转头的一刹那,黑衣人的嘴角在面具中微微翘起。 “哈~~~~哈~~~~~~”,雪笛儿额上渗着豆大的汗珠,沿着太阳穴缓缓流下,全是眼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样子十分骇人,更严重的是,拼命张开的嘴巴吐着黑气,两颗犬牙竟在黑气中慢慢变长,变尖,白森森的让人冷汗直流。 “雪笛儿!”无痕推开门,见到雪笛儿的样子大惊失色,他急忙闪现在雪笛儿的床边抓住雪笛儿颤抖的肩膀。“喀喀喀喀~~~”,无痕听到奇怪的声音忙低下头望,惊讶的发现雪笛儿手上的束仙镯不住的震动颤抖,似要崩裂般。原来,术士的法术威胁到了雪笛儿的生命,雪笛儿体内的无上神咒依靠本能想释放出来保护主人,但束仙镯的封印严重阻碍了无上神咒,于是,无上神咒在雪笛儿的体内横冲直撞,使雪笛儿处在抑制与释放的两难阶段,极为痛苦。 “雪笛儿!雪笛儿!”无痕抓着雪笛儿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她,“能听见我说话吗?啊?”无痕焦急地大喊,猛烈地摇晃着雪笛儿弱不禁风的身躯。“再坚持一下,雪笛儿,再坚持一下!要等到那混蛋做完法!一切都会好的,雪笛儿,坚持住!” 可是这个样子的雪笛儿怎能听得进去,她痛苦的表情将那玲珑的面容扭曲至极,手指的指甲也在慢慢变长,尖利的犬牙上淌下津液,滴落在衣上。 无痕心疼的望着雪笛儿,突然抱住她挣扎的身体,使她紧贴着自己。雪笛儿嘶哑的发出喊叫,猛力的撕扯着无痕的衣裳,本是单薄的衣裳瞬间撕得残片满地,甚至无痕后背光滑的皮肤上都出现了三道血痕。“嗯~。”无痕忍痛地闷闷哼了一声,更加紧紧的抱住雪笛儿。 雪笛儿转而攻向手腕上的束仙镯,疯狂的撕咬。无痕忙将雪笛儿的手放下:“若是束仙镯咬坏了,你会马上现身狐形的!雪笛儿!” 雪笛儿望着无痕曲线优美的脖颈想都不想,上去就是狠狠的咬住,毫不松口。无痕俊秀的容颜顿时疼的拧成一团,他吃痛的抿紧嘴唇,汗水从额头低落。鲜红的血液让迷失了神智的雪笛儿更加疯狂,她就这样兴奋地咬着无痕的脖子,尝着腥甜的血味。 无痕几乎是上身全裸的抱着雪笛儿,面对着雪笛儿的尖牙利爪,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第四十七章 黑衣人继续念咒,这时,他身下的盐巴突然开始自己移动,重新变换着图案。众人更加惊奇了,大气也不敢喘。所有的烛火开始躁动不安的扭动,奇怪,根本没有一丝风,烛火怎么会无端摆动呢? 平一紧紧闭着眼,不敢有丝毫差错,但无人发觉他的腿在不自觉的颤抖。雪白的盐巴开始重组图案,本是粉末状的盐巴变幻起来让人眩晕。突然,图形逐渐清晰,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瞅。黑衣人的精力也暂时转移到身下的盐巴。那盐巴轮廓渐渐形成,好像模模糊糊是一只四脚动物,却又认不出是什么。突然,盐巴急剧变幻,又形成了一只长腿的高大动物。所有人都弄糊涂了:这地上的盐巴到底想展示什么? 当图案马上就要清楚时,盐巴又开始毫无方向的移动,图像再次被搅乱,慢慢,一个长长的棍状图案逐渐清晰,随即又是一片混乱。 泪瞳冲进雪笛儿的房间,见到那般景象当然极度吃惊,她有些六神无主的奔到无痕身旁,不知是拉开还是怎么办。她踟蹰地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什么,拾起一件单衣披在无痕的肩上,这时她才发现雪笛儿死死咬住无痕的脖子不松口,鲜红的血像妖艳的细丝带,蜿蜒到无痕的胸膛。 “圣皇!”泪瞳无力地跪在那里,“雪笛儿,你怎么了,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泪瞳虽蒙着面纱,但声音的呜咽说明她因惊吓而哭泣。 “泪瞳!”无痕有些疲乏的转过头望向颤抖的泪瞳,微微一笑:“不要担心,再挺一挺,熬过去就好了,我的血能让雪笛儿安静一会儿,但···只是暂时。”无痕又皱了一下眉头,那是因为雪笛儿的力道加重了。“我出去制止不方便,泪瞳,靠你了,你来冒充一下雪笛儿吧,那术士不是太好对付,我不想暴露身份。”无痕艰难地说道。此时,雪笛儿像一头小兽一样开始呜咽。 “没关系,我派人收拾那个混蛋,你不会受到伤害的。”无痕温柔地哄着雪笛儿,暴走的雪笛儿情绪在无痕耐心的抚慰下温顺了许多。 “泪瞳这就去办,圣皇保重。”泪瞳急忙退下,关上房门。 图形依旧在变幻,刚才三样图案模糊无规律的互相变幻,有人说是麒麟,有人说是树成精,什么都有。泪瞳悄悄出现在柱子后面,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白纸,灵活的折了起来。她望了望周围的人,见无人注意自己,便将折纸放在地上,将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沿着唇线轻轻念诵。那折纸仿佛被什么召唤般,竟消失了。 突然,所有的火苗同时改变方向,黑衣人抬起头:来了。 只见空中骤然出现一阵浓白的烟雾,盘旋在众目睽睽之下,尖利的嘶吼凄厉的响彻苍穹,那白雾由无形变为有形,由虚体化成实体:一只强壮的有五米高的九尾狐出现在空中。 瞬间,粉面皆如枯槁木,乱足慌步踏罗裙。可惜了那上等的果珍琼液,白费了那稀有的美味佳肴。宅府顿时一片狼藉,跌跌撞撞,自个伤了自个的比比皆是。 愤怒的白狐举起前爪便向那黑衣人挥去,平一吓的急忙大喊师傅。黑衣人一手拍地,所有的盐巴化作雪雨泼向九尾狐。九尾狐用一只爪挡住了眼睛,待盐巴落地,便狂吼一声,九条尾巴迅速伸长袭向黑衣人,黑衣人抓起已经吓傻了的平一,纵身一跃,祭坛被毁的面目全非。泪瞳转过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混乱的战场。 雪笛儿松开利齿,没有生命的眼白渐渐出现瞳孔,獠牙也渐渐恢复正常。无痕感觉雪笛儿松开了口,慢慢地将雪笛儿扶起,雪笛儿似梦中惊醒,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她瞪大双眼,眼中还残存着泪水:“无痕?”她困惑地望着满头是汗的无痕,目光从无痕的脸上转移到脖子。“这···这是我弄的?”雪笛儿捂着嘴,难以置信的望着无痕的伤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雪笛儿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残暴到这样的地步,无痕的胸膛、后背有多处抓伤,有些已经冒出鲜血,染红了他披着的暗花乳白色的薄衣。 无痕淡淡笑了笑:“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没有把那个术士赶出去,只是一味地想减少麻烦。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雪笛儿由迷茫逐渐变得愤怒:“是谁,无痕?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算了,泪瞳已经去处理了。”无痕温柔地望着雪笛儿。 泪瞳推开门,见雪笛儿已经恢复正常,那好好的床却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无痕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神色疲惫,而雪笛儿简直就是不知哪跑出来的疯丫头,到现在还魂魄未定。“圣皇,事情已经照你的吩咐去办了。”泪瞳走上前,欠着身子道。 “我去换件衣服,然后再去阁台看看。”无痕缓缓起身。 “无痕,你的伤!”雪笛儿愧疚地抓住无痕的衣裳。 “不碍事。”无痕轻轻一笑,将头发缕到背后,转身走了出去。 阁台现在是热闹非凡,黑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气息却变得不稳。九尾狐疯狂地嘶咬着,纱帘已经被抓的破烂不堪,瓦顶也出现多处窟窿。到处尘土飞扬,平一听话地躲到安全的地方,等候师傅差遣。 “奇怪,这只白狐没有丝毫妖气,真正的妖气不是它的。”黑衣人恍然大悟,“平一,拿朱砂和清酒!” “是,师傅!”平一立即打开包袱,将朱砂和一小瓶清酒扔向黑衣人。 黑衣人将朱砂尽数倒入清酒中,纵身飞向狰狞的白狐,上去就是一扑,将血红清酒扬扬洒洒。九尾狐痛的吼叫着,尖锐的声音震的耳朵生疼,只见它浑身开始被侵蚀,雪白的皮毛变成暗色,它无力的挥舞着爪子,又将几处房檐拍的粉碎。最终,巨大的身体轰然导向,无用的挣扎了几下,地上被挠出深深的三爪痕迹。不久,整个身子由有形变成无形,化作白烟消散开来。 平一踮着脚从废墟里走出来:“师傅,太好了,妖怪消灭了!” 黑衣人迅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平一急忙闭紧了嘴巴。“这个宅子中的妖气不是那只九尾狐的。”黑衣人思索着,他望向无痕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便要走过去。 “法师,妖已经除了,可以收工了?”无痕骇人的眼神盯着刚要动身的黑衣人,平一躲到师傅身后。 “施主,真正的妖怪还没有收拾,鄙人认为就在那个方向。”黑衣人手指着无痕身后的尽头,毫不退让地说。 第四十八章 “大胆!”无痕冰冷的眼神中射出凌厉的寒光,修长的衣服随风抖动。“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我的宅院已经面目全非,你还想捉妖?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无痕嘴角抽动着,浑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气息。 “施主,既然房子已经无可挽回,还在乎什么呢?施主的定金鄙人一文都不要。”黑衣人的白色面具是惨白的笑容,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法师,你想看的妖孽应该在这儿吧?”僵局被这尽头传来的声音击碎,无痕心中一惊,三个人一起望向声音的源头。 “嗒嗒,嗒嗒,嗒嗒。”缓慢的马蹄声使那半截走廊空留回音,烟尘中,一匹黑色的骏马缓缓走上前来,如硝烟中的战神,庄严威武。但是,使那黑衣人震惊的不是那马,而是骏马身旁的稚嫩女童。只见她牵着缰绳,身子看上去虚弱的很,可那爆裂之马竟乖乖地听她的话,可不称奇? 平一从师傅身后探出身子,见到这般情景不禁咽了口唾沫:这女孩衣饰如此精美,莫非是这府上的千金? “法师所指的妖孽估计是这个吧。”由于雪笛儿只不过是个女童,触碰壮年骏马的背还有一定的难度,可那黑色骏马像是读懂人心般听话的跪下,顺服地低着头。雪笛儿双手取下黑马背上的白绢,慢慢打开:一把杀气腾腾的长刀如出浴的美人般剔透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黑色的刀鞘封不住它锋利的杀气,刀柄上深深刻入的“恨”字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黑衣人手中紫色佛珠发出更加强烈的紫色气焰。原来,那束仙镯封住了雪笛儿大部分妖气,但难免会泄露一些,而适才黑衣人做法时,雪笛儿生命垂危,却呼唤了烈炎和“恨”,这就是盐巴形态迟迟定不下来的原因。长刀的杀气与烈炎的煞气共同掩盖了雪笛儿身上微的妖气,可以说是在保护她吧。 佛珠的光芒与那黑色气焰交相呼应,黑衣人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反应。平一傻傻地望着微笑的雪笛儿,石化一般也僵在那里。过后,黑衣人走上前,在雪笛儿面前半跪了下来:这女娃真的不一般啊,这凶狠的煞气丝毫伤不了雪笛儿,却在她身旁环绕游走,不容任何人的侵犯和偷袭。 “请问,这刀是从何而来?”黑衣人指了指雪笛儿手中的长刀,雪白的绢布半垂在地上,显得那刀更加乌黑。 “这是上古时代的兵器,斩杀过无数生灵,经历过太多战争,难免杀气过重,再加上刀柄上的~恨~字,使整个刀身腥杀之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激越勇,法师误认为此刀是妖孽了吧。”雪笛儿依旧礼貌地微笑着,只是虚弱的身子有些不稳,额上虚汗显而易见。烈炎警惕地盯着黑衣人的动静,那黑衣人只把精力全集中在刀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烈炎的 存在。 黑衣人叹了口气:“是鄙人看错了,想不到一把无生命的刀也能散发如此强烈的戾气。既然白狐已经斩杀,鄙人告退。多有不便,还望见谅。”说罢,便向无痕拜了一拜。平一手足无措地望着雪笛儿,雪笛儿感觉有人在看她,便目光转移,恰好落在平一身上。她微微一笑,冲平一点点头。平一顿时小脸通红,转身跟着师傅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 “法师!” 黑衣人听见有人在叫他,便转过头。 “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坏的。”雪笛儿靠在烈炎的身上来扶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淡淡一笑,礼貌的点了下头。 黑衣人没有作声,迈过门槛,拂袖离去。 无痕深深地望了雪笛儿一眼,若有所思。他走出阁台,拍了三下手。突然,五十多个禁卫军出现在庭院中,只见他们盔甲晶亮,武器锋利,个个虎背熊腰,都是精装的武士。原来,这些禁卫军一直埋伏在庭院周围保护圣皇的安全,但没有圣皇的命令,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我命令,雪笛儿不能有任何闪失,若由于你们的疏忽出现状况,就把你们的头打扮的漂亮一点,准备提头见我!”无痕严肃的像变了一个人,威严的真龙之气无人敢惹。 “是!属下明白!”一声雄浑煞有阳刚气势,精壮的武士握拳半跪,喊声毫不犹豫,果断迅速。 “泪瞳,吩咐那些没用的仆人,收拾东西,准备进京。”无痕转过头,语气却又和缓了不少。 “是。”泪瞳退了下去。 无痕走到雪笛儿面前,“感觉怎么样?”关切的眼神流动着雪笛儿读不懂的温柔。 “好多了。”雪笛儿缓缓抒了口气,努力站起身。无痕没有丝毫踟蹰地打横抱起雪笛儿:“你身子弱,不要逞强。这是你的朋友?”无痕望着烈炎问道。 “是的。”雪笛儿苍白的脸色让人看着心疼,昔日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此时连走路都困难。她手里紧紧攥着“恨”,而无痕倒是对那黑马好奇了些。 无痕望着烈炎深邃的眼神,心中确实有些钦佩:真是一匹好马,看来是一匹不好对付的战马,与我那匹汉白玉马真是伯仲之间,只是性格更桀骜不驯了些。 第四十九章 雪笛儿靠在床头,望了望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便觉有些眩晕,于是收回目光落到床上的雕花小桌。 旅程已经开始,还好这马车宽敞,里置大床,上有小桌,桌上仍有未散棋局,床里摆有一盘,盘上有瓜果琼浆,还有书籍和望远长筒镜,可谓无痕是尽了心了。 “想什么呢?”无痕放下书,淡雅地望着发呆的雪笛儿一笑。 “只是发呆而已,脑袋不灵光了。”雪笛儿指了指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无痕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苦痛之味,自从那件事,雪笛儿的身体便没再怎么恢复,依旧是弱柳难扶风,坠花难自持。看上去像是久在深院的贵族娇弱千金,没有多大活力,却愈发显得惹人怜爱。 “雪笛儿,和我下盘棋吧。”无痕将书放到一边,指了指桌上残局道。 “也好,长路漫漫,正可以拿此打发时间。”雪笛儿微笑着点点头。 只有你,从未把我当圣皇一样敬畏;也只有你,把我当做知己看待。无痕望着雪笛儿,淡淡叹息了一声:也只有你啊。 “雪笛儿,没想到你的棋技这么好?”无痕望着雪笛儿不由地惊叹。 “是吗?”雪笛儿疲倦地一笑,“已经一千多年没有下棋了。”雪笛儿望着微晃的茶杯,语气尽是沧桑。“我还记得那是我修炼刚有所成就的时候,天气就像今天一样,清朗却有些风,在我最喜欢竹林里那块望月石旁,有一位老僧。”雪笛儿满眼是无尽的怀念,像是想起了什么故友,点点片片的珍惜流香唇齿。“那为高僧是我最尊敬的人,他曾说过,众生皆平等,人有善恶,妖也同样,若是见妖就杀,岂不是也在作孽杀生么?我的第一盘棋就是他教的。”雪笛儿靠在镶丝绣枕上,把玩着一颗棋子。“他临走时说,广施恩泽,不为回报,不失本心才是正道,切勿先功后果,身败名裂,毁了那几千年的修行。” 无痕抿了一口淡茶:“从你的样貌上看,真不敢相信你已经三千多岁了。” “凡事多被表面所扰,岂知我们已错过太多了。”雪笛儿抬起眉梢,清泠之气让无痕不忍将视线移开,只觉佳人眼前,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雪笛儿,如果有天你发现你眼里心里认为的人与现实中那人的性格差距很大的,你会讨厌他吗?”无痕突然望向雪笛儿,郑重其事地问道。 雪笛儿一愣,沉思了片刻:“那要看他是否作出伤天害理的事,是否背道违义。” 无痕拂过袖子,淡淡一笑,倒了半杯茶,一口气咽了下去。“这个月雨水可真多,不知庄稼有没有问题?”无痕望向窗外,思索着喃喃自语。 谈棋,品茶。 争胜负,润喉香。 握子踌躇,半盏微凉。 残局月明照,玉液泛涟漪。 夜夜烛影颤颤,朝朝清烟袅袅。 笑谈古今天下事,闪瞬已过五千年。 转眼,已过数日,京城粗犷的青砖城墙那漆红的大门如今已近在眼前,气势恢宏,已有百年历史,警戒的士兵们轮流在城门前把守,行人熙熙攘攘,却是一片安泰和平。 “不愧是京城啊!”雪笛儿手拄着窗沿,探出脑袋兴奋地观望。无痕将书合上,心中有了些踏实:雪笛儿自从身体受到那重创就再也没有什么精神,思路也总是出在千年前的回忆中,有时竟迟钝了许多,让人不由得担心。看到雪笛儿现在有了些精神,确实让人安心了不少。 “卖绸缎了,这绸缎可是当今贵族最喜欢的,哎,能抬高身价,我骗你干嘛?” “我这香可是用真正的江南花卉酿出来的,喷洒一点就能几天都不散,最适合您这样的姑娘用了。啊?你说我骂你有口臭,我不是那意思!哎,姑娘您别生气!”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书法家写的字啊,绝对保真!您要是送给达官贵人,保准有面子。当今最流行附庸风雅了。啊不对,最流行谈论风雅了。” 宽敞的灰砖街道车水马龙,商人小贩不停的叫卖,吆喝声讨价声沸沸扬扬,还有杂技周围的叫好声,青楼女子的娇喊声,吹拉弹唱的丝竹声,开张营业的鞭炮声,交织一片的繁荣气象让人赞叹不绝。这就是当今全国最豪华的圣都,汇集了海内外的商品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那风流倜傥儒雅子,望那盈香柳腰俊丫头,看不完绸缎布匹车马行,望不断酒家茶坊花灯笼。雪笛儿新奇地睁大眼睛,想把那无尽繁华尽收眼底,唯有此时,孩童的天真模样让无痕一览无余。 “啊,奶糕!那不是最有名的苏子桂花奶糕吗?”雪笛儿惊喜地半个身子都从窗户上伸出来,指着街旁的摊位兴奋地喊着。 无痕打开扇子掩面一笑:“停车!” 一位黑衣人拱手而进:“少主有何吩咐?” “将那摊位上所有奶糕都买下,拿两盒到我车里。”无痕立起身子。 “属下这就去办。”黑衣人面不改色,退了出去。 “不用那么多,我又吃不了。”雪笛儿咽了口口水,转过头将身子从窗外收回,傻傻地笑着。 “喜欢就好,我也尝尝。”无痕收了扇子优雅地说道。“其实你想要什么,宫廷里都可以做,味道与当地没什么两样的。”无痕温柔地眼神似那微雨拂面,不知能让多少深闺少女失了魂魄。可在雪笛儿心里却是丝丝缕缕的痛,让她苦味涌上嘴边难以倾吐。 “其实,无痕,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雪笛儿吐出半层意思,可剩下半层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待我的事情办完我会回来看你的。” 无痕早想过雪笛儿会这样说,可当雪笛儿真的这样说时,准备好的心情仍不免绞痛万分,奈何这天下都是自己的,而真正想得到的却又得不到。 第五十章 “帮我办件事吧,雪笛儿。办完你就可以走了。”无痕摩挲着紫砂茶杯,抬起头望向雪笛儿。 “别说一件了,既然是朋友,十件我也替你办。”雪笛儿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我会派几个得力助手作为你的手下,他们会听从你的吩咐,但同时也听我的。开始的时候他们会指引你,到时你就见机行事,办完事你就可以离开了。”无痕意味深长地看着雪笛儿徐徐说道。 “这个容易。”雪笛儿吃了一口奶糕。“嗯,这跟我在若明城吃的几乎一样,真是太怀念了。”雪笛儿几乎是热泪盈眶,刚才发虚的身子到来了几分力量。 “我要你将我的命令传达给一个人,并时不时监视他的举动,时限是十天,十天过后任务完成你便自由了。” “好,那人是谁?” “我的哥哥,上官无伤,也就是当今的静德王爷。”无痕望着雪笛儿的眼睛,口气瞬间如入冰窖,寒气入骨。 “咳咳咳~~~”雪笛儿差点被刚吞下去的奶糕噎死,不过这一反应完美地掩饰了她的惊慌失措。只见她眼泪“刷”的一下流到两腮,脸色顿时变成紫色。无痕见状顿时神色慌乱 ,急忙上前抱住雪笛儿欲坠的身子,轻轻敲着雪笛儿的后背,顺手拿了身旁的茶杯。 舒缓过来的雪笛儿喘着气:“你放心吧,我···我这就去办。” 无痕见雪笛儿已经无碍,紧张的面孔也缓和开来。“不急的。”无痕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慵懒的将一绺长发用扇子挑到肩后。 窗外,轻捷的云雀鸣叫着飞向天际,只有那开得正旺的花枝微微颤抖。 “这是残月,身手行动迅速,你若传送我下达的命令时,可借他腿力一用。”无痕望着雪笛儿,指了指前方身形矫健的男子,那男子身着紫色劲装,抱拳呈半跪姿势。 “这是彼岸骸,平时鬼影无踪,生性嗜血,我对她办事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雪笛儿望着眼前一身红衣惊艳出众的女子不觉被她吸引,盯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剩下的便是一些普通的武士,不过都是训练有素的。”雪笛儿望了望两人身后的几个黑衣人,愣愣地点点头。 “这是一封密函,交给静德王。你的手下知道他在哪。”无痕将一封信递给雪笛儿。“不过,不要拆开啊。”无痕淡淡一笑,拍了拍雪笛儿的脑袋。 雪笛儿接过信,抿着嘴唇:“我尽力就是了。”苍白的面孔挤出一丝笑容。无痕眼中升起迷蒙的担忧雾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转向前面这几位手下:“雪笛儿就是你们 的主子,凡事见机行事,你们心里明白。” 彼岸骸有些惊异地抬起头:雪笛儿?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仿佛在哪听过,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圣皇吩咐您亲自送去,但只有属下知道静德王的所在,再加上小姐体弱多病,就让属下背着小姐吧。”残月浑厚的声音使有些压抑的气氛活跃了一些。 雪笛儿点点头:“麻烦你了。” “属下不敢。” “小姐,若有什么吩咐,揪下彼岸花的一朵花瓣,骸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小姐不必担心花瓣用光,因为摘下一瓣还会再长出来。”彼岸骸妖魅地一笑,将一朵彼岸花别在雪笛 儿胸前,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雪笛儿惊异地望了望彼岸骸刚才站着的位置,又回首望了望无痕。无痕却看惯了似的微微一笑,意思是让雪笛儿不必介意。 “小姐把稳,我们出发了。”残月见雪笛儿在背上已经稳妥,便一脚踏了下地面,跃上房顶,在高楼建宇上已极快的小步奔跑着,像一只迅猛的猎豹,一抹神秘的幽灵,一股 闪瞬的紫雾,在街上行人毫不知觉的情况下飞身而过。 “残月你好厉害!”雪笛儿眯着眼,风将她飘逸的长发卷向天空,她吸了口清新的高处空气,怡然地晃了晃双脚,望见身旁飞过的云雀,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圈住残月的 脖子:“残月,你能追上那云雀吗?” “只要小姐吩咐,残月就去办。” “那好,我要你和那云雀一样的速度。” 残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速度却急剧加快,雪笛儿高兴的舞动着双手。“小姐小心!”残月见玩心四起的雪笛儿,心中不免忧虑万千:圣皇对小姐如此重视,小姐病弱在身,为何还要让小姐出来呢?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的脑袋现在就在小姐手里捧着玩呢! “追上了,追上了!”雪笛儿望着身旁与她同行的棕花云雀,高兴的拍着残月的肩膀,“小姐,要抓吗?”雪笛儿一愣:“不要抓它,我只是想看看它。好久都没有这样跑过了。”雪笛儿满足地望着飞翔的云雀。满眼竟是期待和憧憬的晶莹。 清泠的茶水映着檐前的夏花,随着持杯人手指的轻轻敲动震起微微涟漪。无伤斜靠在亭中的长椅上,一个人望着飘落的花瓣出神。雪白的衣衫有些褶皱,耳边的几柳碎发随风 拂面,整个人散发着超然世外的飘逸洒脱,荡漾着说不出的闲云野鹤般的气息。 无伤沉思的时间似乎延长了许多,也频繁了许多啊。洛琴慵懒地望着无伤,手中把玩着陶沙茶杯。一只白蛾落到点梅陶沙茶壶嘴上,一动不动。 突然,洛琴与无伤同时下地,警惕地站了起来望向亭外。几瓣残花从无伤白色衣衫上掉落,坠入亭外的水洼中。 一个身体健壮的紫衣男子出现在院中,而他的背上,竟栖着一个女童。 雪笛儿睁着清澈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两个男子,心就像被生生撕扯般难以呼吸。她幻想着眼神能够说话,却无奈地发现无伤的眼睛依旧是淡然的冷漠以及洛琴眼神中无尽的困 惑。 “想不到,你是圣皇的手下。”无伤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冷冷地望着雪笛儿,没有惊异,也没有喜怒。洛琴则是难以置信地思索:这个女童竟然是圣皇的心腹!为什么身为 圣皇手下的我竟然不知道? 残月小心翼翼地帮雪笛儿从他背上下来,便半跪握拳:“残月见过静德王爷。”无伤丝毫不理会残月,只是对着雪笛儿道:“圣皇有什么吩咐?” 雪笛儿将信函递给残月,残月双手接过信函,转交给无伤。 “速来宫中?”无伤低声轻念,眉头微皱,转瞬间,纸条已被无伤随手内力激得粉碎。 第五十一章 雪笛儿气息有些不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点运动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她无力地用手把在残月的肩膀上,以扶持自己这摇摇欲坠的身子。 残月轻声附耳:“小姐,我们该回去了。”雪笛儿点点头,趴在残月坚实的后背,最后望了望无伤和洛琴,忙掩盖浓郁的哀思默默转过头去,刹那间,身影闪瞬消失,一切恢 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细雨蒙蒙,将那灰砖洗涤的愈加古韵十足,悲伤孤寂的楼宇伸向暗色的天空,仿佛挣扎着欲涅槃成凤。雕栏玉砌有些锈蚀,但图腾上怒吼咆哮的御宫天龙锐爪仍不失锋利,凶 恶的眼神让那些良心不安的人更加胆触。 几位宫女提着灯笼走过,见到无伤施了小礼便退下了。刚议完事的几位大臣见到无痕却装作没看见般掩面先走。无伤仿佛早已习惯般毫不理会。究其原因,要算五年前睿王结 党营私一案了。话说无伤也算是一位皇子,论起地位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的。当年太子之争,一部分也要凭母身价的。玉妃娘娘的仙逝使痛失爱妃的先帝对远在异乡的无伤和深 处宫中的无痕极为关照,在外人看来,向来对政治冷淡的无伤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大老远从民间回来卷入政治风云。可惜,中原逐鹿,鹿却死在无痕之手,由于无痕年纪最小 、平时又深藏不露,他的获胜明显难以服众,朝廷开始动荡,各处结党营私,指定自己中意的皇子,意图再次举旗谋反。谁知,昔日寡言少语的无痕竟有大刀阔斧力挽狂澜的王者 之风。歼灭叛军,惩治佞臣,下手绝不留情。将那混乱不堪的政局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收拾的干干净净。在一年后,所有的叛军均已消灭干净,血污洗过的城池似战场上走出来的 将军,稳稳地立在天地之间。在众大臣面前,一位官员将这一年的平叛,所杀的皇子回报给当今圣皇。肃杀的宫殿之上,无痕坐在龙椅上冷眼望着无伤的反应,却发现他的眼神没 有一丝波澜,仿佛过去历历在目的腥风血雨只是一部某某朝代的野史,激不起任何涟漪。无痕霍然站起,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朕能有今天的业绩,静德王功不可没!” 所有大臣心中一惊:当时静德王也是圣皇的竞争对手,两人感情不和也是有目共睹,这一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静德王在帮圣皇啊? 无伤抬起头,望着无痕满眼的讽刺,目光瞬间变得深邃。 “这一年谁在暗地勾结外官,哪位皇子有什么动静,哪位大臣欲巴结静德王,静德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朕。你们说,朕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耳朵,朕不赢也难啊。”无痕 大笑着,坐回龙椅之上,一掌拍在一叠奏折上。大殿静的可怕,所有的大臣惊异的没有一丝反应:原来静德王吃里爬外,自己把自己洗的干净不说,还尽力巴结圣皇,哪有出卖自 己的心腹权臣的道理? 曾经帮助过无伤的大臣们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他们恨不得把无伤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可那不连圣皇、先帝都骂了嘛。无奈之下均胆战心惊,连骂的精力都没有。只能竖 着耳朵听圣皇的意思。 “多罗华、宋石拓、李恩平、索卿然、陈摄。你们几个意图勾结静德王,急欲谋反,该当何罪?”无痕的怒气将声音注入了无穷的威慑力量,使整个大殿上的臣子们均两腿发 软,天子的威严尽显无疑,低着头的大臣们谁都未发现:无伤的眼中充满了无尽欣慰及淡淡的笑意,静静地望着圣皇。 无痕盯着前面跪下的那几个臣子,冷笑一声:“要不是静德王主动告诉我,我就被你们现在这套忠臣幌子给骗了。你们阳奉阴违,暗中勾结,该当何罪?” “圣皇饶了老臣吧,老臣当时一时糊涂,竟看上了这种吃里爬外的小人!” “臣并不认为是罪,当年先帝未立太子,任何皇子都有机会争得储君之位,老夫看到静德王仁爱有心,才智兼备,所以想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圣皇心胸如此狭隘,可惜可惜!” “老夫也这样认为,无伤为长兄,又受先帝启蒙较多,按理他更有资格!” 无痕望了一眼那几个慷慨激昂的老臣,微微一笑,“把他们都拉下去!” “是!”强壮的士兵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拉着蓬头垢面的那几位大臣将其拖出殿外。 “老臣没有罪······” “人心不古啊,生不逢时啊······” “竟敢公然造反?来人!先掌嘴一百,再车裂!”无痕冷笑着望着无伤,那是一种让人读不懂的眼神,夹杂着戏谑、讽刺、仇恨和快感。 无伤面无表情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无痕,眼中却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他知道,这是一个莫须有的“功劳”,一个让他受众人唾弃的“荣耀”,一个剥夺了他参政权利的幌子。他 根本就没有出卖过那些臣子。面对他们的劝言,他也只是委婉谢绝,绝无暗地害人的行为。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想挣扎,心里无尽的痛苦迫切渴望通过外界的伤痛来遗忘。他默默承受着无痕的迫害。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望着五年后的宫殿,无伤依稀回忆起小的时候,仿佛那欢笑声仍在耳畔,那青花砖上母亲的身影时隐时现。那时,好像也是这个季节,弟弟才五岁,却总是笑嘻嘻地跟在自己 的身后,而自己,又总是跟在母亲身后。画面剪断,转眼又是父亲伟岸高大的身影与母亲的柔声细语,宫廷湖畔柳枝依依,楼宇檐下细雨蒙蒙,那如诗的画面是无伤心底最珍藏的 痛。 第五十二章 思索中,脚步已停在望华殿。无伤拂了一下肩上的碎花,向殿内走去。宽敞的大殿立有几名侍卫,冷冷清清。 “望断繁华,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无伤踱着步,灰花白底的发带垂到肩上。“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事。”无伤思绪徘徊,却不想在这充满过去的宫殿多停留半步。 “老奴见过静德王爷。”无伤正思索着,却听闻人声,于是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一位公公,那公公身着蓝底衣饰,手持一拂尘,想来是个总管。 无伤点了下头,那公公将拂尘搭到前臂上,脸上却有忧色:“静德王爷,圣皇派老奴来是因为这事儿不易声张,请静德王委屈一下,暂由老奴带路。”无伤扫了一眼周围,便跟着公公穿过望华殿,绕过了迂回的长廊,经过了开满荷花的汉白玉桥,所到之处却是个偏殿。 偏殿里阴暗无灯,却没有侍卫,偏殿的正中央有一个雕花衣架,华丽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长衣。 “静德王,实不相瞒,有问题的就是这件衣服。”公公走到衣架旁,指了指毫无生气的长衣。无伤走上前,仔细观摩,突然脸色渐生憔悴之色:“这是我母后生前穿过的衣服。”公公叹了口气:“静德王好眼力,这确实是已仙逝的玉妃娘娘所有之物。当年先帝将这件稀有的海蚕丝所织的七层纱衣赐给玉妃娘娘时,老奴也在场。玉妃娘娘待老奴不薄啊。可是如今,玉妃娘娘的灵魂却不能安息,每天晚上,偏殿烛火会自己点亮,周边便会奏起丝竹之乐,那件衣服,老奴和许多宫女侍卫亲眼看见它在跳舞。老奴不是那种丧良心的人,玉妃娘娘是个好人,老奴知道。所以,老奴将这件事禀告了圣皇,希望尽老奴最后的一点薄力,让玉妃娘娘走好。” 无伤眼中似有挥之不去的伤痛,他不敢相信,他的母亲,一直徘徊在这偏殿不肯离去,一直守着这件纱衣不能超生。他竟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最心爱的女人,最愧疚的女人仍游荡在离恨天外,不能解脱自己的眷恋与牵挂。身体的某处,又开始像撕裂般疼痛起来,让他口中似有腥甜之气。公公望着无伤苍白的面孔,忙上前为他扶背:“静德王的旧疾还未痊愈吗?” 无伤摇摇头,摆了下手示意他停下来:“这件衣服为什么不烧掉?” “圣皇说,这是玉妃娘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珍贵的遗物,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衣裳。万般无奈,只好求救于静德王。宫里人都知道静德王可使常人不能使之法术。静德王,求您了,您就救救玉妃娘娘吧。”公公老泪纵横,浑身不助地颤抖,几欲向无伤下跪。 无伤抬起眼帘,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一个交代。今天晚上让侍卫们绕开此地,任何人都不要来这里,直到明天早上。” 那公公听了感激涕零:“玉妃娘娘终于有救了,静德王千万要小心啊。” “多谢公公,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未能让母后在九泉之下安息。”无伤闭上眼,将那晶莹的泪水生生咽下。他的脆弱,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感情,不能出卖他自己。这是他所受的诅咒,是他应得的惩罚之一。 雪笛儿立在偏殿高高的梁上,痛苦地望着无伤。她知道,今晚,无伤将要面对的是他一直都不敢面对的事情,是他这么多年来一切痛苦的根源。身体的某处,仿佛也像被撕裂般,幻觉中,鲜血涌上喉咙。她不知,经过那么多事情,她与无伤的心真正相通了,此生此世,他们之间的牵绊都不会再断开,除非,有一方肉体破灭,灵魂消散。 墨色的天空,云影幢幢。 冰冷的华光将无伤的影子拉的纤细。偏殿周围静寂的可怕,可怕的能让人听到自己的心在说话。殿外,不知名的鸟哀叫了几声,衬得越发的凄凉。风呼啸而过,有些急促,粗鲁的将交织的树叶拽扯的沙沙作响。黑暗中,唯有无伤的眼睛是亮的,像黑夜怀中的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它的腹中。几十米高的梁上,雪笛儿静静地把着身旁的一段横木,默默地注视着无伤。在这死气沉沉的偏殿,两个命运交错的人共同等待着亡魂的舞蹈。 那件七层纱衣被完全舒展开来,两袖笔直地伸长固定在衣架的两个吐兰龙角上,整件衣裳是由墨染的方法将淡紫渲染在雪白的衣料上,达到略瞅时紫雾飘袅,细看时却雪色一片的完美效果,并且,袖子的边缘和裙角绣的是深色的桔梗花,整件衣裳色彩高雅不失清丽,是玉妃娘娘生前最爱之物,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试,平时都会将它好好的珍藏,并用淡荷露香细细熏着。直到现在,只有待得时间长了,竟还能闻到这丝丝缕缕的清香。 整个偏殿都浸泡在熟睡的夜色中,唯有滴漏仍忠诚地细数着时间的缓缓流逝。窗影东移,难熬的夜晚似乎变得分外漫长。 突然,莫名的光亮使偏殿从熟睡中惊醒,宽敞的殿内,数盏半人高的铜鹤嘴角那抹烛心径自点亮,无伤身旁的欲飞铜鹤也不例外。晃动的烛火使那些没有生命的物品的影子开始跳动,好像是晚宴前的助兴。死气沉沉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安,仿佛在等待谁的到来。 雪笛儿顿时精神了许多,她小心谨慎地趴在梁上,直直地望着那件纱衣,仿佛那纱衣随时都能长腿逃跑,插翅而飞。 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那件一动不动的七层海蚕纱衣的两个宽大的袖子边缘,竟慢慢延伸出两只手来! 那两只手指甲雪白,手指纤长如削葱根,皮肤更是有些极淡的淡灰,没有一丝血色和生气,冰冷僵硬。裙底于此同时也慢慢伸出双脚,只穿了白净没有一丝绣案的袜子。无伤与雪笛儿的目光从那双脚最后转移到纱衣的领口,只见那领口缓缓有黑色的东西冒出,转眼间便是女人乌黑的长发延伸到脚,两人屏气凝神,那神秘的不知是妖是鬼的女人慢慢转过身,瞬间,无伤与雪笛儿均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玉妃娘娘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