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代母,养母》 一 她被小饭馆的老板娘炒鱿鱼了。其实,她自认自已从不偷懒,老板还赞她呢,但是老板娘总是对她看不顺眼。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老板娘会毫无根据怀疑她和老板有染?难道老板和她多说几句话就断定她勾引他? 她在斗大的阴暗小房里蹙眉长叹短吁,没料到自她的同居男人魁哥出走后,她竟会穷困潦倒得俨如叫化子。历尽的坎坷和尝尽的喜怒哀乐在她脑海里不停闪现令她陷入昏晦又痛彻心肺的冥思中。 十年前,为了摆脱穷困的山区生活,她踌躇满志来到繁华的南方城市,那时她十九岁。她深信不疑,这是她所能走的惟一道路。 在南方繁华城市的十年里,她打过不少工。她在电子厂和鞋厂做过女工,在酒楼做过侍应生,在夜总会做过“三陪”小姐,在桑拿浴室做过所谓的“按摩技师”,当然她也做过“二奶”。她的信念是只要能挣到钱的工,特别是能挣得“快钱”的工,她一定做。她直言不讳,她所挣到的钱都是在公平交易下获得的,绝对没有偷、抢、欺诈的成分而心安理得。 她曾被港商包过,但她坦言做二奶并不快乐,没有丝毫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又肥,又矮,又老,又丑,足以做她老爸的男人打心里她就感到讨厌,而那犹如“隔了夜的油条”的东西更令她恶心。她和她的姊妹们都说,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并且这钱还挺容易挣的,相信没有一位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女孩子愿意做这等事。 她曾在公安扫黄时被抓过几次。她蛮不在乎说,不就是罚款和蹲几天班房?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有次却被公安毒打至满天星斗,鼻青眼肿,筋骨都要散了,想起这样的遭遇至今仍心有馀悸。有什么办法呢?惟有怪责自已当黑。 她曾在夜总会当三陪小姐时被灌得酩酊大醉而不省人事,醒来方知赤裸裸躺在酒店客房里。 诸如此类的事她视作不过是“小菜一碟”。 然而在这十年多的风风雨雨日子里最令她刻骨铭心又深恶痛绝的是令她懵懵懂懂怀上了“孽种”,因为要把“孽种”清理出去不仅使她失去了挣钱的机会,同时还要忍受揪心揪肺的疼痛再赔上一笔不菲的医药手术费。她憎恨怀孕,憎恨堕胎,憎恨自已是只很会下蛋的“母鸡”。 说起堕胎,那是她刚到这城市当工厂女工的第二年。她结识了第一个男朋友,也就是她的初恋情人。她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少男。他俩缠缠绵绵的结果是他把她的肚子搞大了。他俩恐惧万分。他说,去堕胎吧。她毫不迟疑说,好吧,但她没有钱。他说,他会想办法。然而在她决定去医院做人工流产时,他却失踪了。幸好在其他姊妹的帮助下和借得五百元,在犹如宰猪般的声嘶力竭惨叫中终於把“孽种”从她的肚子里清理出去了。 从此,她对男人没有好感甚至憎恨。她抚摸自已的肚皮说,这肚皮天天要喂饱它,可是为什么还要夹杂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呢?她觉得肚皮是个负累。一位姊妹戏谑说,活着不就是为了肚皮?否则活着干嘛?你连防备都不懂,就知道快活,简直是个傻妹!另一姊妹冷笑说,她的男朋友想不用安全套和她做爱,还说情趣会更上一层楼。她鄙夷一笑又说,去发梦吧!情趣是个屁!一位叫莎莎的老大姐呵斥她说,女人一生只能“破处”一次,你这美人胚子竟白白让傻小子糟蹋了,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蛋!对於姊妹们的教诲,她感到获益不浅,视她们是她的启蒙老师。 二 二十二岁芳龄的她,花枝招展令人面目一新。她己不是一个土裏土气的工厂妹了,也不是徒有漂亮衣着但挣钱不多的豪华酒楼的侍应生了,她现在是某星级酒店豪华夜总会妖艳的红牌小姐了。 在多姿多彩,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生涯中,她陪客,陪唱,陪笑。无论对那位人客,是老的还是嫩的,是胖的还是瘦的,是靓仔的还是丑怪的,只要他们付得出钱,她不拘和他们猜枚,豪饮并让他们搂搂抱抱,摸摸捏捏。如果他们付得出她开出的价,她还可以出钟和他们销魂甚至被长包。她有可观的收入而喜笑颜开。 在四年的昼夜颠倒的陪笑日子里,她开始感到倦怠无力,力不从心了,有时甚至会头晕目眩、胸闷和烧心。尽管如此,她依旧乐此不疲夜夜在热热闹闹的vip房里和大款们、官员们、港客们、台商们豪饮作乐。但是有一晚,她终於抵挡不住和人客们猜枚豪饮而大吐血,昏厥在地。她被送到医院急救,诊断的结果是酒精中毒并发胃大出血。医生训斥说她的命是捡回来的并痛斥说感染了性病竟懵然不知!医生的话把她吓得魂魄都散了。 半个多月的昂贵住院医疗费用和一年来的静心疗养耗尽了她四年来的大部份积蓄。为了生活,为了挣回失去的金钱,她必须工作。虽然她依旧妩媚嫣然,但她不可能再次踏足纸醉金迷的豪华夜总会里做“三陪”小姐了。她已二十七岁了,属缺乏竞争力的超龄小姐了。其实,更主要的是她不能闻到酒,不论是啤酒,香槟,白兰地或白干一闻到就作呕。她左思右想,她决定重新到桑拿浴室做按摩技师,过去她曾在桑拿浴室做过。但前车之鉴,她绝不会再接受任何一位客人和她出钟销魂。 某晚,她来到某vip房给来客服务。当她一进房赫然看见来客是位染金发,醉醺醺的纹身汉。虽然她见识过也应付过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但是这位浑身酒气的纹身汉却令她感到生畏并不时作呕。她想打退堂鼓,但碍于公司规定不能拒绝任何客人惟有强忍着。少顷,纹身汉不时对她毛手毛脚,还嘻皮笑脸以粗囗秽语调侃她并要她即场做“另类服务”。她断然拒绝。纹身汉一跃而起大怒,旋即把她拦腰抱起并使劲把她按倒在按摩床上准备“霸王硬上弓”。她拚命挣扎,高声尖叫,倏地感到天旋地转要窒息死了。 “住手!”一位彪形大汉猛然闯进房,但纹身汉依旧卡住她的脖子不放并死死压在她身上。彪形大汉二话不说,一脚飞起把纹身汉踢落按摩床下,再一顺势把他凌空摔个人仰马翻。众人前来再次把纹身汉修理一顿,便把半死半活的他趔趔趄趄拖出门外。 她衣着不整蜷缩在一角俨如惊弓之鸟哆嗦着,彪形大汉为她抹洗嘴角的血迹并好言好语抚慰她。半晌,她才仿佛从死里逃生的梦魇中惊醒过来而凄励嚎啕。 翌日,她才知晓彪形大汉是公司专职保安的经理,叫魁哥,东北人,三十三岁。他当过兵,曾是x市的散打冠军。 “魁哥,我在这里都年余了,怎么没见过你?”她盛意邀请魁哥到附近餐厅表示谢意。 “我刚来公司才几天。”魁哥又说:“我原来在‘九重天’夜总会任职的,杨老板需要我才过来的。” “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魁哥对她深感怜惜,又问:“你是单身一人?没有男朋友?”她低头缄默不语。 “公司的同事们都夸你是位少有的既不抽烟,又不赌钱,又无不良嗜好的小姐。平心而说,在这行业里像你这样规矩的女人是绝无仅有的。”她羞羞涩涩,满脸赧色。魁哥直接了当又说:“我也是单身一人,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吗?” “魁哥,你应该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是做什么的。”她心跳如鼓声,话说得磕磕吧吧。 “怎会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过,首要的条件就是即刻离开这行业,并且从此不再踏足这行业,我太了解这行业了。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说了,但是从现在开始,我的女人绝不允许任何男人动她一根毫毛。”她从未想过要和一个男人诚心诚意一起生活,也从未感受过从一个男人身上得到温馨,霎时内心深处宛若注入了丝丝的甘露,热泪盈眶。她向他掠出腼腆的笑容,笑容似笑又似哭,似哭又似笑。魁哥拥搂并安抚她,“今天就搬到我的住处,那是公司宿舍,两房两厅,应有尽有。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她和魁哥的生活虽平平淡淡,但彼此相敬如宾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和温暖。不过,她经常又会满脸愁容,神经质地惶惶不可终日。 “魁哥,这些天来我的左眼皮总是不停跳动。”她忧心忧愁,“我一人在家时总感到很不安,很害怕。” “怕什么?” “我担忧你会招人算计。” “招人算计?”魁哥轩然大笑,“我大吼一声就足以令那些狗男女们闻风丧胆,我怎会招人算计?”他不停安抚她,“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他心知肚明,她日夜担惊受怕是因为她在家整日无所事事,并且他是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打滚不免会给她造成无形的沉重精神压力。“我想办法给你找个贸易行清闲的工作吧。” 魁哥的话不禁令她笑逐颜开,雀跃不已。 魁哥给她找了间离家不远的贸易行写字楼助理文员的工作。虽然工资只有区区的七百元,和她过去的收入形如鸡肋,但她很开心。因为她的工作不过是搞搞卫生,听听电话,收发信件,复印传真,抄抄写写而已,她完全能胜任。另外,由於魁哥曾为贸易行老板摆平过某件事,因此她很受老板的尊重。 一天,魁哥回到家兴致勃勃对她说,他得到很有江湖地位,有财又有势的赵大发先生的支持,准备和几位哥儿们合股搞高档次的豪华俱乐部自已当老板。魁哥又笑说,当他攒到足够的钱后便和她双双离开这里回东北老家过安安宁宁过日子。她喜不自胜说,她有三万元也要入股。魁哥怪趣地笑了起来,区区三万元也要入股?如果血本无还,怎办?那可是你的点滴血汗钱来的。她调侃说,她无所畏惧,因为有你做老板她充满信心。她的话逗得魁哥哑然失笑。 她又有烦恼了,一次不设防和大意,她又怀孕了。在忧忧郁郁中她又怪起她那不争气总给她带来负累的肚皮。她被港商包起时曾第二次堕胎,现在怎么办呢?她想了又想,还是做掉吧。 “你都做掉两个了,怎可以无休止做下去?”魁哥惊讶说。 “有什么奇怪的?做掉四,五个的大有人在。”她若无其事说。 “不行,生下来,我也该做爸爸了。” 她想了又想,她现在是快二十九岁的女人了。她妈妈在她这个年纪时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而她是七岁的女童。现在条件完全许可,魁哥为什么不该做爸爸呢?她为什么不该做妈妈呢?想到这里,内心蓦然有恍若“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而陶醉于有个可爱宝宝的三囗之家的幸福又温馨的小家庭的欢乐中。 魁哥和一位同事到澳门考察业务去了,说是三天就回来,可是己八天了总没他的音讯令她心焦如焚。她问公司,公司不仅一无所知反而要她一旦知道魁哥的音讯务必火速告知公司更令她焦虑得如坐针毯。一天天过去了,某天深夜里,她终於在昏昏迷迷的睡梦中被魁哥的来电惊醒,他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什么地方打来的。 “很对不起你,我为筹集搞俱乐部的资金把公司的大笔款项在澳门的赌场亏空掉了,现在惟有远走高飞了。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讲我曾给你来过电话。你不要等我了,好自为之。”她还没说上一句话,魁哥把电话挂断了。 晴天霹雳的不测消息顿时令她肝胆俱裂而晕了过去。她泪水滂沱,凄怆哀叹,“魁哥啊,我们现在已有个温馨的小家庭,你就快为人父了,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呢?”她抽泣呢喃,“我孤零零一个人,还有肚里的小东西,我该怎办呢?……”夜深人静,她伫立窗前心力交瘁对着窗外万籁俱寂的苍天痴望,“我的人生历程为什么会如此坎坷?我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多舛?……”她怅然双掌合十,闭目祷念,“上天有灵,保佑我的魁哥平平安安回来吧。他虽是个莽汉,但他是个心直善良的人,我不能没有他。” 魁哥下落不明,她也失去了贸易行的工作,真是祸不单行。她被迫迁出公司宿舍租了间只有十平米的阴暗小房。她天天抚摸逐渐日大既不争气又带来负累的肚皮悲啼,“孩子,我本来就不想要你的,但是把你搞出来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爸要你。可是他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顾不了我们,而妈又仅能勉强糊口,妈怎能养活你呢?别怪妈冷酷无情,妈还得把你赶快清理出去,否则我们将难以生存。”她再次堕胎,这是第三次了。 她默默孤身惨淡生活,手头拮据,穷困潦倒。一年来,她天天盼望魁哥能回来,但杳无音信。她不给父母寄钱了,也不给他们去信了。虽然父母的生活一定很艰难,但他们那会知道现在的她就宛若街上要饭的乞丐了。 她做过酒楼的杂工,快餐店的清洁工,杂货店的售货员,帮人卖影音碟,甚至帮人兑换外币等,只要能糊口的,她都做,可是这些工都做不长。最后她在小饭馆做招待员兼杂工还不到两个月竟被黑囗黑面的老板娘无端端炒了。 三 一阵杂乱无章的“彭”“彭”敲门声把她幽幽长长的冥思打断了,如梦初醒。她心头一悚,坏了,收租婆又来了。 “你一拖再拖租金,如果今晚再不给,我就把你撵出去!”收租婆凶神恶煞的警告声令她浑身打了个寒战,因为前阵子收租婆就曾带领两个大汉把隔壁的穷困半老徐娘给撵到街上去了。 这些天来,她天天在街上找工作,但总是失望而回。如果今天仍找不到工作,她恐怕会像穷困的半老徐娘一样沦落街头了。她略施粉墨,换上干净的衣着再次上街。 她在街上看招贴的广告,东瞧西探有没有摊档,店铺,饭馆招工请人。她想,实在没办法惟有再到休闲娱乐公司了,至于魁哥叫她从此要远离这行业,鬼不知道?她倏尔看见街上有妆扮很妖艳,行踪鬼鬼祟祟的女人在徜徉,显然这女人是“鸡”。她又想,做“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实际上自已过去就是做“鸡”的,只是被冠于公关小姐,按摩技师好听的名称而已。 她在大街小巷足足转了两个多小时,又渴,又饿,又累。当她走过某一商业大厦前,只见几位妙龄少女围着一块招聘广告正在指手画脚,高谈阔论。她好奇地望了望,只见招聘广告上白纸黑字写着:“招请办公室女助理。高中程度,容貌端正,三十岁以下。无需经验,需面试。待遇从优。”她一想,这些条件她大部分都符合并且她有办公室助理的经验,值得尝试。学历不够嘛可以撒个谎,反正撒谎不犯法。 招聘的公司是港资的大贸易行。她填好表格便和十几位女孩子等待面试。她发现来应聘的女孩子个个都比她年轻并且妆扮都很前卫,有几位还露了几句英语令她胆怯了。她想放弃,但陆续又有人来。她倏尔感到未经面试就放弃很可惜也心有不甘。后来看见已面试的女孩子个个脸无表情匆匆离去,有个女孩子甚至还破口大骂“死八婆!”令她心头一震,腿都软了,原来“主考官”是老板娘。她又想打退堂鼓了,因为她很害怕黑囗黑面的老板娘。但又一想,面试又不像“招募中心”要化钱,最坏的情况无非被讥讽一顿黯然离去而已,对她并没有点滴的损失。这里有空调,还有茶水,又有椅子坐,就当歇个脚吧,待一会儿还要走很多的路呢。 一位老头叫她进房,约五十来岁的老板娘叫她坐下。 “你,你叫于……于小……凤?”老板娘手颤抖着,目光无神,双眼一直盯着她。她恭恭敬敬,起身含笑点头。 “你,你二十……九……岁?”她笑盈盈再次点头。她暗忖,老板娘怎么说话如此囗吃?她为什么总是上上下下打量她?难道她真的很好看? “你……那里……人?在……,在这,这……里还……有谁?” “我来自湖南,在这里就一个人。” “为什么要从这样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打工?”老头惊讶问。 “远?这算远吗?”她感到这老头问得有点莫名其妙,有的姊妹来自东北或西北,岂不是更远? “你……你做过……什,什么工……工作?” “我长期在贸易行做助理文员。”由於心虚,她答得并不流畅。 “为……为什么……不,不做了?” “贸易行的老板跑了,还拖欠我三个月的工资呢。我有两个多月找不到工作了,现在连吃饭和交房租的钱都没有了。”她愁眉苦脸,信囗开河说。尽管她的心“噗咚”又“噗咚”不安地敲打着,但她发现老板娘根本不像“死八婆”。 “你,你什……么……程度?”她乍然又一阵心虚,支支吾吾。老板娘慢条斯理又说:“没……没关系的,你,你的,字写……得还不错。” “结过婚没有?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孩子?要实话实说。”她又感到这老头似无厘头乱问。 “没结过婚,没男朋友,没孩子。”她不再心虚和不安了,回答得很爽朗。 “我……我信你,你……你被录……用了。”老板娘说完兀地令她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她没料到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的所谓面试中,她竟能在芸芸女孩子中脱颖而出,喜出望外。 老板娘说,以后就叫她黄太好了,每个月的工资是一千元,表现好还会加的。她深深地舒了囗气,霎时变得俨如小鸡啄米粒的模样。 黄太又说,她不常来公司,公司业务都由她老公黄先生管。他到外国去了,过几天才回来。你就待在这里听听电话,处理信件,影印文件,抄抄写写,……黄先生在套房里辨公。如果有电话便报告黄先生,如果有人客或职员要见黄先生得先通过你,再报告黄先生。公司里有几十位男男女女职员,各做各的,不要和他们多嘴,八挂,自已做好自已份内的事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难题可以问他。黄太说的他就是那老头,叫李伯。黄太顺手给了她五百元说是见面礼令她高兴得不知所措。她长长地呼了囗气,今晚她不必担忧会沦落街头了。她感激涕零暗忖,如果以後有机缘,她必定要“见遇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黄太强调,她虽然不常来公司,但她会常来电话讯问,必定要如实向她报告。她问的不是公司业务问题,这个你不懂,问的是黄先生的私人问题。例如,他见了什么人?特别是年轻女人。他曾到那里?特别是下班后的去向。 黄太的雪中送炭无疑令她卸下了心头大石,可是黄太要她留意黄先生的私事却又令她惴惴不安。她暗忖,这岂不是要她做“卧底”?她反复琢磨惟有听天由命,走一步是一步。总之,依她的经验,任何时候她本人首先必须和老板黄先生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最根本,过去和小饭馆的老板常说笑而被老板娘炒鱿鱼的教训不可忘。 她每天一早便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收拾打扫干净。黄先生一到便给他送上热茶再忙其它琐碎事务。她庆幸黄先生不会盛气凌人反而经常朝她笑嘻嘻,态度平易近人,黄太也不像黑囗黑面的老板娘,而李伯对她也很和蔼。她洋洋得意获得了稳定又很好的工作,不过她不想久留此地。她想,当她储得两三万元时,她将毅然回老家。她太想念年老的父母亲并且她已是近三十岁的女人了仍孑然一身。 李伯是黄太的远房长辈,虽然很老了,但思维很清晰。他在公司里没有职务,只是陪伴黄太而已。他识字不多,但他的三个子女都是大学毕业生并且都己成家。除了长子夫妇在香港任职律师外,其他两个子女都在国外。他很喜欢和她闲聊,在闲聊中她才知道黄先生夫妇除拥有这间贸易行外,在附近还有间很大的制衣厂。但他从不向她透露黄先生夫妇的生活私事。 黄先生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但容光焕发,而黄太却显得老态龙锺,脸色苍白。乍一看,黄先生比黄太年轻得多。她感到他俩根本不像夫妻倒像姊弟。她想,或许这缘故,所以黄太要她特别留意找黄先生的年轻女人。幸好在这些日子里,她从未接听过陌生女人找黄先生的电话,也未见过有陌生女人探访过黄先生。至于黄先生下班后的去向,她当然不知道。她庆幸,黄太没问关於这方面的事。另外,她还发觉虽然黄先生是老板,但是黄太却是老板的老板。 黄太每天上午必定会来电话和她天南地北地闲聊并不时开怀大笑,很亢奋。其实,黄太喋喋不休的话她只听懂一半,有时甚至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但是为了投黄太所好,她惟有佯装也很兴奋,唯唯诺诺。如果黄太下午来到公司,她会陪伴她一起逛街,漫步,购物,饮下午茶。她感到惊异,为什么黄太会对她这样好?她想,或许是黄太太无聊,心灵深处太空虚之故,而她恰好能填补她内心的无聊和空虚。她又感到诧异,一身病痛的黄太在这三个多月里精神状况竟日渐好转,脸容也有了很大的起色,说话也流畅多了并且双手没那么颤抖了。然而令她感到更惊讶的是黄太根本离不开她了。“我现在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不再忧忧郁郁了。”黄太笑盈盈轻抚她的脸蛋,“你以後就叫我契妈好了,我认你做我的契女。”她感到一阵错愕,怀疑自已是否听错了,犹犹豫豫。片刻,她向堆满笑容的黄太轻声又温柔地叫了声:“契妈。”黄太乐不可支拥搂她,灿然一笑,“我已嘱人安排你住进公司的宿舍,今天就搬过去。”她惊喜不已,因为黄太要她搬进的公司宿舍是公司专为高级职员配备的豪华小单位。她兴高采烈,因为她不会再见到那个面目狰狞的收租婆了。 由於黄太和她的关系拉近得俨如母女,有的职员竟称她是黄小姐令她啼笑皆非。事实上,在黄太处处照顾和袒护下,她确实俨如“太子女”,因为她现在有安逸又舒适的生活和不必担忧自已的生计了。如果说她和魁哥惬意的短暂日子是她逢的第一春,那么现在她得到黄太的疼爱就是逢的第二春了。她感激上天真有眼让她遇到了恍若亲母的黄太,从而感受到了亲情的温馨和温暖。她不时盘思,她这辈子恐怕难以报答黄太对她的恩德。 四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某天,李伯上气不接下气来电说:“快转告黄先生,丽丽这癫婆又闯进来了。”她惊愕,她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叫丽丽的女人,她更不知这位叫丽丽的女人是何方神圣?匆匆向黄先生报告。黄先生眉头一皱,即刻从侧门离去。 一位身材略肥胖,浓妆艳抹,浑身散发着浓厚的劣质香水味的女人不理李伯的拦阻直闯进来。她大摇大摆走进黄先生的套房办公室看了看,很快又走出来旁若无人往沙发上一坐,再点上一支烟,翘脚仰头大口大口吞烟吐雾。她想,这位不速之客一定就是李伯说的叫丽丽的癫婆了。 她仔细打量妆扮妖冶,长发披肩,超短皮裙,长统皮靴,胸前伟大的丽丽。她的紧身衣着突显很深的乳沟,那不过是没装满物料的两个袋子挤出来的。她虽浓妆,但掩盖不了她那憔悴,老去的脸容。她滞呆的眼神还说明她是个吸毒者。她肚皮鼓着一棱棱的赘肉早已失去了作为一个年轻女人起码应有的美态。她断定这位叫丽丽的女人必定是风月场所里的风尘女子并且是在低俗的三流场所里混的。 她揣测,丽丽过去一定和黄先生有过不寻常的关系。她深知凡是有点钱的男人有几个不会到风月场所寻欢作乐?何况黄先生有大把钱。不过,她深信黄先生一定摆平了和她的关系。 她反复琢磨,丽丽这女人来得真好,真是发挥自身所长的绝好机会,也是报答黄太的绝好机会,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你是丽丽小姐?”她潇洒地也点了一支烟,左手叉着腰猛地吸了一囗,尔後仰首对着天花长长地吐出一圈圈的烟圈。兀地,她感到一阵晕眩,因为自病重以後她戒了烟。她惟有乔装摇头摆脑,鄙视丽丽一眼,又问:“找黄先生有何贵干?” “你是什么人?”丽丽傲慢地瞪了她一眼。 “别放肆!于小姐是黄先生的私人秘书!”李伯愠怒道。 “私人秘书?哈哈!私人秘书又怎样?能把我吃了?”丽丽气焰嚣张大声叫囔。 “马上给我滚!否则我报警了!”李伯怒不可遏,但丽丽却肆无忌惮狂笑不止。 “我们不会报警的,没有必要报警,是吗?”她轻拍丽丽的肩膀,神态自若问道:“是‘xxk’的还是‘x房’的?在那间场搵食?” “你……你是……”丽丽双目发直,支支吾吾,怎么文质彬彬的于小姐会这样问她?那是香港的黑社会。 其实,她根本不了解香港的黑社会,只是她在星级的“九重天”夜总会里当“三陪小姐”时曾目睹过这两帮人马因涉及贩毒罪案被警方扫荡,搞得沸沸扬扬的。 “在‘九重天’ ?” 她脱囗而问。 “不是。”丽丽不停摇头。她疑惑不解这位于小姐怎么知道“九重天” ?难道她和她是同路人? “你不面对大豪客而面对下三滥的人客,怎能挣到钱?” 她施施然一笑,“不用担心,我和‘九重天’ 的瘦皮猴王老板很熟稔,我会叫他好好关照你。另外,我还会介绍个大豪客给你。”她信囗开河说。 “介绍个大豪客给我?”丽丽目瞪囗呆瞅着她,莫非她是有来头的? “对,” 她突然又想起魁哥曾对她说过赵大发先生是有财又有势的人物,傲岸一笑,“我介绍赵大发先生给你,他是大豪客,怎样?” “赵大发?” 丽丽霎时惶恐万分,坐立不安。“我……我不要你介绍,我不能见到他。” 她的心头突然咯噔一声响,她没料到丽丽竟认识赵大发先生。然而令她感到十分惊异的是,丽丽为什么对赵大发先生充满恐惧感? “你为什么这样害怕赵大发先生?” 她怪趣一笑说,但是丽丽一直缄默不语,惴惴不安。“是不是你和赵大发先生有什么瓜葛?” 她安慰丽丽又说:“告诉我,行吗?或许我能帮你排解。” 在她一再追问和诱劝下,丽丽无可奈何娓娓说:多年前她在某星级夜总会当小姐时,她和另位小姐在她们的妈妈生莎莎的策划和纵容下设圈套偷拍了某富商和她们的淫照。她们的目的是企图以此淫照敲诈勒索该富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某富商却找来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赵大发去对付她们。结果是莎莎和另位小姐遭到赵大发和他的马仔们的算计。虽然她侥幸躲过了杀身之祸这一劫,但是赵大发扬言绝不会放过她,因此她惟有东躲西藏仿若从人间蒸发了好几年。以后为了生计又不得不重新下海。由於她已失去了昔日的妖娆,同时又为躲避赵大发,因此只好隐蔽在市郊被称之为三流场的“欢乐天地” 夜总会。 丽丽的话骤然令她大为震撼,特别是她提及到有关莎莎遭到杀身之祸的事件。 “莎莎近来怎样?我认识她。” 她一臉威严问。 “我不知道。” 丽丽长叹了一声,“你能为我向赵大发求情吗?求求你了。”丽丽犹如一只很可怜的哈巴狗乞求说。她嚣张的气焰已完全丧失了,是制服她的时候了。 “x你xx!你是吃了豹子胆竟斗胆再次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陡然火眼金睛指着丽丽声色俱厉嗔道。“你敲诈勒索过某富商,现在又想重蹈覆辙敲诈勒索黄先生?!难道你的皮肉比莎莎的结实?!你的骨头比莎莎的硬?!” 她的话顿然把丽丽吓得魂不附体,神情恍恍惚惚不停大口大囗吸烟。她不依不饶,“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吧,我来成全你!你的下场将比莎莎更惨!” “于小姐……别误会,我不是想敲诈勒索黄先生的,我只是想向黄先生要点钱而已,没有其他用意的。”丽丽浑身抖抖颤颤, “你宽宏大量,放过我吧。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马上就走。” “站住!”她敲山镇虎的呼喝声倏地把六神无主的丽丽钉住了,“我这次饶了你,但是如果你斗胆再次骚扰黄先生,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伯惊奇,她怎么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以肃穆又威严的脸容,时软又时硬的言语,恩威并用制伏了几年来一直不时骚扰黄先生的癫婆?他又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人? “一看丽丽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个胸大无脑的人物便信口雌黄,连蒙带诈的,步步紧逼。”她对李伯呵呵笑,“实际上我说的全是无中生有的吓唬话。”片刻,她问:“丽丽为什么会死缠黄先生?” “黄先生风流成性,喜欢到风月场所寻欢作乐。丽丽就是他从风月场所里包养过的二奶。”李伯的话陡然令她吓一大跳,惊奇不已。李伯又说:“黄太深恶痛绝黄先生到风月场所寻欢作乐,但又无可奈何。当她知道黄先生包二奶后更是气急败坏要和黄先生离婚。”李伯叹了一声,“我实在不忍看到他们老夫老妻离异,我更不忍看见离异后的黄太将会何等孤单,因此,我便一再规劝黄太原谅一次黄先生算了。经过我不停的斡旋下,黄太最终还是原谅了黄先生,并化了一笔钱了结了他和丽丽的关系。可是丽丽不知好歹,每当她需要钱时便会来骚扰黄先生,搞得黄先生不胜其烦而黄太怏怏不乐。” 她问:“为什么不报警呢?” 李伯说:“黄先生和黄太都怕丑事张扬出去。” 自此以後,黄太愈加喜欢和疼爱她,而黄先生更是心中大喜,他没料到原来她也曾是风尘女子。 五 李伯陪黄太一早回香港看病去了。天色已灰蒙蒙,她正准备下班之际,黄先生突然从外头打电话相邀她外出一起用膳,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她惶然不安,她深怕遭到黄太的误会,这方面她有深刻的教训。她婉言谢绝黄先生的相邀,但黄先生坚决不依。在无可奈何情况下惟有从命。尽管黄先生百般呵护和取悦她,但她感到这顿饭吃得令她周身很不自在。 “小于,我们到xx酒店开房,好吗?”黄先生在车里笑说并抚摸她的手。 她大吃一惊,猛地甩开他的手,暗忖,他怎可以向她提出这荒谬的要求?黄太是她的恩人,是她的契妈,她怎可以背着契妈偷偷摸摸做忘恩负义的事?他是她尊敬的老板,并且足以做她老爸了,也算是她的契爸,他的要求实在太荒唐了。她眉头紧锁,一脸严霜,三缄其囗。 “其实,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黄先生脸带愠色,“既然你不愿意,不勉强你。” 她庆幸能果敢地拒绝了黄先生的无理要求而释然,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但在朦朦胧胧中她乍然感到惊惊愕愕。她想,黄先生是老板,她怎能开罪他呢?尽管黄太百般疼爱她令她俨如“太子女”,实际上她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打工女。如果他一怒之下犹如小饭馆的老板娘那样诬告她把问题搅混,这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她很害怕黄太误会她,然而她更害怕因开罪老板而再次失去工作和生计,彻夜无法入眠。 翌日上午,黄先生一反常态没有对她笑也没和她说一句话,处理完事便出去了。他冷漠的样子更令她惶恐不安。 下午,她一直犯睏,脑袋就恍若一锅粘糊糊的粥,迷迷惘惘。李伯夹带信件不声不响来到把她吓一跳。他怎么回来了?契妈呢?李伯说,医院检查的指标都很稳定,所以一早便回来了。她胡搅乱猜很可能是契妈不放心黄先生,怕他会对她有出格的行为才匆匆赶回的。 正当她和李伯闲聊时,黄太来了。她的话音顿时令她感到一阵虚怯,就像一片浮云荡荡悠悠着。她怕她问起昨晚和黄先生外出用膳的事,如果问起该怎么回答呢?七上八下的。黄太和往常一样,脸带笑容和她说话,然而她却懵懵懂懂恍若飞到“爪哇国”了。 “契女,回香港做体检,样样指标都很稳定,医生都感到是个奇迹。你猜是什么原因?”黄太满脸笑容侃侃而说。 “契妈,你是在香港吃的饭还是在深圳吃的饭?” “你说什么呀?无厘头的问非所答。”黄太笑嘻嘻又说:“多亏你呀,你令我精神舒畅,所以病情日渐好转。下个月再做一次详尽检查如果指标依然稳定,我的疑难病算是痊愈了。”她长长地舒了囗气,幸好契妈自始至终没问及有关昨晚的事。 一个月的时光和往常一样平平常常很快就过去了。黄先生一早到工厂和美国来的进口商洽谈生意去了,而黄太和李伯下午回香港做体检去了。已快到下班了,正当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感到百般无聊之际,黄先生回来了。她为他送上一杯热茶,他安然坐在大班椅上神志似很疲惫。他问黄太和李伯何时离开的?她说有三个小时了。 “小于,你契妈今晚不会回来的,我非常希望你能陪伴我。”黄先生毫不含糊的话令她打了个大突,心慌意乱。怎么办呢?……其实外头能陪伴他的女人有的是,况且这方面他很熟悉,为什么不找她们呢?为什么要偏偏选中她呢?……她不能做有愧于契妈的事,可是自已的生计又怎办呢?她怎能做到两相俱全,顾此又不失彼?一筹莫展。 黄先生走到她跟前忽然拥搂她令她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因為自魁哥出走后就没有一个男人这样拥搂过她。他肆无忌惮不停拥吻她并抚摸她的胸脯令她浑身酥软了,孤寂又脆弱的心灵恍若获得了慰藉,枯竭多时的欲火又仿若获得了滋润。他紧紧地拥搂她并亲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轻声说:“由於你契妈无法满足我,所以我很渴望能拥有你。”在他的拥搂下,她空荡荡的脑海里乍然闪现天马行空的臆念:“既然契妈无法满足他又深恶痛绝他到风月场所,如果在契妈不知情的情况下满足了他其实并非坏事,因为他不会去风月场所了,同时也可保住自己的切身利益。” “答应我,好吗?” “我……怕捅出楼子,我……怕被契妈发现。” “不会的,如果出了问题,我完全负责。” “我……”她脸红耳热,吞吞吐吐,“但是……只……只能在我住处,不……能到酒店。”他顿时乐极忘形又亲,又搂,并不停揉搓她的胸脯。 在肉帛相遇中,黄先生灵魂和肉体上的饥渴得到了满足,酣畅淋漓。然而她内心却深感愧疚,甚至有罪恶感。他不停安抚她说,他不仅会在生活上多方照顾她外,在适当时候还会想方设法让她移居到香港或外国去。他的这一席话骤然令她破涕为笑,移居香港或外国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 六 自此以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黄先生会在她的住处不定时和她幽会。她庆幸,一年来他们的幽会严密得俨如滴水不漏的瓶子而不为人知,心安理得。 某日一早,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忽尔感到阵阵眩晕,作呕。她以为感冒了,但一想,不对,她的月事为何迟迟未来?她又一想,是否珠胎暗结了?顿时惊慌万分。她刚从洗手间呕吐出来,李伯笑嘻嘻来到。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李伯话刚说完,她又匆匆跑进洗手间。片刻,她像哭了似的坐回沙发上气喘吁吁。李伯再次问她是否病了?她挥挥手说不出话。李伯两只胳膊靠背像曹植七步吟诗般来来回回在她跟前若有所思,晃来晃去。她火了,暗忖,她有难了,这死老头干嘛还不走远点?李伯磨蹭了一段时间後,不慌不忙轻拍她的脑袋,搔头摸耳朝她笑笑走了。 李伯刚走不久,黄太便来电话问她是否病了?她撒谎说可能感冒了。黄太催促她赶紧看医生,回去休息。 她一脸颓丧坐在沙发上抚摸肚皮,喃喃自语:“契妈,我怎会感冒呢?我健康得很。”蓦地,她打了个激灵,毛骨悚然,如果契妈知道她不舒服是因为她老公在她肚子里撒下了种,怎么办?这灾难性的事件不禁令她失魂失魄地又怪起了自已的肚皮。 她反复琢磨,她怀的是黄先生的骨肉,而他们夫妇俩又无子无女,对他们俩来说应是好事,并非坏事,她犯不着如此诚惶诚恐的。她又一琢磨,黄先生一定会更痛惜自已的亲骨肉的,为此,她一定要趁这机会要挟他想方设法让她移居到香港或外国去。如果他再三推诿,她将毫不迟疑威胁他将把他的亲骨肉清理掉。 快到下班时间了仍不见黄先生的踪影令她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天已黑了,黄先生忽然来电话说他不回公司了,嘱她收工别等他。她大声尖叫,“你必须回来!越快越好!”黄先生问公司发生什么事?她又大声叫囔,“公司的事我懂个屁!如果你再不回来,我要跳楼了!” “我现在怀了你的骨肉,怎办?!”她见到刚步进办公室的黄先生劈头就歇斯底里叫嚷。 “怀了我的骨肉?”黄先生淡淡一笑,“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到医院做掉就是了。” “什么?!”她再次叫囔,“那是你的亲骨肉!你知道吗?!” “亲骨肉又怎样?”黄先生把三千元搁在桌子上,“如果不够再跟我要,明天赶紧到医院去。” “不,我要到香港把孩子生出来,你答应过让我移居到香港去的!” “你怎么老惦记着去香港?香港有什么好?”黄先生森然又说:“最紧要的是明天一早到医院做了,如果你契妈知道了後果将不堪设想。” 黄先生的话俨如五雷轰顶把她震傻了,世间的冷酷和无情令她万念俱灰而嚎啕大哭。 一夜里,她是在惶惶恐恐,似睡非睡下度过的。她梦见魁哥,但魁哥不理她。她拼命拽他并疯狂嚎叫,可是魁哥瞪了她一眼,一甩手走了。她又梦见有一帮人拿着砍刀追杀她而黄太板着脸,面肌绷得老紧,瞠目对着她。她拼命跑喊:“救命!”,可是她浑身轻飘飘的。她还梦见李伯对她咧嘴而笑,样子很阴毒……当她从梦中惊醒,全身湿透了。 翌日,她脸色憔悴并不时作呕半躺沙发上。她想,等李伯来了就悄悄到医院挂号,争取当日把这令她心力交瘁的事解决掉。 李伯来到,他和往常一样朝她笑了笑,但她感到他今天是对她阴阴笑,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是幸灾乐祸的笑。当她准备离去到医院时却听到黄先生夫妇的声音霍尔打了个寒战。她想,契妈上午一般不来公司的,她来干什么呢?莫非是为她的肚皮而来的?想到这里内心一紧缩,浑身冒出阵阵冷汗,但不再作呕了。 黄先生神色凝重步向他的套房办公室,而黄太一反常态,不说不笑紧跟在后。她恐惧不安作好了再次被老板娘炒鱿鱼的一切准备,但她要讨回公道并指控黄先生是罪魁祸首,而她是被诱迫的,是无辜的。她要力争赔偿她的手术医疗费,营养补助费和精神损伤费起码五万元。她决定回老家,不再留恋此地了。过了一阵子,她听见从黄先生的套房办公室里隐隐约约透出喧囔声,尽管她听不清喧囔什么,但黄太和黄先生正在吵架是确定无疑的了。 “和我出去一趟。”黄太很气恼从黄先生的套房办公室走出来,并看了她一眼说。她匆匆站立,踉踉跄跄尾随。她把要到医院挂号的事竟全然忘了。 黄太亲自驾她的银灰色高级轿车,她和往常一样坐在她身旁。她每次和黄太外出时都乘这部车并在车里有说有笑,但是今日却无声无息。过了一阵子,她战战兢兢问契妈到那里?可是她只顾听音乐,没回答。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驶,她悚然一想,契妈是不是预谋把她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然后让几个彪形大汉把她修理一通後再灭口?想到这里,她浑身战栗,手脚冰凉,又想作呕了。 她忆起多年前被港商包二奶时的情景。在一个清晨里,她刚起身,港商的老婆领着四个大汉突然杀到,原来东窗事发。他们不由分说把她打得晕头转向,满脸是血,全身红一块,紫一块,趴在屋角。港商的老婆破口大骂,但她一句都听不懂,只听懂“勾我老公”这句话。他们打够骂够还把电视机,冰箱,风扇,家具等全砸了,临走还在床上淋上红漆油。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早上,记忆犹新。她惊惧不安,这恐怖的场面会不会再重演呢?这时她多么希望魁哥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汽车驶进xx山庄,在三层楼高的独立别墅停下,一中年女佣和一小女佣迎上。黄太下车,她双脚似迈不开,蹒蹒跚跚跟着。她们步进金璧辉煌的房子直上二楼。二楼有个大厅,两间大房和一间大套房,还有个大露台。她畏首畏尾地四处张望,会不会从大露台突然跳出几个侠客呢?她的五脏六腑虽然翻腾着,但她紧张得完全没有想呕吐的迹象了。 “你和我老公私下幽会,怀上我老公的私生子,我早就知道。”黄太威严的话顿时令她听得俨如一声惊雷,两耳“嗡”一声响,浑身瘫得犹如一个面团,不由自主在黄太面前跪倒泪如雨下。其实,黄太根本不知道她和黄先生的幽会,李伯也不知道。黄太是因为李伯后来告诉她说她可能有孕了,并且黄先生直言不讳是他干的“好事”才知晓的。黄太是诈她。 “契妈,你是我的恩人,我很对不起你,我是被黄先生诱迫的。”她痛哭流涕说。 “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并不全怪责你。”黄太轻拭她的眼泪。她蒙了,黄太怎么不像包她的港商老婆那样凶神恶煞?黄太又说:“明天我带你上医院去。” “好的,好的,我本来今早就要去的。”她坦然又说:“不瞒你说,我做过三次人工流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三次人工流产?”黄太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惊奇地凝视她,“要这方面的经验干嘛?” “不做人工流产那东西能自已走出来吗?” “我带你到医院不是做人工流产,是做产前检查。” “产前检查?”她决然又说:“不行,我不要这负累的东西。做完人工流产,我要回老家,不想待在这里了。” “乖女,你要回老家我不阻拦你,但是我要你肚里的孩子。”她一愣,黄先生根本不要孩子的,她怎会这样说?她有什么企图? “不,我还是要做掉。”她依旧坚持说并把头摇得俨如拨浪鼓。 “你不要,为什么不能留给我们领养做养子?” “给你们领养做养子?”她嘟嘟囔囔,“我岂不是成了为你们生子的代母?” “为我们生子的代母?”黄太惊奇又问:“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从报刊和杂志的报导知道的。” “在外国的确有因为夫妇中的妻子不能怀孕生子而求助於代母的肚皮为他们生子的,但是他们和代母是订有协议的并且代母是在医院通过人工受孕的,绝对和夫妇中的丈夫没有任何肉体上的关系。”黄太沉思良久,又说:“代母在外国是合法的,可是在我们这里是不合法的。我怎会做不合法的事?”黄太坦诚又说:“你要明白,虽然我已不能生育了,但是我和我老公并没有事前要求你代我们生子,我们彼此间也没有任何协议,只是因为你和我老公发生了不正当的肉体关系怀上了我老公的私生子。我既往不咎,只是希望你别把孩子做掉,生下来给我们领养,怎能说你是代母?你应该说你是孩子的生母,而我是孩子的养母才对,完全和代母风马牛不相及。”黄太声色俱厉,“我绝不允许你把孩子做掉,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给我们领养。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并且一定会把养子视为己出的宝宝。” 她犹犹豫豫思忖,契妈之所以对她很宽容,话说得很诚恳并且对她肚里的孩子的去留态度很强硬是由於她膝下无子,求子心切之故。她再反复思忖,她一直以来视契妈为恩人,过去还曾为她暗自许下诺言:“见遇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是报答她的时候了,况且孩子将有美好的未来,豁然颔首应承。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里安胎待产,什么事都不要管,女佣随传随到。你的工资我们按月照给,待宝宝出世后我们补贴十万元给你。”黄太欢天喜地而她乐极忘形。她没料到一直招致她负累的东西竟能值那么多钱,始料不及。 “契妈,我把宝宝生下后就离开这里回老家,这是我的先决条件,你同意吗?” “当然同意,但是你必须待到宝宝满月才能走。” “为什么?根本无需等到到满月的,有三两天就足够了。我妈生我弟弟后不到一星期就上山干活了。” “你妈是你妈,你是你,急什么?喂母乳一个月是最起码的标淮。” “唉,不用的,现在城里的妈妈们那里有自已喂奶的?我还是想赶紧回老家,不想待在这里了。” “傻女,才不过三十天而已,你必须喂宝宝到满月为止。”黄太坚持说。 一老一嫩的两个女人,兴致勃勃,高谈阔论。她们又谈了很多细节。 黄太说,她们彼此没有任何协议,只凭个诚信,因此彼此都不要反悔。 她笑说,她怎会反悔?她绝不会反悔的。 黄太说,她将聘请香港的律师和国内的律师现在就着手做领养宝宝的法律文件。 她问,宝宝将来在那里生活?黄太说,宝宝出世以後,她要结束这盘生意和宝宝共享天伦之乐,目前还未考虑在那里生活。香港的律师是李伯的儿子,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她问,如果生的是女宝宝呢? 黄太说,女宝宝和男宝宝都一样。 她问,如果不慎流产? 黄太斥她说,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大吉利市! 黄太带她到她的大房里。她看见如此华丽的睡房,赞叹不已。她坐在自已将睡的大床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她问黄先生住那里?黄太脸带愠色悻悻说,你没有必要为他操心。 七 由於她和黄太日日形影不离,因此,她们俩的关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密切,黄太甚至对她无所不谈,毫无顾忌。 黄太娓娓对她细说,她二十来岁那年便在香港创建小型制衣厂。远房长辈李伯从她建厂开始就一直帮她手,而黄先生当时只是厂中的伙计之一。由於她和黄先生趣味相投,年龄又相仿,日久生情便结为夫妇。夫妻俩相敬如宾并育有一子一女。以后生意愈做愈大,还闯出了自家的品牌,成了港产制衣业的佼佼者,富甲一方。可是八年前发生很不幸的事件令她几乎崩溃了。 黄太抽抽搭搭又说,她的儿女都己成家了,并且有了个三岁的孙子,女儿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可是突然噩耗降临,儿子,儿媳,孙子和女儿,女婿一起驾车郊游时发生严重车祸。白头人送黑头人呀!目下就剩下孤零零的老夫老妻了。 她听了契妈的凄惨遭遇,顿然和她悲切嚎啕起来。她想,她是因为家庭贫困才会有坎坷的人生经历的,没想到家境富裕的契妈也同样有很不幸的经历。 黄太怆然又说,她的身体本来一向很好,但自此以后健康每况愈下,脾气变得愈来愈焦躁,很容易动怒,因此常和黄先生争执吵架。 “原来公司有位女孩子任助理文员的,可是这女孩子一点也不像助理文员。她妆扮得花枝招展倒像做什么‘小姐’的,并且和黄先生关系很暧昧。我趁黄先生到外国时便把她炒了。”她骤然感到一阵心虚,一脸汗颜,默默无语,而黄太却囗若悬河,谍谍不休。“你知道吗?面试时我第一眼就相中你了,因为你给我的印象很纯朴,是个很规矩的女孩子。”黄太侃侃而说,她却忍俊不禁呛了一声。她暗忖,当时她就要沦落街头做“鸡”了,怎会是纯朴的女孩子?“不知怎地,冥冥中我仿佛感到在你身上有我女儿的影子而惊奇万分。”她恍然大悟,怪不得面试时契妈一直注视着她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和你通电话时,我的感觉就恍若和我的女儿通电话。每当你陪伴我时,我总觉得仿若我的女儿就在我身边。我知道那是幻觉,但这幻觉给予我心灵上极大的安慰。我的心情也逐渐开朗了而淡忘过去的不幸,健康和精神也就逐渐好转了。过去谁都不敢和我提及旧事,深怕旧事引发我的病,但是,现在说出来没关系了。”黄太突然话峰一转,“可是李伯对我说你怀孕了令我感到万分震惊。我揣测,一定是黄先生干的‘好事’。我难以理解,为什么我把你视作自已的女儿来疼爱,你竟然会做出令我匪夷所思的事?正当我快要被气疯时,李伯建议我不如把孩子要了,还说有了孩子后我就不会再孤独和空虚了,精神上有了寄托。我想来想去觉得李伯说得很有理,旋即怒消气散。可是黄先生却说你要把孩子做掉陡然又令我心乱如麻,搅得彻夜不眠深怕旧病复发。”黄太手舞足蹈边说边笑,而她却一直捂嘴窃笑。她没料到她肚里的东西竟也把他俩夫妇搅得和她一样,乱作一团。 日复一日过去了,月复一月也过去了,她除了每月和黄太要到医院做产前检查外,大部分的时间里她是在这间别墅洋房里悠然自得度过的。 她感到诧异,过去契妈是很悠闲的人,现在怎么变得非常忙碌?她每天不仅要接公司的电话和在家接见公司的高级职员外,有时她还得到公司走一趟。黄先生到那里去了呢?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然而令她更感到诧异的是李伯的律师儿子有时会和香港的来人携带一大摞文件前来。由於他们都用英语交谈,所以她不知他们谈论什么事。 八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在医院里的私家产房顺利生产。护士抱起宝宝给她看,还说是很漂亮的女婴。她不觉得漂亮,反而觉得红兮兮的仍带着血絲的宝宝看了令她感到恶心,倒胃。护士把宝宝清理好并给她穿上婴儿服后再次给她瞧,这下她感到宝宝稍好看了,并且还感到宝宝的哭声蛮好听的。 不知怎地,她特想自已年老的父母亲。她自来到南方繁华城市后就回过两趟老家,那还是她很风光的时候。她又想,契妈已给她三万元,加上她的积蓄和工资以及尚未给她的七万元,她现在总共有十八万元的身家了。她现在完全可以在老家的县城里买个房子再做点小生意,干嘛非要等到宝宝满月呢?其实,现在把宝宝交给契妈,她立马可以开路走人。 “契妈,请个奶妈吧,我不想等到满月,宝宝一样有人奶吃。” “傻女,这怎么行?”黄太喜气洋洋安抚她说。 “我太想念我父母。”她说着,说着,黯然泪下。黄太蹙眉不语。 从医院回来,黄太请了位看护二十四小时专职护理宝宝。黄太要她静养,特别是夜里不要为宝宝操劳。 她凝视宝宝,不论宝宝是在安然熟睡时还是睁着大眼哭时,她由衷感到宝宝长得很俊俏,很可爱,酷像她。每每她哼着小曲抱着宝宝喂奶时,宝宝大囗大囗吮奶令她浑身舒坦得酥麻了,而宝宝暖呼呼的身躯又令她仿佛感到宝宝要把她整个人融化掉了。母爱缠绕的情感由然而生令她乐极生悲,泪水夺眶而下。她泪水汪汪翻然感到给宝宝喂奶到满月委实太短了,她抱怨自已为什么当初没要求契妈让她给宝宝喂到断奶呢?冥冥中,她骤然有个闪念,她想反悔把宝宝带回老家去,可是她陡然又打了个冷怔,母女俩在老家如何生活呢?茫茫然。她心如刀绞对着宝宝,喃喃:“宝宝,我的心肝宝贝,妈妈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但是妈妈还得离开你。你跟着你的养母比跟着你的生母会更好,再说,如果没有你的养母,你是不可能降临到这世界的。” 十天一贬巴眼就过去了,傍晚时分黄太来到她的睡房。 “乖女,这七万元你收着吧。”黄太以驷不及舌的语气又说:“你想尽快回老家,明天就回去吧。这是明天中午的机票,李伯会送你到机场。” “契妈,”她惊慌失措,“宝宝还有二十天才满月的。” “我知道,”黄太噙着泪花,神情凝重,“实际上多二十天还是少二十天都是一样的,你还是早些见到你年老的父母好些。”她紧咬嘴唇,不言不语,潸然泪下。 夜了,她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宝宝还未满月契妈就急不可待要她回老家?她深感後悔未能坚持原来讲好的直到满月。她决心明天一早甚至要求契妈让她给宝宝喂到断奶为止。她还想,如果契妈愿意请她当佣人或保母,纵使不给工资她也心甘情愿。她铺天盖地又想这又想那,不停唉声叹气,直到凌晨时分才朦朦胧胧睡着了。 当她懵懵懂懂被小女佣叫醒时已是上午的九点钟了。她慌失失步出房来到大厅,倏尔感到大厅里为什么如此静谧?实际上整间大屋都毫无动静,寂静无声。她乍然感到仿佛有股厚重的阴霾笼罩着整间大屋令她感到有股诡秘感而不知所措。她匆匆跑到楼下,只见李伯脸无表情早已来到。她呼叫:“契妈呢?”没人回答。她又呼叫:“看护呢?”依然没人回答。她疯狂大喊大叫:“我的宝宝呢?”还是没人回答。她涕泪滂沱问李伯,李伯一脸沮丧安抚她并扶她步回二楼。 “李伯,是不是契妈带走了我的宝宝?”她嚎啕责问李伯。 “小于,你和宝宝总是要有一别的。”李伯一脸惆怅,“由於你契妈看你整日愁眉苦脸,以泪洗脸令她非常难受,她惟有改变初衷决定让你提早回老家。她说,‘长痛不如短痛’。” “契妈为什么不让我看宝宝一眼呢?难道怕我反悔?”她歇斯底里嚎叫,李伯不置可否,但点了下头。她再次大声喊叫,“我不会反悔的,除非契妈不要宝宝。” “小于,你契妈视宝宝如命,她怎会不要宝宝?你契妈为了领养宝宝彻底和黄先生闹翻了,你知道吗?” “彻底闹翻了?” “是的。”李伯怅怅又说:“本来黄先生也同意领养宝宝的,但是後来他突然翻脸变挂反对领养宝宝。他直言不讳,因为他早已有了个十岁的儿子。他要挟你契妈又说,如果要领养宝宝就必须也无条件接受他这个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顿时把你契妈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晕死过去了。你契妈怎能任意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何况她有了宝宝已心满意足了。我和你契妈深感痛心,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被黄先生的所作所为蒙蔽却懵然不知。为此,你契妈和黄先生闹得水火不相容惟有协议离婚,并且把在香港的所有资产以及这里的所有资产包括这间房子全卖了。” 她震憾,没想到为了领养宝宝,他们夫妻俩竟会闹到如斯境地。她感叹,幸好宝宝有契妈的百般疼爱,否则这故事将不知如何发展下去了。她惊讶,为什么发生如此震天动地的事件她竟没能从契妈的言行中窥探到蛛丝马迹?她由衷敬佩契妈能不声不响又泰然自若地处理了这桩严峻的问题。“没料到原来是一对恩爱夫妻,结果竟不能白头偕老!”李伯叹息说。“其实,黄先生早就想和你契妈离婚的,由於他一直觊觎着你契妈的庞大资产,所以迟迟不肯离婚。公司全部资产中,你契妈是大股东,她拥有八成半的股权,我是小股东,只拥有半成,而黄先生不过拥有一成而己。”李伯一脸肃穆,“你契妈和黄先生离婚实际上是件好事,所以我不再规劝她了。你契妈只要有宝宝陪伴,她将会生活得更好,更愉快。另外,你契妈也卸下了她多年来的心中千千结。” “心中的千千结?”她大为惊讶。 “你契妈的庞大资产现在终於有继承和管理人了。”李伯畅然又说:“你契妈决定把她的资产设为‘慈善基金’回馈社会。待宝宝成年后,她将是该基金的惟一管理人。”李伯的话令她深深地舒了囗气,心境也平复了。 “契妈和宝宝将在那里定居?生活?” “请你不要追问这问题,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但雪梨亲囗对我说,待宝宝成年后,她会叫宝宝寻觅她的生母。” “雪梨是谁?”她原来已平复了的心境猛地又惊悸起来。 “雪梨就是你契妈,雪梨是她的名字,她现在已不是黄太了。”李伯长长叹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一辆银灰色的高级轿车在风和日丽的高速公路上向机场奔驰,她和李伯在车厢里默默无语反而令车内愈显阴森又苍凉。她向车窗外眺望,悠悠地吸了囗气。历经的沧桑和尝尽的甜酸苦辣不时在她脑海中回荡仿佛她是做了场跌跌宕宕又曲曲折折的梦,那是梦幻之梦。她慨叹,当她是花样年华的少女时,她是抱着踌躇满志的胸怀来到繁华的南方城市的。可是现在的她,却是个已失去了昔日少艾气息的少妇了,并且是孤零零的,还带着黯然的心情回到她童年时的贫穷山区去,泣不成声,唏嘘不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