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绝恋》 楔子 夕阳如血,残照着麗山。山风拂过,满山的密林发出时远时近的呼啸声。余晖笼罩着山顶庞大的墓群,许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坟墓错落有致地排列,占据了整个的山头。 一座颇有年代的墓碑前,一个少年仗剑傲立。他略微白皙的脸庞如大理石雕像般坚硬寒冷,棱角分明的额头下立挺的鼻梁和突出的下巴,黑黑的眉毛下是双无比冰冷的眼睛。 少年冰冷的眼睛凝视着墓碑上逐渐褪色的碑名,心中暗道,既然你不能亲自赎罪,那就让你的家人来替你赎罪。 残阳慢慢化开,将天际染得火红,浓烈得像血一般。。。。。 苍穹漆黑如墨,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宛若玉璧的圆月高高悬在天空,俯瞰着大地。沉重夜色下,庞大的洛家在夜色显得更加高耸,气势磅礴。 圆月下,一个冰冷的身影矗立于洛家高耸的房檐上,一把长剑傲然竖立与旁。淡淡月光下,他自然披落的红色长发,随着黑色披风在夜风中飞扬。长剑泛着隐隐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瞬间,拔剑,那身影如闪电般飞身而下,消失在黑暗中。 瞬间,无边的黑暗被冲天的火光划破,夜空瞬间如白昼般明亮。大火燃烧的“呼呼”声、男男女女的奔跑声、叫喊声混杂在一起,洛家一片混乱。 突然,熊熊火海中,显现一道颀长的身影。他就如一只从地狱的火海里走出的鬼魅,紧握长剑,一双燃烧得像火一般的眼睛怒视着眼前的人群。他挥剑走向惊慌不已的人群,剑锋一挥,寒光一闪,鲜血飞溅。万分恐惧的人群四处逃散,惊恐声、救命声响彻夜空。 “住手!”一声怒吼,一个少年握剑袭来。他一袭青色衣衫,五官无比俊美。清癯俊秀的脸庞上,剑眉飞扬,目若朗星。 剑光凌厉,交错来回。他们飞身向上,凌空过招。黑风的披风,青色的衣衫,红色的长发,黑色的长发,在过招中交错。 激烈过招,黑发少年体力不支,渐渐处于下风。红发少年一剑刺来,眼看他要中剑。 “小心!” 一个清澈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少年凌空飞身,握剑袭来。一袭淡淡雪白的素衣随风飞舞,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度非凡。那一双英气的浓眉衬托出刚毅强硬的气势,为太过美丽的面孔添了一股阳刚之气。这个白衣少年像月亮之神般,瞬间降落人间。 瞬间,红发少年震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男孩子也有如此精致的五官,如此美丽柔和的脸,白皙光滑的皮肤。这样组合的五官,竟然有如此强的吸引力。他痴呆的看着,冰冷的眼眸不自觉逐渐融化。同时,他感受到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在不安分的骚动,强烈而用力。这刻,他的眼眸中只有这张脸,天与地已化为零。 白衣少年一剑刺来,红发少年躲闪不及,短剑刺入他的胸口。浓浓的鲜血顿时涌出,白衣少年不禁有些惊慌,拔出短剑。红发少年痛苦的闷哼一声,手抚伤口,他的嘴角仿佛泛出笑意。他飞身上房檐,回头一望白衣少年,黑眸中光芒闪烁。 “八年后,我还会再回来。”红发少年居高临下冷冷抛下话,便凌空飞身而去。 他是谁,为什么要血洗洛家,洛家和他有什么仇恨。 第一次相遇时,他们正好十五岁,她正好十二岁。 第一章 心有灵犀 八年后初秋,四边山野空旷无边,朔风呼呼。苍茫的官道上,烟尘漠漠,行人寥寥。突然,“得得”阵阵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在空旷的山野中不断回荡。几匹俊马向北奔驰,荡起茫茫尘土。领头的是一匹矫健黑马,骑者头带垂纱斗笠,一袭白衣胜雪,外罩黑色纱衣。斗笠的黑色垂纱,伴着宽大的衣袖随风飞扬。二个黑色装束的年轻人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官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奔过。渐渐,成群结队的行人涌来,携家带口,牵着牲口,扛着农具,惊慌失措地向南方奔窜。明显,这些人在逃难。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一丝不祥的感觉掠过心头。洛清仪勒马而下,边上一古稀老者急行,几欲跌倒。洛清仪连忙伸手扶住,道“老人家,小心。”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者连连称谢。 “老人家,你们为何逃难?”洛清仪问道。 “前方部队打了败仗,眼看敌军血洗我们的城池,我们只能弃城逃亡。”老者叹气道,“前方军队不但被大败,而且主帅生死不明……” 洛清仪震惊,掀开黑色垂纱。她皮肤白皙柔嫩,五官精致,气度非凡。那一双英气的眉衬托出刚毅强硬的气势,为太过美丽柔和的面孔添了一股阳刚之气。一身白衣黑纱的淡雅装束,阳刚中更添潇洒飘逸。老者不禁被眼前的英俊儒雅贵公子所怔住,心中疑是天人下凡。 “你说什么,主帅生死不明?”洛清仪急问。 老是连忙称是。 瞬间,洛清仪翻身上马,二个年轻人连忙拦住去路。 “主人,前面太危险,我们不能再往前。” “夫人交待,战区的银号我们不必视察,请主人立即随我们回京都。” “大武,小武,你们让开。”洛清仪怒道。 这二个年轻是洛清仪的侍从,一个叫大武,一个叫小琥。他们从小就被洛家收养,洛家让他们学会高深武功,成为洛清仪的侍从。洛清仪视他们为兄弟,又从小一块长大,因此感情甚为笃厚。他们对洛清仪更是忠心耿耿,誓死效从。 大武、小琥从仍然挡住去路,一动不动。洛清仪一拉缰绳,骏马绕过他们,朝前闪电般飞驰而去。他们连忙翻身上马,追赶而去。 阴沉的天色,狂风呼啸。战场上,浓厚的硝烟弥漫着,尸体遍野,血流成河。乌鸦群飞,琢食死马。不时传来凄厉的鬼哭声,阴森恐惧。浓烟厚雾中,一抹苍白清淡的身影在硝烟间不断奔跑,素雅的衣衫被狂风撩起,飞舞着。疾风劲舞,尘沙扑面,她环顾四野,慌乱、恐惧、迷茫。 “少扬,少扬……”她单薄的声音穿过硝烟,向四周飘荡。浓烟厚雾中,衣袂随风不断飞舞,穿过尸体与鲜血交织的战场。 蒙蒙细雨,飘飘而下。雨丝沾湿黑发,一身的素衣。狂风吹在脸上,她已感觉不到寒冷。“少扬,少扬……”她着急万分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说过,等战争结束,他们要厮守一生。 清楚记得,去年送别的那个清晨。天空飘着雪,大地雪蒙蒙一片。风潇潇,马辚辚,混着洁白的雪花,悲情凄凉。她披着狐裘早早得站在城外的小路上,伫立雪中,满脸泪痕。 在漫长的军队前,看到了他。他,英武挺拔,气宇轩昂。下马,冷风吹起他的披风,狂舞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骑在高高白色战马上的他,向她挥别。纷飞的雪花落在他白色战甲上,炫耀夺目。战马缓行,仿佛知道主人的离情别绪。慢慢的,战马越行越远,战马上的人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她踩着满地的积雪,顺着他踩过的足迹,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向前奔去。满天的雪花,掉落在她忧愁的眉头,乌黑的秀发,和雪白的狐裘上。望着前方一片白茫茫,她停足喘息。飘落在肌肤上的雪花,冰凉的清醒着她。她一摸,脸上已满是泪水。 如珠般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砸在身上。大雨倾盆,冲刷下来,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雨雾里。洛清仪全身湿透,雨水浇得她眼睛生疼,喘不过气来。她用湿漉漉的双手擦去眼上的雨水,眼睛微睁,漫漫雨雾中,前方一片迷茫。 “少扬,少扬……”她哽咽的喊道。 模糊间,雨雾间,一匹白色战马摇摇晃晃的站起,朝她痛苦的嘶喊。 白素!洛清仪心头顿时涌现满腔的希望,穿过浓重的雨雾,飞奔而去。白素极具灵性,追随主人楚少扬征战沙场多年,忠心耿耿。它宁可死在沙场上,也不会弃主人而逃。找到了它,意味着楚少扬就在附近。 “白素,少扬在哪里?”一股一股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流进她的嘴里,涩涩的。眼睛也几乎睁不开了,密密的小针似的雨砸在她的眼皮上,疼得很。 白素朝一边不停的叫唤。 “少扬,少扬……”横七竖八的死人堆中,楚少扬奄奄一息。雨水划过伤痕累累的皮肤,顺着脸颊流下,钻进他破烂的战甲中。 “我来了,你要撑住。”她强忍住心头的恐惧,拼命的推开压在楚少扬身上的尸体,从死人堆中扒出奄奄一息的楚少扬。洛清仪抱起他,鲜血夹杂着雨水汩汩而下,白色战甲已被鲜血染尽。 “你要撑住,要撑住。”脸上的雨水混杂着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地滑落下来。楚少扬眼皮微动,透过雨雾,他模模糊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那么美丽,那么苍白,那么慌乱。 洛清仪弯下腰,以惊人的力量用纤弱身驱背起楚少扬,冒着风雨向前走去。白素随后,一瘸一捌跟着。 雨,越下越大,天空显得更加昏暗。沉重的暴雨和着冷风,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鞭子似的,抽得她一阵阵疼痛。背着楚少扬,洛清仪踏着脚下的泥泞,一步步朝茫茫前方走去…… 第二章 遇险 龙国,古老的王朝。经过几百年的风雨沧桑,曾经的中原霸主,日益末落。曾经的辉煌兴盛如过眼烟云,不复存在。此时的龙国王朝,懦弱无能,不思奋发图强,只满足于纸醉金迷。邻边国家日益崛起,国土逐渐被蚕食瓜分。龙国衰败,但有楚家守卫边关,防止外敌入侵。 战国,一个日益兴起的王朝,视掠夺和征服为最光荣的事业。统一雪山高原各部后,富饶的邻国就成为他们继续进行掠夺的目标。龙国有着广阔疆域,肥沃土地,稠密人口,战国的铁骑踢开了龙国的大门。 茫茫雨雾中,几匹战马奔驰如飞,溅起阵阵泥水。风声、雨声,夹杂着马蹄沉重而艰难的节奏。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湿透楚少扬的白色披风,钻进他破烂的白色战甲,划过伤痕累累的皮肤,似乎能把血和伤痕洗尽。洛清仪紧搂着怀中晕迷的楚少扬,紧握缰绳策马奔驰。 当她连夜赶到边关时,震惊了!楚少扬的近卫团大败,而且几乎全部被灭。这支近卫团由他亲自组建,不但战功赫赫,所向披靡,更是龙国军队中的精锐部队。什么人一夜之间大败将这支精锐部队,几乎将之全歼! 楚少扬也已失踪三天三夜,可以被视为战死沙场。极度震惊、极度悲哀的洛清仪几乎崩溃,发了疯似的奔向尸体遍野的战场。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 低茫的天空,暴雨渐渐褪去,细细雨丝仍意犹未尽的在天边飞舞。渐渐的,一抹斜阳穿过苍茫的天空,和飞舞的细雨互相交织。 突然,背后密集的马蹄声骤然如雷阵阵踏来,响彻天地。马蹄声渐渐靠近,震耳欲聋,像狂风夹着暴雨。洛清仪转头望去,顿然呆住。无数急速翻动的马蹄将道路践得泥水飞漫,追兵如波涛翻滚、浊浪排空般地涌来滚滚而来。 “是战国军队!”小琥惊慌大喊。 洛清仪顿时花容失色,虽然她曾游历四方,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仍被眼前的气势怔住。他们加鞭策马,马儿朝前加速奔驰。急奔而来的战国军队看到了前面的猎物,如闪电般迅速扑来。身后追兵越追越近,回头一望,黑压压一片。他们的马虽是良种名驹,但终究不如久经沙场的战马。 “你们快走。“大武拔剑,转身冲向战国军队。三个人身陷险境,不如让他阻挡追军,好让他们逃身。他更不能让主人出事,她是洛家百年基业的掌舵者,即使螳壁挡车,即使拼掉性命,也绝不能让主人出事。 “大武!”洛清仪嘶心大喊。这一去,他非死不可。他们谁都不能死,他们一个个都要好好的活着。 瞬间,背后传来兵刃的激烈撞击声,震天的厮杀声。激烈撞击声、震天的厮杀声随着狂风飘荡。有部分追兵赶来,朝他们两人急速扑来。他们仿佛就像是准备狩猎的猛虎,喉咙里嘶嘶低吼着,满身的战袍被凸现的蕴涵着惊人力量的肌肉,撑的鼓鼓涨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主人快走!” 小琥拔剑,调转马头,怒吼着迎向扑上来的追兵。顿时,刀光剑影,一片混乱,金铁兵器相交之声,凄厉的惨叫声,殷红的鲜血四溅。 “小琥!” 洛清仪忍痛,咬着苍白的下唇,颤抖的双手急急策马,朝前而去。 大武,小琥,你们一定要回来! 第三章 被围 随着朝前狂奔而去的马蹄,凄厉的嘶杀声、惨叫声渐渐远去。洛清仪回头望去,一片苍茫。 突然,沉重的马蹄声渐渐自身后不远处响起。顿时,她全身怔住,仿佛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额头豆粒大小的汗水直冒出来,顺着脸庞滴落下来。心跳加速,苍白的嘴唇不停发抖。她迅速加鞭,狠抽爱马,马儿虽已是筋疲力尽,但仍奋力的向前奔走。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 突然,她一把扯掉楚少扬身上的白色披风,让他俯在马背上。迅速下马,牙一咬,猛拍马臀,马儿吃痛,向东飞奔而去。颤抖的双手披上楚少扬的披风,放下斗笠的黑纱,骑上楚少扬的白色战马,朝西飞奔而去。追兵被她吸引住,朝她狂扑而去。 瞬间,几十匹高大的马匹如光电般从她身边飞疾而过。马匹急速而引起的劲风,吹得洛清仪的衣裳飞扬翻腾。 那几十匹马已将她团团围住,不停的走圈围绕。困于圈中的洛清仪,心中的恐惧愈加强。马背上的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粗犷且膀大腰圆。细密的汗水布满了额头,恐惧随着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着,穿梭着,在每个细胞间流淌着,有如无数的细针一般刺痛着洛清仪的每根神经。 金黄的斜阳终于透出云层,染红了雨后初晴的天空。夕阳毫不吝啬把余辉洒向了大地,金色的光芒照耀着仍湿漉漉的沙场。 追兵渐渐散开,尊敬的退至一旁,一匹通体黑色发亮、雄健威风的俊马从马群中走出。马上的男子高大强悍,脸容冷峭,如裹寒冰,不怒而威。他刚毅深刻的脸部轮廓,如同刀削斧凿般。广阔的额头,刚毅的脸上有着立挺的鼻梁和突出的下巴,古铜色皮肤。浓粗的眉毛下是双仿佛万年玄冰凝成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高大的身驱上着宽大黑色衣袍,外加黑色披风。他自然披落的红色长发,随着黑色披风在狂风中飞扬。 透过朦胧的黑纱,洛清仪隐约觉得眼前这人似曾相识。那随风飞扬的红色长发瞬间点燃了她尘封的记忆。是他! 那人缓近,野兽般冷酷利犀的眼眸紧盯着洛清仪,似乎要将她撕裂。洛清仪顿时涌起森寒的冷意,全身的细胞在这瞬间完全收紧。 “你不是楚少扬!”那人冰冷的声音响起,透着无比寒意,无比威严。 楚少扬的披风,楚少扬的白色战马,可战马上的人身形瘦小,根本不是那个生死相搏的对手。他中计了!他竟然中计了! “你是谁?”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含着无边的怒意。 黑色垂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亦遮住她的恐惧,无形中给她添了一丝力量和勇气。她短剑在握,如闪电般向那人袭去。现深陷险境,九死一生。擒贼先擒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她身为洛家百年基业的继承者和守护者,除了横溢的才华,兼具非凡的武艺。她从小和楚少扬一起在楚家习武,师从楚少扬之父,龙国主帅兼大都督。她性情聪慧,个性坚强,经过十几年的磨练,武艺已是不凡。 锋锐的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宝剑,一长一短,互相过招。她犀利的短剑贴着他的身子划过,瞬间,“嗤”的一声,衣袖已被划破,划开长长的口子。 他的长剑已割破她的右臂,鲜血渗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袖。慢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下来,一滴、两滴。。。。。。 瞬间,长剑再度袭来,她躲闪不及,长剑狠狠的插入了她的右肩。顿时,洛清仪痛苦的惨叫一声。长剑拔出,鲜血顿时涌出。她伸手按住右肩不断涌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突然,他浓眉纠结,手抚胸口,胸口的旧伤疤又隐隐作痛。这道八年前留下的旧伤疤,早已痊愈,却仍时而隐隐作痛,八年来,从不间断。 右肩撕心裂肺的痛渐蔓延,瞬间席卷全身。她痛苦的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痛,她不停地颤抖着。痛苦的抬起头,狂风舞乱了她的斗笠黑纱。 渐渐的,眼前一片模糊; 慢慢的,模糊化成一片黑暗。她向前缓缓倒下,头上的斗笠随风飘落。。。。。。 第四章 真相 残阳渐渐落下,余辉亦渐渐收拢褪去。苍茫暮色裹着大地,黑夜渐渐降临。战国营地上一堆堆篝火燃烧,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四周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以行军之法,主帅大帐必定处于行营中心,亲兵护卫的营帐就在主帅大帐四周,将主帅严密保护起来。 营帐内,灯火明亮如昼。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毯上正中央摆着一张高大的案桌,一侧还有一排兵器架。角落里安放着四只火盆,将入夜的寒冷驱散的无影无踪。 床塌边,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默视着塌上受伤昏迷的人。明亮的火光映着他线条刚硬的冷峭脸庞,给他涂上暖暖的色彩。在他冷峭的脸庞下,胸腔内的那颗心在奔腾,在燃烧。 眼前,是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庞。白晳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美丽柔和的脸。这张绝世容颜,令他屏息眩目,致使的吸引着他,依如人生初见。八年前那惊鸿一瞥,如此深刻,甚至不用他费任何心思去记住她的娇容,就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么刻骨铭心。八年来,他每每入眠,便梦到这绝世容颜,如月亮之神降临人间般的飘逸气度。 瞬间,他黑眉纠结,狠狠的压制内心的波涛汹涌。床塌上的人儿同他一样,都为男儿。他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一个男子而动心,该死! 凝望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心中一阵巨痛。当她缓缓到地,她头上的斗笠随风飘落时,他瞬间震住了。八年来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梦幻般出现在他眼前,竟然倒在了他的剑下。 此时,帐帘被掀开,一个中年御医匆匆进来。作为专属御医,一直跟在他身边。接到命令后,他不敢怠慢,便急急赶来。 “微臣参见三皇子。”御医俯身敬拜。 他,阔森,战国的三军统帅,高贵的三皇子,勇猛强悍而有谋略,如草原雄鹰,似大漠苍狼,不可战胜。骠勇善战,战绩郝郝,是战国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赶紧起来,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他忙道。 御医急忙起身,看到床塌上的洛清仪时,神色登时紧张起来。他随即解开包扎伤口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布条,露出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仔细看了看洛清仪的伤势,深切脉搏,转身道:“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伤口太深,筋骨俱断。即使能痊愈,也不宜再使用武功。” 阔森瞬间怔了一下,重重的自责袭上心头。 御医伸手解开洛清仪的黑色外衫,解开束衣腰带,掀开她白色衣衫,层层裹住的白色束胸布跃入他们的眼帘。层层叠叠的束胸布已被鲜血染红,阔森顿时推开目瞪口呆的御医,他森冷的黑眸在层层叠叠的束胸布和她苍白的脸庞来回游离,顿时,心底涌上浓浓的喜悦。莫地,他发现他背后还有一双眼睛浏览着她的娇躯。他迅速伸手脱下黑色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看该看的地方,不要越过雷池!”阔森警告他。 御医连忙低头,心底生寒。随即药箱中取出一柄烈酒洗了洗,这才挽起衣袖,用沾湿的白布清洗她右肩上的血迹和凝固的血块。沾满血的白布被扔进水盆中,顿时化开朵朵浓重的红云,染红了水面。细细的银针穿过皮肉,将伤口缝合。昏迷中的洛清仪被剧痛唤醒,模模糊糊间,有人将她的伤口翻起,捏住了血肉,细细的针线穿透过皮肉,汇聚成如在伤口撒盐的剧痛。她惨烈大叫,阔森连忙摁住她欲动的双手。洛清仪的惨叫,令阔森心惊肉跳,心痛不已。 阔森的心痛御医的眼中,他不禁纳闷,这个少女究竟是何人,竟让不近女色,冰如冷的三皇子如此在意。心底纳闷,动作却没稍缓,一针针地捏缝,一针针地穿透。洛清仪痛的双手紧紧的抓住阔森的手臂,指甲深深的抠入肉中。 第五章 大武,小琥之死 苍茫的黑夜中,一匹黑色俊马奔腾,溅起阵阵水泥。马背上的楚少扬奄奄一息,跌落到地上,泥水飞溅。俊马围着他,不停的低鸣。眼皮微动,朦胧间,耳际响起沉重的马蹄声,浓浓的火光在黑暗中燃烧。马蹄声越来越近,火光越来越大。 午候,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炙热的太阳火辣辣地熏烤着大地,蒸腾的热量让远处的景色扭曲变形,扑面而来的热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洛清仪缓缓睁开眼,朦胧间,巨大的帐顶落入她的眸中。洛清仪挣扎着坐起身,盖在身上的厚毯滑落下来。扯到伤口,右肩一阵剧痛,她蹙眉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呻吟。手不自觉地摸过去,按住伤口。 缓缓环顾四周,营帐内铺着厚厚的毡毯,毯上正中央摆着一张高大的案桌,案上文件堆积如山。高大的案桌后是虎皮金交椅,两侧是名贵的貂皮靠枕。这是哪里,她迷惑看着四周,试着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眼眸触及,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色衣衫裹着她纤细的娇躯,她的白色衣衫不知何时已被换掉。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闪过。纤纤细手一触及,顿时全身一僵,单薄的衣衫下是柔软丰盈的酥胸,束胸布不知何时已被解下。 她揪紧身上过于宽大的衣衫,急急下塌,按着隐隐作痛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走出营帐。帐外的兵士两剑相交一挡,将她严严的封在了帐里。 远远望去,顿时,洛清仪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四周军营林立,营帐前军旗正自飘扬,血阳的太阳镶欠其中。 战国军营!她如水的眸中透出恐怖,脸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单薄的身体因恐怖微微发抖。她被俘了! 触及不远处的马厩边,二具尸体被烈日暴晒。她心一揪,奋力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朝马厩狂奔而去。踉踉跄跄来到尸体边,她愣住了,心中一阵巨痛! “大武,小琥!”她重重一跪,跪倒在冰冷的尸体边。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压抑着声音哭泣了起来。因为她,二个年轻而又鲜活的生命死于乱刀之下,客死在他乡。 突然,几十骑骑兵朝营地疾风般席卷而,马蹄声如雷般轰鸣。阔森一马当先,疾风卷起他黑色披风,飞腾翻滚,猎猎作响。红发亦随风拂舞,高高扬起在头顶上方,使得他更加冷酷威武,王者气质一览无余。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马厩,跪倒在马厩边的瘦弱背影落入他的眼中。他心不由得一紧,眉锋微蹙。他迅速跳下马,把马绳扔给一边的士兵。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在她的身边停下。暗暗哭泣的洛清仪缓缓转头,落入她眸中的是阔森那张刚硬的脸。 是他!又是他!八年前他火烧洛家,杀死几十个家奴,现在又夺走大武、小琥二个年轻的生命。 洛清仪缓缓起身,她如水的清眸中透出汹涌的恨意,将她淹没,声音宛似火药爆炸般猛烈。 “你杀了他们?” 看着洛清仪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干裂的嘴唇因悲痛不停地颤动,他不由的心痛。他看不得她哭,只要她哭,他就会莫名的心痛,也许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债。 突然,洛清仪飞快上前,左手夺下士兵手中的利刀。一转身,瞬间,冰冷的利刀已架在阔森的脖子上。士兵惊慌,立即将洛清仪团团围住。 “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洛清仪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道,顿时,阔森的脖子上有淡淡的血丝渗出,沿着刀锋的边缘慢慢滑落。 “一把刀能威胁了本王吗?” 话音刚落,急如电,快如风,阔森反手一抓洛清仪的左臂,随即一闪,洛清仪已被反扣。他厚厚的双手用力扣住洛清仪的手腕,洛清仪痛得脸色煞白,手中的利刀顿时掉落到地上。 “离开这里,你想都不要想。” 他随即抱起洛清仪,朝营帐而去。 第六章 拂逆 龙军营地 营地壁垒森严,无数军营林立,营帐前旗正自飘扬。年轻将士手握刀枪,严肃而挺拔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空旷的营地上,火堆连连,火光满天,亮如白昼。孤寂中,不时传来哨兵来回巡防的沉重脚步声,带来一些生气。 中央一座高大的营帐,帐外卫兵守卫森严。营帐内,周围的支柱上悬挂了几盏铜制的油灯,灯光摇曳昏黄。灯火照在案面上,一身被鲜血染红的残破银白色甲胄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甲胄边,一把白色长剑,分外醒目。 床榻边,一群军医围绕着奄奄一息的楚少扬。撕开他带血的衣衫,他遍体鳞伤。一边的将士不禁不忍看,纷纷转过头去。 军医连忙给孟包杰清洗伤口,鲜血染红了军医的双手,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军营中端出,又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军医连忙拿来白纱包扎伤口,防止再流血。要是再继续流血,就是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 战国营地 三更天,营帐外夜色昏沉似墨,营帐内灯火明亮如昼。幽暗的角落里,洛清仪蜷缩一团。她冰冷的清眸呆呆凝视望着营外,从烈日当空到夕阳西下,从夕阳西下到夜色如墨,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阔森掀开帐帘入内,不由得紧皱眉头。她已经在角落里呆呆的坐了半天,案上的饭菜原封未动。剑伤已令她的身体元大气,现又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她想找死吗? 他端了饭菜,来到她面前蹲下。 “把饭吃下去。”他冰冷的声在她的耳际响起。 洛清仪抬起头,冷冷的清眸恨恨的看着她。她一挥手,“砰”地一起,他手中的饭菜被扫落到地上,碗碟碎了一地。 顿时,阔森脸色森冷,用力扣着洛清仪的皓腕,似乎想把她捏个粉碎。从来没人敢拂逆他的意思!洛清仪苍白的脸色发青,满脸痛楚,却强忍着。她不会再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这时,御医端药进来。看着散落一地的饭菜,怒不可遏的阔森,他便便连忙转身欲出。他看出残酷无情的三皇子对这个女俘虏很不一般,可她似乎并不领情。 “把药拿来。“阔森怒道。 御医连忙将药恭敬的放到他手中。 “出去。” 御医急忙而出,平常的阔森已经令人畏惧三分,更何况盛怒中的他。他宁愿在老虎嘴上拔毛,也不愿越入这个雷池。 他舀了满满一钥匙的药,递到她嘴边。她只是恨恨的看着他,嘴巴闭得紧紧的。 “把药喝下去,不然本王就将那二具尸体暴尸荒野,那些饿急了的豺狼野兽一定会好好的享受这顿美食。”他的话一字一句如像千斤重锤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又痛又恨。 “混蛋。”她左手紧捏着,微微颤抖。 她死死的盯着他,清眸满是恨意。他一钥匙一钥匙将苦涩的药水送入她的嘴中,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吞下,直到药碗见空。 阔森将药碗放置案上,瞬间,在火光下泛着寒光的碎片落入她的眸中,一挥宽大的衣袖,一块尖锐的碎片已在她的手中。他转身瞬间,她紧捏着碎片的手缩进宽大的衣袖中。 阔森轻轻将洛清仪抱上塌,脱下她的鞋子,露出雪白的足踝和精致秀气的小脚,柔嫩光滑的肌肤有如丝缎一般,致使的吸引着他。厚厚的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将她裹好。 慢慢的,她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她的呼吸越来越均匀,身体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沉睡中的洛清仪更显得美丽、清雅,唤起他体内的欲望。手指在她美现脸庞上轻轻的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淡淡的眉,秀气的鼻子,手指一路顺滑下来,直至下巴。他的手因激动和紧张而微颤。从第一眼见她,他告诉自己他要定了她。 好好的睡吧,不要拂逆,不要反抗,静静的留在我的身边。 第七章 再次受伤 晕晕沉沉间,洛清仪感到全身无力,想挣扎的起身,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模糊间,一边的灯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好几次,被那人抱起,吞下令她反胃的药汁,之后便晕晕睡去。又有好几次,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塌边停下,一站就是半天。 模模糊糊间,突然她听到一阵沉重繁乱的脚步声闯入营帐,朝她靠近。她感到浓浓的危机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莫名的恐怖笼罩着她。她努力睁开眼睛,可眼皮像铅球一样沉重。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重重的丢到地上。右肩剧痛,宛如锥刺。疼痛刺激着她身体的每根神经,让她在痛楚中顿时惊醒过来。她还未抬头看清楚,双手被往后绑。她痛苦的惨叫一声音,她似乎清楚听到,右肩的伤口“哧”的一声被撕裂开。刺骨的痛,钻心的痛,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额间渗出密密的汗珠,两行冷汗顺着双颊流下。 眼前一黑,脖子上已多了条缰绳。缰绳像毒蛇般盘绕在她的脖子间,洛清仪被勒得生疼窒息。缰绳往上一拉,她就不得不整个面庞都仰向了他。落入她眼中的是张清秀的脸,清秀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狭长的眼中透出阴毒狠辣,令人恐惧。那人一拉缰绳,洛清仪被迫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走出营帐。 四周夜色凝重,不远处的营地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堆堆巨大的火篝边,战国士兵喝酒划拳取乐。 “猎物来了,较量开始。” 那人话音刚落,四周士鼓掌欢呼。在一片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洛清仪像猎物般被那人扯着绳子往前拖,跌跌撞撞。 慌乱中,洛清仪瞧见前方较场四周人山人海,火光冲天。如雷的欢呼声击打着她,刹时面如死灰,全身不禁颤抖。在四周鼎沸的人声间,恐怖间,晃乎间,洛清仪一步一步靠近较场,靠近死亡地带。 四周人山人海,将整个较场围的水泄不通。较场中间,已被松绑的洛清仪恐惧的看着沸腾的人群。一个粗犷的士兵已脱下外袍,露出撑着鼓鼓,蕴涵着惊人力量的肌肉。喉咙里嘶嘶低吼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洛清仪,仿佛就像是准备狩猎的猛虎。 较量未开始,围观的士兵已经兴奋地大喊大叫,“摔死他,摔死他。” 四周如潮的咆哮声,似乎要把洛清仪淹没,她纤细而瘦弱的身体发抖的厉害。人群中,那张苍白中透着病态的脸注视着较场上这场胜负早已分明的较量。 那个士兵如猛虎般朝洛清仪冲过去,洛清仪惊慌的往后一步,顺势闪到一边,那个士兵抓了个空。他大叫一声音,扑过去,抓住洛清仪瘦弱的双肩,将她狠狠的摔了出去。顿时喝彩声如雷鸣般响起,齐彻云宵。 “砰”地一声,洛清仪整个人重重的到地上。她整个人痛得蜷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那个士兵冲来,她瘦弱的身体被他凌空举起。 “摔死他,摔死他。” 四周的呐喊声、喝彩声越来越强烈。 瞬间,洛清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飞坠,如落叶般。她被狠狠的抛到了地上,顿时脑中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喉头发甜,温热的鲜血慢慢自她的嘴角流出。那士兵上前抓起洛清仪,她已经无力反抗。瞬间,原本就已松散的发束散开来,如瀑青丝倾斜下来,飘荡起伏。 第八章 选择(1) 顿时,较场间一片死静,四周聚集的士兵一脸淫猥,一步步向她靠近。俘虏竟是个女人!他们长年累月征战,使他们对女性这种生物有着强烈的欲望。更何况,眼前是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绝世美人。洛清仪惊恐的看着步步靠近的士兵,颤抖的双手抓紧衣衫。 人群被推开,她的领口被抓紧,真是绝色。他阴毒的眼中迸出一团火,那是汹涌的欲火。眼前的女人柔而不媚,英而不刚,他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人。他一把扛起洛清仪,朝他的营帐走去。洛清仪惊恐大叫,无力的挣扎,四周高呼,一片沸腾。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空气如凝固般。他停了下来,四周的士兵纷纷下跪,匍匐在地。朦胧中,洛清仪浓密的睫毛动了一下,一张刚毅冷酷的脸落入她的眼眸中。是他! 洛清仪缓缓向他伸出手,不停的颤抖。 “放下她。” 阔森挡住他,脸上鹰隼般冷酷而犀利的黑眸怒视着他。 “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你敢命令我?”他话音刚落,阔森手中冰冷的长剑已出鞘,架在太子的架子上。 “放下她!”阔森低声怒吼,锋利的刀尖已对准他的喉咙。 阔森和太子的两派士兵急速而来,两边对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下她!”怒火已压抑不住,加重手中利剑的力度,太子颤抖的将头往后仰。他太了解阔森是怎么样的人,再僵持一秒,他手中的剑将会刺穿他的喉咙。一松手,洛清仪从肩上重重的摔了下来。她惊恐万状的紧紧抓住阔森伸过来的手,紧紧的搂着他,将头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阔森清晰的感受到她柔软的身子所起的颤栗,她吓坏了。 “你要对付我,我随时奉陪。你若伤害她,我会加倍奉还。”阔森抱起洛清仪,在士兵的簇拥下离开较场。 太子死死盯着逐渐远去阔森的背影,狭长的眼中怒意滔天。我君临天下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阔森将洛清仪抱至榻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洛清仪挣扎欲脱离他,却被阔森抱得更紧。 “别动。”他伸手解开她的衣衫。 “你干什么?”虚弱的洛清仪又羞又怒,伸手要阻止他。 “别动。”阔森解下她右臂的衣衫,紧缠伤口雪白的崩带已被鲜血染红,雪白的手臂已被鲜血包裹。阔森解下带血的崩带,擦净伤口,重新将伤口包扎好。靠在阔森怀中的洛清仪痛苦的呻吟一声,紧抓阔森的衣衫。 “弄疼你了?”阔森轻拭去洛清仪额上的冷汗,幽黑的眸中满是怜惜。轻手解下她胺脏的衣衫,她雪白柔嫩细腻的肌肤彻底暴露在他的眼前。洛清仪又羞又怒,满脸通红。将毛毯覆于她身上,将她抱紧。 “半个月后本王将搬兵回国,跟我回战国,我会好好待你。” 洛清仪全身一震,脑袋一片空白。不,决不能去。要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要赶紧。 “去战国前,我想祭拜我那两位属下,以尽多年来主仆之谊。”洛清仪虚弱的说道。 她的话,令阔森兴奋。她愿意随他去战国,没有拂逆,没有反抗。 “好,等你身体好歇一些,我亲自带你去。” 只要她愿意随他去战国,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第九章 选择(2) 荒地杂草丛生,荒芜一片。狂风呼啸,扬起厚厚黄土。白马之上,洛清仪白衣黑衫,绝美的容颜憔悴。狂风之中,她硬撑着重伤未愈单薄的身躯。阔森帅随身侍从左右而行,小心照顾。八年前,人生初见,便对她难以忘怀。人生因缘际会,这次偶遇令他再见心中之人,幸福正朝他一步步走来。这几日,她温顺听话,不吵不闹,如同换了个人般。她的异常令他意外,他看的出她看似平静的表面后暗波汹涌。不管她是谁,今生今世他要定了她。 荒草中,两座孤坟荒凉无比。厚重的黄土埋葬了两个年轻的生命,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兄弟。竖于坟前的木排空白一片,没有名,没有号。她单腿跪下,用力咬破手指,在空白的木排上写下他们的名字。她要用她的鲜血留下他们的名号,让他们不被忘记,不被湮埋。 “大武,小琥,一路走好。”洛清仪嘶哑道。 坟前,她洒下三杯清酒,祭奠逝去的生命,为逝去的生命默哀。 看着狂风中她单薄的身体,憔悴又压抑悲苦的脸,阔森上前,揽她入怀。 “你累了,回去吧。”阔森轻声道。 洛清仪用力狠狠推开阔森,左手往下一垂,衣袖中掉出一样东西,微微寒光闪过。瞬间,她手中的一块棱角尖利的碎片已对准她自己的咽喉。 阔森顿时怔住。为了防止她逃跑,他已经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营帐,严密监控,不让她踏出一步,不让她接触到武器,不让她有任何机会逃跑。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偷藏了碗碟的碎片。 她在骗他,她一直在骗他!这十几天来,她温顺听话,服服帖帖,答应跟他回去战国。这是她计谋的一部分,目的是让他放松警惕。她暗中精心设计,借机逃跑。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决不会跟你去战国。放我走!”洛清仪冰冷的说道。 她清眸冰冷,显得异常镇静,没有一丝胆怯。阔森浓眉纠结,怒意冲天。她竟然拿她的生命来威胁他,她聪明的抓住了他的软肋。她知道他心中有她,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她知道他也不忍心伤害她。她知道他的不会,她知道他的不忍,所以她才敢威胁他。 “放下。”阔森低吼道。他太小看她了,一次又一次中她的计。 “放我走,不然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洛清仪加重手上的力度,碎片尖锐的棱头刺入,压迫着脆弱的皮肤,也压迫着他几欲爆发的滔天怒意。 看着她的坚决,视死如归,他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颤。他不想放她走,不想让她离开。可她手中对准她自己咽候的碎片让他犹豫,她眸中的坚决让他心痛。 突然,狂风大起,衣衫猎猎作响。洛清仪踉跄一下,险些被吹倒,却依然倔强地迎风而立,冰冷的与阔森对峙。狂风吹乱了他的衣诀,更吹乱了他的思绪。 “好,我放你走。”许久,阔森开口,缓缓说道。 他终是不忍令她受伤,终是不会令她受伤。 洛清仪一边后退,一边仍不断的警惕着阔森。瞬间,她翻身上马。白马四蹄扬起,闪电般向前奔驰离去。 看着她绝尘离开的身影,阔森立即飞身上马。你虽然冰雪聪明,设计逃离,可是你逃不出我偌大的营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两腿一夹马腹,带侍从追赶而去。 第十章 最后的较量 洛清仪勒紧缰绳,战马急速奔驰。她的右肩因用力隐隐作痛,勒紧缰绳的右手隐隐颤抖。贝牙咬紧苍白的下唇,拼命忍着痛。虽然她用计逼迫阔森放她回去,可她仍身处战国的营区,危机依然四伏。洛清仪不断的鞭笞战马,战马吃痛,疾速如风。 越过平缓的山坡,奔进细长的山谷间。山谷两边的石壁陡峭突出,寸草不生。谷内冷风阵阵,风声呜咽如泣,令洛清仪心底生寒。 迫切逃离战国营区的洛清仪顺着狭窄的谷道,穿出山谷,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浓密树林。树枝在风中摇摆着,扭曲着,发出阵阵哀鸣。林内,阴凉潮湿,有粘技落叶,脚下的腐叶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时而还有乌鸦的叫声,格外凄凉,洛清仪不禁冷冷的咽了咽口水。密林内枝叶蔓蔓,盘根究结,难以通行,洛清仪不得已放慢马速。 突然,树丛间一道人影闪过,洛清仪不由得一惊。那人影飞快地往一树丛中疾闪而去。暗风吹过,树影摇动,洛清仪背后生寒。 “谁?”洛清仪惊叫。 洛清仪定眼细看,那树丛间便无人影。怎么刹那间就没有了踪影,难道我看花了。洛清仪腹内思量,手下却急急催马快速向前。 渐出密林,洛清仪两腿夹紧马肚,促马快速走出。瞬间,她怔住。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密林前,阔森帅领着几十名侍卫,严严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知楚少扬的战马熟谙边关一带,它必定带着洛清仪逃去龙国营区,而这密林正是通往龙国营区的必经之路。 猛地,洛清仪一勒缰强,欲调转马头进入密林。突然,一道黑影自她背后的密林飞闪而出,一把牢牢勒住马头。战马不得动弹,仰天嘶叫。 洛清仪狠狠的用缰绳鞭打着那勒住马头的人,“放开,放开。” “我告诉过你,离开我,想都不要想。”阔森上前,如玄冰的黑眸盯着她,令她透不过气来。 “我不会跟你走!”洛清仪冷冷道,“我死都不会跟你走。你要我,那就带我的尸体回去。” 话音刚落,阔森自战马上飞身而起,落在她战马边上,瞬间,又飞身上马,一把拥住洛清仪。 “我不仅要带你的身回去,连你的心也要一块带回去。”阔森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我不走,我不走。”洛清仪拼命挣扎。她左手一把举起缰绳,向阔森挥去。阔森抓住急挥而来的缰绳,一把扯掉。 突然,前方几十匹马飞驰而来,马蹄扬起了滚滚烟尘。洛清仪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只见楚少扬一身白色的甲胄,手持长剑,一马当先。他挺拔如山的身形,勇猛的气势,好像天上的神将下凡尘。他来她救她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少扬,少扬。”洛清仪拼命的挣扎,激动地大声叫喊,脸上沾满了泪水。 阔森看着狂奔而来的楚少扬,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楚少扬,你来得正好!你先替你的父亲赎罪。 顿时,寂静的荒野尽是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楚少扬挥舞利剑向阔森袭来,阔森以剑相迎。 “少扬,少扬。”洛清仪伸着手,欲抓住楚少扬,却被阔森紧紧搂住。 “仪儿。。。。。。”楚少扬和阔森拼命过招,靠近洛清仪。 “少扬。。。。。。”洛清仪一伸手,拼命抓住楚少扬的衣袖,楚少扬抓紧洛清仪的皓腕,突然阔森的侍卫从后面夹击楚少扬,楚少扬被迫放手回击。 “放开我,放开我。。。。。。。。”洛清仪拼命乱捶着阔森,楚少扬一挥手中利剑,刺入阔森的手臂。阔森痛苦难当,手臂一松,洛清仪用力挣脱出他的手臂,摔下马。 楚少扬飞速下马,抱住飞奔而来的洛清仪。洛清仪瘫痪在楚少扬的怀中,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的身体。楚少扬打横抱起洛清仪,迅速上马,帅众狂奔而去。 “你回来。”阔森不顾剧痛,策马追上。手臂的鲜血如泉涌般不断冒出,染红了半截衣袖。他紧紧缠住楚少扬,楚少扬不得不迎战。洛清仪从后面紧紧搂着楚少扬的腰,生怕自己掉下马来。楚少扬与阔森几个回合后,楚少扬突然一个转身,刺中阔森的胸口,将他挑下马。 阔森捂着胸口,挣扎着摇晃的站了起来。鲜血从他的胸口如泉笛般涌出,染红了衣衫。抬头看着洛清仪逐渐绝尘而去的纤弱背影,他心如刀割,握着利剑的手不断的颤抖。 今生今世,你只能属于我,只能属于我! 第十一章 和谈 骄阳高照,蓝天晴空如洗。庞大的龙国王宫一群群金碧辉煌的的建筑,在骄阳下闪着炫目的金光,让人惊叹。龙国王宫,经过几百年风雨洗礼,辉煌宏伟中透出几许落寞沧桑。楼宇直耸云霄,绵延千里。兵士执戈披甲,骄阳之下,耀耀生辉。喧闹的丝管弦乐,美人舞袖浅吟,靡靡之音随萧瑟的秋风在庞大的王宫散发开来,余音幽幽缭绕。宫殿的内河里,红脂白粉溢满秋水,冷香飘洒千里。 龙国,古老的王朝。经过几百年的风雨沧桑,曾经的中原霸主,日益末落。曾经的辉煌兴盛如过眼烟云,不复存在。此时的龙国王朝,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轰隆隆”,庄严肃穆的午门徐徐打开,庞大的战国使团缓缓步入。进入宫殿广场,使团停车下马。殿外的白玉阶下,龙国主帅兼大都督楚伯仲领着文武百官迎接战国使团。楚伯仲,年约五十,身材高大。气度沉稳镇定,全身透着一股强大威严之势,令人不敢仰视。他一生戎马数十年,作战无数,百战百胜,是龙国叱诧风云的人物,是龙国攘外安内的支柱。 楚少扬立于楚伯仲身后,一袭淡蓝衣衫,白色丝线绣成的花纹点缀胸前。绣着黑色纹路的锦色护套系于手上,头发挽起,用细绳系紧。他俊朗的脸庞清瘦了许多,温润的眼眸后藏着无尽的萧索黯然。三个月前,陇州一役,他没能挡住阔森的进攻,兵败边关,损兵折将,更令楚家的精英部队三千近卫团几乎阵亡。因为他的兵败,龙国只能向战国求和,被迫接受战国的苛刻条件。 “龙国大都督楚伯仲代我朝天子欢迎阔森皇子及各位将军,陛下已在殿下久候,各位请入殿。” 楚伯仲接触到阔森的眼光,阔森正直直的看著他,眼神冷洌深邃,寒光瑟瑟,楚伯仲心中一震。真是厉害人物,不然何以歼灭我三千近卫团。 阔森带领使团缓行上前,莫地,在楚少扬身边停下。 “她呢?”阔森突然问道。 楚少扬温润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迎上阔森冷洌的目光。 “你永远都别想找到她。”楚少扬冷冷道。 “就算她上天入地,本王照样能找到她。” “你……”楚少扬不由得有些动怒。 楚伯仲不由得皱起眉头,“少扬,退后。” 楚少扬退至一边,庞大的战国使团依次拾阶而上,朝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金銮殿而去。 金銮殿内,龙国皇帝靖帝高高在上,威严端坐。他年约四、五十岁,他背脊挺直,身材颀长。身着绣日月星辰的金黄色龙袍,眉宇间帝王家辉辉气度。满脸的忧愁,为他憔悴的脸再添了一些疲态。自陇州战败,他便没安稳的睡过觉。每每入睡,便从恶梦中惊醒。 龙案上,呈放着厚厚的和谈条约。割地赔款,献上公主,丧权辱国。靖帝缓缓捧起条约,双手微微颤抖。 高高的宫城门上,一个秀丽端庄的少女凝视殿前。她流转顾盼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那个蓝色的挺拔身影上,围绕着,不舍眨眼。她眸中温情默默,嘴角含笑。一年了,一年了,终于又见到他。在过去的数百个日夜中,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上苍,望上苍庇佑他凯旋而归。 第十二章 跟踪 京都繁华的街头,笔直宽阔的街道两侧临街商号,亭台楼阁,酒庄屋宇。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楚少扬融入人群,大步往前。凌风握刀,紧随其后。他是楚少扬的副将,亦是他的左右手,性情忠厚耽直,血性豪爽。多年来随楚少扬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就已立下非凡战绩。 突然,楚少扬脚下一停,瞬间转身,锐利的双眼扫过如潮的人群。街上人群窜动,人声喧哗。 “怎么了,将军?”凌风问道。 “没事。”楚少扬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凌风立即明白楚少扬的意思,跟着他拐进街边小巷。入了巷,刚走了十几步,便有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跟了进来。他们不缓不急,左拐右弯,仿佛在玩迷宫游戏。行至深巷的偏僻处,他们相对一视,露出多年来的默契。突然,脚下加速,人影一闪,没入拐角。 见前面的两人没了身影,那道人影以最快速度奔至拐角处,刚想转过,突然眼前金光狂闪,嘭的面门就吃了重重一拳。楚少扬早知,自他从皇宫出来,便有人跟踪。一路上他快,那道人影亦快;他慢,那道人影亦慢。他便故意将人引至深巷,那人不知是计,顿时中招。 楚少扬一击得手,聚力再上,一拳打落,重若千钧,力道沉猛,只打得那人剧晃,不住后退。那人见败露,转身就逃。刚一转身,他的眼前又多了一个器宇轩昂、气势威猛的年轻人。凌风以刀鞘猛击那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重重跌倒在地。 凌风快步上前,一把纠住那人的领口,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那人忍痛,闭嘴不言。 楚少扬锐利的目光扫视了那人一番,心中忖度道,这人虽作寻常百姓装扮,但浑身气势凌厉,绝非布衣百姓。 突然,那人扭身,凌厉的掌风向凌风袭来。凌风缩手,以刀鞘一挡,二人连过几招,那人见不是对手,双脚弹起,直落屋顶。楚少扬纵身跃上,放目屋顶处,那人的身影几纵几跃,消失了。楚少扬略一沉吟,纵身跳下。 “将军,这是什么人?”凌风问道。 “这人武功路数怪异,绝非我国人物。莫非。。。。。”顿时他心一沉,俊眉纠结,莫非是他派出的探子,秘密跟踪来寻找清仪。思至此,楚少扬匆匆往洛家而去。 京都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雄据右首,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几乎占据半个街面。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环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洛家门第”四个金漆大字,铁划银钩,气势非凡。 楚少扬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带着凌风从侧门而入。洛家兼有北方的宏阔气势和江南婉约多姿的风韵,并蓄帝王宫苑的富丽堂皇,气象万千而又浑然一体。湖中菱荷滴翠,碧水映天;万木苍郁,轩阁栉比,牡丹、芍药等名花争艳斗丽。春来万物复苏,树木吐绿,仲春开始,百花齐放;夏季柳树成荫,荷花盛开;秋季枫槭变红,群园尽染;冬来万木凋零,雪花纷飞。 洛家是京都首富,亦是龙国银号业的龙头老大,银号分号遍布全国,掌控着龙国近一半的经济命脉。洛家的当家人、掌舵者洛清仪更是当今皇帝亲授爵号,世袭家族爵位,与朝中当权者交情颇深,更是当今静宁公主的知已好友。她虽年方二十,但以精明果断的作风与过人的才学成为龙国银号业的领袖人物,继续稳固洛家在银号业的霸主地位。 第十三章 碧玉簪 进了洛家,凌风按奈不住,向楚少扬告假,匆匆向烟园奔去。来洛家的一路上,他已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能长出对翅膀飞到洛家,飞到那如水般温柔美丽的女子身边。看着一路飞奔而去的凌风,他俊朗的脸上透出淡淡温和的笑意。凌风年少就跟随他征战沙场,与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两人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入了清水轩,楚少扬便朝书房走出。清水轩是洛清仪办公兼休憩之所,以水为主,景色自然,临水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建筑。回廊起伏,水波倒影,装饰优雅淡然,别有情趣。 书房里,巨大的案桌后,身着素袍的洛清仪正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笔触在卷宗间快速游走。身为洛家的当家人,她柔弱的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重担。家族的延续,百年基业的兴衰存亡,都要她来继承和承担。因父亲早逝,她自小女扮男装,三岁学文,五岁习武,八岁进入银号,十二岁掌管百年基业。经年累月为家族生意奔波,周旋达官贵人、皇族贵胄间。她将自己深藏,埋在心底,无怨无悔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至案前,他伸手握住那柔软无骨的柔胰,莫地,那握笔飞舞的手一停,侧脸见手腕处那宽大手掌,她清眸中溢起似水的柔情。缓缓抬头迎上那双如墨玉般温润的眼眸,缓缓站起。她一袭宽大的素白衣袍,领口内衬细白的雪缎。领口及宽袖黑色镶边,肩上及胸前以银色丝线绣出绰约修竹。掌宽的黑色腰布系于腰际,外衬柔软飘逸的黑色纱衣。宽袍掩了她女儿婀娜娉婷之姿,却添了她谦谦君子的清逸淡雅,温润如玉。 众人眼中,她是龙国的风云人物,人中龙凤。洛家的掌舵者,银号业的巨子,堂堂爵爷,掌控着万千财富,富可敌国。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她渴望平淡生活,隐居田园,成婚生子,相夫教子,平淡一生。如此淡泊的人,如此宁静的人,命运却伸出翻云覆雨的手,让她再次遇到不该遇到的人,彻底颠覆她的命运。 宽大的手掌迎上她光洁如玉的脸颊,轻抚着那凝脂般的肌肤,那双如墨玉般温润的眸子荡漾着浓浓深情。贴着他的掌心,掌间温暖传入她脸颊。她凝脂般的肌肤绯红,犹如点氲着淡淡的粉红,娇俏无比。覆上他的手掌,轻轻搓磨。他温暖的手掌,让她安心,让她放心。 眼前令他目炫的人儿,就是他的新娘,是永生永世的新娘。八岁那年无意发现她女儿身后,他就告诉自己,今生非她不娶。他发誓,他要照顾她,保护她,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然而三个月前,却是她冒性命之攸拯救了他。因为他,她身受重伤,右手几近残废。他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无用。 轻缓的脚步声逐近,两人顿时一紧,瞬间松了手。倾听愈行愈近的脚步声,玩闹般的笑意自两人眉梢展开。脚步声至门边,进来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妇人。这妇人气质高雅清冷,依旧美丽的容颜显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美艳绝伦。这妇人见房中两人,便露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 “娘。”洛清仪挽住母亲,引她入座。 “伯母。”楚少扬恭敬垂首。 洛母温和的目光扬向楚少扬,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没有外人在,不用这般客套。” 洛楚两家,世代交好。她看着楚少扬长大,知他品性素来极好,至情至性。再之对清仪用情至深,加倍呵护,因此对楚少扬亦是十分喜欢。 她温和的目光在他两人间流转,一个俊美飘逸,儒雅睿智,一个倾国倾城,冰雪聪明,好一对璧人!他们原该海阔天空,做对神仙眷侣。 缓缓拔下云鬓边的玉簪,缓缓将他两人的手拉来,重叠,将玉簪放置两人掌中。掌间玉簪秀雅,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隐隐泛着绿色光华。雕工绝伦,凤凰栩栩如生,欲展翅高飞。他两人不解的目光投向她,眸中满是迷惑。 “这碧玉簪是我和你父亲的定情之物,这支玉簪见证了我们二人的悲合离合,生死感情。现在我将这支玉簪送给你们,只愿你们今后两人彼此相伴,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洛母一字一句情深切切,饱含深意。 “今生今世我们彼此相伴,互相扶持,不离不弃。”他两人紧握着彼此的双手,眸中闪烁着无比的坚定。 第十四章 寻觅 烟园,精巧宁静,幽雅素洁。粉墙黛瓦、飞檐翘角。院内翠竹掩映,竹形摇碧、清枝满面,浓荫掩路,曲径通幽。长廊连接外院,蜿蜒迂回,坐赏春花秋月、夏凉冬雪。烟园是洛家大小姐洛小柔的闺房。洛小柔与凌风相恋多年,两人将于下个月大婚。 凌风一路飞奔上进烟园,轻声推门而进。绣房里的女子正低头刺绣,低眉顺眼间全是数不尽的柔情似水。纤纤玉手捏着细小的针,一上一下,五彩的丝线便附在红布上,镶绣出五彩缤纷的花边图案。红色精致的布面上是亭亭玉立的并蒂莲,田田绿绿的叶子,粉红色的花朵,波光粼粼的水。并蒂莲花同为一根莲藕所生,一梗开出两朵莲花,而色彩各异:其一为红,另一为白。红白相依,相映成趣。她嘴角含笑,满眼柔情。 身边的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床喜气洋洋的大红色锦被,上面绣着细致的百蝶穿花图案。几条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锦布放在桌子上,垂挂下来,喜气一片。 闻声,她便抬头,美丽如春花般的瓜子脸上有着精致的柳黛眉,盈盈如秋水的星眸,再加上一身的白纱,犹如纤尘不染的出水芙蓉。身上散发出来的宁静气质令人见之忘俗。但看出她身上的孱弱之态,不禁让人对她产生一种关爱之情。她便是洛家大小姐,洛清仪的姐姐洛小柔。她自小体弱多病,药石无数,被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小柔,我。。。。。。我。。。。。我。。。。。”凌风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心中万般柔情,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个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血性男子,见着心爱之上,却只傻兮兮的站着,傻兮兮的挠头,傻兮兮的笑。 看着眼前一脸傻笑的人大汗淋漓,纤纤玉手挑起薄如蝉翼的纱巾,轻缓拭去他额间的汗水。额间纱巾拂过,清香浮动,沁入鼻间,全身酥痒。 “我真幸福,此刻即便死了也值得。”凌风一脸幸福道。 “又傻说!”洛小柔娇嗔,眸中洋溢着似水柔情。 深夜笼罩下的驿站,严密布防,警戒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卫们在道路警备森严,巨大的驿站固如金汤。 大厅内,一排黑色劲装的侍从一脸肃穆,领头的就是跟踪楚少扬被打伤的那人。窗边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袍,脸庞刚毅深刻,气度凌厉的男子,凌厉气度中含忧重重。 他正是阔森。 “嚯”,侍卫齐齐跪下。 “属下等无能,未能完成主人的任务。” 数月间,侍从寻遍京场,找遍龙国,竟毫无头绪。忽然间心中涌起重重烦躁与不安,郁结在胸口。三个月前,她绝尘逃离的身影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难道她真上了天,入了地。 他抬头仰天,漆黑如墨的苍穹中圆月高悬。冷冽的眼眸闪现忧愁,越聚越浓。 你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 苍穹漆黑如墨,宛若玉璧的圆月高高悬在天空,俯瞰着大地。沉重夜色下,圆月下,一个冰冷的身影仗剑矗立于洛家高耸的房檐上。冷冽月光下,红色长发随着黑色披风在夜风中飞扬翻卷。长剑泛着隐隐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亦如八年前的那夜,面对洛家。 冷冽如万年玄冰的眼眸直视底下灯火辉煌的洛家,胸中的恨意如波涛汹涌。 八年前你们饶幸逃过,但这次,我要用你们血债血偿。 第十五章 静宁公主 轻车直入宫禁,重重宫门次第打开。寞寞余辉残照,琉璃瓦层层绿光,白石阶奕奕生辉。刺骨峭风,翘角铜铃迎风摇曳,幽幽清凉之音,在宫围回荡。 洛清仪轻掀布帘,风吹乱了她发束上的几根发丝,侧耳倾听,刮过耳边的风宛若深宫女子沉沦于绝望的挣扎。 轻车于丽景宫外停下,洛清仪挑帘下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宫女疾步迎来。在宫女伴随下,洛清仪匆匆走进宫内。暖阁外,几个太医和十几个太监宫女聚集在一起,胆战心惊。 “啪”一声重响,重物落地声,碎裂声自阁内传出,刺激着众人紧崩的神经。房内又是一片沉寂。 轻声推门入厅,寒风拂窗而入,珠帘微动,碧纱轻飘。红绵帐,碧纱窗,精致剔透。金烛银台,玉雕美器,浮华奢美。 转入外室,映入眼帘的满地碎片,一个美丽修长的少女呆望着碎片出神。她云鬓高挽,斜插一朵粉红娇艳的牡丹花。粉红的牡丹花映称她似雪的肌肤,更添娇媚。秀美的鹅蛋脸儿上巧施妆颜,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峨眉淡扫,朱唇娇嫩,额妆梅花。身上一袭红色宫装,柔美精致。衣袖宽大,下摆拖地,两臂间披一条细长的红披帛,全身散发出高贵典雅。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就是龙国皇帝靖帝的独生女,静宁公主。年幼母逝,皇帝疼惜,集万千庞爱于一身。贵为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也注定要成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 渺渺檀香如丝甜腻,此刻,却有丝寒意缠绕着檀香味,房内,死般的沉默。 静宁公主缓缓蹲下,伸出玉指,拾起跟前的碎片。 “公主―――”一声惊呼,一个白色人影已到眼前,轻扼住静宁公主的手腕。 “啪”地一声,手中碎片翻然掉落。 看着眼前极度惊愕的人,她挣脱手腕。 霍地,洛清仪立即松手。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是静宁公主。 “你以为我要自残吗?”静宁公主惨然绝望的眼眸望着仍是一片惊愕的洛清仪。 挽起衣袖,露出手腕。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映着些许红点。 “如果自残有用,能令父王改变旨意,我宁愿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静宁公主绝望的眼中泛着死灰,娇嫩的嘴唇颤抖的厉害。终于轮到她了,噩梦终于降临了。她终于也像龙国皇族其他的公主一样,成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远嫁他国,要埋骨他乡。 龙国战败,向战国求和,签下条约,其中一条就是要献上静宁公主。静宁公主得知后,不吃不喝,几欲寻死。靖帝无奈,下旨让身为静宁公主的好友洛清仪进宫相劝。 劝谏公主,洛清仪轻启嘴唇,却讲不出一字。身为女子远嫁他国,一生悲苦无依,注定凄凉。洛清仪只能感慨,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缓步来到窗前,侧耳倾听,秋风拂过,似乎哀怨凄凉的歌声流动,“思茫茫,泪茫茫,人间阎殿徒相望,不得相随空断肠……”,犹如鬼魅。 “听到了吗?听到歌声了吗?”静宁公主道。 洛清仪倾听,窗外秋风阵阵,哪来的歌声。 轻车直出宫禁,重重宫门次第打开。洛清仪轻掀布帘,回头望去。天际的太阳一点点西沉,沐浴在余辉下的重重的宫殿渐渐远去。黄昏下的宫城特别的庄重与华丽,朱红的宫墙,四色的琉璃,绵延起伏数里,却显得冷清。层层金瓦红墙内,弥漫着静宁公主的深深哀怨,无休无止。 侧殿外,一人扶栏远眺。侧边斜射而来的昏黄余辉为他镶上一道金边。 蓦地,他冰冷森寒的双眸一直,双眼一眯,穿过天际泻下的余辉,紧紧锁住从轻车中探出的脸。那脸侧对着他,泻下的夕阳余辉仿佛给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金色面纱。震惊。振奋。渴望从灵魂深处涌出,嘴角轻弯起一丝完美的弧度,心中的喜悦如同一滴墨汁滴在一盆水中慢慢荡漾开来。 轻车没入侧门,消失于他的视线之外。聚气,从宫殿上飞身而下,循着轻车路线一路狂奔。 昏黄的夕阳光线笼罩着通向宫外的通路,已无轻车踪迹。刚才的那一瞬间,仿佛是梦,似幻似真。 消失了,再次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不远处,轻车惊慌迅速转入拐角,蓦地贴墙停下。 第十六章 再次面对 浴房中,热气缭绕,整个房内被迷蒙的烟雾围绕着,如梦似幻。满满花瓣浮于浴桶的温水之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浴桶间,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微微浸湿,柔顺地贴在娇嫩无瑕的脸颊上,衬出她绝伦无比的轮廓,几缕发丝沿雪白脖颈垂落身前,被热气沐浴蒸腾过的肌肤红润欲滴。 洛母轻轻搓拭洛清仪嫩滑如凝脂般的玉臂,擦干她秀发的水迹。二十年来,她亲自照顾洛清仪的起居饮食,精心料理。 抬起修长的玉腿,跨出浴桶,洛母用浴巾将她裹紧。 洛母拿来风屏上长长的裹胸布带,心情复杂。 “这条布带不知不觉已经裹了你二十年,真是委屈你了。” 二十年前,相濡以沫的夫君突遇横祸,意外死去,留下巨大家业。大女洛小柔自小体弱,惟将洛清仪当男子来养,让她继承洛家百年基业。对她有太多的歉意和愧疚。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和洛家百年基业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洛清仪安慰母亲道,心中却泛起浓浓的郁闷,她只怕耽误了对她深情意切的楚少扬。 “娘,你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洛清仪道。 “娘不打扰你了,你也早点休息。”洛母道。 洛清仪目送母亲离去,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苍老。母亲正一天一天老是,她肩上的重担也将越来越沉。 立于铜镜前,解下浴巾,长长的裹布带一圈一圈,将胸部缠绕裹紧。借着昏黄的烛光,朦胧的铜镜里映出她美得如梦如幻的精致容颜。对镜,缓缓的将如云的秀发捧起,轻挽。 蓦地,昏黄的烛光一摇一曳。烛光忽明忽暗间,一条黑影如鬼魅般划过,无声无息,透着阵阵诡谲。洛清仪陡然放手,黑发如瀑布般散落而下。转身警惕的扫望四周,偌大的浴房淡淡烟雾缭绕,四周平静如常。是眼花了。自从上次在皇宫险露行踪后,一直忧心忡忡,怕那人寻踪而至。没有人影,眼花了。 心底释怀放松,转身对镜束发。蓦地,双手陡然停在空气中,恐惧铺天盖地而来,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铜镜里,她背后悄然站立着一条修长的黑色人影。那刚毅深刻的脸,那冷冽如万年玄冰般的黑眸在烛光的影射下,如鬼魅般出现。一种她熟悉又令她恐惧的气息瞬间充斥着她。 洛清仪毛骨悚然,无不震惊地呆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找来了,最终还是找来了。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令她措手不及。 铜镜里,那日夜思念的绝美容颜瞬间煞白,透过铜镜惊恐不安的直视着他。他的心湖漾起阵阵涟漪,却没有惊喜,没有暖意。黄昏时分的惊鸿一瞥,令他确信她必定离他不远。他亲手查遍龙国宫城的出入记录,最后他得到令他不敢相信的结果。 他不信那结果,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你到底是谁?”阔森冰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犹如一把寒刃直袭她的背部,令她一僵。 她转过颤抖的身躯,直视那冷冽的黑眸。心底的防线瞬间筑起,抵御滚滚而来的恐惧。 “你既然来到这里,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洛清仪冷冷道。 是啊,他早就将她调查的一清二楚。她是洛家的当家人,一家之主。更是他仇人的亲生女儿。他竟然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阔森的心阵阵冰冷。 “如果你现在要像八年前那样血洗洛家,你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她一字一句清楚有力,像阵阵寒冰般向他滚滚袭来。 他们天生是仇人,八年前人生初见是悲剧的序幕,八年后重逢便是悲剧的开始。 “我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会杀你。我不但不会伤害你,更要大张旗鼓的娶你,令天下皆知。”他幽黑的眸中闪过嗜血的残忍,蓦地,她全身僵住。 大张旗鼓的娶她,令天下皆知!一旦她的秘密被揭穿,洛家要被诛九族。杀人不见血的魔鬼! “有人!”阔森突道,将洛清仪推至屏风后,便夺窗而出。 窗外两人条黑影,一前一后,飞闪如电。 …… 一条黑影飞跃在连绵不绝的屋宇上,弹丸星射,疾逾飘风,向皇宫奔去…… 第十七章 分离 静谧无声的御书房内,靖帝忧心忡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与战国签下耻辱条约,又遭外族的袭击。连年战争,国库早已空虚,前线将士缺衣少粮,截截败退。莫非天要亡我龙国,靖帝重重叹气。 一道墨绿色身影进来,尖声道:“皇上,公主求见。” 心中万般忧虑的靖帝挥挥袖,不愿接见。他视静宁公主如珠如宝,却无奈让她远嫁他国。见着她,更添他心中的落寞和失败。 不等太监出御书房,静宁公主就已闯入。她秀美的脸上异常平静,异常冷默,美丽的双眸冷冷的注视着靖帝。 “父皇,女儿与您做笔交易……” 夕阳西下,光华灿烂,有如一团融化了的黄金;黄昏的云霞,恰似一片片碧玉连缀相合。 一条宽阔坚实的土路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奔驰着。楚少扬手握缰绳,策马而行。洛清仪坐在后面,双手紧环他的腰际。 穿过土路,骏马沿山坡而上,渐入山谷。阔然,幽谷中芳草碧连天。微风吹来,拂过山谷,草儿随风摇曳,自在轻舞,深深浅浅,摇摇摆摆。在夕阳的余晖里,如茵的谷中笼罩着灿烂的光华,似幻似真。 丛丛梨花,恣意盛开,白如雪,繁似星,染遍了山麓。淡淡清香,四处消散,弥漫山谷。雪白间,隐隐透出一抹碧绿。两人下马,牵手缓缓走近,一座碧绿色的竹屋小筑掩于梨花丛林中,清幽至极。这是他们的幽思谷,这是他们的天堂,这是他们的蓬莱。几个月后,或者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他们便脱离尘世,隐居幽思谷,过平凡的生活。 屋内简朴雅致,净几明窗,竹榻竹椅,一轴画,一囊琴,一炉香。窗纱轻翩,竹案上,瓶中花恣意盛开。边上一囊素琴,飘落着几片雪白花瓣。抹落花瓣,轻拨琴弦,清音自指尖流出。 壁上一轴淡墨画,风筝迎风高飞,一根长长丝线绕结在放者掌中。长长丝线将他们缱绻缠绕,缠绕着幸福,缠绕着未来。 小筑前梨花漫天,梨花丛间两个清淡身影,一做一立,琴声缠绵婉转,萧音清空悠长,两缕清音相互应和,在幽谷间飘舞。眉宇间,情思流转,缠绵缱绻。 夜色渐渐的袭上幽思谷,谷中灯火淡淡。突然,漆黑的夜空中,灿烂的烟花升腾,冲上天际。绚烂的烟花发出美丽夺目的光芒,照亮夜空。无数的火花纷纷散落,像金色的细雪。山坡上,洛清仪依偎在楚少扬怀中激动仰望,巨大的喜悦中自然夹杂着浓浓的惆怅。 “烟花真美丽。”看着满天绚烂的烟花,洛清仪由衷的赞道。 “五日后是你二十岁的生辰,但明日我要随父亲率军出征。你生辰当天,我无法到场祝贺,只能提前为你庆祝。”楚少扬如温玉般的黑眸深怀歉意。 洛清仪轻摇头,有他的祝福,他放的烟花,已经满足了。皇帝的圣旨,他又岂能违抗。 “以后的每个生辰,我一定都陪着你。” 他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像五月温润的小雨。以后漫漫的人生道路,他用一生来守护她。 上次出征,抗击战国,原欲取得惊人战绩,以战绩换取她的欺君之罪。但朝廷腐败,军饷分毫未到,将士忍冻挨饿,令他馈不成军,大败于阔森。这次,他一定要击退外族的入侵,以战绩换取她的欺君之罪。 “真希望,等我们老了,我们可以天天一起在谷中看夕阳,赏明月,自由自在。” “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个个老公公,一个老婆婆,互相搀扶慢慢地走到山坡上,还像现在这个样子,你依靠在我的怀里,静静的看着烟花,回忆着现在我们现在快乐的时光。”孟世杰轻轻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温润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密密的渗入了她心中。 “还有那悠远的牧歌,农人劳作时的山歌,水上鸭鹅的追逐……” 第十八章 入狱(1) 丽景宫 静宁公主临窗远眺,娥眉紧蹙,似有万般愁绪锁心头。如水的黑眸,平静下却暗藏着隐隐的波涛汹涌。秋风轻拂,夹杂着哀怨凄凉的歌声,“思茫茫,泪茫茫,人间阎殿徒相望,不得相随空断肠……”。这哀怨凄凉的歌声深深刺痛她的心,令她发颤。 静宁公主缓缓转身,凝视画卷。画中伊人,青丝云鬓,素衣似雪,飘飘渺渺,超凡脱俗。她的双眸渐渐湿润,双眼缓缓阖上,泪水悄然滑落。 天牢 幽暗阴森,秽臭混着血腥味令人作呕。狱壁上的灯笼在地上投下幽暗的黄光,恍如阎罗殿的招魂灯。痛苦惨酷的呻吟声,犹如地狱鬼哭。 “哐当!哐当!”铁镣声响起,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被推进牢中,倒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如地狱亡魂发出的哀嚎一般,在阴森幽暗的天牢里,令人不禁心底发寒。 亲人、家奴的声声音呻吟、阵阵哀嚎压迫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一着白色囚服的削瘦身影拖着沉重的铁镣,忍受着痛楚,艰难地一步步向前。十指紧箍狱柱,指骨发白,发颤。数日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拖进拖出,无数次严刑拷打,无数次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鞭笞铁烙、嘶心裂肺的惨叫,她无时不刻不在承受着如炼狱般痛苦的煎熬。这种痛苦的煎熬,一寸寸吞噬着她的坚强,她的毅志。 冰冷幽暗的角落里,她体弱多病的姐姐,蜷缩着,柔弱的身体阵阵发颤。眼神茫然、绝望。痩弱的病体无力忍受戴镣的痛楚,炼狱般的煎熬彻底摧毁了她。她紧紧抱着这颤抖的身体,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金銮殿上,母亲的鲜血仍残留。利剑狠插,鲜血从母亲的身上涌出,染红了母亲身上的华衣,染红了她的双手,染红了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母亲缓缓倒下,在她的怀里慢慢阖上双眼。抱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她撕心裂肺地狂喊。母亲说过,她是她的一切,她是家族百年基业的顶梁柱。她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生命,她的自由。母亲的鲜血,母亲的生命,却是无边噩梦的序幕,无边灾难的开始。 所有银号被查封,无数产业被焚烧。祖宅被查封,全家下狱,诛连九族。在官兵怒骂吼叫、推搡鞭打间,叫声、哭声连成一片,震天动地。风雨飘渺间,家族百年基业被连根拔起,家破人亡。 地牢尽头,隐隐传来铁闸沉重的开启声、“哐当!哐当!”铁索落地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缓缓走来,在幽暗阴森的通道内回荡。石壁上有火光闪烁,随着脚步声,如鬼魅般向前移动。 火把照亮了阴森幽暗的天牢,脚步在天牢的尽头停下。“噼啪、噼啪”的松木火把燃烧声,在幽深的天牢显得异常的响亮。她缓缓站起,很快,哗啦啦、哗啦啦的铁链子滚动声在幽深的地牢里一阵阵回响。 第十九章 入狱(2) 火光照在她憔悴苍白的脸上,曾经绝美的脸上满是煎熬的痛苦。这个相交了多年的好友,相知相惜的知己,少年时就意气纷发,傲视天下。伸手,轻轻拂开她脸上蓬乱不堪的发丝,这张让她黯然失色的绝代容颜,如今却憔悴不堪,判若两人。唯一不变的,是她眼中迸射出的坚强。令她害怕,令她恐惧的坚强。 静宁公主双手扶着她,怜惜道:“清仪,本宫怜惜你,亦怜惜这上百条性命。只是本宫有心无力……可怜的小柔……” 回头看着瑟瑟发抖的洛小柔,她憔悴不堪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内心的痛苦如漫天的黄沙在升腾,在折磨,在吞噬。 “这一切都是命!”静宁公主轻声叹息。 如果这一切是命运的安排,是上苍的捉弄。所有的不该,所有的不能,由她而起。让她一人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她无怨无悔。 这一切的灾难,是那个人一手策划。他要榨干她的最后一滴血,将她撕碎,将洛家覆灭。 “呜呜”狱钟响起,如丧钟般摄人心魄。钟声入耳,她寒彻心骨。这狱钟声,是催命符,是招魂幡。牢狱中,满满的囚犯――她的亲人。她的家奴,将被押赴刑场。届时,血流成河,尸首成堆。 “可怜的清仪,你背负着这上百条的性命,该何去何从?”静宁公主是怜惜,是哀愤。 她凄凉一笑,道:“该何去何从……”眼中有泪,但已经忘记了怎么哭泣。从懂事起,她就已经忘记了哭泣。对她,哭泣是一种奢侈。 她麻木的缓缓退到角落,沿着冰冷的狱壁滑坐下来。泪水仍残留眼眶中,却始终无法掉落。该何去何从,该何去何从?该屈服吗?该顺从吗? 一切的灾难,源自她,源自她的秘密身世。 五天前,在她二十岁生辰那天,洛家张灯结彩,宾朋满座,下至达官贵人,上至皇戚贵胄。洛清仪素来低调,不想铺张。无奈洛家声名显赫,纵横商界和政坛,亲友上门道贺络绎不绝,盛意拳拳。 高谈阔笑间,推杯换盏间,御林军闯入,将洛家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间,圣旨一出,晴天霹雳。众目睽睽间,无尽的震惊中,发髻被解,如瀑青丝倾斜下来,飘荡起伏。隐藏二十年的秘密被残酷的撕开。 突然,震耳欲聋般的脚步声传来,官兵如狼似虎的冲进,打开狱门,将这囚犯拖出。顿时,狱内一片惊恐。嘶心裂肺的惨叫声。呼救声。哭声如山洪爆发,她的亲人,她的家奴,从她眼前,一个一个被拖出去,她发疯的尖锐嘶叫。 “清仪,救我,救我……”被两名凶神恶煞官兵往外拖的洛小柔,拼命抓住狱柱,凄惨的哭叫。 “姐姐,姐姐……”她发疯的抓住洛小柔紧握狱柱的双手。官兵怒骂,鞭抽洛小柔。囚衣碎裂纷飞,白皙娇嫩的肩臂上道道青紫渗血的鞭痕。洛小柔痛苦的哭号,绝望的哀求。官兵扯开洛小柔的手,揪住她的发丝,将她拖出。 他们的哭号越来越远,天牢越来越静。神情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她的亲人,她的家奴一个个痛苦地呻吟著,嘴里不断的喊著救命,个个挣扎在血淋淋的受刑台上。 她歇斯底里地笑,凄惨哀伤地哭,声音撞上四面冰冷的石壁,回声隐隐,似是嵌在壁中的亡魂被她唤醒,亦在狂笑恸哭。 “皇上,我屈服…… 第二十章 仇恨 狱内如死般沉寂,洛清仪无力靠在冰冷的狱壁上。凌乱的长发遮住她如泥雕木塑般,没有一丝感情的消瘦容顔。低垂的双目一片呆滞,一片死灰。她屈服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做出让自己生不如死的选择。为了拯救那上百条鲜活的生命,为了不让洛氏家族从此消亡。 清晰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一双黑色锦靴伫立眼前。洛清仪缓缓抬起头,那张深刻冷峻的脸庞赫然跃入她的眼眸。这张脸是她的梦魇,他一步一步毁掉了她的家,毁掉了她的一切。她缓缓沿壁而起,眼眸喷出强烈的仇恨,如波涛汹涌,仿佛要吞噬一切。 她美丽绝俗的脸苍白无半点血色,白色囚衣沾满了受刑所留下的道道鞭痕,斑斑血迹。双手双脚被丑陋苯重的铸铁镣箍牢牢锁扣住,镣箍间拴连着的粗粗铁链子。他似乎看到,皮鞭呼啸地落下,双手被紧紧绑住,她无法遮护自己,一次次痛苦喊叫,犀利的痛楚穿透了全身,一次次生不如死。 轻轻抚摸着她苍白消瘦的脸,他一阵阵心痛、窒息,仿佛心被锋利的刀刃穿透。我救了你,却让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让我慢慢的偿还你,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洛清仪燃烧着仇恨的双眼狠狠的瞪着他,突然,她紧抓他的手腕,张口狠咬着他的手背。所有痛苦、所有折磨在她心中堆积的仇恨,在这刻爆发。她硬生生咬破他的皮肉,鲜血顺着裂口一涌而出。剧痛钻心,额间渗出点点冷汗,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将来,她即使要他的性命,他都会双手奉上。 狱卒见状,急忙闯进,拉开洛清仪。狱卒见他手背一片血肉模糊,脸上变色,举起手中皮鞭。皮鞭呼啸而下,洛清仪闭上双眼,既不躲闪,也不遮护自己。瞬间,他紧搂洛清仪,以被洛清仪咬伤的手硬生生接住挥来的皮鞭。狱卒大惊,松手匍匐在地。 “滚出去。”他弃掉手中的皮鞭,怒意中带着无比威严。狱卒胆颤心惊,连滚带爬而出。洛清仪欲奋力推开他,他却搂的更紧。 “从今以后,没人再敢伤害你。清仪,我的清仪。”他轻声叫唤着她的名字。他内心无数次叫唤着这个名字,此刻他终于叫了出来。 “不准你叫我的名字!我恨不能杀了你!”洛清仪歇斯底里。 “你走开,你走开。”洛清仪朝他疯狂怒喊,拖着沉重的手镣脚镣,被粗短铁链子扯拴住的双脚踉踉跄跄的外后退。 看着她的歇斯底里,她的疯狂,他刚毅的脸透出痛苦,他冰冷的眼眸中泛出悲伤。瞬间,他脸上的痛苦和悲伤消逝,浮现一贯的冷寞无情,心底仍隐隐作痛。他知道,她恨他,恨他入骨。 第二十一章 代嫁 金銮殿内,洛清仪跪在阶下,匍匐于地,额头触着手背。靖帝高高在上,威严端坐。他宽阔的脸上残留着盛怒后的余威,仍令人寒蝉。她欺骗了天下人,更欺骗了他。洛家的当家人,国内的风云人物,智慧超群,才华横溢;他亲授舜位的洛舜爷,风度不凡,温润如玉。令他侧目的少年英才,竟是这阶下之人,竟是女儿身。 记得初相逢,“他”年十五,皇宫琼林宴,满目俊彦,他却只看到了“他”,谦谦君子,卓而不凡。更是那,立于梨花树下,笑靥如花。这种美,这种沉静高洁,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二十五来年深藏心底的人。更因怜洛家,亲授“他”舜号,继承舜位。她竟愚弄了他,不可饶怒。雷霆大震,抄家灭族。他抄了她的家,灭了她的族,也斩断了自己,将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金銮殿内,缓缓倒下的破损身体,气绝身亡的苍白面容,那刻他的心便随她而去,空留这副冰冷躯体于世间。 内侍捧着锦盒入殿,恭奉上龙国皇帝。龙国皇帝打开锦盒,金色锦帛托着一支玉簪。玉簪秀雅,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隐隐泛着绿色光华。雕工绝伦,凤凰栩栩如生,欲展翅高飞。置碧玉簪于掌心,彻骨的痛如潮水般袭来。恍惚间,仿佛时间流转,菱花镜中,朦胧透出那人秀丽容颜。纤纤玉手将这玉簪插入云鬓中,回眸一笑,娇媚如花,令他失神,辗转无寐。短短数日,物是人非,天人永隔,唯有掌中玉簪,寄托他无限哀思。 洛清仪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内侍送来的碧玉簪,便对皇帝磕头拜谢。皇帝一声轻叹,脸上有瞬间闪过的无奈。现在他终还是将碧玉簪归还洛家,归还这阶下之人。怜她从此天隔一方,孤寂凄凉。让这碧玉簪温暖她,寄托她的念想。 “战国使团已来京城,明日你代静宁公主和亲战国。你要好好履行身上的职责,在你的身后是龙国千万百姓,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皇帝威严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响起,像把利剑深深刺进她的心脏,但她已感觉不到痛。她告诉自己要放开,漠视一切,放弃一切。为了洛家,为了那上百条生命,她终是屈服了皇帝,代静宁公主和亲战国。 洛清仪全身冰冷,嘴唇微颤发青,心在不断的沉沦,沉到万丈深渊。她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不断的挣扎,不断放抗。 “罪臣……谨遵圣命。”洛清仪许久回神,又缓缓三叩拜。“罪臣一拜,谢皇上错爱。二拜,谢皇上恩德,饶恕洛家上下百条无辜性命。三拜,望皇上寿于天齐,江山基业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洛清仪缓缓起身离去,她愈行逾远的背影,苍白凄凉。靖帝的心莫名揪了下,心痛从心底泛起。他不禁皱眉,压制心底莫名的心痛。 残阳如血,残照着刑场,地上尸首成堆,血流成河…… 第二十二章 祖祭 萧瑟的西风里,阴沉笼罩着洛家庞大的墓群。墓群依山势而建,占据了整个麓山的东面。许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坟墓错落有致地排列,其间碑石林立,石像成群。边上是新墓堆,座座新坟,高低不平,形状不一错乱散落着,没有碑石,没有名号。显然是匆忙之下,草草安葬。 “哇—哇—”几声乌鸦凄厉从空而降,乌鸦在天空盘旋,孤单的伯劳也在枝头哀号,落叶枯草满地,墓群在阴霾中顿生寒气。洛清仪感觉到了寒冷,透骨的寒冷。 墓前,洛清仪一袭红嫁衣,长长拖曳至地。五色丝线刺绣成的戏水鸳鸯栩栩如生,带出满身喜气,映在她如白玉的肌肤上。云鬓高绾,堆成优雅的美人髻,云鬓上一桃形金制凤冠,四面垂下花簪,额前翘首凤珠。静默间,衣带临风飘举,宛如天人。 一身红艳如火,却满身哀伤凄凉。哀伤沉沉,凄凉重重,如火的红艳似乎也溢出泪来。她挺身跪下,向洛家世代祖宗下跪,向这些因她无辜枉死的孤魂下跪。她是洛家不孝子孙,埋葬了洛家百年基业。更欠这些孤魂无尽的债,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她用力磕头,雪白的额头被坚硬的青石棱角撞破,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淌下。 鲜红的衣袖扬起,将冥纸撒向这一座座无言的墓丘,漫天的黄纸飞扬,缓缓飘落在墓堆间,飘落在这些无辜枉死的孤魂间,祭典这些无法安息的灵魂。 她以为她能拯救他们,她以为代公主远嫁,便能挽救他们,她不该相信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斩了上百人,唯留她心神失常的姐姐。后来才知,静宁公主以死相逼,皇帝无奈,刀下留情,才保全了洛家一点血脉。皇帝的告戒犹在耳边,要好好履行职责,她的身后是龙国千万百姓,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洛小柔玩弄着飘落下来的冥纸,梨涡浅笑,清秀如她,却痴痴呆呆。遭遇家族巨变,受到非人折磨,洛小柔心神失常,如幼童般痴呆。她抱住洛小柔,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泪如断线的珠子,滴滴串串往下直坠。今此一别,此生相聚无期。 楚夫人上前,柔声安慰。她年约四十余,颇为贵气。虽年华远逝,但风韵犹存。洛清仪朝楚夫人下跪,她欲伸手阻止,却被洛清仪挡住,“伯母,小柔拜托你好好照顾。你的恩德,清仪今生无以回报,来生做牛做马再来报答你。” 楚夫人连忙扶起洛清仪,道“从今日起,小柔便如是我楚家女儿,自会好生照顾。”声音哽咽,“只是你此去战国路途遥遥,要好生照顾自己。此生不知还能再见面……” 骤地,阴风大起,满地的冥纸枯叶漫天飞舞,仿佛鬼灵四处飘散。洛小柔大惊失色,指着墓群突然大叫“有鬼,有鬼……” 惊望墓群,一片阴霾,漫天飞扬的冥纸正缓缓飘落…… 第二十三章 失踪 御书房内,“砰”地一声,靖帝雷霆大怒,怒拍龙案,奏折轰然翻倒,散落一地。他怒指着跪在案前的侍卫,厉声问道:“失踪?怎么会失踪了?” 龙案右首,上宾席间,那张坚硬冷峻的脸瞬间阴霾,犀利的目光直射那侍卫。 事出纰漏,龙颜大怒,侍卫早已瑟瑟发抖。那犀利的目光如利剑般骇人,侍卫不禁全身伏地。“属下奉皇上旨意,送洛爵爷……不……洛姑娘祭祖,可……可一转眼她人已不知去向……”发颤的声音越来越低。 靖帝瞪着侍卫,怒不可遏。皇宫张灯结彩,文武百官聚集,战国上宾就坐,就等她祭祀归来,上轿代嫁,完成两国的政治交易。偏偏在关键时刻,人却失踪。这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了靖帝和那人。 “马上关闭城门。”靖帝火速传令,“立即率领御林军,在半个时辰内把人找回来,否则……” “不劳皇上费心,本王的人,本王自会寻回她。”阔森冰冷打断靖帝,说罢拂袖离开,率着随从,大步而去。 靖帝看着阔森远去,无奈缓缓倚坐在龙椅上。他是天子,天之骄子,可仰他鼻息…… 京都的繁华大街,一支队伍如风卷残云般急速而过,路人纷纷让路…… 蜿蜒山路,漫山的枯草摇曳,一抹如火的红艳飘然而过。衣袂飘舞,长摆逶迤,如火般艳丽的身影穿过斜坡,渐入幽思谷。山谷。红艳的衣袂触碰碧草,穿梭而过。 丛丛梨花,恣意盛开,白如雪,繁似星,染遍了山麓。淡淡清香,四处消散,弥漫山谷。雪白间,隐隐透出一抹碧绿。缓缓走近,一座碧绿色的竹屋小筑掩于梨花丛林中,清幽至极。屋内简朴雅致,净几明窗,竹榻竹椅,一轴画,一囊琴,一炉香。窗纱轻翩,竹案上,瓶中花已凋谢。边上一囊素琴,飘落着几片雪白花瓣。抹落花瓣,轻拨琴弦,清音自指尖流出。依稀间,小筑前梨花漫天,梨花丛间两个清淡身影,一做一立,琴声缠绵婉转,萧音清空悠长,两缕清音相互应和,在幽谷间飘舞。眉宇间,情思流转,缠绵缱绻。 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城墙上下站满了官兵。城内,大批官兵出动,四处盘查。搜寻,一片混乱…… 蓦然回首,壁上一轴淡墨画,风筝迎风高飞,一根长长丝线绕结在放者掌中。长长丝线将他们缱绻缠绕,缠绕着幸福,缠绕着未来。往事如烟般浮现,嘴角透出苍白的笑容,双眼泪垂,戚戚无声。 三千青丝,丝丝关情。绵绵发丝,悠悠情丝,柔肠百结为君系,青青发丝为君留。“咔嚓”一声,声响穿过耳际,直刺心脏,一缕青丝滑过脸颊。素帕包好青丝,放于竹案。一缕青丝一缕情,一缕青丝寄相思。 寒风扫过,小筑后那片青青翠翠竹林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竹声惊醒梦中人,满脸已是泪阑干。 第二十四章 绝别(1) 夕阳渐沉,昏暗的余辉笼罩着大地,给孤寂的京都涂上浓浓的哀伤。婚车浩浩荡荡离开京都,旌旗漫天,尘土飞扬。战国人马和龙国派出的卫护组成的队伍紧随其后,已策安全。 京都城门上,静宁公主矗立着,遥望着出嫁队伍向着西北行进。天边的余辉笼罩着她,秀美的脸上有着淡淡哀伤。此路一去天长水远。祸福难料,望你好自珍重,切莫回头。你的期望,你的幸福,本宫会替你一一延续,一一替你做到。 车轮飞滚,山清水秀的京都慢慢远离,烟雾缭绕的江南渐渐远逝。随之粗犷豪迈的边关扑面而来。山野无袤,山脉绵延不断,重峦叠嶂。崇山峻岭下,一座雄关巍然屹立,苍远悲壮。西风孤咽,北风残卷,秋草摇曳。黄土漫天飞舞,风声呼呼作响。 婚车内,洛清仪目光呆滞,神情麻木,不言不语,心像已被掏空。灵儿细细抚平她红嫁衣的皱折,轻轻放平。她多想自己能像抚平皱折那样,抚平她心上的皱折。她知道她做不到,但夫人让她陪嫁,不管未来是刀山还是火海,她会照顾好她,保护好她。 蓦地,婚车停了下来,刹车时沙尘微微滚起。灵儿卷起布帘,探头望去。一匹白色战马从远方奔驰过来,一匹灰色战马紧随其后。战马腾空跃起,急驰如飞,扬起黄黄尘土。白色战马上,战马主人一身青色衣衫被风吹得飞舞。青色衣衫,白色战马在苍茫天际地域间奔驰,飒爽凛然。 灵儿顿时震惊,不禁低声惊呼:“少主!” 瞬间,洛清仪的身体颤抖了下,掀起头上的红纱。婚车的门帘一下子被掀开,她顿时愣住。透过茫茫飞扬的尘土,飒飒秋风中,一个挺拔傲然的身影挡住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挡住了前方去路。瞬间,她冰冷的心重新被点燃,如槁木般死灰的眼眸瞬间点燃希望的光芒。 那个挺拔傲然的身影占据了她的眸眼,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复存在。 “少扬,少扬!”洛清仪朝前飞奔而去,两臂伸展,红嫁衣随风飘舞,宛如流动的红云,宛如飞翔的蝴蝶,在广阔苍茫的大地间肆意飘向前方。 楚少扬戴黑色护套的双手一拉缰绳,白色战马朝庞大的出嫁队伍急速奔驰而去。系着发髻的长长细绳随风飘舞,清癯俊秀的脸庞微微涨红,幽黑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不会让她出边关,他不会让她嫁给这个男人。她是他一生的至爱,是他的新娘,是他永生永世的新娘。他说过,他要以功勋来换取她的欺君之罪。他说过,他要解下她肩上沉重的包袱,带她归隐山林,让她过上平凡的生活。他说过,他要陪着她,一生一世陪着他,不离不弃。他说过…… 阔森黑眸森冷,眉头结缠,策马追上,抱起飞奔而去的洛清仪。 “啊”,洛清仪惊叫,“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声尖叫,挣扎,眼眸中充斥着万般怨恨。 “你是我的人,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他愤怒的紧抱着她,不让她挣扎,不理会她的怨恨。今生今世她只能是他的人,只能做他的女人。 “少扬,少扬!”洛清仪拼命的挣扎,凄声呼喊。 看着狂奔而来的楚少扬,阔森面目如冰,丝毫没有温度,冷眸中迸射出令人胆怯的寒光。他搂紧了洛清仪,紧得一丝空隙都没有。她是他的,没有人夺得走。 “放开她。”楚少扬怒吼。看到洛清仪无助的挣扎,他又痛又恨。他一定要救她,不管付任何代价。 第二十六章 途中生变1 关山月,陇头水,长河悠悠不见尾。沙白雪千堆。 西风咽,北风残,迢迢河汉过千船。风长何堪眠。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在壮阔苍茫大地间前行,车轮滚滚,马蹄声烈,黄土飞扬。天上,白云没有一丝杂色,伴着蓝蓝的天空一直到天的尽头。层层叠叠高峰间的雄关越来越渺小,直到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伴随着雷冽的车马声,黄金装饰的巨大奢华婚车在护卫重重保护下,穿过漫天飞沙,急速而行。婚车内,洛清正襟危坐,面容肃穆而死灰。她的身边,灵儿随身伺侍。洛清仪一任车子颠簸前进,眼睛直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灵儿从水壶中倒了一杯子,递到她面前。 “主子,喝点水吧。”她的声音有着恳求。 洛清仪没有点头,没有摇头,眼睛依然凝视着前方,动也不动,像一座美丽绝伦的石像。 “喝点吧。”灵儿哀求。整整一天,她痴痴呆呆,不进食不就寝,仿佛失了心,失了灵魂的木偶般。她心疼她,真的心疼她。 纵横商场和政界的洛家掌舵者,迷倒众生的洛舜爷,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当她得知真相,和所有人一样,震惊到难以置信。因为她的女扮男装,洛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也把自己送上一条不归路。 所有人都在咒骂她,谴责她,将所有的罪孽,所有的责任统统归咎到她身上。可又有谁明了她心中的痛苦和苦衷。命运之手将她推上了百年基业继承人的位置,洛家掌舵者的宝座,更世袭舜位,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继承和发扬家族的百年基业。洛家的覆灭,最痛苦的是她。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在痛苦和仇恨中煎熬。她,生不如死。 蓦地,她缓缓掀起金色丝线织成的窗帘,午后金色的阳光瞬间泻入,犹如春日般温暖,给那绝美却死灰的容颜涂上一点温暖的色彩。 空洞的双眼直愣愣望着黄沙飞扬的茫茫前路,无喜无悲,惟有麻木,死灰。故国渐远,带着满身仇恨,破碎的心,奔向陌生而遥远国度,开始没有爱,只有恨的生活。 关外广袤的土地,遍是连绵的小小“沙丘”。无论是晴或雨,它们在其上倔强的挺立。其实那些沙丘,是一个个坟包,交错连绵,在它们下面,长眠着为国捐躯的壮士们。 马革裹尸的疆场,人命本就是轻贱,何况人名。倒下的壮士们匆匆被黄沙掩埋,再树一块无名的碑。 这就是他们生存过的唯一证明。 这一片荒冢,是三个月前,陇州一役残酷血腥最有力的证明。这一役,楚少扬与阔森各帅精锐军队,正面交锋。两人交战多年,彼此颇了解。两军对峙两个月,大大小小战役不计其数,但始终处绞着状态,不分胜负。但关键一战,楚少扬输了。他被阔森大败,他的部队几乎全部被歼灭。 边关失守,靖帝震惊,京都人心惶惶。靖帝怒斥主战派,接受保守派的谏言,停战求和,更欲让静宁公主和亲。只是最终成为这场战争牺牲品,政治交易物的是她。 眼眸微转,队伍前面那高大挺拔的黑色背影落入她的眼中,急速奔驰中,黑色披风,蓝色长发随风飞扬。瞬间眸中喷出如火山爆发般的仇恨,眼前家族被灭,尸首成堆,血流成河。。。。。仇人近在咫尺,不但不能报血海深仇,还要与他厮守一生。这比死更难忍受,但她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她要手刃仇人,以报血仇。 垂下窗帘,蓦地起身,一下伸手掀开沉重的车帘,探出身,不顾颠簸,一步跳下婚车。车速急速,险些跌倒。迅速起身,冲出马队,朝西飞奔而去,长长的红嫁衣随风飘扬。 “主子!停车!”灵儿惊慌失措。 婚车急停,顿时引起一阵混乱,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停下。护卫策马,火速追上。队伍之前,阔森浓眉紧锁,冷俊的脸上一紧,迅速骑马朝她狂奔而去。 瞬间,几十匹高大的马匹如光电般从她身边飞疾而过。马匹急速而引起的劲风,吹得她的嫁衣飞扬翻腾。 她一袭红色嫁衣,雍容华贵,衣带临风飘举,宛如天人,护卫看得不禁呆住。只是与那鲜红的颜色无法相衬的是她美丽脸庞上那火般强烈的仇恨。 第二十七章 途中生变2 护卫渐渐散开,尊敬的退至一旁,纷纷翻身下马,不远处,几十骑骑兵朝前如疾风般席卷而,马蹄声如雷般轰鸣。阔森一马当先,疾风卷起他黑色披风,飞腾翻滚,猎猎作响。蓝发亦随风拂舞,高高扬起在头顶上方,使得他更加冷酷威武,王者气质一览无余。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黑色身影,她美丽脸庞上的仇恨越来越强烈,仿佛火山般瞬间爆发。 紧拉缰绳,一匹通体黑色发亮、雄健威风的俊马在洛清仪面前急停下来。阔森居高临下直视着洛清仪,目光如万年玄冰般冰冷不可捉摸。竟然想逃跑,她以为自己逃得掉么。她不是如此愚蠢,如此不冷静的人。她想干什么。 洛清仪毫不畏惧他冰冷的目光,如火般仇恨的双眸直直瞪着他,瞬间,冰火相撞,迸发出强烈的危险信号。 “霍”,阔森翻身跃下马,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扬起。 “受伤了?”阔森掀开她的手,掌间条条被坚硬而粗砺的石子上划过细长的血痕。他的语气轻淡,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但幽黑的眸中闪过心痛。 “别碰我。”洛清仪用力甩开他的手,连连向后退去。 “别倔了,跟我回去。”他希望她能明白她已经没有选拔的余地,乖乖跟他回战国。但是他心中明白,她决不可能乖乖跟他回去。 洛清仪冰冷的看着他,目光冰冷如铁。突然,她如闪电般转身,一个快步飞身上马。急策骏马,“嘶”地一声,白马四蹄飞腾,朝前狂奔而去。 看着急奔而去的红色身影,众人顿醒,立即纷纷跃身上马。瞬间,那匹通体黑色发亮、雄健威风的俊马已如闪电般追出,朝前面那道红色身影直奔而去。护卫蜂拥而上,顿时黄沙漫天。 苍茫辽阔的戈壁荒漠,两道身影在一望无垠的荒漠间如狂风般前后飞奔,追逐着。马蹄声激荡着,风咆哮着,雪般的细沙漫天扬起,衣衫随着疾风飞扬翻滚,红色的嫁衣,黑色的披风。 白马奔驰如飞,朝荒漠的深处驰去。风声夹杂着马蹄声在她耳边咆哮,震耳欲聋。不断的策马,白马不断的加速,不断的飞奔。 黑马如闪电般追来,愈追愈近。他俊美无铸的脸紧绷着,浓眉紧锁,目光越来越森冷,令人胆颤的森冷。她想逃吗?她明知道逃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白马一个箭步跃上高高在上的沙坡,迅速冲下,前面那道红色的身影顿时消失视线之外。 心中一紧,加鞭急策爱马。顿时,火耳四蹄飞腾,跃上沙坡。举目望去,浩瀚无垠的金色沙漠间,似有还无扬起的黄沙中,立着一个轻盈的人影,一身艳丽似血的嫁衣,被吹得随风飘举,宛如十四五六的月色下飘然而至的天女。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如月亮之神般,令他怦然心然的清仪。 她双唇紧锁,动也不动地站立浩潮如海的沙海中。浩潮如海的沙海,在湛蓝的晴空下,闪着耀眼炫目的光芒。 火耳冲下沙坡,片刻已至她面前。纵身下马,冷俊的双眸看着她,彼此冰冷如铁。 宽大的衣袖一垂,冰冷的寒光闪过,尖利的短剑在手。 “拔剑!”她冰冷的声音让他的心一紧。 第二十八章 途中生变3 尖利的短剑直指他的胸膛,在湛蓝的晴空下泛出冰冷的光芒。她怒视着,眸中的仇恨如大海般汹涌澎湃,如剑尖穿刺他的心千百回,她的恨如寒冰笼罩他全身,令他不禁心中一冷。 她要他拔剑,阔森不禁浓眉紧皱,森冷的双眸直视着愤恨的清仪。她故意引他入荒漠,以报家仇,这就是她逃跑的原因。 “你害得洛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害得上百条性命无辜枉死,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她愤怒的声音如火山爆发般,愤怒的血液在体内翻滚奔腾。 他知她被仇恨蚀噬,深埋心底的仇恨迟早会暴发。只是他没想到,仇恨会这么快爆发。但是他早已准备好这一天的到来,从揭露她身世的那刻起,他已然等待她的复仇。 四目相撞,彼此冰冷如铁。她眼中波涛汹的仇恨和坚毅,让他心痛,更让他明白她对他的恨多么强烈,今生今世恐难以消除。 “你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终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似劝导,似告诫。为了复仇,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劝导,他的告诫丝毫不起作用。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冰冷绝决的声音如把利剑狠狠刺入他的心,痛得他的心发颤。 蓦地,大风四起,黄沙纷纷飞扬,给湛蓝的晴空蒙上一片暗灰。随风飞扬的衣衫呼呼作响,红色的嫁衣,黑色的披风。凤冠上的四面簪花摇晃碰撞,叮噹声清脆有力。 闪电般,尖利的短剑袭向阔森。他紧捏成拳的双手微微发颤,如万年玄冰般冰冷的双眸直直看向他袭来的红色身影。 犀利的短剑直袭向他的胸膛,他微闪,短剑贴着他的身子划过。瞬间,“嗤”的一声,衣袖已被划破,划开长长的口子。 洛清仪迅速转身,握剑再度袭去。阔森步步后退,避开袭来的短剑。瞬间,寒光一闪,短剑已割破他的左臂,一条细长的血痕触目惊心,鲜血顿时渗出。 风越来越狂,黄沙漫天飞扬,天空苍凉灰尘。沙尘夹着风乱舞,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黄色沙尘中,红色的嫁衣,黑色的披风疯狂的飞舞翻滚。 她怒目而视,穿越沙尘,袭向阔森。他忍住痛楚,闪身躲过。她出手又疾又狠,步步逼近。他步步后退,深陷险境,却丝毫不出手。 瞬间,犀利的短剑再度袭来,他躲闪不及,短剑狠狠的插入了他的左肩。顿时,阔森一声痛苦的闷叫。短剑拔出,鲜血顿时涌出。他伸手按住左肩不断涌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掉落在脚下的黄沙中,一滴、两滴。。。。。。脚下的黄沙被鲜血染红一片,触目惊心。 “受死吧。”洛清仪嘶声叫喊,沾满鲜血的刀刃袭他的心脏。 突然,一阵如雷般轰鸣的马蹄声从远处急速传来。洛清仪顿时大惊,分神望去,浑身震住,紧握短剑的手微微一颤。漫天飞扬的黄沙间,阔森的贴身死士和几十骑骑兵狂奔而来。 趁她分神之际,阔森瞬间出手,如闪电般夺下她手中的兵刃。洛清仪大惊,心顿时沉到万丈深渊。兵刃被夺,援兵又至,手刃仇人已是渺茫。即使渺茫,即使牺牲性命,她都不会退却。 “拿命来,阔森!”洛清仪愤怒的嘶哑叫喊,同归于尽般空手冲向阔森。阔森被迫出手,挡住她疯狂的进攻。 瞬间,马队飞奔靠近,马蹄下带起滚滚黄沙。将他们包拢起来,众人纷纷翻身下马,却不敢出手。但他们看得清楚,虽然阔森手臂受伤,但明显处上风,不出几招,她必无还手之力。 洛清仪咬紧牙关,奋力抵抗,却只能步步后退。阔森的武功超过了她的想像,招招都让他没有还手之力,招招都可随时致她于死地。 突然,他森冷的双眸射出寒光,手一扬,如闪电般袭向清仪的后背。疼痛自背部传来,洛清仪痛苦的一声闷叫。眼前逐渐黑了下来,整个人向后倒去。阔森顺手一接,洛清仪倒在了他的臂弯中。头往后一仰,凤冠掉落在黄沙上,荡起微微黄沙,及腰长发如瀑青丝倾斜下来,飘荡起伏。 第二十九章 途中生变4 薄暮茫茫, 夜风渐起,苍茫辽阔的戈壁变得冷寂。天色见晚,队伍在溪边扎营驻宿。一堆堆篝火燃烧正旺,将驻地照得明灭不定。四周护卫来回巡逻,戒备森严。护卫营帐驻扎四周,将当中的大帐严密保护起来。大帐外,死士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帐内,灯火明亮如昼。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角落里安放着四只火盆,将入夜的寒冷驱散的无影无踪。 床塌边,阔森默视着塌上昏睡的清仪。明亮的火光映着他线条刚硬的冷俊脸庞,给他涂上暖暖的色彩。冷峭的脸庞下,胸腔内的那颗心在纠结,在燃烧。 八年前人生初见,他对她一见倾心,难以忘怀。他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男孩,为了忘掉她,不断地用酒和女人来麻痹自己,但她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他痛苦不堪,动用了在龙国的势力,秘密彻查她的身份。彻查的结果令他既惊又喜,惊的是,她竟是仇人庞大家族的掌舵者,名闻天下的洛爵爷;喜的是,她竟是女儿身,并非男儿之身。惊喜之余,又多了层忧虑。毁灭洛家,势必要与她为敌。身为一家之主的她,势必与家族共存亡。 他掌握她详细的资料,父亲在她未出世前就已离世,姐姐自幼体弱多病,母亲便将她当男孩抚养,让她继承家族百年基业。她自小女扮男装,三岁学文,五岁习武,八岁进入银号,十二岁掌管百年基业。她个性坚韧、果断、执着,年纪轻轻,但以精明果断的作风与过人的才学成为龙国银号业的领袖人物,稳固洛家在银号业的霸主地位。 他欣赏她,更疼惜她,身为百年基业的继承人,她柔弱的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重担。家族的延续,百年基业的兴衰存亡,都要她来继承和承担。一个柔弱女子竟能承受如此沉重的责任,他可以想像的出她的辛苦与压力。他无比渴望见到她,两年前,他秘密潜进龙国,只为一见她。他只能默默的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她,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那天,春雨刚至,如丝帘经纱。深巷里飘满清幽的杏花香,黑的瓦、白的墙、青的石板,全浸润在江南氤氲的水汽中。长长的堤岸上,杨柳吹拂,碧草如丝,繁花点点。她打着淡绿油纸伞,踩着青石款款碎步而来。青丝云鬓,一身素衣飘飘,纤尘不染,娉娉婷婷,超凡脱俗。她如水般肌肤玉洁冰清,弹指可破。如水的眼眸雾蒙蒙,如浅浅的两泓水。身姿玲珑纤细,仿佛世界上的一切曼妙和绚丽都集中于那芳菲的一身。她的美如灵山秀水滋养出来,朦胧清雅,不可触摸。 细雨纷飞,沾湿了她一袭素裙。两袖的花香,轻舞出江南的独特风韵。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令他心动神摇,勾他魂魄。 当他还沉浸在如诗如画似真似幻的梦中时,她却已远去。他在雨帘中急急地寻找,她已消失在杏花春雨中。 他要定了她,但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注定了他们的互相残酷伤害,也注定了他欠她一辈子。他们的爱恨情仇注定纠缠一生,挥之不去。 昏睡中的洛清仪更显得美丽、清雅,唤起他体内的欲望。手指在她美现脸庞上轻轻的抚摸着。光洁的额头,英气的浓眉,秀气的鼻子,手指一路顺滑下来,直至下巴。他的手因紧张而微颤。 莫地,她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他如鹰隼一样冷酷的目光,她的双眸瞬间浮上仇恨。避开他撑扶的双手,洛清仪忍着背部隐隐传来的痛起身,一用力,痛加强,冰冷而美丽的脸一紧。 见她强忍痛楚,不禁暗暗自责。该死,那一掌太用力了。 下了床塌,双腿一软,身体向前倒去。阔森双手一接,整个人倒进了他的怀中。欲离身,发现自己已不能动弹。 “放开我!”洛清仪使劲的挣扎,却被他的铁臂就如环扣一样,紧紧的环住她的整个纤腰,让她挣脱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洛清仪又叫又踢,越挣扎越被抱紧。直到没有一丝力气,她瘫痪在他怀中。 “后背还痛么?”他幽黑的双眸浮上暖暖的光,“让御医过来给你瞧瞧。” “别假惺惺!我宁愿疼死,也不要接受你的‘好意’”她冰冷的声音让他的心渐渐冷却了,手缓缓的松开。洛清仪挣脱开,充满仇恨的双眸狠狠的瞪着阔森。 “不要这么恨我!”他受不了她这种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眼神。 “你毁了洛家,你让我不要恨你?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洛清仪嘶喊着。外面的死士和护卫听见大帐内的争吵,忧心如焚。灵儿已是惊慌失措,日间他们已经发生过如此激烈的冲突。再激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顿时,手一扬,寒光闪过,短剑落在了她的脚边。她愤怒的双眸看着剑,随即对上他森冷的双眼,无比震惊。 “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能让你不再恨我,本王成全你。”阔森冷冷的说道,他冷酷幽黑的双眸溢出戾气,直直的看着洛清仪。 第三十章 途中生变5 她冰冷的清眸毫不畏惧直视着他戾气的双眸,是愤怒,是仇恨。浑身的仇恨和愤怒仿佛熊熊火焰,要吞噬和燃烧尽一切。 角落里安放着的四只火盆里,火焰熊熊燃烧,如同她的仇恨般。“噼啪”“噼啪”的木柴燃烧声在凝固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清楚。脚边,她的短剑泛着冰冷寒光。 瞬间,及腰长发一飘扬,她已俯身拾起短剑。紧握短剑,清仪怒道:“受死。”夹着愤怒声,寒光一闪,短剑已朝阔森刺去。 短剑如光电般靠近,阔森不躲不闪,俊美无铸的脸丝毫不改色,戾气的双眸直直看着向他刺来的兵刃。今日若命丧于她之手,他也无怨无悔。 突然,眼前黑影闪过,“哧”地一声,顿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声充斥大帐,鲜血飞溅。 看着这具逐渐倒下的身躯,洛清仪不禁愣住,一脸的震惊。听着这急促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看着这满身的鲜血,她万万没想到有死士冒死救主。她竟然伤了一个无辜的人。 “洛妃,请息怒。”其余三位死士纷纷下跪。 “主子。”灵儿扑倒在她脚下,哀求道,“主子,不要报仇了。忘记仇恨了吧,忘记过去吧。” 聪明的灵儿早看清她的处境,阔森武功天下间鲜有对手,又有死士贴身保护,她根本杀不了他,报不了仇。可是她怎么能忘记仇恨,忘记过去,怎么能不报仇。 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杀不了他,还要与他厮守一生,还要给他生儿育女。洛清仪,你要忍受这样的耻辱,这样苟活着吗? 看着跪倒在她脚边的灵儿,洛清仪的心一痛。可怜的灵儿,你本快乐的留在那片有山有水的故土,现却为我陪嫁他国。不知今生今世还能带你重回家乡。清仪愧对你,也愧对随同陪嫁的奴才。 突然,她反手,一道白光直刺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 灵儿惊慌的失声尖叫,“主子,不要。” 莫地,那剑停在半空无法前进。阔森右手赤手握着剑锋,血从手缝里涔涔而下,滴在地上。 她竟然想自杀!他幽黑的眼眸中,戾气夹杂着震惊,痛苦。她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我此生报不了家仇,来生,我还要报。”洛清仪一字一句,冰冷用力,如千斤铁锤般击打着他的心。 他们怒视着,彼此的眼中冰冷如铁。他左手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臂,仿佛要将她撕得粉碎。右臂一片强烈的痛楚,仿佛被折断般。她强忍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想死吗?”阔森冰冷道,他已是怒意冲天。“你听着,你的命是我的,或生或死,全由我掌控。如果你迕逆我擅自结束生命,我会将陪嫁过来的奴才活埋,陪你一起下地狱,免得你冷静孤单。”阔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入她的耳中,掀起万丈波澜。 “你是个魔鬼!”洛清仪痛苦的怒道。 “把剑放下。”他忍住痛楚,咆哮道。 洛清仪咬紧牙关,麻木冰冷的看着他,手底下却加强力气。 “我再说最后一次,把剑放下。”他威慑道。痛楚不断加强,腥红的鲜血不断的滴落下来。 “来人。”阔森戾气的咆哮道。 顿时,一群护卫冲进来。 “将陪嫁过来的奴才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他满脸戾气,冰冷的双眸直直看着她。他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惊慌,可是这一丝的惊慌瞬间被仇恨所代替。 帐外的立即一阵骚乱,惊叫声。求饶声一片,瞬间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几百名奴才跪倒在帐外,惊慌失措的求饶,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主子救命,主子救命。”灵儿被护卫拖出帐外,惊慌失声痛哭道。 她的手紧握成拳,发颤的厉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落下深深的四道指甲痕,深到已经渗出血。痛苦的泪水浮上,溢满眼眶。奴才们求饶声夹杂着痛哭声,几乎把她扯裂成两半,一半生,一半死。 看着她美丽脸庞上那近乎心碎的悲伤,他痛至心菲,但拼命压抑着爱她的情绪,压抑着对她的怜惜。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泪水默默的掉落下来。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苍天,为什么要让我这样活着。 手,缓缓地松开。她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她枉送性命,她不能再作孽了。 “砰”地一声,刀被有力的扔到地上,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 洛清仪缓缓回身看着帐外陪嫁的奴才们,泪水仍不时沿着脸颊的掉落下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大婚1 滚滚飞逝的车轮穿越风雨,穿越千山万水,将洛清仪带到了陌生的战国,将她走入了另外一段生活。她记得那日,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进入战国京城。街市上,人群涌动,臣民欢呼一片,喊声如潮如雷。阔森,当今的三王爷,作战无数,战绩郝郝,是全国民众心中的战神、英雄。他们对他无比的崇拜,无比的爱戴。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那如潮的欢呼飘入她的耳中,成了悲声,在她的心中久久回荡。婚车内,阔森怀抱麻木冰冷的她,对夹道欢呼的民众挥手示意,冷峭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怀中的她视四周无物,心如死灰,他没有办法释放自己的笑意。 自月前得阔森的亲笔书信,王府上下日日忙乱,将宠大的王府内外装饰一新,俨然宫殿般金碧辉煌。他要给她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 大婚那日,王府披红挂彩,鞭炮从一大早就开始响,地上红红一片。夜幕低垂时,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五彩的烟花灿然绽放在夜空中,染红了京城的天空。老百姓都纷纷跑到王府看热闹,人越聚越多,挤得水泄不通。 王府内,宾客如云,冠盖云集。以阔森的势力,公卿贵族,各级别的官员无不亲临到贺。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阔森的拥护者们和政敌们逢场作戏,推杯过盏,高声欢谈。揭开虚伪的面具,是血腥的政治与权力博弈。 人群中,阔森一身盛装,俊美坚硬的脸有些紧张和激动,像初次成婚般。脸上有种幸福的光芒在闪耀,眼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一口饮下杯中烈酒,借此平复内心的激动。 一条红毯从喜厅门口一直铺到后庭的洛清仪的别院----珍园,一路上红灯笼高挂,照得喜气明亮。 精致的菱花镜中,透出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庞。美丽绝伦的脸庞上妆容精致,金箔淡扫,凝脂般的皮肤点氲着粉红,双唇点上红色,仍是掩不住那苍凉的白,双眸散发出的冰冷与死灰。 盛装的侍女将她云鬓高挽,再给她戴上价值连城的金丝红珠面帘,珠幌细密遮住了她的容颜。珠幌上的颗颗红珠在灯光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如梦幻般。 灵儿撑扶起她,喜娘利落地将大红泥金新嫁衣披上。宽大的新嫁衣刺绣精美,雍容华贵,配上她精致的容颜,美不胜收。她却只是木偶般站立,璀璨眉目寂然无波。 嫁与仇人为妻,与仇人共度一生,不,她知道自己在不断的挣扎,不断的放抗。透过细密的珠幌,她苍凉的目光呆呆的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恍晃间,菱花镜中,一座座坟墓萧瑟的西风里阴沉凄凉。。。。。。。地上尸首成堆,血流成河。。。。。。鲜血似乎从镜中渗出,融入这满屋的喜气,她满身的红气。 巨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痛得发颤。双眸紧闭,冰冷的泪水夺眶而出,沿腮颗颗掉落。阵阵礼乐声透窗而来,满屋的侍女与喜娘连连贺喜。 “时辰到了!”喜娘上前道。 在喜娘与侍女的簇拥下,洛清仪被灵儿扶着,如木偶般走出喜房。顿时,满园的下人侍女欢声四起,喊着:“洛妃大喜,洛妃大喜!” 踏上红毯,在鞭炮声中,喜乐声中,一步一步朝喜厅而去。 礼乐响彻庞大的王府,大红喜幔华锦高高悬结,奴才侍女身影匆促……锦绣华彩,欢喜喧嚣,而于她,这一切仿佛与她无关。震天喧哗间,她感到了冷冽的寂寞。 第三十二章 大婚2 几十个红衣侍女,手持红灯笼,在喜乐声中,迤逦前行。后面,喜娘和侍女簇拥着洛清仪缓缓而行。一路上,奴才侍女和宾客们争着看热闹,掌声不断。 一步一步的走过殷红如血的红毯,一步一步走近喜厅,她的心在滴血,一点一滴! 透过珠幌,她看到了他,那个受万民爱戴的三王爷,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仇人,站立于丹阶之上,等候着他的新娘。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喜悦。 阔森大步而下,急急向她走去。八年了,他终可以娶她为妻,终可以与她斯守一生。过去的痛苦和煎熬在这一瞬间冰消瓦解,只要握着她的手,他便满足。 她缓缓向他走来,越来越近;他急急向她走去,越来越近。 他幽黑的双眸浓情而炙热的注视着她,胸膛内的那颗心“崩咚崩咚”的跳着,热血澎湃。透过珠幌,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目光苍凉而空洞,仿佛行尸走肉般。 他执起她冰冷的手,领着她走向喜厅。他要用他的温暖融化她的冰冷,她的仇恨。 鞭炮声加剧,夹着礼乐响彻庞大的王府,震动天际。宾客掌声雷动,欢声如潮。这掌声,这欢声,入耳却成为绝妙的讽刺。 “皇上驾到。”有内监急冲冲高叫。 阔森顿时一惊,握着洛清仪的手一紧。如潮的人群一片骚动,有惊喜,疑惑,猜忌。举国皆知阔森与当今皇上虽为父子,但关系异常冷漠,几近划清界线。他虽已上奏大婚,但绝未想到皇帝会迂尊降贵亲临。浓眉紧皱,满腹迷惑。 礼乐声响起,人群一片肃静。两排宫女提着宫扇花灯缓行而来,再是仪仗队高举着华盖,亭亭如伞,跟着迤逦前行。最后出现的才是战国当今皇帝成帝。他年近五十,身材高大,冕服睥睨,气度绝傲,霸气纵横。 “吾皇万岁万万岁。”人群纷纷下跪参拜。 洛清仪随着阔森下跪,听见阔森低沉道:“儿臣拜见父王。” “平身。”成帝道,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起身,她苍凉而死灰的双眸望了一眼成帝,发现成帝正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尖锐,仿佛在探寻着什么。她低垂了下头,避开成帝的目光。 阔森敏锐得察觉到成帝看洛清仪不同寻常的目光,不禁心生疑惑。 成帝入坐,立即有宫女太监跟上伺候。一挥袖,道:“全都平身。” 如潮的人群纷纷称谢起身,时一内监宣旨,今日是三王爷的大喜之日,普天同庆。朕特赐洛氏皇姓,以示恩庞。 如潮的人群一片惊讶与不解,更是的羡慕。阔森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赐皇姓,是多么无上荣耀的事情。外姓若得皇姓,必是对国家与社稷有着汗马功劳的人。 内监诵读完长长的歌功颂德的圣谕,在不解与羡慕中,在鞭炮声音与礼乐声中, 司仪大声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 第三十三章 大婚3 顺着长长的喜毯,阔森慢慢向前走。这条喜毯的另一头就是珍园,就是他的新房,他的新婚妻子就在那里。 满室红烛明亮,纱帐低垂,她已经睡着了。她侧身而卧,满头乌发散在枕上,一只雪白的手臂搭在大红锦被上,红白相映,美丽动人。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冷如冰霜、被仇恨包围的女人,而是一个沉睡的温柔的新娘子。 阔森不由看得呆了,眼前不禁浮现一低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她。他轻轻将仿佛柔若无骨的手置于宽厚的双掌间,轻抚着,幽黑的双眸里有柔情千般在沸腾、在缠绕。 那只手却突然抽了回去,他一惊,只见洛清仪已猛地坐了起来,正怒视着他。目光愤怒而冰冷,似锋利的刀子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脏。 房门推开,两个喜娘手捧喜盘进来,上面是一把精致翠玉酒壶和两个彩丝绾结的合卺酒杯。洒酒半杯,喜娘将酒杯捧至他们面前。 “王爷,洛妃,请饮合卺酒。”喜娘道,“饮了合卺酒,从此和美绵长。” 阔森接过喜娘手中的酒杯,洛清仪缓缓起身,却只是冰冷的看着。 “洛妃,请饮合卺酒。”喜娘适时提醒。 她依旧没有接过那杯合卺酒杯,冰冷而死灰的双眸反移到了他的身上。突然一挥袖,喜娘手中的酒被扫落。酒洒了一地,喜娘吓得半死。 阔森心中一紧,挥袖让喜娘退去。 洒落一地的合卺酒香如丝甜腻,丝丝寒意缠绕着香味,房内,死般的沉默。 浓眉轻皱,注视着冷若冰霜的清仪。略微,一口饮下合卺酒。合卺酒,本该是幸福甜蜜的酒,可他尝到的却是心痛与苦涩。 他幽黑的双眸落在她冰冷的脸,心痛得纠结。他爱她,终于娶到了她,可她带给他的不是幸福喜悦,而是她那永远也不能消除的恨和冰冷。 她缓缓俯身拾起合卺酒杯,握于掌间。 “今生今世我们永远是仇人,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杀了你。”她冰冷的说道,尖锐的目光盯着阔森,“你若不想死,可以先结束我的性命。” “哧”地一声,摊开手掌,酒杯已碎成两半。掌间被碎片划伤,丝丝殷血渗出,在掌间漫溢。 他又痛又怒,一把扼住她的皓腕,大手铁钳一般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我们已是夫妻,不再是仇人,所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愤怒的说道,“你要我的性命,我等着,我等着那恰当的时机到来。” 瞬间,清仪衣袖一挥,挣脱开,朝他袭去,碎片已划破他的左脸,一条细长的血痕触目惊心,鲜血顿时渗出。 抚上痛处,掌间已是血迹斑斑。 第三十四章 进宫1 宫门徐开,一辆豪华马车缓缓进入宫城。宫殿层层叠叠,金碧辉煌,十分壮观。马车在正殿广场前停下,车帘卷起,阔森携着清仪下车。眼前肃穆的御书房,他虽无数次进出,但今日心情不同往日。昨日大婚皇帝赐了清仪皇姓,他们必须得进宫拜谢皇恩。 内候见阔森携清仪前来,便急忙入内通报。不一会,内候便出来传召,清仪便随着阔森入内。一进内,里面除了成帝外,另有两个华衣美服的年轻人。他们一见阔森,眉宇间透出冰冷,阔森亦是相当冷淡。 他们的目光跳过阔森,落到他身后的清仪,不禁呆住了。一袭华贵宫装,美丽绝伦的脸庞淡施脂粉,雍容华贵,气质高华。听闻和亲的洛妃是个绝世美人,却不曾想竟美丽至此。 “儿臣见过父王。”阔森单膝下跪,清仪也随后下跪。 “免了。”成帝道。 两人拜谢便起身。 “儿臣特带清仪来拜谢父王赐皇姓之恩。”阔森道。 成帝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清仪身上,暗道,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你对朝廷社稷劳苦功高,父王自然不会你身边的人。俗话说,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五王爷桢索道。 阔森如鹰隼一样冷酷的双眼扫向五王爷桢索,五王爷桢索心中一颤,声音愈来愈多低。从小他就怕他,现在,他更怕他,怕他的君临天下般的霸气,怕他的赫赫战绩。为了抵御这种恐惧和威胁,他加入了太子党。 “五弟讲得没错,父王一向广披恩泽,我等做臣子的应当铭感于肺腑。”二王爷巴赫含沙射影道。 御书房内顿时迷漫起一丝政斗的紧张,成帝眉头皱起。 清仪见阔森整张脸如寒冰般冰冷,目光如刀锋般,却没有发作。他和太子党的矛盾和斗争已半公开,太子的左右手二王爷与五王爷处处针峰相对,但他并不理睬二王爷的含沙射影,更不屑与他们作口舌之争。 “父王请怒罪,若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先行退下。”阔森携了清仪,退出御书房。 握了她的手,在漫长的宫道上缓行。清仪挣脱开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带你去看我的过去,我要让你了解我,接受我。” 第三十五章 进宫2 沿着漫长的宫道,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殿。来来往往的奴才侍女纷纷退让,并恭敬的躬身施礼。虽来战国才短短两日,清仪却非常明白到阔森在战国的影响力。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脚下砖地绵延不断,宫殿道路漫长曲折。清仪无心游览,但宫殿的磅礴气势还是吸引住了她。层层叠叠的宫殿规模宏大,金玉交辉,巍峨壮观。布局严谨对称,尽显庄严肃穆。唯帝王独尊,俯视天下的威严气魄。这座威严的宫殿,就是战国实力强盛的象征,也暗示出征服天下的雄心。 携着清仪的手,踏过脚下雕刻精致的宫道,阔森幽黑的眼眸中是如鹰隼般的冷酷,心底思绪起伏不平。这曾经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着他的过去,太多的回忆。 “我在这座宫殿生活了十年,这十年,我宁愿自己是个寻常百姓。”他冷酷的黑眸中闪过无奈和沉重,“这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荣华富贵,但唯独没有平凡的快乐与感情。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爬上城楼,看外面的海阔天空,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朝天空高喊。” 过去就是他身上的一道伤疤,从不去刻意触碰和揭开这伤疤。今日只是因为她,才撕开这伤疤。 清仪冷漠的听着,一声不吭,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对他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她根本就不想了解他。 “十岁那年,我便离开了这里,跟随军队四处作战。此后,便很少来。这里便真正成了过去,成了回忆。”他握着她的手,缓缓的叙说着。 缓缓行至偌大的玉和宫,宫门被缓缓推开,一声沉重而清脆的“吱嘎”声响响彻偌大的玉和宫。玉和宫破旧清冷,空无一人,如死一般的寂静。这里显是空闲多年,细细观察,清仪发现玉和宫造型精巧。风格绮丽,可以想像的出刚建造的玉和宫是多么的秀丽与雅致。 缓缓走进,熟悉的景物入眼,他幽黑冷酷的双眸满是痛楚,心底波涛汹涌。走进里间,地面。锦床。各种摆设落满灰尘。他缓缓行至床边,双眉紧锁,眉宇间透出浓浓的哀伤。 她没想到,冷酷暴戾的他竟有这样感性的一面。同时,她也迷惑了。这是谁的行宫,为什么他会这样的哀伤。 他看到了她眸中的迷惑,缓缓开口道:“这是我母亲玉妃的行宫。” 他母妃的行宫?他是呼风唤雨的三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他的母妃行宫竟是此般落败。这里应有故事,清仪想道,只是她无心思探寻这个故事。清仪哪知,她与这个故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八年来,他不曾踏进过玉和宫,这里有着玉妃太多太多的怨恨。此时此刻,他仿佛依旧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在偌大的玉和宫内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反抗。这个身影,在挣扎与反抗中渐渐枯萎。 哀伤间,恍乎间,他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第三十六章 进宫3 那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见不着阳光。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大限将至。母亲去世的那天早上,天朦朦亮,一场罕见的大雪已足足下了三天。偌大的玉和宫,破旧寒冷,透着死亡的气息。奴婢早已被谴走,宫内显得空荡荡。病塌上,他的母亲玉妃容颜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十五岁的阔森跪在床前,那是个年轻绝美的女人,却被疾病折磨得形销骨毁,心神俱灭。他紧握着母亲的手,略微白皙的脸庞痛楚哀伤,颗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慢慢地滑落,滴浇在身上的战甲上。得知母亲病重,他火速从前线赶回,见母亲最后一面。 他拼命摩擦着母亲冰冷的双手,试图给母亲带来一丝温暖。入冬已经很久了,玉和宫未分到一点煤炭。母亲是这个宫内最卑微的妃子,是其他任何妃子,甚至于宫女都欺辱的妃子,因为她的不屑,她的反抗,她的坚忍。她是父王的战利品,因为仇恨,母亲自始至终没能接受父王的宠爱。因为母亲,父王对他极少过问,极其冷淡。和母亲一样,他在这座巨大的宫殿内,卑微渺小,是其他王族子弟欺负的对像。他倔强而固执,即使被他们打倒在地,但他都不会求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母亲已知自己大限将至,仍显得非常坦然。她眼中透露出的却是无穷尽的孤单和重重的思念,对家乡的思念。母亲的痛苦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从不曾褪却。母亲的痛苦让他的心一层层坚硬,冰冷。 他来到走廊,望着天地间一片白皑皑,寒风刺着他早已冻得麻木的脸。冲进大雪中,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曲曲折折的通道,跑向庞大的宫群中最雄伟的宫殿,战国国君的宫殿,父王的宫殿。 茫茫大雪中,他跪在积满大雪的台阶上,哀求父王去看看快离开人世的母亲最后一面。雪纷纷扬扬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如盐般撒落在他身上。一次次的通报,一次次的失望,内心的寒意和绝望越逼他快要发疯。 “三皇子,请回,皇上已摆驾”仁和宫“。”仁和宫的女主人,后宫众多妃子中最得宠的妃子,也是最嫉妒他母亲,最恨他母亲的妃子,和妃。 他吃力的抬起冻得麻木的双腿,双腿麻木,他摔倒在地。他想冲进去,去看个清楚,问个明白。但是那些守卫根本不会让他闯进,在宫内毫无地位的三皇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王如此绝情,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从此刻起,他和父王便有了一道难以愈越的鸿沟。他恨他的无情,他恨他的绝情。 母亲微弱的呼吸着,艰难的交代遗愿。母亲的一字一句如刀刻般在他的心上,今生今世难以忘却。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紧握着母亲的手越来越冰冷,他的心越来越痛,撕心裂肺。突然,寒风破窗而入,大雪随寒风袭卷而入。在寒风中,在大雪中,母亲停止了呼吸。他看到,冰冷的泪水自母亲的眼角缓缓掉落…… “母亲!”他撕心裂肺的大喊。 他对着母亲发誓,他一定会完成她的遗愿,更要让曾经欺负他们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 第三十七章 进宫4 马车出了宫殿,融入车水马龙的街市。轻卷车帘,清仪发现车子正朝去王府相反的方向驶去。她正迷惑,听见阔森开口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冰冷而迷惑的双眸迎上他,他幽黑的双眸炙热,仿佛要融化她眸中的冰冷。他不顾她的挣扎,拥她入怀。 “你放开我。”清仪使劲的挣扎,如寒冰般的双眸中带着一丝羞涩。 “嘘!”他双臂般紧紧箍住她的纤腰,让她动弹不得。把她拥在怀中,他有实实在在的幸福感。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一直想拥有的。 车外,繁华街市随着飞滚的车滚渐渐逝去,徐徐迎来的是气势磅礴的皇家园陵。园陵周围山水纷呈,陵区内丘陵叠现,更兼有苍松翠柏遍植,一片郁郁葱葱景色,肃穆中独现出清幽之美。 马车在下马碑前停下,死士留守在园陵外,阔森携着清仪步入园陵。陵内大大小小十几座陵寝,帝陵、后陵为红色围墙、黄琉璃瓦覆顶,园寝为红色围墙、绿琉璃瓦覆顶。这十几座陵寝,被一条约几丈的神路贯穿起来,规模宏大,气势恢弘。 清仪迷惑,他带我来园陵见谁,难道见他的母妃?在迷惑间,她已被阔森带到一座陵寝前。这座陵寝很普通,和周围的陵寝一样,红色围墙、绿琉璃瓦覆顶。由于陈旧失修,淹没在众多的陵寝中,毫不起眼。这陈旧的陵寝仿佛在漫长的时光隧道中,默默的诉说着陵寝主人的凄凉。 阔森仔细擦拭着墓碑,仿佛在擦拭着稀世珍宝般。他幽黑的双眸里眼神深邃,却柔和,在这里,他感觉得母亲离他很近很近,而他也不是孤单一人。 眼前座座陵寝,四处散发的死亡气息让她恍晃,让她感到异常的寒冷。恍乎间,她似乎看到,萧瑟的西风里,洛家一座座坟墓阴沉凄凉。她的耳边似乎还飘荡着她的亲人家奴挣扎在血淋淋的受刑台上时的痛苦地呻吟著,嘴里不断的喊著救命。残阳如血,残照着刑场,地上尸首成堆,血流成河。。。。。。仇恨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仇恨的双眸犀利的射向阔森的后背,仿佛要穿透他。 阔森握了清仪的手至墓前,她手的冰冷直透他的掌间。他柔和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墓碑上,缓缓开口道:“母亲,她就是清仪,是儿子时常与你提到的人,是儿子思念了八年的人。她已是儿子的新娘,今日特带了她来。” 这是阔森母妃玉妃的陵寝,阔森带了清仪来见他的母亲。他想让九泉之下的母亲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思念多年的爱人,从此不会孤单,不会寂寞。 清仪的心被仇恨沾满,冷如冰霜。他对她的八年思念,对她的深情厚爱,在她眼中,不值一文。 “清仪,来,见过母妃。”阔森道。 清仪来到陵寝前,冰冷的眼光落在墓碑上。她与阔森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不该给他的母亲鞠躬,毕竟死者为大。终是,缓缓一鞠躬。 他坚硬的嘴角透出淡淡的微笑,她这一鞠躬等于暗示着她终是接受了她自己的新身份。但他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母亲,我们会斯守一生,一定会快乐幸福。”他柔和的目光缠绵在她美丽而冰冷的脸上,有着期待,但他知道他的期待是奢望。清仪冷冷的看着前方,仿佛对四周的一切置若罔闻。此时轻风拂来,他们的衣袂翩翩起舞。温暖的阳光散落在他们身上,平静清幽却透出阵阵暗涌。 “斯守一生,快乐幸福?”蓦地,她开口道,冰冷的话语中带着尖厉的愤怒和无比的嘲讽。“你毁了洛家,却妄想我与你斯守一生,幸福快乐?我虽嫁你为妃,但我们今生今世永远是仇人。今日我在这里发誓,有朝一日,我必要你性命,以报血海深仇。” 瞬间,淡淡的笑凝固了,她无比愤怒的双眸想把利剑,刺得他的心痛得发颤。冰冷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 “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我不会原谅你,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彼此冰冷如铁间,四周的空气如同一根紧崩的弦,随时会崩断。 第三十八章 怒火1 自从皇宫回来后,阔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踏足珍园。清仪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情绪低沉到极点,痴痴呆呆的一坐就是半天。生命对她已经毫无意义,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杀了阔森。 清仪也不知道自己在房中里坐了多久,有多久没有开口说话。她满脑都是那一座座凄凉的坟墓,那么飘浮在她心头,不愿安息的灵魂。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很久没合过眼,一闭上眼睛,那些枉死的灵魂就要她报仇,向她偿命。 好说歹说,灵儿总算将她带出了别院。一路下来,王府的繁华与辉煌让她也不禁吃惊。就算再繁华,也与她无关。同时她更深刻体会到阔森在战国的权势。 一路走着,灵儿叽哩呱啦的给她讲王府里的人和事。灵儿是个聪明的丫头,新婚之夜,她见阔森怒气冲冲的离开,脸上流着血,她猜到他们之间又起了冲突。她看的出王爷庞爱自己的主人,但是主人性情刚烈,难保有天王爷不会心生厌倦。到时主人的下场不知道会多惨。 花园里,秋意正浓,百花含香,吐露芬芳,清香四溢。抬头,清仪痴痴的看着。顺着她的视线,灵儿竟看到一簇簇洁白的梨花。洁白的梨花堆满了枝头,一簇簇,一串串,那绽放的花朵,如雪如云,晶莹剔透,馨香袭人。 突然,一阵阵娇媚的笑声传来。望去,花园临水的亭子里众多姬妃簇拥着阔森。他正对着她,但他似乎没看到。他腿上正坐着一个娇艳妩媚的妃子。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正缠绕着他的脖子,对他大献殷勤。阔森很少在王府,就算没有上战场,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军营。这一次,是他在王府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 阔森似乎很享受妃子的殷勤,但他幽黑的眼眸已经牢牢攫住那抹清淡的身影。但眸中的那抹身影立即转身,渐渐远离。 “竟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杯酒?”阔森揽着那妃子水蛇般的细腰。 清仪停了一下,不理会,只顾继续走。 阔森的脸越来越沉,她竟然连面都不想见! 背后,“砰”,重重的拍桌声,随即是众姬妃的惊叫声。 “你就这么难请吗?”阔森的声音冰冷了。 清仪站住了,缓缓回身。行至亭边,没有行礼,没有神情,就像木偶般。 “王爷!” 灵儿连忙施礼。 阔森轻抚着丽妃的脸,冰冷道:“连你的婢女都知道行礼请安,你不会吗?” 清仪麻木的看着他,眼光却飘向远处那簇簇洁白梨花。幽思居的梨花应该比这里开得真灿烂,更香。 众姬看着亭外的清仪,她们早就听闻龙国和亲的是个大美人。她一袭雪白素衣,云鬓高挽,斜插一支碧玉簪,容光绝美,气质高华。这清淡的气质,绝尘的风采,将她们远远比了下去。 “没听到本王的话吗?”阔森有些生气,她总是这样,不听他的话,不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清仪回了神,“我只向人请安,不向没有人性,没有心的恶魔请安!”她的声音麻木,冰冷。 她竟然说他没有人性,没有心。如果他没有人性,没有心,她早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果他没有人性,没有心,他不会忍着她,不会让着她。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堪?”阔森一把推开怀的妃子。为什么她老是要让他生气,让他愤怒。 “在我眼中,你不但是没有人性,没有心的恶魔,更是畜生、混蛋。” 四周的一切都停止了,空气似乎凝结了。 “啪”的一声,石桌上的酒杯被一阵凶猛的气道扫落,四处飞溅。 “竟然我在是你眼中是畜生,是混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畜生,是混蛋。” 危险的气息一步步靠近清仪,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阔森拦腰抱起,往别院走去。 “不要!” 第三十九章 怒火2 “不要,不要,洛清仪拼命叫唤,整个人被愤怒的力道摔到床上。 阔森气疯了,快失去理智了。她竟然视他为畜生,视他为混蛋。现在他就要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畜生,混蛋。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洛清仪拼命将枕头朝阔森砸去。枕头在他挥手间,已经抛的老远。 他冰冷幽黑的眸子越来越冷,愤怒越来越强烈,欲望越来越浓。 她的清眸,有着刚强,有着不服从,有着害怕。 她的刚强,她的倔强,令他更加愤怒。他要击毁她的刚强,她的倔强,让她彻底顺从他。 “你别让我更恨你。”洛清仪惊恐不已的揪着被褥,挡着自己的身子,挡着自己最后一块领地。 “你不是已经恨我入骨吗?多恨一点,少恨一点,我不在乎。”阔森怒意冲天,没了理智。冰冷的气息窜到面前,阔森将洛清仪牢牢抓住,紧紧将她压在身上。他一直忍着,让着,这一次,他不再忍,不再让。现在的他只有愤怒,愤怒的像只野兽,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洛清仪在他身下拼命的挣扎,推他,咬他。 在她的挣扎中,在她的嘶声叫喊中,他愤怒的撕碎她的衣衫,抓住她不听话的双手,将它们拢在一起,单手固定在她的头顶上。然后一只脚按住她同样不听话的双腿,将唇移至劲侧,沿着胴体婀娜的曲线不断往下移,狂暴的留下他的印记。 “不要,不要。。。。。”洛清仪摇着头,喘不过气来,激烈的挣扎着,双眼狂乱得不知失落在何处。慌乱、痛苦的泪水夺眶而出,在脸上流淌。 他的脸沾上她的泪水,他的唇上有她涩涩的泪水,那苦涩的味道在他口中扩散开来。顿时,他停止了,看着她泪珠从眼角不住滑落。阔森心疼难抑,忍不住伸手,为她拭去泪水。 她的泪水让他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让他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恨我,你让我补偿你,让我用一生补偿你。”阔森看着她死灰般的眼睛,冰冷的声音带着请求的口语。 “我不稀罕你的补偿!”她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蔑视,无比的鄙视。 高傲如他,暴戾如他,现在他竟请求让她补偿她,但是她竟然蔑视他的补偿,鄙视他的补偿。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阔森冰冷的眸中闪过痛苦,闪过暴戾。 她死灰的眼睛顿时涌上怒火,道:“你能让他们一个一个都活过来吗?你能让他们都能回到我的身边吗?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我就原谅你。”她竟然要他让他们一个一个都活过来,该死的。双手紧捏,重重的拳头落在床上,床身一声闷响。他看到她的眼眸中,是冰冷冷的伤害,是波涛汹涌的仇恨。 他翻身下床,用被褥将她赤裸的身子盖好。 “如果你真不能原谅我,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他背对着她,声音冰冷,含着沉沉的无奈和重重的不甘心。 第四十五章 暗杀2 背后痛得厉害,像针扎般,洛清仪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醒转。夜色已漆黑如墨,浓云遮月,寒风萧瑟,刺入皮肤一片寒冷。冰冷的夜风让她清醒过来,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双臂和腰被粗麻绳紧捆在树上。 不远处,几个黑衣人围坐在一堆篝火边,闭目养神。闪耀的火光在他们脸上勾勒出来的阴影,使得他们的脸看上去十分诡谲,令人恐惧。 洛清仪使劲的想挣脱双手,突然数十个人影飞奔而来。那几个黑衣人站起,恭敬的站在一边。这群黑衣人中,一个蒙面锦衣人显得格处醒目,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 蒙面锦衣人走到洛清仪面前,打量着洛清仪。真是绝色,他的眼中迸出一团火,那是汹涌的欲火。眼前的女人柔而不媚,英而不刚,他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人。 眼前的锦衣人虽蒙面,但他狭长的眼中透出的阴毒狠辣,已经让洛清仪不寒而栗。 “若杀了这么个大美人,真是暴殄天物。”蒙面锦衣人伸手摸着让他惊艳的脸。 洛清仪一甩头,他的手落了空。 “还是匹烈马!”蒙面锦衣人道。只要今晚的暗杀成功,她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蒙面锦衣人转身,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只要寻踪而来,这里必死他的葬身之地。”一个黑衣人恭敬道。 “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若失败,你们该知道如何自我处置。”蒙面锦衣人冷冷道,眼中闪过可怕的精光。 黑衣人恭敬的一低头。 蒙面锦衣人飞奔离开,消失在凝重的夜色中。 篝火被熄灭,四周顿时漆黑一片。黑暗之中,黑衣人四处埋伏,等待出击。四周被漆黑的夜色包围着,除了秋风的萧瑟声,几乎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洛清仪隐隐觉得这是大战前夕的寂静。 果然,没多久,远处响起沉重的马蹄声,浓浓的火光在黑暗中燃烧。马蹄声越来越近,火光越来越大。一匹黑色俊马上,把火明亮的光映衬着一张刚毅冷俊的脸,冷冽的眸中有无限的焦虑。 他不能原谅自己,他竟然让她在自己的眼前被人俘走。他一路追踪而来,奇怪的是,绑匪似乎有意无意竟留下踪迹,让他沿踪迹跟踪。但他已没有时间去细想,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他也闯一闯。 “清仪。”阔森看到被绑在树上的洛清仪,连忙下马,向她奔去。 看着飞奔而来的阔森,洛清仪一下子陷入矛盾与斗争。很明显,这帮黑衣人以她为饵,想除掉阔森。如果这帮人真能杀掉他,那她的深仇也能得报。但是洛清仪性情耽直,为人光明磊落。就算她要报仇,她也要报得堂堂正正。 “别过来,这里有埋伏。”洛清仪开口大叫道。 阔森一下子愣住了。他是三军统帅,历经过战场血雨腥风的洗礼,对危险有着本能的反应和机警。他早就嗅出冰冷空气中的危险气息,也断定自己已经深陷危机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开口提醒他。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爱她,是他这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第四十六章 暗杀3 他冷冽的目光机警的搜视了一下四周,脚下飞快朝洛清仪靠近。突然,数十个黑衣人从暗中飞身而出,将阔森团团围住。顿时,刀光剑影间,杀机四起。 他的嘴角浮现冰冷的轻蔑笑意,就凭这几个人就想致他于死地。他右手紧握着挎在腰间的利剑,仿佛蕴集着豹子一样的爆发力,随时会发起迅猛的攻击。 在秋围,他曾经独自一人赤手空拳格杀了一头发狂的野熊,还单凭一把宝剑杀死了一只袭击皇帝的饿虎。 在讨伐外族的战争中,他曾经率领一百名骑兵击溃了上万人马的敌军。 眼前这些黑衣人,以为凭他们就能杀得了他吗? 顿时,金铁兵器相交之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刀光剑影间,凄厉的惨叫声夹着殷红的鲜血四溅,四处飞扬。他的利剑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应声痛苦倒地。 突然,一把冰冷的大刀已架在了洛清仪的脖子上。一个受轻不轻,全身渗着血的黑衣人挟持着洛清仪。 “放下剑。”黑衣人忍痛叫道。 “放开她。”阔森怒吼,锋利的剑尖远远对准那人的喉咙。这些人竟然敢挟持着她,他保证这些人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放下剑,不然我杀了她。”黑衣人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道,洛清仪顿时痛苦一叫,脖子上有淡淡的血丝渗出,沿着刀锋的边缘慢慢滑落。 紧握利剑的手颤动着,“砰”地一声,利剑撞上冰冷的地面。有那么一瞬间,洛清仪震住了。为了她,他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就算他为她丧了性命,她也不会心存感激。 黑衣人抓住时机,迅速向阔森进攻。阔森赤手空拳,力量一样凶猛,黑衣人也无法占到半分便宜。 突然,一片寒光闪过,一柄飞刀尖啸着如闪电般划过夜空。“啊”的一声,挟持洛清仪的黑衣人痛苦的惨叫,手腕鲜血如泉般涌出。只见飞刀已插进他的手腕,他握着手腕,倒地打滚。 几个人影从夜空飞身而来,是南宫俊和阔森的死士。南宫俊见阔森和洛清仪都失了踪,又看到阔森留下的标记,火速率着死士赶来救主。他和阔森身边的死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了他们,黑衣人已无招架之力。 阔森解下洛清仪身上捆绳,护着她突出重围。 “小心!”洛清仪一声惊呼,伸手挡开从背后袭击他的黑衣人。 眼前一片寒光划过,脸上顿时一片刺痛。 “清仪小心。”阔森扑来,一剑刺穿黑衣人的喉咙,黑衣人顿时气绝身亡。 洛清仪一摸脸,温热的鲜血已染红手掌。脸上巨痛一阵强过一阵,双腿一软,倒在了阔森的怀中。阔森急忙抱住她,抚着她脸上的伤口。血从手指缝隙间涌出,拼命把手指并紧,但鲜血又顺着手掌的边缘流出。 看着怀中痛苦呻吟的洛清仪,阔森痛如刀割,他冷冽的眸中闪过令人胆颤的暴戾。 “抓活的。”阔森厉声道。如果她有任何损伤,他要将他们五马分尸。 四二十七章 毁容1 模糊中,洛清仪感到了痛,脸上的疼痛如火烧。灼热难忍,她痛得想开口大叫,喉咙却偏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想找出路却找不到,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九重天了。在这疑惑中,她模模糊糊听到沉重杂乱的脚步声进进出出。在刺痛的挣扎中,她不知道自己晕晕沉沉睡了多久。 王府,被压抑的气氛所笼罩。几个御医围在别院的寝室里,心惊胆战的为洛清仪诊治。阔森望着锦帐内她脸上那道鲜血淋漓的长长伤口,冰冷的脸上残忍与暴戾越聚越浓,他要让那些杀手生不如死。门外,随时等待召唤的灵儿暗自垂泪。 御医们仔细观察洛清仪脸上的伤势,神色紧张,束手无策。 “王爷,伤口太深,恐怕是保不住了。”御医们道。 他的心一痛,仿佛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眼中霎时射出骇人的精光,甚是恐怖。 御医们慌忙俯身跪拜。 “保住她的脸,不然你们统统滚出王府。”他的愤怒让四周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御医们慌忙起身,商量对策。 这时,南宫俊匆匆进来,对阔森耳语,阔森紧皱眉头。他们迅速走出,穿过走廊,消失在别院外。 昏暗的天牢里,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里面。墙壁上插放着点燃的松龙火把,照亮了铁栏隔开的一间间囚室。儿臂粗的铁栏泛着幽冷的光,呼吸之间是湿冷的血腥味道。厅堂内堆积着镣铐枷锁,一条条黑黝黝的铁链子垂悬在半空中,往下渗着鲜红的血液。垂悬在铁链子上的几个黑衣人,已是具具冰冷的尸体。 这是阔森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天牢。阔森虽位居王爷,但凭借卓越的战绩,不仅掌握军中大权,更将触角深入朝政之中,势力异常庞大,连当今皇帝也畏惧三分。而且阔森深得民心,全国百姓狂热崇拜他,视他为战神。如若一日,他登上皇位,势必血风腥雨。因此,他的政敌们千方百计掉他,稳定自己的势力。但是阔森身边高手如云,而且他自己就是战国第一高手,派出的杀手无一生还。这一次也不例外。 阔森抬起一具尸体的头,满嘴是血。一按,嘴巴张开,嘴中的舌头已被硬生生齐根咬断。他冰冷的脸越来越沉,他命人严刑逼供,这些杀手却咬舌自尽。就算他们咬舌自尽,他一样知道这些杀手背后的策划者。他发誓,有朝一日,他君临天下,必将他们凌迟处死。 夜灯初上,王府金碧辉煌,亮如白昼。阔森守护在洛清仪身边已经一天一夜,未曾离开一步。御医们再次跪拜谢罪时,他的心彻底冷了。她的脸保不住了。 这一天一夜来,他亲自照顾她。每一次喂她吃药,他都要先亲口尝一尝:水是不是烫,药是不是苦。 白色纱布几乎覆盖了她左面整张脸,在这层层纱布之后是的伤口将彻底毁了她的容貌。 第四十八章 毁容2 房间里,所以能看到,能照到脸的东西,全部被阔森命人撤了下去。虽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从他刻意保护她,灵儿的伤心,以及御医们每次换药时的默不作声,她就明白自己的左边脸伤得有多严重。 虽然她没有平常女子毁容后的惊慌哭闹,但她的心凉透了。她知道,就算他们再怎么保护她,她一样要面对。遣退了婢女,她起身下床。梳妆台上有盆水,这就是她刻意遣退婢女的原因。 缓缓解开左边脸上的白色纱布,手在不停的颤抖。无论她是多么坚强的女子,在面对自己容貌被毁的时候,她感到了恐惧。对她来说,最嘲讽的是,她竟然为了救他的仇人而被毁容。这是老天在惩罚她。 倒映水中,她精致的脸上,一道血红色的伤疤触目惊心,长长的,从左眼的准头开始,掠过她白皙的皮肤直到左颊下角。 洛清仪摸着脸上的伤疤,顿时全身冰冷,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心脏紧缩着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砰”地一声,水盆被重重的摔到地上。婢女闻声进来,一看洛清仪脸上的伤疤,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洛清仪连忙捂住脸,失控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总之她不想呆在王府,不想呆在他的身边。呆在这里,她的噩梦就会继续。她已经一无所有,现在连容貌也因为他而毁了。这里是地狱,她要离开,她要离开。 泪水模糊了视线,清仪拼命的向前飞奔。婢女急急跟来,连声叫唤。一路跑出后院,将婢女甩开。朝湖边跑去,朝花园跑去,她知道花园附近的侧门平常守防不严。 湖边几处细柳低垂,婷婷袅袅,水中柳影摇曳,婀娜多姿;岸上岸下,枝动影随。繁花锦簇,姹紫嫣红,香气弥漫。园中,众姬花颜云鬓,香衣飘飘,欢声笑语。 丽妃被众姬簇拥着,粉衣红襟,黑发如绸,眉如远山,眸如墨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窈窕妖娆,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在众姬中,她的美丽与风情格外引人注目。在清仪未来和亲之前,她是最得宠的妃子。她知道阔森只将她当成发泄愤的工具,但她渴望有一天通过身体征服这个男人,成为王府的王妃。但是自从她来了后,他再没踏进她的别院,再没碰过她,王妃辉煌的头衔离她越来越远。 洛清仪的意外出现,园内顿时没了欢声笑语。瞬间,一片惊叫声响起,众姬被她吓到了。天哪,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左脸丑陋的伤疤触目惊心,这道伤疤完全毁了她的容貌。虽然她们听闻她在牧场受了伤,但是没想到她竟被毁容了。 她们的惊恐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的左脸,有着嘲弄,幸灾乐祸。洛清仪像捂住耻辱一样,捂住左脸,穿过这道人墙,但是她们完全没有让道的意思。 “知道自己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免得丢了王爷的脸面。”丽姬刻薄道。她的眸中是幸灾乐祸,眼前的丑女将不会再对她造成任何的威胁。她自信自己的美貌足以让阔森重新踏进她的别院。 洛清仪冷冷盯着丽姬,冰冷的目光如如利刃般,似乎穿透她的无脏六腑。在她冰冷的目光,丽姬感觉到一丝胆怯,不敢直视。但她的内心如火烧般难受,她竟然被这个丑女威慑住。 众姬被洛清仪的目光威慑住,纷纷让道。洛清仪扫视了一下为争宠而争风吃醋的女人,一片蔑视。 “你这个龙国贱民怎么有资格伺候王爷,现在连老天都收回了赐予的美貌。你们这些下等贱民就该呆在下等的地方,别来玷污高贵的王府。”丽姬带着蔑视,污辱她。 洛清仪紧捏着双手,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 “你再说一次。”洛清仪冷冷的逼道。 丽姬看着洛清仪眼中的愤怒,有些胆怯。但是在众人面前,她怎么能示弱。她出身贵族之家,父兄在攻打龙国时立过大功,占了龙国好几个州府。她的父兄曾经不止一次告诉她,攻占龙国时的威武和龙国的无能与卑微。 “你们自恃有楚家,陇州一役,楚家还不是被王爷打得溃不成军。你们这些下等民族,天生就是我们的奴才。”丽姬指着洛清仪,大声道。 “砰”的一声,水果碟被往石桌上一砸。冷光一闪,尖锐的碎片朝丽姬刺去。 “我杀了你。”洛清仪厉声道。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掩没。 顿时,众姬一片惊叫,四处逃散。丽姬面如死灰,嘶心裂肺的尖叫。 手臂被一坚强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住,她愤怒回头,对上一双冷冽的黑眸。 见阔森阻止了她,丽姬吓得全身瘫软。 一滴滴殷红的血从她握着碎片的手上滴落,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上,殷红刺目。在夕阳的映射下,闪着让人刺痛冷艳的光芒。 阔森掰开她的手,小心将带血的碎片拿走。一把抱起洛清仪,冰冷的眼睛落在了丽姬的身上,“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丽姬冷彻心底,眸中却喷出火。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这个低贱的丑女没有资格拥有他这么高贵,如天神般强大的男人。 第四十九章 拒绝 容貌被毁,洛清仪拒绝见任何人,包括阔森。他天天来,都被洛清仪拒之门外。虽然很生气,但是他还是天天来,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她生气。 “王爷,主子她。。。。。”看着阔森幽黑的眼眸,灵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替主子拒绝。在她眼中,阔森冷酷暴戾,没想到他对主子如此痴心。只是主子心中装的是少主,再加上家仇,始终无法接受他。 阔森阴沉着脸,在走廊外徘徊。他已经有十多天没见到她,虽然御医每天将她的情况详详细细的呈到他面前,他还是无时无刻不担心她。 洛清仪坐在梳妆台前,轻捂着左脸。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内晃动。手慢慢加重了力度,使劲的擦着脸上的伤疤。伤疤从暗红变成腥红,仿佛渗出血来。 “主子,你干什么?”灵儿惊呼,急急阻止她。 “我要擦掉伤疤,我不要这副鬼模样。”洛清仪更加用力的擦,用力的搓,不顾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主子,你不要这样。”灵儿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灵儿松了手,默默退了出去。 来到洛清仪面前,阔森俯身抱着她,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他欠她太多了。 阔森想伸出手去抚摩那道伤疤,但害怕手太粗会碰痛她,于是他收回手,慢慢地凑过头去,唇贴上那道伤痕,万分温柔地熨贴着。这道伤疤是为了他而伤的,他不会嫌弃,不会厌恶。他发誓,他要献上自己的一切,来补偿她。 “做我的王妃,让我好好的爱你,好好的宠你。”阔森温柔的声音响起,他冰冷的眼眸中流动着柔情,幽黑的眼眸变得流光溢彩。 洛清仪全身一僵,他竟然让她做他的王妃?是补偿,是愧疚?无论是补偿,还是愧疚,她都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 “我不屑你的宠爱,更不屑做你的王妃。我们之间只有仇,只有恨,我发誓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以报我洛家血海深仇。”洛清仪用力的推开他,仿佛要将他推出自己的世界 她的话,她的愤怒,像阵阵寒冰将他从头淋下到脚。他温存的心瞬间冷却下来,眸中的流光溢彩褪去,如万年玄冰的寒冷重浮在他的眼眸上。 阔森缓缓站起,冰冷的看着洛清仪。这冰冷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奈。他将一颗滚烫的心交到她手中,她却弃之如履。 “砰”,阔森愤怒的一击梳妆台,梳妆台顿时应声而裂。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梦想能得到他的宠爱,成为他的王妃。她竟然不屑他的宠爱,不屑做他的王妃! “你记着,我不会再给你杀我的机会。”阔森抬起她的下巴,冷冷的说道。 洛清仪甩开,愤怒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他。 “我阔森的赏赐,还没有人敢拒绝。”阔森紧紧抓住她的双肩,盯着她愤怒的双眼,仿佛要穿透她的心。 在他的心目中,王妃这个位置何其重要。王妃将是他一生的伴侣,他早已把这个位置留给了她,可是她竟然不屑。 “以前没人敢拒绝,现在我洛清仪第一个拒绝。你的赏赐,你的恩典,你的所有一切,我统统不要。”洛清仪对着他冰冷的黑眸,不顾一切尖锐的对抗。 她为什么一定要对抗他,为什么一定要将他推到愤怒,失去理智的边缘。 他的黑眸更冰冷,双手捏更紧。顿时,洛清仪一声痛叫。 猛地,他松了手,冲了出去。 大门在他一脚踹踢下,哄然倒地。 他再愤怒,再生气,他都不能伤害她。 第五十一章 见面2 一个灰色身影拉着一个白色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飞快穿梭而过,急忙朝前方奔去。不远处,一群侍卫迅速追上,牢牢跟住。随着前面的两个身影,侍卫追入寺庙的后院,却已没了他们的踪迹。 侍卫迅速封锁了兴善寺,控制了寺庙的各个出口。朝拜者,无论男女老少均被严格搜查,并被驱下山。正殿外,阔森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寺庙,神情凝重阴沉,满身戾气。身后的南宫俊感到阔森迸发出的强烈愤怒,要将人五马分尸的强烈杀气。跟随阔森这么多年,南宫俊从未看到阔森竟有如此强烈的杀气,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就算将兴善寺挖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阔森厉声道,跪在大殿前的侍卫迅速退下,金属兵器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楚少扬,本王真小看你了。你竟敢带走清仪,本王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阔森幽黑的眼眸闪过令人颤抖的冷冽,戾气。 幽暗的古井里,洛清仪紧紧抱着楚少扬。双眼慢慢适应了古井中的黑暗,慢慢看清了四周。古井上面的地面时常有急速而过的沉重脚步声,她知道,那是阔森的侍卫在搜查他们。 “仪儿。”楚少扬轻声呼唤她。这唤声音,仿佛出自他的灵魂。 这几个月来,他无数想呼唤这个名字,呼唤她,响唤他一生中的至爱。可是残酷的现实让他只能让这呼唤深深的压制在心底,让他痛苦的控制思念。可是思念蚀骨,痛入心痱。他不要思念,不要压抑,于是他不顾一切,来到了战国,来到了她的身边。 “少扬。”洛清仪回应着他的呼唤。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她面前,如梦幻般出现在她面前。她那颗枯竭的心瞬间充满了生命和活力,她感觉自己又活了。 “仪儿,我要带你走。我要让你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楚少扬的话,一字一顿让洛清仪感到了希望,色彩。原来她还可以过上有希望,充满色彩的生活。她还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上快乐简单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了。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五十年的寿命去换取一日那样的生活。但此刻,她犹豫了,挣脱开楚少扬的怀抱。转过身,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洛清仪,已不再是他心目中美丽的洛清仪。 “不,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陪伴着你,也没有资格再过这种美好的生活。你不该来找我,你不该来找我。”洛清仪拼命压抑着心底的激动与伤心,哽咽道。 透过幽暗,借着井外泻进的惨淡光线,楚少扬看见洛清仪在颤抖着。无力的悲痛,彻底的伤心欲绝,这样的脆弱清仪,他从未看到过。他从背后心疼的紧搂着洛清仪,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陪伴着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是那个美丽大方,坚强执着的仪儿。”楚少扬柔声道。 楚少扬轻轻转过洛清仪,她精致的脸上,一道血红色的伤疤触目惊心,长长的,从左眼的准头开始,掠过她白皙的皮肤直到左颊下角。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脸,她的脸毁了就等于人生全毁了,他心痛的发颤。手轻轻抚上她受伤的脸,手指轻轻碰触到她的伤疤,眼睛里满是伤痛。 “不,别看―――”她用双手捂紧自己的脸,她害怕――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陋。 楚少扬抓住了她的手,道:“虽然你的脸毁了,可是你还有我,我会带你离开。我们浪迹天涯,也可以到塞外牧羊,我不会再让在痛苦中继续下去。” 洛清仪投入楚少扬的怀抱,紧紧抱着他。“我好怕这一切都只是梦,一松手,你就像空气般消失了,我们的未来也都没了。” 楚少扬也有力的回抱着她,“不是梦,我保证这一切全都不是梦。 “可是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洛清仪颤抖道。 “谁都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连他也不例外。”楚少扬道。 古井上面繁杂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其中夹杂着有力的命令声。突然,一个燃烧着浓烈火焰的火把伸进了井口,顿时照亮了幽暗的古井。楚少扬抱着洛清仪,敏捷着闪进最里角。 第五十二章 见面3 入夜,黑暗沉沉笼罩着高山,笼罩着兴善寺。天上圆月,淹没在层层云雾之中。兴善寺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外,侍卫高举火把,严阵以待。殿内,阔森抬头仰天,漆黑如墨的苍穹中圆月高悬。冷冽的眼眸闪现忧愁,越聚越浓。心中涌起重重烦躁与不安,郁结在胸口。套着绿班指的拇指轻触着额头,双眼闭上,浓眉紧皱。侍卫寻遍兴善寺,不见他们两人踪迹。但他感觉到他们仍在寺内,他就算将兴善寺挖地三尺,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幽暗的古井内,淡淡的月光泻入。楚少扬紧拉着洛清仪,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只因难忍对她的思念,重伤未愈便只身前往边关。半个月前,他一剑,一箫,秘密出关,只身秘密来到战国,只为一见她。只是没有想到,清仪竟被毁容。他发誓要带她离开战国,离开阔森,从此他们将浪迹天涯。 井上方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是巡逻的侍卫。通过脚步声,他们可以判断出侍卫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查得更紧,巡逻几乎不间断。 “趁侍卫刚巡完,我们赶紧走。”楚少扬冷静的说道。 洛清仪点点头,楚少扬搂腰抱住洛清仪,双脚踏着井壁,飞身而出。 楚少扬拉着洛清仪,飞快穿过侧殿,迅速淹入黑暗之中。 突然,一队侍卫高举火把巡逻而过,楚少扬拉着洛清仪迅速隐入角落。巡逻的侍卫渐渐走远,楚少扬拉着洛清仪走出。 突然,火光四起,四周侍卫高举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寺庙的屋宇之上,布满弓箭手。高高的台阶之上,阔森冷冽的眼眸直直盯着包围圈中的楚少扬和洛清仪。 他们瞬间震住。下意识的,楚少扬挡在洛清仪面前,迅速抽出利剑,护着洛清仪。他知道,阔森不会放弃清仪,他自己更不会退却,恶战已是再所难免。 洛清仪看着高高台阶之上的阔森,她不畏惧他冷冽的眼眸,亦如不畏惧他的残酷和暴戾。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屈服命运。如果她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算是性命,她都不会退却。 伸手,她紧紧抓住了楚少扬。清眸直直投向阔森,眸中是坚决和不惧。她在告诉阔森,她跟定了楚少扬。这一辈子,她跟定了楚少扬。 巨大的愤怒如排山倒海般扑向阔森,双手紧捏成拳,愤怒的隐隐发颤。你永远是本王的人,这只能跟着本王。这一辈子,你永远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过来。”对峙中,阔森漠然开口。他贵为王爷,位高权贵,尊贵无比,心爱的妃子竟然和旧情人私奔。这是何等的耻辱,换作别的妃子,他们早已是他的刀下之鬼。但偏偏是她!就算她现在与人私奔,但他在给她机会,让她自己走过来,让她自己主动回到他的身边。只要她主动走过来,他不计前嫌,当这一切不曾发生过。 她看到了他的愤怒,也看到他冷冽的眼眸中的渴望。 “我不再是你的妃子,我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洛清仪冰冷道,将楚少扬抓得更紧。 她狠狠的,无情击碎他的渴望,彻底的斩断与他的关系。 他又痛又愤怒又嫉妒,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这个可恶的女人! “不回到我身边,你有这种本事吗?还是他有?”阔森厉声逼问道。他如万年玄冰般冰冷的眼眸,狠狠射向楚少扬。 “我不会让她重回地狱。”楚少扬正声道,剑锋指向阔森。 瞬间,侍卫剑拔弩张,对向楚少扬,一场恶战瞬间要爆发。 第五十三章 见面4 兴善寺,阵阵刀光剑影,金铁兵器的激烈撞击声,震天的厮杀声打破夜的宁静,颠覆了佛门圣地的庄严。剑光闪处,随着凄厉的惨叫声,殷红的鲜血飞溅,清静庄严的兴善寺成了嗜血的战地,成了他们九死一生的绝境。 重重包围中,楚少扬护着洛清仪,舞剑激战。他武功绝世,一剑一箫,天下间鲜有敌手。阔森的侍卫虽经过严格训练,但绝非是楚少扬的对手。楚少扬愈战愈勇,手腕一转,凄历的剑光一闪,击退侍卫。屋宇之上,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包围圈中的那一道傲然灰色身影,但又犹豫不绝。洛清仪就在楚少扬身边,他们绝不能伤到她一分一毫,必须找到射杀的最佳时机。 阔森脸一沉,背后的死士飞身而出,合力擒拿楚少扬。更激烈的过招,更猛烈的回击,楚少扬寸步不让。阔森皱紧了眉,他和楚少扬是天生的敌人。从十几岁起,他们就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他知道楚少扬的武功深不可侧,他培养出来的死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天下间,只有他才是楚少扬的对手。 混乱中,楚少扬护着洛清仪边战边击退死士,突出重围。箭头一移,瞄准那灰色身影。突然,“休”,几只利箭脱弦而出,快如闪电,尖锐的箭啸声穿破了夜空,向下疾射,射向楚少扬。 “小心。”洛清仪惊呼。 楚少扬转身,“砰”“砰”,击落从背后突袭的利箭。死士趁机攻来,楚少扬腹倍受敌,护着洛清仪后退。 电光火石间,嗖!一支如手指般粗大的冷箭紧跟而来,尖锐的划空啸声震人心弦。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袭向洛清仪! “清仪小心!”瞬间,楚少扬和阔森同声叫道。 楚少扬连忙反身扑救,出剑挡箭。“嗖”地一声,利箭划过尖锐的剑锋,向前袭去。 突然,洛清仪整个人僵住,痛苦一声闷哼。顿时,殷红的鲜血从她的背后冒出,向四周飞溅。她清楚地听见了背部被穿透,胸骨断裂的声音。 这一刻,所有人都停了手,震住了。风,仿佛停止了;时间,仿佛停止了。 如手指般粗大的利箭,深深插入洛清仪的后背。鲜血染红她的后背,染红了她白色衣裳。殷红的鲜血和衣裳的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此的刺目。 弓箭手们慌了手脚,如果洛清仪出现任何意外,他们必定性命堪忧。 瞬间,阔森如闪电般飞身而下,冲向重围,冲向洛清仪。洛清仪痛苦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想他靠近,不想让他抓回去。 洛清仪痛苦呻吟,双手缓缓的向震惊不已的楚少扬伸了开去。楚少扬抱住缓缓跌落的洛清仪,又震惊又自责。他竟然挡不了这一箭,竟然保护不了她。阔地,他尖锐的剑锋愤怒的对准阔森。 “你别过来。”楚少扬怒喝道。 莫地,阔森停了脚。看着楚少扬怀中痛苦的洛清仪,他恨不得替她受这痛,受这罪。她已为自己毁容,现在又被弓箭手所伤。他不仅不能保护她,还令她一次一次的受到伤害。真该死!莫地,他冷洌的目光射向屋宇之上的弓箭手,弓箭手慌得立即纷纷跳下屋宇,满满跪了一地,向阔森俯首跪拜告罪。 “洛妃如果有任何意外,你们统统自吻谢罪。”阔森冰冷道。 弓箭手们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喘息。 “楚少扬,快把清仪交给我。”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呻吟的洛清仪,阔森厉声道。 “不要将我交给他,不要。”洛清仪紧纠着楚少扬的衣裳,痛苦道。“带我走,快带我走。”她的清眸里是无尽的期望和哀求。 说话间,背后不断涌出鲜血,将她白色衣裳染的通红,如豆大的血滴不断掉到在地上。 “你现在若带她走,会害死她。”阔森愤怒的咆哮道。他恨不能冲入重围,带她回府。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受苦,不能看着生机一点一点逝去。但是她的恨意,她的不愿,咫尺如天涯,折磨着他想杀人。 看着痛苦不已的洛清仪,看着她不断苍白的面容,楚少扬犹豫了。他说过她还有他,他会带她离开。他们要浪迹天涯,要到塞外牧羊。他说过他要让她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他绝不能再将她送还给阔森,不能再让她重入地狱。但这箭伤绝非等闲,温热的鲜血,痛苦的呻吟,折磨着他。如果她有任何的意外,他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他绝不能让她有事。 他如墨玉般温润的双眸透出令人心碎的痛苦与自责,俊逸削瘦的脸渐渐冰冷。“哧”地一声,他手中的锋利剑身插进坚硬地面。他放弃抵抗,他要她好好的活着。 洛清仪震惊的看着楚少扬,她的心在颤抖,紧纠着楚少扬衣裳的双手莫地松开了。阔森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他不再固执,他一定会治愈她。 痛苦钻心刺骨,汗水迷了她的双眼,但她依旧可以看清楚少扬眼眸中的痛苦与自责。他要放弃抵抗,要放弃她。为了她的性命,为了让她好好的活着,他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他总是将她放在他自己的面前,在他心里,她永比他自己重要。但在她心里,他永比她自己重要。 她绝不能让他落入阔森的手中,不能因为她受到性命的威胁。她已经毁了洛家,毁了那百条性命,她绝不能再毁了他。她宁愿毁了她自己! 死死支撑着自己的意志,望着身前的男子,痛苦的微微笑了:“楚哥哥——。” 楚少扬一震,他仿佛听到了很久很久不曾听到的三个字,久得如他孩提时代的梦。蓝蓝的天空下,青青的山坡上,一个粉雕玉琢如瓷器漂亮的小女孩,一个清秀活泼的男孩,互相嬉闹,追逐着。小女孩在追着男孩,边跑边用稚嫩的声音边叫喊,楚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男孩跑向花海,采来各色的野花,将它们编制成花环,戴在小女孩的头上。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说她是他的新娘子,两个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这是他自小对她的承诺。今生今世,他不能放弃她。 楚少扬望着怀中的洛清仪,痛苦苍白的容颜上,惨淡的唇角含着一丝微笑,素如梨花。他握紧了她冰冷的素手,温润的黑眸闪过如山般的坚定。 突然间,剑锋一偏,寒光一闪,楚少扬拔剑,抱起洛清仪,借力腾空而起。闪电般,阔森紧追而上。两道身影,一黑一灰融入暗淡的夜空中。 第五十四章 见面5 荒芜的旷野,冰冷的夜风在漆黑沉重的夜里呼啸着。杂草丛生间,火光明灭间,一灰一白两个身影彼此相扶,飞快向前奔去,一个黑色身影紧追其后。远处,一队侍卫高举着火把追赶而来。 痛,愈来愈强;脚步,愈来愈缓。背部的伤口在抽搐,在扯绞。巨痛刺骨,几乎搅混了血气,汗水自额角上往下滴,毛孔中往外溢,血合着汗,浸透衣裳。洛清仪咬紧牙关,强忍着如潮的巨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呻吟。逐渐的,她感到呼吸粗重,被少扬紧握的手冷如冰块,在不断的颤抖。虽然巨痛难忍,但是只要能逃离那个人,只要能与少扬从此浪迹天涯,她会忍住再多的痛,再多的苦。 看着她强忍着巨痛,看着她苍白如纸般的面容,楚少扬抱紧了她。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她离开。 阔森暗提真气,如闪电般向他们扑去。他要截住他们,不然她必将命丧荒野。就算她再怎么恨他,也不能视自己的性命为儿戏。 “放开清仪。”话音刚落,寒光一闪,阔森握剑向楚少扬袭来。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楚少扬闪身避开,挥剑抵上。 阔森幽黑的双眸射出凌厉的气势,剑气逼人,招招迫使楚少扬自救。楚少扬护着洛清仪,吃力的抵挡。 闪电般,阔森一脚踢中楚少扬的腹部,楚少扬被迫放开洛清仪,被凌厉的气道如闪电般向后推去。洛清仪被推倒在地,痛苦的惊叫一声。 阔森如闪电般上前,冲向洛清仪。洛清仪不停的摇头,拼命的往后退。 楚少扬一扬竖箫,竖箫抵唇,萧声如水般流趟开去。电光火石间,疾风暴雨般狂暴密集的银针从萧管中射出,向阔森铺天盖地袭来。 阔森如闪电般躲开,楚少扬抱起洛清仪,向前奔去,消失在黑夜中。 幽暗的山洞,阴冷潮湿,微暗的火光摇曳。透过火光,岩壁上爬满绿色藤叶,生了不少湿苔。火堆边,洛清仪几欲昏迷倒在楚少扬的怀中。火光照在她苍白破损的脸,为她苍白的脸涂上些生气。照在她白色衣裳,将渍染的血迹照得分外慑人,将贯穿胸口的利箭照得触目惊心。 她双眸微闭,气息越来越弱,手越来越冰冷。楚少扬痛至心扉,扶起晕晕沉沉的洛清仪。 “仪儿,我必须要把箭。。。。。。”看着痛得不停呻吟的清仪,楚少扬说不下去了。这硬生生的拔箭之痛,堂堂七尺男儿都难以承受,何况柔弱的她。 洛清仪死死支撑着自己的意志,缓缓睁开眼睛。惨淡的唇角露出一丝痛楚的微笑,“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痛。”“只要你过了这一关,天地之间没有人再能将我们分开。所以,你一定要撑住。”楚少扬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仪儿一定听你的,一定让自己撑住。”洛清仪说完,无力的倒在了楚少扬怀中。 “嘶”,楚少扬一把撕下布块,将布块塞进洛清仪的嘴中。洛清仪咬紧了布块,缓缓的阖上双眼。 楚少扬右手缓缓伸至背部伤处,握住黄箭尾端。一咬牙,一用力,将利箭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串鲜血。挥手间,利箭上淋漓的血珠洒落! 洛清仪痛得闷叫,全身痛得发颤。强忍着痛的汗水自额角渗出,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不断渗出来的血彻底染红了他的手、她的衣服。 口中的布片掉了下来,洛清仪彻底瘫痪在了楚少扬怀中,晕死了过去。楚少扬褪下她的衣裳,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取出金创药,撒在伤口。撕下一块细长的布片,将伤口包扎好。 刺骨的痛,钻心的痛,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在疼痛的压迫下,洛清仪缓缓睁开眼。 “我死了吗?”洛清仪微弱的说道。 楚少扬沾满血的双手紧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抱紧了她。 “不,你活着,你还活着。” 她缓缓举起冰冷的手至他俊逸削瘦的脸上,无力触摸着。抚摸着这熟悉的脸,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滚烫的泪水溢眶而出,掉落了下来。这是激动的泪水,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夜越来越深,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在冷风的卷裹下砸进洞中,篝火忽明忽暗,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样子。洞内越来越冷,微弱的火光,似乎无法温暖冷如冰窖的山洞。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抱紧着,温暖着彼此,慰藉着彼此。 黑夜,暴雨裹夹着狂风,猛烈的冲刷着荒山,冲刷着大地,上天仿佛要洗刷掉尘世间的一切。侍卫立在风雨中,如山般稳丝不动看着前方,伫立在风雨中的一个孤影。风雨中,那原本挺拔冷傲的背影远远看来,满是萧索。 他高昂着头,面朝天,紧闭双眼,任雨水冲刷他的脸,鞭打他的身体。很久很久,他没有动弹,如一尊静止的石像。紧捏成拳的双手颤抖着,痛苦像毒蛇般纠缠着他,让他窒息。 清仪,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是本王的人。今生今世,你注定了只能是本王的人。 第五十五章 见面6 清晨,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照进幽暗的山洞,淡淡的散落一地,散落在山洞里相拥而眠的人。清仪靠在少扬的怀中,一头乌青秀发披散在他胸前,遮住了她苍白残破的脸。篝火燃尽,几许烟雾在洞内缭绕。 隐隐的,洛清仪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楚少扬闻声醒来,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不时低声呻吟着,好像很冷很痛苦。他心一紧,触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好冰。利箭虽拔,但伤口未彻底处理,再加山洞内阴冷潮湿,全身低烧。楚少扬连忙加柴重燃篝火,将洛清仪抱至火堆边,让熊熊的火焰温暖她。 “好。。。。。冷。。。。。”,洛清仪在他的怀中不停的微颤,楚少扬抱紧了她。 怀中的清仪却越来越冷,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楚少扬行军多年,深知箭伤加伤寒症的厉害。若不再行救治,她的性命堪忧。触摸着她越来越冰冷的额头,感觉到她越来越颤抖的身体,楚少扬忧心如焚。 “我带你下山找大夫。”楚少扬轻声道。 “不要下。。。。。山。。。。。。不。。。。。。”洛清仪纠紧了他的衣袖,颤抖的道。 楚少扬不顾洛清仪的反对,抱起她往洞外走出。他要救她,不管山下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 “不要下山。。。。。。”洛清仪无力的挣扎着。她知道,只要他们一露面,阔森绝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绝不会再有机会逃走。 “我答应你,我一定带着你安全离开京都。”楚少扬柔声安慰道。 看着他眸中的坚定,她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她将头埋入了他温暖的怀中,双手紧抱他厚实的胸膛。但内心的恐惧如鬼魅般,挥散不去。 曙光渐渐蔓延,照耀着战国都城辽阔的大地,笼罩着荒野。楚少扬背着昏昏沉沉的洛清仪,环顾四周,疾步穿过漫山遍野的杂草,朝山坡奔去。 寒冷阵阵袭来,洛清仪抵抗的意志慢慢消褪。她好冷,好累,她快支撑不下去。慢慢的,她阖上双眼。顿时,黑暗夹着疲倦朝她狂袭而来。她仿佛一下子跌落到无比黑暗,无比冰冷的深渊。 模模糊糊间,一缕阳光穿破黑暗,笼罩着她。江南,湿润阳光,徐徐清风,绿水荡漾,垂柳依依。静静地有水波漾起,一叶小舟缓缓泛过,一个英俊儒雅的年轻男子悠闲的摇橹。云鬓斜插梨花的少女坐在船头,纤纤素手轻划过水面,碧绿的河水从她指间流过。四目相对,眼眸里流转着温情。 年轻男子伸出手,少女缓缓起身,握住男子的手。她的手感到了那掌心的温度,如春日煦阳般的温暖。缓缓的,这温暖融入她身体,她的灵魂。 隐约间,耳边阵阵冷风袭过,其间夹杂着震天的叫声。她心一紧,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双眼微睁,缓缓望去,顿时,她不禁抓紧了双手,惊恐万分。前方,阔森身边的死士截住了前方的去路。 瞬间,楚少扬一个转身,快如闪电,向前奔去。高山俊岭,杂草丛生。冷风吹过,阵阵绿色波浪翻滚。绿色波浪间,一灰一白快速向前奔去。后面追兵越追越凶,步步紧逼。他们已经奉命在山上苦守了一夜,若不能将他们缉拿回去,难以复命。看着前面飞奔逃离的身影,他们内心暗道,洛妃,就算你逃过了这一关,也难逃王爷布下的天罗地网。 第五十六章 突然,楚少扬暗用力,几纵几跃,将追兵抛至远处,消失在茫茫绿色波浪间。楚少扬穿过茫茫荒野,朝前狂奔。他没想到,阔森竟在山上设下如此严密的兵力。他们刚一露面,就被发现。 “我们怎么办?”看着前方茫茫荒野,洛清仪又焦急又无力的问道。 “只要我们翻过前面这座的鹰山,就出了京都,我们就安全了。”楚少扬安慰她道。在边关,他已将京都的地形仔细钻研,并设计好逃离路线。 洛清仪抬头仰视,不由的全身震住。眼前的鹰山巍峨万丈,直插云汉,悬崖峭壁在云雾间时隐时现。鹰山天险,飞鸟罕至,却是他们逃生的绝佳途径。 楚少扬背着洛清仪,奋力爬上陡峭的山峰,道道的荆棘和野藤在他的脸上、手上、腿上留下刺骨的伤痕。洛清仪闭上双眼,抱紧楚少扬。 崖壁势陡如削,楚少扬使劲奋力抓住岩石,艰难的往上爬。手掌被尖锐的岩石划破,鲜血直流,但他已感觉不到疼痛。只要翻过了这座山,他们就安全了,他们从此就能远走天涯海角,厢守一生。 突然,脚下一滑,两个人跌了下去。洛清仪连声惊叫,魂飞魄散,楚少扬急忙抓住悬岩上的荆棘丛。荆棘刺入掌中,巨痛钻心。鲜血涌出,染红了荆棘丛。楚少扬忍痛,死死抓住,两个人凌空悬在峭壁上。 洛清仪看着痛苦不已的楚少扬,心痛、自责如潮水般向她袭卷而来。前面是刀切斧劈般的绝壁,底下是万丈深渊。此刻,他们已陷入绝境,进退两难。她不该决意让他带自己逃离,更不该让他陷入绝境。这荆棘丛一断,他们必定命葬此处。她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他丧命于此。 底下的万丈深渊,烟雾腾腾云,深不见底,洛清仪头晕目眩。双目紧闭,贝齿紧咬着已发青的双唇,心在不停的颤抖,汗在不断的变冷。缓缓的,紧搂楚少扬的双手松开。 莫地,楚少扬一惊,大声道:“你干什么?” “我不能再成为你的负担,不然我们成为死在这里。”洛清仪无力的说道。 “你怎么会我是负担?如果你要松手,我马上就陪你跳下去。”楚少扬费劲的说道。他再使劲的抓紧荆棘丛,尖刺上挣扎,更多的尖刺刺入肉中。汩汩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臂。 温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松开的双手重又搂紧。今生今世,他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楚少扬痛楚的脸露出一丝笑意,瞬间,笑意消失,暗用力,双手一拉,双手一踏岩石,双手紧紧抓住岩角。荆棘没入手掌,手掌剧痛难忍,冷汗不断滴下。一步一步往上攀登,一个一个殷红的血手印印在岩石上。 烟雾缭绕间,刀切斧劈般的绝壁已成为他们脚下的足迹。慢慢的,天际的阳光越来越刺目。心中一喜,楚少扬抓着野藤加速往上爬。一抬头,天际的阳光斜射下来,刺得他晃眼。 “快到了,快到了。”洛清仪用力的大叫,她在鼓励楚少扬,也在鼓励自己。 “我们就要安全了。”楚少扬不禁低声喜道,手上加速,快速顺藤朝山顶爬去。 “啪”地一声,楚少扬双手一把抓住山顶的岩石,双脚一蹬,背着洛清仪缓缓爬到山顶。楚少扬慢慢将洛清仪放下,接着整个人瘫痪倒地。阳光从高大的树枝上照下来,在他们身上肆意晃动。山风寒冷刺骨,而他们的汗却不自控地不断滴下。 缓缓的,洛清仪起身,从峰顶往下看,四周俏石嶙峋,似斧劈刀削,脚下万丈深渊,她惊魂未定。 看着满身是伤的楚少扬,她撕下外裳的布块,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荆棘入骨,双手肿大,伤口交纵,惨不忍睹。洛清仪欲拭去血迹,鲜血却不断的流出。她拼命的想捂住,鲜血却已染红布块。 “我没事,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楚少扬挣扎坐起,抱住了洛清仪。 他们彼此依靠着,眺望着茫茫前方。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投入下,映在地上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永远远缠绕着。 第五十七章 见面8 楚少扬重又背起洛清仪,朝山下飞奔。只要下了山,过了境,他们就逃出了京都,阔森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他也鞭长莫及。 看着前方,洛清仪灰茫茫的眸中透出生的气机,透出浓浓的期待。莫地,清眸中有晶莹的泪水在闪动,沿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流趟下来。她不禁搂紧了楚少扬,那温热的泪水沾到了他的脖子上。楚少扬感受到她温热的泪水,心中一酸。仪儿,你快要自由了。 冲下陡峭的山坡,她的心随着飞奔一起飞翔。她终可以冲出牢宠,释放被封固了的生命和灵魂,重新找回原来的自我。终于可以执子之手,携手天涯。 她苍白残破的脸上透出一抹笑容,如此释然,如此清新。他们不断的向前奔去,不断的向他们未来奔去,向他们的幸福奔去。 莫地,蔚蓝的天空与广阔的山坡边际,茫茫身影隐隐在苍凉的天际浮现,似虚似真。楚少扬猛然停了脚,削瘦俊朗的脸庞顿时阴霾,温润的眼眸透出万分警惕。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沉重,身影越来越靠近。她猛然抬头,那一刻,她惊恐得几乎无法呼吸,几乎撕裂了她的心肺。 山坡上,浩荡的侍卫严严封住了山坡,封住了边境。队伍前,黑色俊马上,那张刚毅粗犷的脸,随风飞扬的蓝发令她瞬间跌落到无底的深渊,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追来了,他最终还是追来了。 阔森和楚少扬是宿敌,战场上和他作战多年,对楚少扬颇为了解。他已将京都城门的各个出口重兵把守,以楚少扬沉稳的个性,他绝不会自投罗网。他只能冒险走鹰山,鹰山是天险,也是他们逃离的绝佳途径,也是唯一途径。于是他派兵将整座山围着似铁桶般,布下重重兵力,而他自己亲自守住出他们逃离京都的唯一之路。 瞬间,楚少扬闪电般朝原路狂奔。洛清仪紧紧抓着楚少扬,她温热的心在不断冰冷。突然,背后密集的马蹄声骤然如雷阵阵踏来,响彻天地。马蹄声渐渐靠近,震耳欲聋,像狂风夹着暴雨。 楚少扬慌不择路,只知朝前狂奔。紧促的气息,狂乱的脚步。山坡上,阔森的死士急速冲下,拦住去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已彻底落入阔森布下的天罗地网。楚少扬慌不择路,一个紧急转弯又回到了原来的逃命方向。 “少扬!”洛清仪不禁一声惊呼。阔森手握利剑,朝他们急速驰来。 楚少扬转身,快如闪电,向鹰山的侧峰狂奔而去。阔森飞身下马,急追而上。南宫俊帅着死士和侍卫,纷拥而上。 洛清仪紧搂着楚少扬,苍白双唇不停的发颤。她以为自己终可以冲出牢宠,释放被封固了的生命和灵魂,重新找回原来的自我,终可以和楚少扬厢守一生。她太低估阔森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楚少扬顺着陡峻的山脊疯狂逃跑,他已经搞不清方向,前路通向哪里。 突然,狂奔的楚少扬急速停住,被他一脚踢飞的石子滚下他脚下的深渊,久久不见回声。他们死死的呆住,他们已走到了悬崖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前面再无去路。脚下的万丈深渊波涛激荡,嘶吼喊叫,声声震天。 听到急速脚步声临近,楚少扬连忙转身,阔森握剑追到,他的身后是武功非凡的南宫俊和死士和浩荡的侍卫。 看着那幽黑眼眸中透出如万年玄冰般的冰冷和暴戾,洛清仪知道他不会饶了他们。她和旧情人私奔,高高在上的他怎么能容忍她的背叛。但是她不会畏惧他,在兴善寺跟着楚少扬私奔那刻起,她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前已无去路,还不准备束手就擒吗?”阔森冷冷道。他怒视着洛清仪,幽黑的眼眸是无尽的愤怒,无比的寒意。 洛清仪搂紧了楚少扬,清眸没有一丝的畏惧。她无视他的愤怒,更不畏惧的冰冷与暴戾。 “我宁愿跳下脚下的深渊,也绝不会束手就擒。”洛清仪提起胸口的一口气,有力的说道。 阔森的心一阵巨痛,仿佛被人狠狠的插了一刀。她宁愿死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你以为你还可以掌控你自己的生死吗?你是我阔森的妃子,你的命就是属于我。”阔森冷冷道,那如万年玄冰般冰冷的眼眸死死的看着洛清仪。 洛清仪倔强的反抗着,她不会畏惧,不会后退。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你的妃子,将与你毫无瓜葛。”楚少扬道。 “你敢带走我的妃子,今日我必将碎尸万段。”阔森握剑直指楚少扬的胸口,“今日杀了你,权当是灭你楚家的序幕。明年的今日,本王会让洛妃给你们楚家上柱香。” 楚少扬和洛清仪瞬间震住。 “我杀了你。”楚少扬怒叫,出手袭向阔森。 阔森握剑接招,快如闪电。突然,凌厉的剑气一转,攻向楚少扬。 楚少扬闪身避开,阔森迅再度袭来,楚少扬已身疲力尽,根本无力应招。阔森一个快剑,刺中楚少扬的手臂。 楚少扬痛苦的一声低叫,在剧痛的逼迫下,手一松,洛清仪从背下重重摔了下来。阔森快如闪电,快于楚少扬抱起洛清仪。 “你快走,不要管我。”洛清仪无力的嘶哑叫道。洛清仪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嘶声叫喊。阔森的脸上道道挠痕渗出了鲜血,他像雕塑一样凝固着,任凭她疯狂的撞击,挣扎,用尖利的指甲撕挠。 楚少扬忍着剧痛,怒吼着冲向阔森。南宫俊和死士飞身挡住,将他和阔森严严隔离。激烈的打斗声在海边悬崖阵阵回响。 “你快走呀,快走呀,我求你了。”洛清仪失声痛哭。只要他能逃生,受再多的苦,再多的罪,她都心苦情愿。 筋疲力尽的楚少扬步步退让,被南宫俊用利剑封住胸口。 突然,楚少扬快如闪电,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手夺下南宫俊手中之剑,迅猛刺向阔森。阔森挥剑挑落,反手一剑攻向楚少扬的胸口,楚少扬闪身避开。 阔森挥舞着利剑,凌厉的剑气夹杂着脚下深渊波涛的激荡声袭向楚少扬。筋疲力尽的楚少扬毫无招架之力,被步步逼到悬崖边。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王爷。”洛清仪挣扎着推开南宫俊,却被南宫俊扣的死死。 “少扬,你快走!快走!”洛清仪嘶声力竭的叫喊。 阔森进攻更加凌厉,立于悬崖边的楚少扬已毫无力气再还击。 “快走,快走!”洛清仪拼命挣脱南宫俊,向楚少扬扑去。 “洛妃。。。。。。”南宫俊一个箭步,欲挡住洛清仪。 阔森手中的利剑一挥,凌厉霸道的剑气如同一柄柄利刃一般不断削割着楚少扬。楚少扬身躯震颤一下,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落进万丈深渊。快的让阔森想伸手抓住他都来不及。 “少扬!”洛清仪嘶心裂肺尖叫,整个人扑了到悬崖边。 阔森一把抱住洛清仪,不让她动弹。 “少扬!少扬!”洛清仪朝身下万丈深渊嘶心裂肺叫喊,她的嘶叫喊声淹没在波涛的激荡声中。 洛清仪死死的看着万丈深渊,全身麻木,思绪如冻住了般。少扬死了,她把少扬也害死了。老天,你睁开眼吧。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你把我的命一起收了去吧。 缓缓,洛清仪麻木的挣扎着站起。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复存在。 “跟我回去。”阔森咆哮,抱紧了她。他害怕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洛清仪用力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阔森,冲向悬崖。 “危险!”阔森大叫,一个箭步冲上去。 洛清仪临风冲向悬崖,眸中透出冰冷的寒光,纵身跳进了浪涛汹涌的万丈深渊中。今生今世,他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清仪!”阔森脸色突变,飞身而去,一把抓住洛清仪。洛清仪整个人悬挂在悬崖边,被阔森死死的抓住。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洛清仪疯狂的尖叫,尖锐的指甲死死的刺入阔森的手臂。 “我不放开你,我绝不会放开你。”阔森用尽力气,一点一点将洛清仪往上拉。 “放开我,放开我。。。。。。”洛清仪死意坚决,手一点一点的滑落。 “抓紧我,抓紧我。”阔森痛苦的扭曲脸,疯狂的咆哮。 手指缓缓滑落,终于,整个人瞬间跌落进万丈深渊。 “清仪!”看着如线般坠落的洛清仪,跌落向波涛汹涌的深渊,阔森撕心裂肺的叫声穿透天地。 深渊浪涛汹涌,白沫翻腾,苦海溟暝,生死茫茫。 第五十八章 恍如隔世1 初冬的寒意悄然降临,连绵的阴雨更添了潮湿寒冷。王府一片冰冷,寒意比初冬的天气更逼人。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高耸的瓦檐往下流,落在地上,飞溅起无数的水花。 汉白玉的台阶上,灵儿双膝跪在书房前。冰冷的雨水渗进灵儿单薄的衣裳,湿透她的全身。刺骨的冰冷让她麻木,忘记了膝盖处如火的疼痛。 眼前一闪,一个人影来到跟前。一把轻盈的油纸花竹伞撑开,挡住了冰冷的雨水。灵儿抬头望去,是南宫俊。他依旧一袭白衣,帅气不羁,只是英俊脸上一片阴霾。 南宫俊伸手扶起灵儿,却被她无力的推开。灵儿双手撑地,支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 “你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再跪下去,结果都一样。”南宫俊道。 “只要王爷不答应,我就一直跪下去。”灵儿固执道。她被雨水迷朦的双眼望着一片死寂,一片肃然的书房。 “你不要再逼迫王爷,王爷的性情你该了解。你再跪下去,我也不敢保证王爷是否会牵怒于你。”南宫俊道。 洛清仪跳崖殉情,阔森发疯似得寻找洛清仪。他恨不能劈断悬崖,抽干茫茫大海。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他思念了八年的人,欲珍爱一生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死去。他不能让她死,绝不能让她死。 他率着侍卫沿着大海搜寻了二十天,却毫无结果。在茫茫大海前,他千遍万遍的呼喊着洛清仪。无情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洛清仪已经随着楚少扬,葬身于在这茫茫大海。但他仍然命令侍卫继续搜索。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更是一反常态,不顾朝务,性情变得暴跳如雷。王府上下人人自危,以防触怒阔森,丢掉性命。即使当今皇上下召,阔森也视若无睹。 “灵儿不敢逼迫王爷,只是替主子请王爷怜悯。让她重回故土,以安慰她在天之灵。”灵儿道。“如果王爷因此怪罪灵儿,灵儿也愿陪主子去。” 看着全身发颤的灵儿,她的护主之心让南宫俊震惊。自洛清仪跳崖殉情这二十天来,他目睹着她跟随着侍卫,不分昼夜的找寻洛清仪。她祈求上苍,希望出现奇迹。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她心头一丝的希望逐渐被绝望笼罩。他目睹了她从希望到绝望,到最后一刻跪倒在茫茫大海前,无力哭泣。 虽然她伺候洛清仪才短短几个月,但是了解她的心思。她知道洛清仪日夜思念着故土,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去自己的家乡。洛清仪生前已是忧伤重重,积郁于心不能释怀。死后她希望她能回到故土,与家人同葬。因此,灵儿大胆请求阔森让她带着洛清仪的遗物回龙国,给洛清仪立衣冠冢。 阔森勃然大怒,他固执的认为洛清仪没有死去,他不允许任何人为她立碑建墓。 南宫俊抬头看去书房,一片死寂,一片肃然。书房内,皇宫的内卫带着皇上的旨意,请阔森上朝议事。这已是皇帝第三次下旨。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突然从书房内传出,穿透死寂的王府。灵儿心中一紧,南宫俊立即上前。 只见一具尸体被王府侍卫拖出,一把利剑穿透尸体,鲜血洒满地。灵儿知道,那是阔森的佩剑。顿时,她的心头涌上无穷寒意。他竟然杀了皇帝派来的内卫! 第六十章 恍如隔世3 晕晕沉沉间,洛清仪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闻到了淡淡的海水味,海浪声隐隐入耳。身体的疼痛逼迫着她,逼迫着她从晕睡中醒来,逼迫着她睁开重如千斤的双眼。她坚强的意志在不断的告诉她,快醒来,快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沉重的双眼微动。缓缓的,蒙蒙胧胧的睁开双眼。入眼处,是破旧的房顶,屋中设立着神像和木桌木椅,墙上挂着渔网,上面积满灰尘。门半掩半闭的,她清楚的听到海浪住撞击岩石的声音。小木屋非常简陋,看得出主人家生活的贫困和艰辛。 洛清仪蒙蒙胧胧的打量着,无数迷惑涌上心头。她这是在哪里,她还在人间么。她欲挣扎着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挣扎牵扯到胸前的伤口,疼痛如潮水席卷而来,她不禁痛苦的呻吟。疼痛,让她在痛楚中顿时彻底清醒过来。 瞬间,悬崖的那一幕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伴随着锥心似的痛,似乎要撕裂整个心脏。被阔森追捕,少扬从悬崖摔落,生死不知。她心灰意冷,跳崖殉情。 脑海中,跳崖那幕不断的浮现。不顾他的嘶喊,她终于挣脱开他那死死紧握的双手,她整个人如直线般掉落。她看到了,他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她听到了,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缓缓,她闭上了双眼。她终可以离开他了。 风,在她耳边急啸而过,刺痛她的皮肤如刀割。底下的深渊嘶吼喊叫,声声震天。莫地,她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海,大海瞬间吞没了她。冰冷的海水不断灌进她的鼻子、嘴巴里,堵住她的气管,使她无法呼吸。黑漆的海水中她无法张开眼睛,任由身体不断的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意识渐渐失去。。。。。。 洛清仪使劲着挣扎坐起身,浑身无力,整个人重又倒在了床上。她痛苦的惨叫一声,她似乎清楚听到,胸间的伤口“哧”的一声被撕裂开。刺骨的痛,钻心的痛,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额间渗出密密的汗珠,两行冷汗顺着双颊流下。洛清仪蜷缩着身子,不断痛苦的呻吟。 老者闻声进屋,见洛清仪痛苦的呻吟,忙到床边,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洛清仪睁开冷汗迷蒙的双眼,重又闭上双眼,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老者忙掀开被褥,只见洛清仪紧捂着胸口,心中不禁一紧。 老者忙扶起洛清仪,拿开她紧捂胸口的手。只见白色衣裳上渗出几丝血丝,老者暗道糟糕,连朝外叫道:“莲儿,快进来。” 透过迷蒙的双眼,洛清仪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进屋。她亭亭玉立,皮肤是淡淡的健康黑色,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天真的光芒。她的模样虽不出众,却有着一份原始的、淳朴的美。 “爷爷,怎么样了?”莲儿忙问道。她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非常好听。她的声音让痛楚的洛清仪想起了一个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洛小柔。她的声音也是这样细细的,柔柔的。 “她胸前的伤口裂开了,赶紧再把她的伤口处理一下。”老者道。 莲儿赶紧替老者扶住洛清仪,老者叮嘱了莲儿了几句,便急忙出屋,关上了门。莲儿轻解开她的衣衫,只见紧缠胸口雪白的崩带已被鲜血染红。莲儿小心翼翼解下带血的崩带,生怕弄痛她。擦净伤口后,又费力的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她洛清仪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紧抓着莲儿的衣角。 “我弄痛你了,姑娘?”莲儿紧张的问道。 看着莲儿天真的脸上一片紧张,洛清仪虚弱的摇了摇头。莲儿小心翼翼给洛清 仪穿上衣裳,让她平躺好。拿来被褥,给洛清仪盖好,又用帕拭去她额上的冷汗。处理好一切,莲儿才朝外叫道:“爷爷,进来吧。” 听到莲儿的叫声,老者重又推门进来。 洛清仪虚弱的看着他们,微动双唇,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如此微弱,以致莲儿俯下身才听清楚她的话语。 “我叫莲儿,他是我爷爷。”莲儿指着老者道,“是我爷爷救了你。” 洛清仪痛苦的闭上眼,冰冷的泪水划落,少扬死了,她却还活着。 第六十一章 恍如隔世4 初冬的午后,太阳温暖的笼罩着大地,笼罩着安静的小渔村,笼罩着裸露在海岸边的礁石和绵延的沙滩。海风冰冷的掠了过来,夹带著细沙和海水的咸味。海浪猛烈的拍击着岩石,声音强烈而震撼。 整个小渔村大概只有几十户人家,祖辈靠打鱼为生,过着勤俭朴素的生活,这里很安静,有点“犬吠村愈静”的感觉。因为地理偏僻,外界极少有人来到这个渔村,他们则是每两个月出去购买生活所需品。洛清仪的来到,给这个村子带来不少的震动。通过与老者祖孙俩的交谈,洛清仪知道,村子里的每户人家都出钱出力,给她请大夫买药。 洛清仪被莲儿搀扶着,迎着冰冷的海风,缓缓走到海边。经过半个月的休养,她的伤势已有所好转,能勉强下床。她虚弱的身躯被一袭粗布衣包裹着,面容丑陋,但掩盖不住她高华的气质。 立于海岸上,冰冷的海风吹拂着她虚弱的身体,吹拂着被碧玉簪插住的秀发,吹拂着她苍白残破的脸。她空洞无神的双眼呆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思绪如眼前的大海般波涛澎湃。这片大海没有吞没了她,却吞没了她今生的至爱。那个从小陪着她嬉戏玩耍的人,那个与她在小筑花海间琴萧相和的人,那个许诺与她天涯海角,共伴一生的人,永远离开了她,让她独自苟活在这个尘世。她的心彻底被淘空了,她的心随他一起埋葬在这深海之下。 “少扬,少扬!”洛清仪朝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撕心裂肺叫喊,虚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听到我叫你了吗?你回来,你不能抛下我,让我独自活着这个世上。你快回来!” 洛清仪失声痛哭,泪水扑簌簌地滴落下来,迸碎在她的衣襟上。自责随着痛苦如黄沙般在她的内心升腾,如果不是她执意让他带自己离开,他就不会死。她不该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却将他置于险境。如果他能活过来,她愿意一辈子呆在阔森的身边,一辈子不离开王府。 “姑娘,你不要太伤心了,自己的身体重要。”看着如此痛苦的洛清仪,莲儿轻声劝慰道。虽然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痛苦。当年,她的父母出海失事,她也曾这样,对着大海失声痛苦,呼喊着亲人回家。 洛清仪不停的痛哭,似乎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全部诉说出来。泪水冲刷着她的脸庞,湿透她的衣襟。她悲伤重重,似乎连大海也为之动容,那呜咽的海啸声仿佛也在为她哭泣。 她许诺他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可是她不能让他白死,她要杀了那个魔鬼。他的手上又了多了一条人命,他们之间的仇恨愈深。 洛清仪朝大海叫喊道:“少扬,我不会让你白死,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充满泪水的眸底,恨意如火般燃烧。她的眼神冷酷而可怕,阔森,我一定要杀了你。 莲儿感到洛清仪的冲天恨意,不禁微微一颤。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为什么有如此强烈的仇恨。为什么她落海被淹,为什么她的容貌被毁。她看的出,如果不是左脸被毁,她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是个宛如天人的美人。就像村里的其他人,莲儿对洛清仪有着太多的疑问和好奇。 “姑娘,我们回去吧,不然爷爷会担心。”莲儿扶着洛清仪,缓缓离开,向远处的小渔村走去。 老者祖孙俩为了缓解洛清仪的痛苦,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善良的邻居们纷纷拿来美味的食物,与她共享。老者狭小简陋的木屋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烛火明亮,欢声笑语。 这些善良敦厚的渔村人们拯救了她的性命,给予她莫大的帮助与安慰,她会将他们永记于心。 第六十二章 偶遇 蓝天白云下,沙滩上的沙细而白,迎着旭日,闪烁发光,像许多星星,被击碎在沙子里。那些沙,厚而广漠,镶嵌著无数的贝壳。贝壳被海浪搓揉得光滑,洗涤得洁净。远处,几个渔家孩子在沙滩上嬉戏玩闹。更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鸥舒展着美丽的翅膀,缓缓掠过海面。渔船在如平镜的海面向前缓缓移动。 洛清仪已在这个宁静而又美好的小渔村度过整整一个月。她的伤势已愈合大半,心中燃烧的仇恨逼愈来愈浓,她日日夜夜在煎熬着度过。 今日是村民外出购买生活物品的日子,几个年轻小伙子带队,带着莲儿、洛清仪同行。洛清仪一身男子装束,头带垂纱斗笠,遮住丑陋的容颜。 踩过柔软的沙滩,听着同伴们的爽朗笑声,洛清仪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渔村。天空泻下的金色阳光,包裹着碧蓝的大海,包裹着渔村。远处的渔村如沉睡的婴儿般宁静,默默倾听着大海的声音。这一幅美丽画卷永远刻在了洛清仪的心中。多年后,她重访渔村,时时回想着这最后一眼,并最终选择这个宁静美丽的地方作为她的归宿。 小镇的街头,笔直宽阔的街道两侧临街商号,酒庄屋宇。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莲儿极少出村,对新鲜事物很是好奇,东看看,西瞧瞧。几个年轻人则各自散去,分头采购。洛清仪则走进了临街的铁铺。 主人见有客到,但热情招待。“客官,买刀吗?本店的刀具品种繁多,菜刀、剪刀、挫刀、锤子、斧子、凿子、铁锹等应有尽有。而且远近闻名,保证好使,还实惠。” 她没有回答,冷冷的目光透过垂纱扫过众多刀具,一把短剑入眼。拿起短剑,冷冷问道:“多少钱?” “客官,你真有眼光。这把短剑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既然客官喜欢,那本店就忍痛割爱,不二价,二十俩。”看来,这个店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突然,店家眼前一晃,一块碧绿的玉佩放在了他的面前。“这块玉佩值仟俩,是你的了。”洛清仪道。这块玉佩是阔森所赐,她要用他的赏赐来买取他性命的兵刃。 店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洛清仪将短剑放进宽大的衣袖中,走了出去。此时,莲儿被摊贩的胭脂水粉吸引住了,和小贩谈得热闹。她们年纪相佛,一个历经沧桑历经生死,一个却简单天真,似白纸。 突然,前面骚乱起来。旗帜飘飘,庞大的马队奔驰而来。如潮的人群纷纷退至街道两边,万头钻动,大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浩浩荡荡的队簇拥下,一匹通体黑色发亮、雄健威风的俊马威武前行。骑者高大强悍,削瘦的脸容冷峭,如裹寒冰,不怒而威。高大的身驱上着宽大黑色衣袍,外加黑色披风。自然披落的红色长发,随着黑色披风在劲风中飞扬。 洛清仪和莲儿也挤在人群里观望,顿时,洛清仪瞪住了,震惊得目瞪口呆。那张冷峭的面容,那张如恶梦般的脸,那张她一生一世难以摆脱的脸。瞬间,心底的恨意升腾,垂纱下的清眸中透出如熊熊火焰般的恨意。 民众你推我挤,要争睹阔森的风采,他在全国民众心中的威信可见一斑。 大家叫着,嚷着,欢呼不断:“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阔森不断的对夹道欢呼的民众挥手示意,冷峭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 民众们纷纷匍匐于地,向阔森跪拜。在战国,除了当今皇帝,只有他才赢得民众们如此深厚的拥护和爱戴。 “洛姐姐,快跪下。”莲儿道,但洛清仪整个人如木头般没有反应。莲儿一急,将洛清仪扯跪了下来。 突然,洛清仪挣脱开莲儿,拼命挤进前面层层叠叠的人群。欢呼声、议论声在她耳边不断的响起,震动着她的耳膜。声音响得盖天盖地。 “王爷真威武,真不愧是我们战国的第一勇士,第一猛将。” “那当然,天下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大败楚家,龙国俯首,割地赔款,不全都是王爷的功劳吗?” “这回王爷去给龙国那个皇帝老儿祝寿,真给足他面子。” “可不是,要是我,随便派个下人,何必千里迢迢去那破地方。” 。。。。。。。。。 欢呼间,议论间,队伍越来越近。洛清仪抬起头,透过垂纱,愤怒的双眼牢牢的攫住那张冷峭的面容。长袖一垂,寒光一闪,短剑紧握在手,整个人欲起身。 阔森,我要杀你了,为洛家和少扬报仇。 突然,她的手被扯住。洛清仪一惊,往后一看,是莲儿。她焦急不安的看着洛清仪,朝她拼命的摇头。洛清仪如闪电般一甩衣袖,遮住短剑。 洛清仪甩开,却被莲儿死死抓住。 “洛姐姐,不要,不要。”莲儿颤抖的说道,眼中是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看着莲儿眼中的恐惧和不安,洛清仪才大梦初醒般。她忘了莲儿的安全,忘了整个渔村的安全。如果她此刻刺杀阔森,渔村必定受到牵连。 缓缓的,洛清仪在如潮的人群中跪了下来。莲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仍死死的扯着洛清仪。缓缓的,队伍前行。缓缓的,洛清仪抬起头,透过垂纱,愤怒而又不甘的眼光,始终直勾勾的看着阔森,看着他从前面缓行而过。 洛清仪的心,紧紧的抽痛了,痛得翻天覆地。她狠狠的咬着下唇,血丝丝丝渗出。 被队伍簇拥着,包围着的阔森,不知怎的,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身回顾。洛清仪迅速低下了头,将垂纱斗笠压得更低。 阔森四处张望,四处搜索。后面,卫队如山。左右两边,群众如蚁。我到底在找什么呢?阔森不禁低声喃道。 队伍渐渐远去,民众仍一路拜倒,高声呼叫:“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六十三章 血洗渔村 夕阳西下,光华灿烂,有如一团融化了的黄金,笼罩着大地。一条宽阔坚实的土路上,洛清仪与同伴踏着夕阳赶着回渔村。一路上,他们都沉默着。洛清仪双眉紧锁,一脸沉重。莲儿他们时不时彼此望了望,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压抑的气氛,试图想缓解这份压抑。 “莲儿,有件事情姐姐想事先和你商量一下。”洛清仪终于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与压抑。 “你想要离开吗?”莲儿试探道。 其他的同伴不禁纷纷面露意外与吃惊。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洛清仪不禁对莲儿刮目相看。 “可你的伤还未痊愈。”莲儿试图挽留。她想刺杀当今的王爷,令她震惊,更对她的身份感到万分迷惑。可她相信她是个好人,刺杀必定有她的苦衷。 “我的伤势已无大碍。见到爷爷,我会亲自向他辞行。”洛清仪坚持道。再留下来,他们迟早会受到牵连。她已经害死了太多的人,不能再牵连这些善良的人们。 莲儿知道她去意已决,再劝已无用。挽着洛清仪,恋恋不舍道:“姐姐一定要记得我们,记得我们的小渔村。” “姐姐怎么会忘得了你们。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永远感谢你们,将你们铭记于心。如果。。。。。。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回来找你们。”洛清仪淡淡一笑,这笑中含着太多的忧郁。垂纱挡住了她的笑,挡住了她的忧郁。但莲儿能懂,能明了她看似平常的话中蕴藏着对复仇的执着与无尽的忧伤。 莲儿默默的挽着洛清仪,此时此刻,更多的话语只能让他们更伤心,给即将离开的洛清仪平添忧伤。他们默默前行,向小渔村走去,向他们的家走去。 夕阳慢慢褪去,夜幕悄悄降临。所有的一切沉没在黑暗中,他们点燃火把,踏着黑色,继续赶路。 夜,越来越重,越来越冷,他们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在二更前赶回村子。 隐隐的,他们闻到了咸咸的海水味,听到了海浪拍打岩石声,看到了黑夜中的盏盏灯光。慢慢的,那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烈。 瞬间,他们全都震惊了。远处,火光冲天,划破黑暗,夜空被照耀的如白昼般明亮。洛清仪心里一突,心开始剧烈的跳动着,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强烈的不安在她内心升腾。 顿时,他们慌了手脚,抛了物品,急奔而去。小渔村着火了,他们的家出事了。 那个宁静美丽的渔村火光冲天,所有的房子被熊熊的烈火肆意燃烧着,大火冲天,火花跳跃,整个村子被火海所吞没。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人呢,救火啊,怎么没有人救火啊!”莲儿颤抖的大叫着,洛清仪和几个年轻人瞬间都震住了。 瞬间,洛清仪定了定神,然后开始朝着村子飞奔去。 村口,几个人躺在地上,急步上去一看,都是帮助过她的渔民。但他们都死了,身上插着刀,每个人的遗容都充满了恐惧。洛清仪使劲推着他们,都没又反应。 渔民身上的刀,引起了洛清仪的注意。每把刀柄上都刻着一个字,阔。她在王府内见过这种刀,那是王府侍卫专用佩刀。 她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天哪,他找来了,他到底还是找来了。她背叛了他,他就要毁掉所有她亲近的人,毁掉她所有的一切。 她的身体颤抖着,疯狂的朝着村里奔去,越是往里跑,看到的尸体越多,从村东道村西,从村南到村北,一座座燃烧的房子,几十户人家,二百多人,一具具横在地上的尸体,一具具烧焦的尸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躺在村路上,家门口,院子里。 难道就连一个活的都没有?浑身发颤,眼神麻木的洛清仪挨家挨户的找着,希望有活着的人,可是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所看到的不是身上插着刀的尸体就是快烧焦的,洛清仪的心在下沉,希望的火花彻底熄灭。 “爷爷,爷爷!”不远处,莲儿抱着爷爷的遗体嘶喊。莲儿的痛苦嘶喊像千斤铁锤般重重的击打着她不堪承受的心。 突然,几声惨叫自不远处传来。那惨叫声!是那几个同伴!洛清仪惊恐的起身,发疯似的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听到惨叫声,莲儿恐惧的停止了哭泣。她放下爷爷的遗体,随即跟着洛清仪跑去。 一座座燃烧的房子前,二个黑衣蒙面人挥刀走向惊慌不已的那几个年轻人,目露凶光,刀锋一挥,寒光一闪,鲜血飞溅。他们缓缓倒下,几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 “我杀了你们。”洛清仪怒喊,左手挥着短剑冲向黑衣蒙面人。 洛清仪右手近废,用左手施展武功,攻击性大大降低,她根本不是黑衣蒙面人的对手。一阵过招,她已处于弱势。“哧”的一声,右手被蒙面人割了一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她面露疑惑,这两个蒙面人显然不愿伤害她。刚才那一刀,如果不是他们手下留情,她的右手恐怕要被生生砍断。 “洛姐姐,小心。”莲儿见到洛清仪身处险境,不禁脱口而出。 “漏网之鱼。”一蒙面人顿时发威,飞身袭向莲儿。 “莲儿,快跑。”洛清仪大叫,飞身缠住那蒙面人。 莲儿惊恐的转身就跑,另外一蒙面人飞身挡在了莲儿,莲儿吓得全身发抖,跌在了地上。蒙面人挥刀刺去,千钧一发之际,洛清仪飞身用短剑挡住。 “快跑。”洛清仪叫道。 万分恐惧的莲儿刚转身跑,眼前寒光一闪,胸前一阵巨痛传来。一把刀已插入了她的胸膛。 “莲儿。”洛清仪着嘶喊,发疯似的攻向蒙面人。蒙面人截截退让,只守不攻。 “今天你们不杀掉我,我就要你们血债血偿。”洛清仪将生死置之度外,死死的缠着蒙面人不放。 顿时,两个蒙面人转守为攻,洛清仪步步退让。突然,眼前一个人影闪过,脑后被人重重一击,洛清仪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主子。”黑衣人对锦衣蒙面人恭敬拱手叩拜。 “本阁交待过你们,不许伤她分毫。你们没听清楚吗?”锦衣人眼中透出寒光,让两个黑衣人不寒而栗。 “属下该死。”黑衣人惶恐跪下。 “有没有漏网之鱼?”锦衣人阴沉的问道。 “属下处理的很干净,没有一个活口。”黑衣人道。 锦衣人狭长的眼中透出阴毒狠辣:“这回够他玩了。”俯身掀开洛清仪脸上的垂纱,狭长的眼中满是惋惜。 “想不到毁得这么彻底,真可惜了。”锦衣人一挥手,飞身而去,两个黑衣人随后而去。 模模糊糊间,洛清仪感到了脑后一阵阵疼痛。她挣扎着醒来,挣扎着爬起。满身鲜血的莲儿倒在她的脚边,双眼睁得圆圆,充满着万分恐惧。洛清仪触摸着她,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她麻木了,紧握着莲儿的双手,呆呆的坐着。 整个渔村已经没有了一丝丝生气,安静,安静的可怕,天又亮了,天黑了,天再次的亮了,火灭了,但浓黑的烟依然飘荡在渔村的上空,血腥尸臭肆意,终于又有了生命,却是在尸体上乱飞的苍蝇。 第六十四章 一路追踪 初冬,四边山野空旷无边,朔风呼呼。苍茫的官道上,烟尘漠漠,行人寥寥。突然,“得得”阵阵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在空旷的山野中不断回荡。一匹矫健俊马向南奔驰,荡起茫茫尘土。骑者头带垂纱斗笠,一袭白衣胜雪,外罩黑色纱衣。发束挽起,用黑带系住。斗笠的黑色垂纱,伴着宽大的衣袖随风飞扬。 垂纱下的残破面容毫无血色,胸前的伤口仍隐隐作痛。拼命追赶阔森,数十日夜她快马加鞭,伤势迟迟不能痊愈。 隐隐的,前面沉重的马蹄声随着朔风朝洛清仪迎面飘来。她加鞭策马,马儿朝前奔驰如飞。从战国到龙国,这一路上,她拼命追赶阔森的队伍,她要报仇,要阔森血债血偿。 远远的,浩浩荡荡的队伍飞快向前奔驰,漫天遍野的冷冽朔风吹得旗帜到飞扬翻舞,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 洛清仪不断的扬鞭策马,“啪啪啪”的鞭子声在空旷的山野分外响亮。俊马四蹄飞奔,不断的加速,不断加速。 慢慢的,龙国京都高耸的城门隐约可见。前面的队伍突然加速,朝城门驰去,被远远抛在后面的洛清仪全力紧跟队伍。 庄严肃穆的城门,重兵把守,来往的百姓被驱至两边。龙国主帅兼大都督楚伯仲领着文武百官,迎接阔森的到来。 看着文武百官前的楚伯仲,洛清仪顿时心中一酸。她从小和楚少扬随楚伯仲习武,又得他诸多提携,她对楚伯仲百般尊敬,视之为父。可她害得他失去唯一的儿子,纵使百般愧疚,千般自责,也无法弥补对他的伤害。 洛清仪立即下马,混进人群。她无法面对他,心中有愧。 “龙国大都督楚伯仲代我朝天子感谢王爷莅临敝国。” 楚伯仲接触阔森的眼光,阔森正直直的看着他,眼神冷洌深邃,寒光瑟瑟,楚伯仲心中一震。 阔森没有下马寒暄的意思,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有劳”,便率队缓缓步入城门。楚伯仲面显尴尬,但瞬间便恢复如常,带领文武百官跟了上去。 他的傲慢与无礼让洛清仪直冒怒火,她不允许任何人对楚伯仲无礼。强忍着怒火,洛清仪牵上马,跟了上去。她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一直跟踪到城中驿站。 洛清仪掩身街角,监视着。阔森和楚伯仲简单寒暄后,在死士的簇拥下进入驿站。随后,南宫俊和灵儿跟了进去。灵儿进门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楚伯仲,好像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楚伯仲朝灵儿点了点头,好像他知道她想说什么,然后便带领文武百官离去。 洛清仪静静望着楚伯仲渐行渐远的身影,低喃道,楚伯父,手刃仇人后,清仪自会向你负荆请罪。 直到楚伯仲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洛清仪才晃过神来。她随即将驿站仔细观察了几遍,驿站严密布防,警戒森严。外围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卫们地道路上警备森严。可想而知,里面更是警戒更为森严。巨大的驿站固如金汤,洛清仪意识到刺杀阔森难如登天,必须仔细筹划刺杀计划。 第六十五章 夜半魅影 夜色漆黑如墨,笼罩着大地。冷月高悬,俯瞰着大地。沉重夜色下,洛清仪一步一步走向毁灭在她手中的洛家。朱漆大门上贴满封条,朱漆已开始慢慢脱落。匾额已掉落,但匾上的“洛家门第”四个金漆大字仍诉说着洛家曾经的富贵荣华,曾经的兴盛辉煌。 “哗”,洛清仪撕掉大门上的封条,“吱嘎”一声,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褪下垂纱斗笠,洛清仪目睹着里面的荒凉,痛楚如潮水般袭来。冷冷清辉泻下,里面狼籍一片,桌椅案几杂乱横陈,到处是碎片,扯落的锦纱。墙壁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虽然已经暗淡,但仍触目惊心。寒风袭卷而过,层层白纱飞舞,片片纸张地漫天翻滚。风声似凄凉的呜咽声,在荒凉的洛家不停飘荡,徘徊。 这是洛家吗,是那个兴盛辉煌的洛家,是那个富可敌国的洛家吗?过去的洛家是何等的富丽,何等的辉煌。过去的洛家,兼有北方的宏阔气势和江南婉约多姿的风韵,并蓄帝王宫苑的富丽堂皇,气象万千而又浑然一体。湖中菱荷滴翠,碧水映天;万木苍郁,轩阁栉比,牡丹、芍药等名花争艳斗丽。春来万物复苏,树木吐绿,仲春开始,百花齐放;夏季柳树成荫,荷花盛开;秋季枫槭变红,群园尽染;冬来万木凋零,雪花纷飞。 进入烟园,烟园是洛母莫烟的别院。进入卧室,里面漆黑一片。洛清仪随身拿出燃香,点燃残烛,昏黄的烛光顿时照亮了房间,洛清仪瞬间呆住了,母亲的卧室竟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房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物件虽然一模一样,但全是崭新的。母亲的卧室显然是被有人重新修饰过。这是怎么回事? 拿起案桌上的一卷轴,缓缓展开,梨花树下,一个娇媚如花的女子依靠在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怀中。他们彼此相依相傍,幸福缠绵。洁白花瓣随风纷纷飘落,落了他们一身。 洛清仪轻抚着,温热的泪水掉落在卷面上。父亲,母亲。 为了她,为了洛家,母亲在金銮殿上自刎身亡。可她保不住洛家,令洛家在一夜灰飞烟灭。父亲,母亲,清仪对不起你们。 蓦地,冷风掠进,昏黄的烛光一摇一曳。烛光忽明忽暗间,一条黑影如鬼魅般划过,无声无息,透着阵阵诡谲。 “谁?”洛清仪全身警觉,松开卷轴,迅速追了出来。那身影如闪电般飞奔后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突然,金铁兵器相交之声自后院隐隐传来。洛清仪震惊,全身警惕,几跃几纵,奔向后院。借着茫茫夜色,洛清仪隐藏至假山后。 藏书楼前,紫衣人和灰衣人两帮人正在为争夺一卷轴互相厮杀。厮杀夹着惨叫声,鲜血飞溅。争夺中,卷轴被高高抛向半空中,两条身影迅速跃起,备力各抓住一边,“嘶”的一声, 卷轴被各撕掉一半。两帮人见实力相当,再厮杀下去,也占不到便宜,便带着残卷,跃身离开洛家。 洛清仪见两帮人走远,便显身在藏书楼。她震住了,藏书楼西边墙壁暗门被打开,里面灯火隐隐。藏书楼怎么会有暗门?洛清仪借着里面透出的隐隐灯光,沿阶梯而下,里面是一偌大的暗室,但满地的书籍、字画,一片狼藉。细看,墙壁上挂着三副画,当中的一副已不见。显然那两帮人将暗室搜查过,必定他们已查到他们所要的东西,那副卷轴。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那副卷轴。洛清仪细细察看,这暗室中所有字画纸线泛黄,颇有年代,而且全都出自同一个,父亲----洛儒年。 他们为什么要抢父亲的字画,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字画,里面到底暗藏什么样的玄机。为什么母亲不告诉我这个暗室,她要掩瞒什么? 看着这暗淡而偌大的暗室,洛清仪突然觉得洛家越来越神秘,洛家一定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六十七章 刺杀2 洛清仪挪移闪躲,阔森步步逼近,出手又快又猛烈,欲制服她,一视黑纱下的真面目。洛清仪知已失杀死阔森的良机,活着逃出驿站非常渺茫。若杀不了阔森,报不了仇,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岂能饶恕她,她活着又何意义。 只身夜闯戒备森严的驿站刺杀阔森,洛清仪已然豁出去,但是刺杀阔森绝非易事,仅凭她一人之力,难如登天。 突然,洛清仪右手往下一垂,一个小包瞬间落到她的手间。猛地,把小包用力向外一抖,空中立时弥漫起一阵呛人的白烟。石灰粉发挥了它奇妙的效果,趁着他们睁不开眼睛的一霎间,她几跃几纵,逃出院子。 白烟渐散,见已无刺客的踪影,阔森心一揪。“把刺客找出来,”阔森下令道,“记着,别伤了她。” 进了我的驿站,你就别想逃出去。阔森冰冷的眸中闪烁着绝不放手的光芒。 洛清仪一路飞奔逃离,见身后并无追兵,心才逐渐放下,却不敢放松警惕。整个驿站亮如白昼,“抓刺客”的叫喊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瞬间,洛清仪闪出侧门,迅速朝东边的侧院跑去。侧院一片黑暗,借着月的清辉,洛清仪才发现前面是片广阔的人工湖,黑暗的湖面上一座小桥通向外侧。洛清仪刚迈脚,门外响起沉重繁杂的脚步声,浓浓的火光迅速移进,洛清仪一惊,心中一沉,四周无掩藏的地方。目光触及水面,悄无声息的滑入湖中。涟漪一圈圈荡开又散去,河水依然平复如初,在冷冷月色下泛着粼粼微光。 很快的,浓浓火光照着湖面通红一片,洛清仪憋着气,不断的往下沉。猛地,有数支长矛坠入湖底下,在她四周不停的转动翻搅,翻搅声如雷声般敲击着她的耳膜。洛清仪沉到黑漆漆的湖底,双手拼命捂着嘴鼻,不敢呼吸一口气。 不一会儿,长矛被收回,火光渐渐远去,脚步声音渐渐离去,直到彻底消失,洛清仪才浮出湖面,迫不及待欣开面纱,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洛清仪游上了岸,迅速窜出侧院。机警的洛清仪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的双手莫地捏紧了,一副专注戒备的姿势。 突然,火光四起,四周士卫高举火把和兵刃将她团团围住。缓缓的,士卫散开,被南宫俊和死士保护着的阔森从层层士卫中看了出来,冷冽的眼眸直直盯着全身湿透的洛清仪。刺骨的夜风吹过,洛清仪瑟瑟发抖。 洛清仪也恨恨的怒视着阔森,她自知自己已逃不出驿站,赔上性命亦无怨无悔。只是仇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手刃仇人。就算自己不能取他性命,但也不能束手就擒,即使拼掉最后一口气。 猛地,洛清仪出手攻向阔森,阔森以被她刺伤的右手挡住她的进攻,扣住她的双手。左手一挥,黑色的宽大衣袖在她眼前闪过,洛清仪大惊,挣扎摆脱死死扣住她双手的阔森。 缓缓的,蒙面黑纱随风飘落,面纱下那残破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阔森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这张脸,这道伤疤,这双唇,他日夜思念,害怕今生今世不能再见,此刻却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无尽的喜悦,无尽的感动从他心底涌上,他不信苍天,不敬鬼神,但这次,他感谢上苍对他的眷恋。 缓缓的,他的手抚上她苍白残破的脸,微颤着。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她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莫地,他猛然一把将洛清仪揽入怀中,将她箍的那么那么的紧,紧得没有一丝空隙,仿佛害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南宫俊和死士的脸上巨大的震惊被感动和笑意代替,在过去的几个月内,他们的主子受尽煎熬,一反常态,不顾朝务,性情变得暴跳如雷,他们担心他一直沉沦下去。上天庇护,洛妃没有死,她回来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洛清仪使劲叫喊,使劲挣扎,却被阔森死死抱住不能动弹。 “本王放开过你一次,却差点让你永远的离开我,今生今世本王决不会再放开你。”阔森道,丝毫不给她抗争的余地。 洛清仪仪燃烧着仇恨的双眼狠狠的瞪着他,莫地,她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刺入他右手掌间的伤口,刺入已翻滚的肌肉里,鲜血顿时冒了出来,伤口刚凝结的血块被涌出的鲜血覆盖,手指间鲜血缓缓滴落。 刺痛入心,阔森脸上瞬间一片惨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爱与痛交织,痴与恨缠绵,爱恨永不休。 突然,一条黑影如鬼魅般从半空飞身而下,一双如枯爪般的双手朝阔森如闪电般袭来。阔森出手阻挡凌厉的攻击,瞬间,洛清仪抓住机会脱身。士卫蜂拥而上,围攻黑衣蒙面人。蒙面人一个飞身,抓住洛清仪,一脚踩着欲阻挡的士卫,借力腾空而起。闪电般,阔森拔剑紧追而上。沉重的夜空中,阔森剑锋一偏,冷光一闪,直刺入蒙面人的肩膀。蒙面人忍痛紧抓着洛清仪,勉强跃出驿站。 两人落地,洛清仪急忙伸手相扶跪倒在地的蒙面人,蒙面人却一把推开,迅速站起,消失在夜中。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总在她最危急的时候出手救她。 匆匆思量,寒光一闪,阔森离她仅几步之遥。洛清仪双脚弹起,直落街道边的屋顶。阔森纵身跃上,追逐着前面的人影。就算你有再多的帮手,也逃不出本王的掌心。 如潮的士卫自驿站大门涌出,朝洛清仪逃离的方向迅猛追去。 第六十八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1 旭日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落向旷大的山郊。洛清仪抚着胸口仍不停的向前飞奔逃离,昨晚行刺,牵动了胸前伤口,胸前的疼痛愈来愈强。数次回头看身后无追兵,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下。几个时辰不停的奔跑,她早已汗水淋漓。顺着脸颊与发根流下的汗水让她檫试不及,不停的渗入眼敛及嘴角,咸咸的,涩涩的。她用舌尖舔了舔干燥而枯裂的嘴唇,咽了咽,喉头干的生痛。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山间穿过,溪水清澈透明,山峰、树木倒映在水中。一路上都没遇到水,这里突然间出现一个小溪,对口干舌燥的洛清仪而言,这个小溪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她踉踉跄跄的跑至溪边,双腿一软,跌跪在溪边。身体本未痊愈,近数十日的长途跋涉,虚弱的体质再加上一路风餐露宿,再加上昨晚行刺阔森失败,她已是体力透支。 无力掬起一捧溪水而饮,溪水冰凉但解渴,令她顿时神清气爽。动弹手臂,手臂顿时疼痛起来,她这才想到手臂上的伤口。卷起衣袖,雪白的手臂上赫然一条细长猩红的伤口,伤口四周的鲜血已凝固。 洛清仪刚低头取水,双眼刚触及水面,清晰的溪面倒映着一个人影。一头自然垂落的头发披散在高大欣长的身影上,削瘦冷峭的脸容上一双冰冷如万年玄冰的眼睛正直视着她。这个人影就在她的身后。 她的全身瞬间僵住,仿佛掉落冰山般。猛地,她本能的站起,“啪”的一声,一脚踏进小溪,水花四溅。岸对面,南宫俊带着士卫已封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一闪,一个黑影闪过,牢牢抓住了她。她反手无力的还击,步步后退。阔森轻易的牢牢控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别碰我!”洛清仪无力的嘶喊。 “跟本王回去。”阔森霸道的搂紧了她,不许她再逃跑,不许她反抗。 “妄想,我死都不会留在你这个魔鬼的身边,我……我死……都不”突然,胸口的疼痛如撕心裂肺般,瞬间席卷全身。她痛苦的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的痛。 阔森看着她的脸愈来愈惨白,眼睛缓缓闭上,他心中一紧。 渐渐的,眼前一片模糊; 慢慢的,模糊化成一片黑暗。她昏倒在了阔森的怀中。 洛清仪苏醒时,已是午时。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已躺在偌大的檀木床上,一袭白纱帐深垂,帐上绣了千万朵梅花,在几乎透明的白纱上,花朵显得极为美丽。身上盖着一袭锦被,柔软而温暖。自已身上,一袭珍珠白的丝质长袍,舒服柔软。 再望去,室中的陈设富丽奢华,而且摆设的又很有风格,一张白玉案几、两具披锦绣墩,几上有香炉,檀香渺渺。炉上调了一只景泰蓝珐琅茶壶。茶盘之内,是与茶壶同质的四只茶杯。这可是万金难求的茶具! 在房间的右方,是向南开的两扇大长窗,外层是雕花的窗格,内层是明窗,更内层是淡黄色的纱窗帘,帐内可看到外界的景物。阳光明媚,看去外面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胸口微痛,洛清仪手抚着胸口挣扎着起身。突然,一有力的双手阻止了她,右掌间绷带缠绕。莫然,洛清仪抬头,触碰到那幽黑的双眼。那幽黑的双眸,已裉去如万年玄冰的冰冷,浮现的是如春日般的温情,给他坚硬冷峻的脸涂上几分柔柔的色彩。 “小心伤口,好好躺着。”阔森扶着她如白玉般的双手,小心轻柔的将她扶躺下。他的动作如此轻柔,仿佛是手中握着一个无价的珍宝,担心有任何损坏一样。 猛地,一用力,洛清仪甩开他的手。仇和恨瞬间袭上她的心头,愤怒的瞪着他,嘶哑的喊道:“别用你这双沾满鲜血的脏手来碰我,你这个魔鬼,走开。” 他俊美无铸的脸上平静如常,没有一丝的不快和怒意,心底却痛得发颤。他的眸中闪过这心痛,但只是一闪而地,他掩饰的太好了。他早料到,将她强留在身边,仇和恨会让她伤害他,让他痛苦,让他受尽折磨。上苍给了他第二次拥有她的机会,只要她留在他身边,这痛,这折磨,他不在乎。 缓缓,他坐到了床边,仿佛她对他的愤怒,对他的驱逐和伤害,全然无感觉。迎着她如火般愤怒的眼神,伸手,轻缓的将锦拉至她的脖颈处盖好,然后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他如春日般醉人的柔情,如清风般怡人的温馨,洛清仪在一瞬间恍惚。这一瞬间恍惚,迅速被仇和恨淹没,犹如一滴水掉入茫茫大海般,早已不见踪影。 粗糙的指腹缓缓抚着她脸上的伤疤,他幽黑的眸中流趟着心痛与自责。莫地,洛清仪头一偏,那轻抚的手陡然停留在空气中,仿佛凝固了。半天,伸展的手指缓缓合拢,自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月白色的素雅小瓶子。 “瓶内药水可以治愈你脸上的伤疤,每日涂抹,半个月内伤疤自会消裉。”他将小瓶子交给她的手中。 洛清仪紧握着小瓶子,缓缓转过头,挣扎着坐起,死死的看着手中的小瓶子,手有些发颤。莫地,抬头,死死的看着眼前的他,嘶哑的说道:“如果你想用药水治愈我脸上的伤疤,而让我对你心存感激,你永远都别妄想。” 突地,那素雅的小瓶子自她的手中飞出,“啪”地一声,触碰地面,应声而碎。白白的液体流了一地…… 渺渺檀香如丝甜腻,此刻,却有丝寒意缠绕着檀香味,房内,一片沉默。 第六十九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2 那冰冷如万年玄冰的幽黑双眼看了看流了一地的药水,他坚硬冷俊的脸上是无比的震惊和心痛。倒不是因为这药水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得,而是没了这药水,她脸上的伤疤倒永远不能消裉。这伤疤将是她一生的自卑,耻辱,将是他一生的痛。 缓缓的,他转头,那幽黑的双眼在她脸上流转,是心痛,是无奈。她恨他入骨,恨不能杀了他,怎会接受他的好意。她又是这样固执、倔强,像匹野马难以驯服。我该如何驯服这匹野马,他在心中叹道。 “本王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幽黑的双眼正视着她燃烧着仇恨的清眸,似乎想要穿透她的眼眸,闯到她的心里,将她探试得清楚。 她毫不惧畏,清眸死死的看着他,眸中燃烧着的仇恨之火,愈来愈烈。“你不仅害得洛家灭门,逼少扬掉下悬崖,还杀死了那些善良的村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你为什么要杀死这些无辜的人,二百多条性命呀!你怎么能这么残暴!你背叛你的人是我,你要杀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她嘶哑的叫喊着,满身的仇恨之火仿佛要将他焚烧掉。“你毁掉了我所有亲近的人,毁掉了我的一切,我这一辈子不会原谅你,我生生死死都不会原谅你。” 她嘶哑的叫喊,沉重的控诉,如把把锋剑的刀剑刺入他的心脏,心痛得发颤。虽然他们近在咫尺,却被仇恨无形的沟壑隔得千山重重。要她原谅,是他奢望了。今生今世,恐他留着她的身,留不住她的心。 只是他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仇恨何时又添了一笔,看她仇恨的双眼,看她痛苦的叫喊,他知道在她失踪的那段日子里,肯定发生了一场屠杀,一场灾难。而她早已将这场屠杀,这场灾难算到了他的头上。 “本王虽杀人无数,可从不滥杀无辜。告诉我,你为什么认定是本王杀了这些村民?”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双手沾满村民鲜血,却在她面前惺惺作态。若不揭开这个魔鬼的真面目,她愧对九泉之下难以瞑目的村民。 “你想要证据是不是?”洛清仪瞪着他,脸越来越苍白,抚着胸口的手微颤。“村民被杀当日,你正经过渔村所在的小镇。还有,杀死他们的都是王府侍卫的专用佩刀。” 她怎么知道当日我经过那个小镇,莫非当时她也在小镇。该死,竟与她擦肩而过。怪不得当时,在茫茫人群中,他的心突然一阵刺痛,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有人正悄悄的盯着他。现在他明白了,是她。当时她就在茫茫人群! “你认为是我派侍卫杀了死村民,所以一路追踪到这里,冒死刺杀,是不是?”阔森道, 她在沉默! 该死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在他的身边! 他真想狠狠的教训这个令他受尽折磨的女人,可恶倔强的女人。若不是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出卖了她,她早已成为他的剑下冤魂。想到这里,他心陡然一颤。若不查清村民被杀事件,依她的个性,她决不会罢手。在他没有查清楚之前,他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她早已视他为冷血残暴的魔鬼。 他嗅到了某种气息,一种阴谋的气息。王府侍卫的专用佩刀出现在杀人现场,还选择在他来小镇的日子,看来有人已经早就布置好一切,等着她入局。 他略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嘴角浮现一丝如嘲笑般的冷笑。心底升起暴戾,脸上神情也不知不觉肃穆起来!他要让那个设局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莫地,胸口一痛,清仪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便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别碰我!”她挣扎着! 他愈抱愈紧,不容她动弹。 第七十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3 各位读者:谢谢您们喜欢我的这本小说,更新这章,暂时不更新。因为我要将小说全部写完后,再继续更新。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完成这个小说,不会放弃。 到时再见了,各位!!! 在床上静养了几日,清仪已能下床走动。在灵儿的撑扶下,出房透透气,真正的目的是察看阔森对自己的监视。一圈走下来,她的心冷却了。他调来驿站士卫中的精英,步步为营,将她的住处保护得如铁桶般。甚至把贴身死士调派在这里。箭伤尚未痊愈,身子未恢复,目前她根本无法逃出驿站。必须要尽快养好身子。 灵儿凝视着洛清仪,仿佛恍如隔世,心中感慨万千。本以为主子已死,要立衣冠冢,却如梦幻般突然出现。巨大的震惊中,她喜极而泣。虽见面已有几天,但她仍有点不敢置信,仍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下一刻便消失了般。眼中闪烁着晶莹泪水,她还仍处于惊喜中。 洛清仪怜惜的试去她眼角的泪水,又捋了捋她额前的细发,“傻丫头!” “主子不许再走了。下次若再走,一定要带上灵儿。灵儿要生和主子一起生,要死和主子一起死。”控制不住,泪水掉了下来。那大而明亮的双眼中是忠心,是坚定。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是她和少扬的誓言,在万丈悬崖之上的誓言。少扬死了,她却还活着。少扬,少扬,她在内心痛苦的叫喊,痛苦如漫天黄沙漫升。血刃仇人后,我会来陪你。等着我,等着我。 “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灵儿说错话了?”见她苍白残破的脸上顿时浮现撕心裂肺的痛苦,灵儿不禁紧张起来。 摇了摇头,她痛苦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那笑令人心酸,令人怜惜。 “是不是你这个爱哭鬼惹得洛妃伤心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往声音的方面寻去,只见一个阳光帅气的白衣年轻人,斜靠在大树上,清澈的眼眸带着玩意正看着灵儿。 她身边的灵儿迅速擦干脸上的泪水,“谁惹主子伤心了?你不去保护王爷,跑来这里做什么?”她反击的功夫不错。 咳,咳,这个小丫头真是牙尖嘴利,不过他早就领教过了。 “今天天气晴好,灵儿姑娘却阴着张脸,莫非明日晴转阴了吗?”双眼故作惊奇和迷惑,看向天空,一脸的玩意,一脸欲暴笑的模样。 “南宫俊!”灵儿气得跳脚,连姓带名大叫了出来,以示她的愤怒。 气得小脸发红,气得直跳脚,逗她玩真是件挺好玩的事情。一天不和她逗嘴,日子过得挺无聊的。 看了看南宫俊和灵儿,清仪暗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见面吵个不停。一对冤家! 南宫俊收敛了玩意,站直了身,行至洛清仪面前,恭敬敬礼:“南宫俊见过洛妃。” “客气了,南宫公子。” “王爷已从宫中回来,稍后会过来。” 清仪沉默,双眼低垂,转身离开。“灵儿,我累了,扶我回去。” 莫地,眼前一闪,一个黑色人影已到眼前,一有力的双手已从后面搂住了她瘦弱的身子。停了步,迎上那幽黑的双眸,那幽黑的双眸含着怜惜,对她的怜惜。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怜惜抱紧了瘦弱的她。 苍白残破的脸贴着他宽厚坚实的胸膛,她的心冰冷如铁。他的温暖融化不了她。 “本王要马上带你去楚家。”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洛清仪顿时抬起了头,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她的心中升腾。 第七十一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4 西门大街,一辆极为豪华的四轮马车,在数十名士卫的护送下,在气势宏伟的楚府前缓缓停下。抬眼冷看高悬门顶上的匾额,四个金漆大字“楚家门第”,他冰冷的双眼射出凛凛寒光滔天的杀意。楚府下人看清来人,急忙飞奔入内,向主人禀报。 车帘掀开,洛清仪探出了身。一袭白色素衣,如水似锻。白色面纱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容颜,面纱背后她那双清眸满是激动与紧张。秀发高挽,唯用碧玉簪插住。容光绝美,气质高华。 一只有力的手伸来,欲扶她下车。她视若无睹,反手抓住了灵儿的手。不容她的拒绝,阔森轻轻的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她,那样的柔软,那样的轻盈,像是空中飘落的梨花花瓣,雅淡无尘,芳香四溢。 挣脱他霸道的怀抱,奔向眼前气势宏伟的楚家,清眸中的激动、热切如波涛汹涌。她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回到楚府,这里有她唯一的亲人,这里有她和少扬的过去,这里有她太多太多的记忆。心中的急切夹杂着无尽的痛楚、自责,“家”近情更怯的悸动。千种思绪,万般感情涌上她的心头,悲喜交加间,痛苦自责间,她飞奔进楚家,奔向她和少扬的种种回忆,奔向她唯一的亲人。 少扬!姐姐! 蓦地,她震惊的停了下来。楚府内挂满了白幔白幡,一片悲凄的景象。全府上下走廊门道旁的下人,丧服打扮,眼神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们已经知道少扬的死讯了?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原本滚烫激动的心逐渐冷却安静下来。楚家出事了,这就是他要带她来的原因么。 她连忙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下人,急切的问道:“楚家出什么事了?” 下人见洛清仪虽面纱蒙面,但气质高华。身后被士卫簇拥着的男子浑身透出王者之气,非富则贵。正要开口,一个沉稳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退下。”这声音含着强大威严之势,令人不敢仰视。下人闻声,连忙退了下去。 洛清仪转身,只见楚伯仲从长廊走来,身后是风韵犹存的楚夫人。他们身穿丧服,满身哀伤,神形苍老憔悴。看到了他们,她似乎看到了少扬。似乎少扬就在他们身边,并未离开他们,未曾离开她。 “王爷大驾光临,恕本督因治丧不能远迎之罪。”楚伯仲拱手道。 阔森冷冽的扫了一眼,衣袖内,双手紧捏成拳,心底杀意升腾,脸上却平静如常。“本王并不想来打扰,只是有些事情,洛妃应该知道。”他的话轻描淡写,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什么事情该是我知道的,他在到底说什么?洛清仪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心绞得发慌,发痛。 楚伯仲愣了一下,洛妃?难道清仪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看向面纱蒙面的清仪,不敢确定的问道:“清仪吗?” “碰”地一声,清仪双膝跪了下来。她向他们下跪,为她的罪孽下跪。 “是我,是我!”洛清仪俯身在地,跪倒在楚伯仲脚下,痛楚夹杂着自责的泪水流淌而出。她愧对他们,让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让他们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清仪对不起你们!”她有千万个对不起,即使千万个对不起,也赎不了她的罪孽,挽回不了少扬的性命。痛苦、自责与愧疚压得她喘不过气,喉咙哽咽着。 楚夫人的脸上顿时一片抽搐,痛苦的转过脸。 楚伯仲一惊,连忙扶起。“洛妃快快请起,折煞老臣了。该说对不起的是老臣,老臣惭愧,老臣向洛妃谢罪。” 透过朦胧的泪水,她看见楚伯仲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暗淡的双眼满是自责与歉意。楚夫人缓缓上前,轻轻抱住她。清泪掉落,湿透她衣衫。 半天,楚伯仲缓缓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小柔在后院,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瞬间,她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死死的盯着前面,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什么叫做见小柔最后一面,为什么要见她最后一面,她不是好好的留在楚家么。 “姐姐怎么了,姐姐怎么了?”洛清仪不知所措,只是死死抓着楚夫人的双手,清眸中是震惊、慌乱,不敢相信。 “快告诉我!”洛清仪失去理智的叫喊,抓得楚夫人的双手生疼。 楚夫人忍着疼,默默掉泪,楚伯仲欲言又止。一双坚强有力的双臂揽她入怀,他才发现她浑身冰冷,不停的颤抖。阔森怜惜的搂紧了她,双眉紧皱,带她来是对是错。 他们痛苦的沉默,痛苦的落泪,仿佛述说着某种她不能相信,也不想相信的事实。洛清仪紧闭上双眼,痛苦的泪水盈眶而出。莫地,挣脱他紧搂的双手,发疯似的冲向后院。他们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她的,她不会出事,绝对不会。她拼命的劝慰自己,可心却在不断的沉沦,冰冷。 姐姐!你不会出事,你不能出事! 一路飞奔,心刺痛得难以呼吸,双脚颤动,没有一丝力气。冲入后院,蓦地,双脚停住了,呼吸瞬间屏住了,面纱后那双清眸死死得盯着前面的大厅。 后院大厅布置成了一座大灵堂,巨幅白幔挂满了大厅。大厅内,一具漆黑的棺材赫然摆在正中,几个身穿丧服头戴丧巾的下人正默默跪在地上,烧着冥纸。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入灵堂,只知道自己朝那具漆黑的棺材越来越近,她的心越来越寒,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她呆住了,麻木了,泪仿佛凝结在了眼中般,冰冷如铁。棺材内,她正平静躺在棺材内,面容苍白清秀,身着华衣,清秀如常。她再也不会说,不会笑,永远不会再叫她妹妹。 蓦地,泪如断线的珠子,滴滴串串往下直坠,撞击在冷冰冰的棺材上,掉落在冰冷的尸体上。 “姐姐,清仪来看你了!”冰冷的手颤抖抚摸着她苍白冰冷的脸,半年前家族墓前一别,竟是永别。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也离她而去,弃她而去。老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弃我而去。 “姐姐别睡,你起来看看清仪!”她不能接受这个噩耗。姐姐,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也是她的精神依靠。 “姐姐别睡,妹妹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她俯身抱起洛小柔,瞬间,蒙面白纱垂落了下来。 “清仪的脸。。。。。。天哪。。。。。。。”随后跟来的楚夫人见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疤,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撕心的叫喊,全身发软,顿时跌进了楚伯仲的怀中。 第七十二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5 死般寂静的灵堂,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突来其来,急促而猛烈,撕碎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双手扶着棺材,清仪哭得悲痛欲绝。她没能保住洛家这一点血脉,悲痛的哭声让阔森后悔莫及,他宁愿瞒着她,让她怨自己一辈子,恨自己一辈子,也不该带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停止了哭声,瘦弱的身体却不停颤抖着,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空洞的双眼中滑落下来。 蓦地,身体一软,清仪跪倒了下来。看着冰冷的姐姐,麻木的流着泪,默默的跪着。天际的余晖泻进,落在灵堂外。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慢慢的,余晖裉去,黑色扑来,灵堂内白烛点燃。 冰冷的夜风吹过,灵堂内巨大的白幔随风飘动,惨淡的烛光不断摇曳,四周散发着寒人的阴森。她仍一动不动的跪在棺材边,昏暗冰冷的烛光映着麻木痴呆的她,犹如座苍白的雕塑。夜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众人缓缓离去。沉重的夜色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久久驻立着。惨淡的灯光映照着,俊美无铸的脸上,浓眉深锁,有着对她无限的怜惜。他一步不曾离去,默默的陪伴着她,守候着她。她痛,她绝望,让他更怜爱惜她,更疼惜她。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是楚伯仲。他上前扶起洛清仪,却发现她死死的抓着棺材不放。一声长叹,不禁放了手。 “她是怎么死的?”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嘶哑,身体仍如雕塑般不动。 楚伯仲轻轻一愣,随即恢复如常。“半月前,小柔得了伤寒之症,请多方大夫诊治,然药石无用,三日前突然而亡。”他的回答极其痛苦而缓慢,看的出洛小柔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患上伤寒恶疾,体格健壮的人都难以活命,何况自幼体弱多病的姐姐。颤抖的手指轻抚着她冰冷的脸,若不是洛家被灭门,若不是她被迫和亲,她本可以好好的照顾她。她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的照顾她,可是她没有做到。 “三天后是皇上的五十岁大寿,三天内举国上下不得办丧事。为了让小柔早日入土为安,明日将为小柔举行葬礼。”他艰难的说道,声音低沉而缓慢。 她的心又沉又痛,仿佛被万斤重的石块撞击般。眼眶毫无设防,泪水再度瞬间夺眶而出,颗颗滚烫的泪水掉落在洛小柔冰冷的脸上。 京都,淅淅沥沥的下着蒙蒙小雨。天未亮开始,京都的上空就开始缓缓飘下细细的雨丝。悲伤的灵堂内,楚夫人及几个平日服侍洛小柔的下人,低声哭泣,断人心肠。 清仪颤抖着抚过姐姐冰冷的脸,从此以后,她再看不到这张脸。庞大的洛家,如今却独剩她一人。 “清仪没能好好照顾你,对不起姐姐。”清仪嘶哑道,冰冷的手抚过姐姐的青丝,把稍有凌乱的发丝服贴的整理好。从小,她就告诉自己要好好照顾姐姐,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家族巨变,她被迫和亲,独留姐姐于此地,不想虽离别半年,就已天人永隔。 “时辰不早了。”旁边一家人提醒楚伯仲。楚伯仲点头,缓行至清仪的身边。 “洛妃,时辰已不早。”楚伯仲俯身轻声提醒道。 蓦地,她的身体一僵,虽然知道这一刻迟早要到来,但她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颤抖的双手抚过姐姐身上的华衣,这是她最后一次照顾姐姐。 蓦地,楚伯仲面露惊色,但很快掩饰。他的这一惊,却落入阔森的眼中。阔森冷冽的双眸与楚伯仲威严的双眼碰撞,一股暗涌弥漫开来。 清仪缓缓起身,这一刻终于来了,她与姐姐分离的时刻终于来临。 等候多时的两个家丁立即抬着沉重的棺盖过来,”哐”地一声, 家丁已把棺盖抬上棺材。清仪呆呆的看着棺材内的姐姐,冰冷的泪水不停的掉落下来。 “哐”“哐”,家丁慢慢把棺盖拖过来,洛小柔一点一点掩没在黑暗中。悲痛的哭声越来越响,雨越下越大。 “慢着!”清仪突然大叫道,双手挡住棺盖。 第七十三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6 清仪突如其来的叫声和奇怪的举动引来一片震惊和迷惑,悲恸的哭声骤停,淅沥的雨声显得灵堂格外的死寂。她推开棺盖,双眸死死的盯着棺内的洛小柔,震惊和迷惑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蓦地,一俯身,右手触及洛小柔。 突然,她的右手被一只手抓紧,动弹不得。清仪一惊,迅速回头,双眸由那只手缓缓移到手的主人。她顿时愣住,楚伯仲! “时辰不早,请洛妃勿再耽搁。”他的声音虽嘶哑而低沉,却威严十足,不容清仪反驳。疲惫的双眼突然射出凌厉的目光,射进清仪的双眼,刺入她的心中。清仪不由的震住,心底顿时生出一阵寒意。瞬间,这凌厉的目光被痛苦与内疚被掩饰。 “人死不能复生,请洛妃节哀。”楚伯仲仍紧抓着清仪的右手不放,声音却柔和了几分。阔森见楚伯仲抓着清仪的手不放,眉头皱得更深。 楚伯仲那一瞬间如利剑般凌厉的眼神仍在清仪的脑子回荡,那一瞬间,清仪觉得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哀伤而冰冷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楚伯仲,如利剑向逼迫着他。 面对她冰冷的逼问,楚伯仲满是哀伤的脸没有丝毫变化,开口道:“老臣方才已禀告洛妃,小柔死于伤寒。” 震惊、迷惑、猜疑等各种情绪在她的心头越挤越多,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强压着,不让自己失控。 “父亲早逝,伯父对我和姐姐疼爱有加。我和姐姐对你也百分尊敬,万分景仰。若不是洛家遭大难,你会继续保护和照顾我们,不让我们受到伤害的,是不是?” 楚伯仲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情,默然不语,缓缓松开了清仪的手,无力垂落。楚夫人掩面,低声而泣。 “老臣没能照顾好小柔,请洛妃降罪。”楚伯仲俯身拱手道。 “这半年姐姐幸得你的照顾,清仪怎会问责于你。清仪只是想让姐姐走得瞑目,给姐姐重新验尸,请伯父成全。”话音刚落,在场的人无不震住。 清仪直直的看着楚伯仲,眸中含着晶莹的热泪,恳请与悲伤夹杂。楚伯仲心中一痛,悲痛与内疚纠缠着他,让他不得摆脱。但是他只不是他自己一人个。 清仪随即转身,目标是棺内的小柔。 “盖棺!”背后的楚伯仲厉声道。家丁得令,迅速盖上沉重而漆黑的棺盖。 “不许盖。”清仪死死挡住沉重的棺盖,怒视着家丁。 楚伯仲对清仪的阻挡和愤怒视而不见,再次怒声音喝道:“闭棺!” 清仪直直的盯着楚伯仲,目光愤怒而冰冷。她的目光令楚伯仲心痛得发颤,闭上了棺,他知道清仪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放手!”阔森跃身至清仪身边,一掌推开棺盖,家丁承受不住掌力,“哎呀”惊声大叫,纷纷跌倒在地。 楚伯仲心中大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王爷,你这是何意?” “清仪既然对小柔之死有疑惑,何不让她一看究竟?”阔森低沉道。 “王爷开了口,本都督本该照做。只是死者已矣,何不让她入土为安。”楚伯仲语气平淡,却不容任何人反驳。以他的权势,若不想开棺验尸,阔森虽贵为王爷,亦恐难以驳倒。 阔森冷冷的扫了楚伯仲一眼,道:“严禁验尸,莫非小柔之死另有隐情?” “王爷多虑了!”楚伯仲仍是一脸的平静。 “既是本王多虑,都督何不让清仪一看究竟,消了她对你的疑虑,更消了天下人对你的疑虑。”阔森说的不愠不火,透出的却是针锋相对。 “天下人若对本帅有怀疑之心,我自会公告天下,以平民心。”楚伯仲脸上一片威严,“来人!” 灵堂外的守卫冲进灵堂,紧握兵器,严阵以待。 “闭棺!”楚伯仲的厉声再次在死寂而危机暗浮的灵堂响起。 死士迅速挡住守卫,双方剑拔驽张。冰冷的灵堂弥漫起紧张的气氛,火药味的味道顿时升腾。 第七十四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7 “大人!大人!”突然,一个雄厚有力而略微惊慌的叫声自灵堂外响起,随后一个中年守卫急忙穿过雨雾,飞速奔进。中年守卫一见灵堂内的剑拔驽张顿时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静宁公主驾到!”中年守卫回神叫道。 话音未落,在宫女的簇拥下,一袭白色丧服的静宁公主进了灵堂。楚伯仲一挥衣袖,守卫连忙退了出去。死士见势,也跟着退了出去,灵堂内剑拔驽张的气氛顿时消弥于无形。但静宁公主还是感觉到空气中弥漫残存的不同寻常的气氛,她敏锐的目光从楚伯仲浏览到阔森,最后停留在清仪身上。 “清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让她黯然的清仪,竟变成眼前此副丑陋的模样。半年前,她曾站在京都城门上,遥望着浩荡的婚车离去,遥望着她离去。她绝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 “公主!”清仪缓身参拜道。 “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静宁公主抚摸着她的脸,手在颤抖,声音亦在颤抖。纠缠的痛在心中升腾,绞得她难受。 清仪覆上她的手,淡淡的说道:“公主不必难受。”清仪跪下,“今日幸得公主降临,请公主替清仪作主。” 静宁公主一片吃惊,连忙伸手相扶起:“这是为何?” “请公主下旨,让清仪替姐姐重新验尸。” “重新验尸?”静宁公主顿时震住,脸上煞白。 “我怀疑姐姐的死另有隐情,请公主作主。”清仪恳求道。 静宁公主迟疑的望向楚伯仲,楚伯仲威严的目光让她忧郁不决,但清仪的恳求她又不忍拒绝。她与清仪姊妹感情一向甚好,若真有隐情,也不忍小柔无故冤死。 “本宫赐旨清仪重新验尸,无关等人退下。”静宁公主再三思量,终是成全清仪。 楚伯仲轻声叹息,挥袖让无关等人退下。众人纷纷退下,冰冷的灵堂变得格外的空旷,外面淅沥的雨声越来越响,显得灵堂格外的死寂。 清仪满怀感激拜谢静宁公主的后,冰冷的双手伸向洛小柔,颤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边的细微伤口。伤口如此细小,再加上刻意掩盖,若不仔细留意,很难察觉。楚伯仲知是事实无法掩盖,便无奈地转过头。 微解开衣领口,洛小柔白晳的脖子上赫然一道深深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伤口,深又长,明显是剑伤。 姐姐被一剑毕命! 清仪极度震惊,脑中一片空白,半天反应不过来。 姐姐深居楚府,又无与人结怨,怎么会遭人杀害。为什么楚伯父要隐瞒真相,莫非有难言之隐。疑惑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袭上心头,逼着她要弄清真相。姐姐若死得不明不白,怎么瞑目。 她悲愤而冰冷的双眸直盯着楚伯仲,“为什么姐姐身上有剑伤,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面对清仪的悲愤,面对她的质问,楚伯仲轻叹一声道:“既已如此,也没什么好掩瞒。小柔的死,只怪老臣疏于保护。五日前,小柔外出时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劫持,等老臣带人赶到时,小柔及随身服侍的下人均已遭不测。洛妃要问罪,老臣甘愿领罪。” “但伯父何以要掩瞒?"清仪追问道。 楚伯仲疲惫的双眼看着将信将疑的清仪,半天缓道:“ “问罪于你也无法让姐姐活过来。"清仪凄凉的说道,“清仪只求能将凶手绳之于法,以祭姐姐在天之灵。” “老臣一定会给洛妃一个交待。”楚伯仲坚定的说道。 阴沉的天空仍飘落下绵绵细雨,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前进。静宁公主舍弃了凤辇,徒步送葬。阔森紧紧牵着清仪冰冷的手,缓缓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 第七十五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8 天色渐暗,冰冷的雨丝越来越密,随着寒风,雨丝洒落在阴沉的麓山,洒落在洛家庞大的墓群,洒落在洛小柔的坟墓,洒落在两个立于坟墓前久久不愿离去的萧瑟身影。 送葬队伍已散去很久,清仪久久不愿离去。她面如死灰,似痴了般,动也不动呆望着眼前的坟墓。眼前这一座座冰冷的坟墓,埋葬着她最亲最爱的亲人。亲手埋葬了姐姐,洛家独剩她一人,从此似浮萍,无根无丛,孤独寂寞,一无所有。冰冷的身体在凄风冷雨中颤抖的厉害,胸前的伤口因冰冷而阵痛,但她早已麻木,丝毫感觉不到这冰冷,这疼痛。 阔森默视着前方的孤影,风雨中,她的背影,如此的孤单,如此的绝望。雨水渐渐湿透了他的衣衫,浸在冰冷的肌肤上。 她的孤单,她的绝望,让他万分心痛。她与亲人阴阳相隔,但还有他。只要她不嫌弃,今生今世,他会善待她,珍爱她。 “回去吧!”他缓步上前,心疼的拥她入怀。她麻木的靠在他厚实的胸膛,却仍痴望着眼前座座冰冷的坟墓,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语。 “你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受寒。听话!”他将她拥得更紧。 “我哪里也不去,”清仪冰冷的挣脱,颤抖的惨然,又似低声自喃,“他们都在这里,我要在这里陪他们。" 他心中蓦地一酸,失去了亲人,纵使他给予她再多的爱,她的生命也不再完整。 天色越来越暗,风雨越来越大,冲刷着摇摇欲坠的清仪。蓦地,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雨水迷蒙着她的双眼,泪水混着雨水,肆意奔流。 无力抬起头,雨水灌进她的眼中,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透过迷蒙的雨雾,朦胧间,晃乎间,墓群间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 瞬间,她睁大双眼,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愣住。这身影?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不可能,这不可能。莫地,她一步三滑朝墓群狂奔而去。 风雨飘摇中,那身影似幻似真。 “父亲,父亲!”清仪边跑边嘶声呼喊。 父亲早已死去,又怎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就算是幻影,就算是鬼魂,她也要紧紧抓住。她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去,不能忍受从此孤独无依。若能见到父亲的鬼魂,她也能得到一丝安慰。 清仪异常的举动,阔森不禁大为吃惊与迷惑,便急忙追了上去。 在墓群间,她不停的寻找,不断的奔跑。一座座坟墓,新坟旧坟,跌跌撞撞。风雨飘摇中,苍茫的墓群间,哪有父亲的身影。是她的幻觉!他们已离她而去,今生今世她注定孤独。浓重的雨水包围着她,冲刷着她,她无力而疼痛的身体在风雨中不停的颤抖。她再也无力承受,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撑地,低头痛苦的无力哭泣,任风吹雨打,一动不动。 一双有力的臂膀包围了她,抱紧了她。一股暖流瞬间包围了她,温暖了她。 阔森抱紧她冰冷而颤抖的身体,捧起她残破而苍白的脸,脸上已清不分泪水和雨水。他将她心疼的揽在自己的怀中,“跟我回去,我不要你再受伤下去。” “我不走,我要和他们呆在一起。。。。。。”如游丝般微弱的声音自她惨白而颤抖的唇间发出。这一次,她没有反抗他的怀抱。她太累了,累得没有力气去反抗。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阔森霸道道,而后便强行抱起她,风雨中大步离去。 “我不走,我不走。。。。。。” 清仪无力的嘶喊,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哭泣。她撕心裂肺的嘶喊与哭泣在冰冷呜咽的风雨中回荡,在庞大的墓群间回荡,在阴沉的麓山间回荡。 漆黑的夜,冰凉的大雨飘泼不停,重重洒落在被黑暗笼罩的京都。灯火通明的驿站,比起平时里,少了一分繁华,多了一分清冷。 富丽奢华的卧室中,烛光明亮。烛光投射在白纱帐低垂的檀木床上,清仪踡缩在角落里,双腿蜷起来,双手紧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她苍白残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透出死灰,憔悴无比。空洞的双眸呆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灵儿立侍于床边,不断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听到洛小柔逝世的噩耗,想到清仪的遭遇,不由得悲中从来,泪落纷纷。其他侍女低头,不敢出声。 门被推开,阔森大步迈进,身后两个侍女手捧着食盒进来。待食盒置于案上,他挥了挥手,灵儿和侍女们恭敬的退了出来。 沿床边坐下,她憔悴的模样落入眸中,他痛彻心菲。轻抚上她苍白残破的脸,鹰隼般冷酷的双眸心痛得凝望着她。 “别怕,你还有我,此生我都好好待你。”他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让她伤心,不再受到伤害。 空洞的双眸透过窗外的黑夜,透过沉沉的大雨,仿佛此刻仍身处在亲人的墓前。彻骨的寒冷在她心底凝结成冰,冰冬了她那颗变得柔软而脆弱的心,冰冬了她所有的感觉。 “将来。。。。。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你又有了新的依赖,新的寄托,不会再孤单,不会再寂寞。"他坚硬冷俊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溢满柔情的双眸透进她空洞的双眸。 可她双眸仍是空洞而麻木,冰冷而绝望。 他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放在厚实的掌间,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的冰冷,驱散她的绝望。 “这几日你一直未进食,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冰糖银耳粥,用一点可好?”他柔声道,是疼惜,是庞溺。 缓站起,捧来一只晶莹剔透的玲珑白玉碗。碗内是冰白玉洁的冰糖银耳粥,散发出阵阵香气。用玉匙舀起温热的银耳粥,缓缓送至她的嘴边。 清仪缓缓的抬头,空洞的双眸呆视着他。温热的银耳粥入了口,她缓缓咽了下去。慢慢的,温热的泪水颗颗夺眶而出,掉落在他手背上。 第七十六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9 下了淅淅沥沥的一夜雨,阴霾缓缓散去,天渐渐放晴。悬挂在天空的冬日,散发出最灿烂的阳光,驱走冬季的寒冷,带给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息。 清仪半躺在窗边的美人塌上,静静晒着太阳。她一袭雪白素衣,乌云发丝挽着,用碧玉簪簪住。憔悴残破的脸上,死灰的双眸充斥着血丝。又是一夜未眠,心底重重的悲苦和迷茫让她彻夜不能入眠,整夜睁着眼睛,看着茫茫黑夜过去,太阳升起。 冬日和煦的阳光晒落在她身上,带来一身温暖。她记得母亲喜欢这样晒太阳,还记得母亲说冬天的太阳,像一份温柔的安慰,悄悄地轻抚着每个孤独的心灵,但是冬天的太阳却抚慰不了她此时孤独的心灵。 房内,飘荡着淡淡的杏花味檀香。闻着这檀香,她紧崩的神经有了一点舒缓。昨夜阔森特地吩咐侍女送来檀香,这是外族进贡的上等檀香,成帝特恩赐给他。 “主子,马车已准备好。”灵儿轻步移入,轻声道。 清仪回了神,起了身,脸色突地微变,透出痛楚,双手轻按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灵儿见状,连忙伸手相扶,却被她摇手拒绝。 “主子近日来不曾好好休息养伤,何不过几日再去楚府?”灵儿劝道,“大小姐的案子,老爷一直在追查,一定很快会水落石出。” “再多的伤,再痛的伤,我都挺过来。这点伤,这点痛,要不了我的命。而且我不能让姐姐死不瞑目,必须早日找到凶手。”她死灰的眼光停留在灵儿充满关切的小脸上,她的关心,忠心,让她心底泛起一股温暖与感动。 覆面纱,带着灵儿,步出驿站,马车已停在门口。掀开车帘,有手在她眼前伸来,扶她上车。转过头,落入眸中是那张坚硬冷俊的脸。眸中的脸有几分憔悴,几分疲惫,他亦整夜未眠。 “王爷!”侍卫恭敬的俯拜道。 她微微一愣,冰冷的将手自他掌间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他霸道的扶她上车,仔细放下车帘。 “下去。”他命令车夫道。自重逢以来,他丝毫不敢松懈,对她的保护几乎是步步为营。 死士和侍卫立即上马,等候出发。 车夫立即下车,他随即跃身上马,一扬手中的马鞭,啪”一声,抽了马一鞭,马儿四蹄飞扬,朝前奔去。黑色的发长,黑色的披风,随风飞扬。死士和侍卫纵马飞速跟上,马蹄声如潮水般向前扑去。 突然,前方一队人马朝他们飞速奔来,及近,是官兵。官兵见了车驾,立即下马。两个侍卫加速奔至车驾前,阻止官兵靠近。 这队官兵的长官,一个年近四十,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上前,抱拳躬身敬身道:“刑部少卿张怀义有要事拜见洛妃。” 清仪心中一惊,掀开车帘。见眼前这个魁梧的中年官员并不相识,不禁甚为吃惊。 “有何要事?”侍卫喝道。 阔森挥了挥马鞭,侍卫随即退了下去。张怀仪上前道:"杀死洛小柔的凶徒已抓获,特来禀告洛妃。" 清仪又惊又喜,双手不禁激动的纠紧了车幔。 刑部宽敞威武的公堂内,两边站着两排手拿杀威棒的衙役,堂前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公正廉明四字。公堂正面由刑部少卿张怀义主审,鉴于清仪的敏感身份,靖帝特派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侍郎辅审,阔森携着清仪坐在一侧旁听,楚伯仲坐在另一侧旁听。她轻纱蒙面,轻纱后的双眸怒视着堂下跪倒在地的犯人。 两边的众衙役齐声吆喝起来喝堂杀威声,犯人不禁颤抖了起来。他手脚戴铁链,满身鲜血,皮肉绽开,看来他已受过酷刑。 “啪”,重重的惊堂木拍案声在寂静无声的公堂内响起。 “大胆的凶徒,你是何人,又是如何绑架杀人,从实招来,若有不实,小心你的性命。”张怀义黑脸,威严的喝道。 犯人匍匐在地,颤抖的道:“小人是江湖上人称的“草上飞”,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五日前,在街上碰见他们,见他们衣着华丽,知是非富则贵。小人便尾随他们至无人处后,绑架了他们。谁知他们反抗,索性便杀了他们,图个干净。” 清仪愤怒的捏紧双手,微颤,双眸如利剑般射向“草上飞”。阔森皱紧双眉,坚硬冷俊的脸上几分凝重,若有所思把玩着拇指上的绿班指。 楚伯仲威严的脸上,凝重中透出平静,让人猜不透,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这恶徒,光天白日之下绑架抢劫,还肆意杀人,视国理法纪为无物。”张怀义喝道,“简直罪大恶极,万恶不赦,判你明日斩首示众。。。。。。” “慢着!”阔森突然打断张怀义,众人转视着他,一片吃惊。 他缓身站起,行至“草上飞”前,冷道:“素闻“草上飞”以一身硬骨闻名江湖,天不怕,地不怕,令人闻风丧胆。如此厉害角色在刑部却变成小绵羊,看来刑部给你奉上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阔森的语言两字入耳,“草上飞”顿时脸色发青恐惧,浑身颤抖不停。仿佛身陷刑室,鞭笞铁烙,种种酷刑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怀义的脸上闪过不悦,刚欲开口表达不满,却见楚伯仲正注视着他,只得硬生生的将不满的话言吞进腹内。随即稍理情绪,平静的开口道:“‘草上飞’恶贯满盈,又负余顽抗,刑部不过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从实供出真相,让九泉之下的死者安息,让洛妃安心。” 阔森淡淡看了一眼清仪,便扫向张怀义,冷俊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本王虽非江湖人士,但曾听闻‘草上飞’素以快刀闻名江湖。不知道这种听闻是否正确?”阔森环视四周,无人作声。楚伯仲心中一紧,不禁皱了眉,宽大衣袖内的手暗暗握紧。 “竟然众所周知‘草上飞’是用刀高手。但奇怪的是,小柔却是被一剑刺穿喉咙而死。能一剑置人于死地,凶手必是个用剑高手。有此重要疑点未解,刑部怎能判定‘草上飞’就是凶手?”阔森犀利的问道,冰冷的目光扫向张怀义,而后扫向楚伯仲,与他威严的双眼碰撞,一股暗涌无声无息的弥漫开来。 张怀义一愣,张口却讲不出话来,不禁稍红了脸,转头看了看异常平静的楚伯仲,他的平静,让张怀义有点无所适从。 “张大人,还不让堂下犯下从实招来。”楚伯仲平静的提醒道。 “啪”,重重的惊堂木拍案声又在寂静无声的公堂内响起。 “你是如何杀人,快不从实招来。若有不实,便大刑伺侍。”张怀义大声道。 “草上飞”一听“大刑伺侍”,浑身因恐怖而颤抖,嘶叫道:“别用刑,别用刑。我全招,我全招。人全是我用剑杀死的,外人只知我善用刀,其实。。。。。。我更善于剑。” “噢,你更善用剑?为何单单这次用剑,而弃用刀?”阔森追问道。他不相信这种勉强的说辞。 “那。。。。。。那是。。。。。混淆视听,官府就追查不到我身上。” “啪”,重重的惊堂木拍案声又在寂静无声的公堂内响起。 “你穷凶极恶,万恶不赦,明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第七十七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10 三更时分,寒冷的夜笼罩着京城,四处寂静无声,除了寒风的呼啸声。瞬间,几个身影无声无息如鬼魅般潜入刑部监牢,迅速淹没黑暗中。监牢,幽暗寒冷,秽臭胺脏。牢房里没有灯光,只有走道上才有,牢房里几乎是黑暗的。看守室里,几个狱卒正围坐在火炉前喝酒猜拳,吆五喝六,想这重兵把守的刑部监牢,万万不会有什么意外,因此根本没察觉身后越来越靠近的身影。 瞬间,手掌劈下,掌风凌厉,狱卒几声闷叫,倒地晕死了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三人均黑衣黑裤,黑布蒙脸。扯下狱卒腰间的钥匙串,他们随即闪进里面的牢房。 牢房一间隔着一间,被墙壁隔断,漆黑一片,冰冷如铁。透过牢笼中的黑暗,依稀可以看见或蜷缩成一团,或姿势扭曲的人影轮廓。 黑暗中,那几双凌厉的眼睛镇定的扫过一间间牢房,最后锁定在最靠里的牢房。里面的人面朝外,蜷缩着身体。透过黑暗,依稀可以看清那人的脸。 钥匙入孔,“哐当”一声轻响,铁链随即脱落。闻声,里面的人张开眼,瞬间双眼睁大。未等他反映过来,嘴巴已被捂紧。 “别出声。”蒙面人低声道。 “当”,蒙面人飞快用刀砍断“草上飞”的手链脚链,撑着他迅速走出牢房,其他两个蒙面人掩护在前。 突然,走道外火光若隐若现。渐渐地,火光愈来愈明亮,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紧急的脚步声。他们随即转进角落,没入黑暗中。 几个狱卒匆忙走进,见晕死在地的狱卒,顿时全身警备。随即冲入牢房,手中的火把顿时将牢房照得明亮。 狱卒见牢房被打开,囚犯不知所踪,吓得连忙失声大叫:“快来人,草上飞被劫!快来人!" 叫声立即惊动四周,大批士兵迅速聚集,如潮水般涌向监牢。蒙面人扶着受伤严重的“草上飞”迅速奔出,刚至出口,就被一片黑压压的士兵挡住。瞬间,蒙面人如闪电般握刀向前袭去,惨烈的撕杀随即展开。 虽以寡敌众,但仍拼命撕杀间。虽被围困,却仍是非常镇定,配合默契,进退间张弛有度,显然是训练有素。其中两人挥舞着手中的利刀,猛烈的攻击,奋力突围,牢牢吸引住了士兵的注意。在他们的掩护下,第三个蒙面人挟着"草上飞"被突破重围,闯出刑部监牢,一路朝荒凉的效外飞奔而去。身后追兵高举火把,如狼似虎,步步紧逼。 “草上飞”慌乱的随着蒙面人拼命朝前飞奔,刺骨的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割得脸上的皮肤发痛。突然,眼前一黑,"呯",面部被狠狠一击,眼前直冒金花,顿时跌倒在地。随即耳边传来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和厮杀声,使劲抬起头,只见救他的蒙面人正和一个黑衣面具人激烈的过招。黑衣面具人脸庞上覆盖着狰狞的银色面具,披落的黑色长发随着过招而不断飘舞,飘逸洒脱。黑衣面具人手持长剑,剑法凌厉,逼迫着对手步步退让,却没有致人于死地的狠劲。这人是谁,怎么中途杀出来?莫非他是官府中人? 不远处火光隐隐闪动,人影隐隐晃动。“草上飞”心底大叫不好,连滚带爬而起,撒腿就逃。黑衣面具人随即转身,手中长剑狠拍他的后背。“草上飞”一声残叫,随即滚倒在地。 火光越来越大,沉重繁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蒙面人迅速一把抓起“草上飞”,黑衣面具人握剑如闪电般刺来。蒙面人分身乏术,疲于应付黑衣面具人的进攻。 黑衣面具人挥舞着长剑,刺中蒙面人手臂。殷红的鲜红顿时喷了出来,蒙面人一声痛苦的闷叫。闪电般,黑衣面具人拔剑,刺向他的脖子。 蒙面人惊骇地看向贴着咽喉的利剑,剑尖的冰冷透过皮肤,直渗进他的心脏。恐怖如黄沙般在他心底升腾,自己已是顶尖高手,但对方的武功远胜他何止千百倍。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坏我事?”蒙面人发颤道。他惊恐的看向他,狰狞的银色面具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恐怖与诡异。锐利而冰冷的目光自面具下射出,渗着杀气,让他不禁全身一寒,仿佛掉落万年寒潭,全身瞬间冰冻。 “留下他,自然不会要你的性命。"黑衣面具人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万年寒流。 突然,几点星光袭来,黑衣面具人挥舞着利剑护身,“当”“当”几声,几个暗器已深深插入地面。 “嗖”,一个紫色身影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黑衣面具人。他大吃一惊,急忙挥剑护身。黑衣面具人被紫衣蒙面人缠住,无暇顾及旁人。 蒙面人吃惊的看着眼前激烈过招的两人,不禁纳闷,这个紫衣蒙面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出手帮自己? 未等他反应过来,追兵已闻声赶至,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蒙面人立即护着“草上飞”后退,追兵随即围了上去。蒙面人因手臂受伤,被追兵且战且退。 “草上飞”拼命挥舞着手上的断链,混战中,“哧”,一把锋利的刀刃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顿时喷溅出来。“草上飞”惨叫连连,满身鲜血的痛苦挣扎。 紫衣蒙面人闻声,随即攻向追兵,出手如闪电般,瞬间扫倒一大片。追兵东倒西歪,哀嚎不止。黑衣面具人上前,却被紫衣蒙面人挡住,无法靠前。蒙面人见状,迅速夹着“草上飞”狂奔逃离,消失在黑夜之中。 见他们已逃远,紫衣蒙面人随即飞身离去,黑衣面具人亦随后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追兵纷纷爬起,紧追而去。 “不要追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追兵纷纷转身,是张怀义。 张怀义旁边,一个人影从沉重夜色下逐现。追兵纷纷下跪,参拜。来者是楚伯仲。他一身便服,面容肃穆,双眉紧皱,眉宇间迷惑重重。 这黑衣面具人和紫衣蒙面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知今晚劫囚之事。一个出手相助,一个却中途阻挡,他们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