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武殇妃》 第一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东舒国的春天依然寒风扑面,微微凉意渗透指尖,不知何时竟仿佛已习惯,习惯如此寒意!时光如指缝中愈紧愈稀的沙,暮然回首的一刻,才恍然,竟已匆匆度过了记忆中不能磨灭的十三个年头。 也许像我这样带着记忆重生的人,是上天对芸芸众生最苛刻的惩罚。本以为结束了就可离开,本以为离开了就会忘记,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三生石上抹去所有痕迹,今生便已逝去。 可看来终是逃不过,上天不会,也不能怜悯我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前世的我,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杜绾诗。可与我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杜家来说,却是多么的格格不入。那是一个有着大大的落地窗,深陷其中柔软异常的白皮沙发,并有3d影视效果的超大屏液晶电视的地方。它的主人,我的爸爸是商界大亨。 曾一度以为,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会快乐的更是幸福的。可在我20岁那年,我一直仰视的爸爸,却让我用我自己,去换取敌对集团的商业机密,附带那个年纪轻轻的设计师。 他说:“绾诗,这个重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是我的好女儿,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句话在我生命里,定格了好久好久。直到爸爸的目标对准了他,他是优秀的,是孤独的,可也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九岁那年就陪在我的身边,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 唯一一次我拒绝了爸爸,。可爸爸强硬的态度是不容改变的。也终于明白,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孤儿院里他抱养来,完成他的使命的。他承诺给我,这次事成,放我离开,天涯海角绝不再相干。 终于,我带着目的走近他,仿佛是知道我的要离开,他说:“绾诗,十二年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倾尽所有,只要能看到你,哪怕一点点的笑颜。这次也不会例外,只求你不要离开。”可最终,我仍选择离去。他不会明白,自由对于我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奢侈,多么的渴望去抓住,同时爱情却也是我要不起,不能拥有的。 再离开的途中,飞机失事的遗憾,使我无法看到期望已久的北方的风雪。在周围呼天喊地,垂死挣扎中,我的心里却是解脱的轻松与喜悦。可再弥留之际,我听到一个细细的,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心里暮然一惊,他?!竟如此待我么。 在今生,我也已经13岁了。来到这个身体时,小小的手脚,她才仅仅出生4个月而已。在这里天下三分,东舒国和西廖国是比较强大的,南薛国已是岌岌可危,苟延残喘。 近几年,西廖国对东舒却是虎视眈眈,许是西廖觉得南薛已是囊中之物,故不再紧紧相逼。我是东舒的二公主,锦妃是我的母妃。只是母妃是那么的不得父皇的宠爱,以致在我13岁的生命中,很少见到一身龙袍张牙舞爪,威严霸气的父皇。 母妃也只是很漠然的对我,仿佛于我没有过多的情感。从不像舒子淳依在皇后怀里,舒子溶、舒衣娇偎在寰妃怀里那样亲密。 第二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再加之六岁那年,跟着太子舒子淳学武已有两年时,我指着御花园里开满雪白莲的汉白玉堆砌的水池,对长公主,我的皇姐舒衣娇说:“娇儿姐姐,我和淳哥哥都可以无扶无遮的站在水面之上。” 舒衣娇那晶亮异常的眼眸中,溢满了惊讶与怀疑,以及跃跃欲试的期待。我平波无浮的漆黑凤眼扫过一脸期待的舒衣娇,袅袅的声音凭空传出:“娇儿姐姐如若不信,可以试试!” 于是,在我清冷淡然的眸光中,比我只大十五天的舒衣娇,永远的沉入了开满白莲的水池。远处传来宫婢响彻耳膜的尖叫,父皇仓惶的脚步声,以及寰妃娘娘痛彻心扉的哭喊。 我不是故意要害她,不是妒忌她所受的宠爱,只是不明白,我和舒子淳可以的,为何她不可以。但是,当时的自己却忘记了,自己的身边有内功深厚的舒子淳,以及两年习武的基础。 自此后,父皇更加的不喜见我,连同着也更是冷落了母妃。只是舒子淳待我依然关怀有加!舒子淳说:“殇儿,我相信你是纯真善良的!”舒子溶确是离我越来越远,有时我竟会在舒子溶的眼里看到恨!是的,那是恨,通过舒子溶犀利的眼神,直递到我的心底深处。只是我依然淡漠对之,装作云淡风轻。舒衣娇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恨我自是应当的。 这两年来,父皇似乎越来越疲惫起来,加之西廖国的屡屡进犯,舒子淳身上的重担不可预见的愈来愈重,陪伴我的时间变得很少很少了。不过,照顾我似乎成了他生命中无法更改的习惯,依然每天会叫跟随他身边的小禄子来问我是否缺些什么,并为我极其隐秘的找了一位师傅,继续教我武功用毒。 听说这位师父曾在江湖激起层层浪,显赫一时。只是现在选择隐居,唯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红漆剥落、树影斑驳的窗前弹琵琶。虽然我觉得一个大男人,抱着琵琶的样子,有些不敢恭维。 但是姚碧笯说,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了,我便也就停止了对他的耻笑。静静听来,他的琵琶音是婉转又悲戚的,心里不免也会跟着怅然。姚碧笯是大将军姚镇绶的女儿,从小就跟在师父的身边,所以我想姚碧笯是理解他的吧。 “衣殇——终于找到你了,这皇宫兜兜转转累死人!”一个清脆透着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拉回思绪转过身,便看到了一身绿色锦缎衣裙的姚碧笯,向着我快步走来。只见她峨眉淡扫,颜如渥丹,真真是名花倾国两相欢。春去秋来,她始终都是绿色的衣衫罗裙,像极了她的名字。 而我却一直身穿粉色锦服,只因喜欢早春时节,那浅绿丛中奋力盛开的桃花,其中的意味,我固执的认为像极了我的名字——衣殇。 转眼间,姚碧笯大大的笑脸已绽开在了我的眼前,那黑亮灵动的眼珠,瞬也不瞬的看着我。我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扯开一抹笑意:“你竟可以叫喜儿来告诉我的,何必如此大跑一遭。”听完我的话,姚碧笯极为不屑的瘪瘪嘴,张口说道:“让她来?我在璇殇宫还不等得急疯了。再说等她这一来一回,天就要黑了,我们还怎么去无芙山!” 忽然想起,今天是去师父那里学武的日子。每一季新开始的那一月,我们会去师父那里从朔日呆到望日,既望那日便会回来,也就是现代的十五天。 每次都是由大将军姚镇绶,带着姚碧笯,来告诉父皇希望我去陪伴姚碧笯。因为姚碧笯的母亲难产死后,大将军从未在娶,更未纳妾。考虑大将军的功勋,姚碧笯的孤独,我的不受重视,父皇每次都会很爽快的答应。这也是舒子淳帮我想的办法。 “嗯,每次都是你很在理呀!我先去给母妃请安,随后便去将军府。”我浅笑嫣然的说。姚碧笯听完,笑着一点头,便转身离去。在我抬脚刚想去芙赉宫时,她忽然又跑回来,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我可想吃虞膳堂的珠翠蒸饺,午夜里做梦都流口水呢。所以呀,我先去虞膳堂,在那儿等你,记得快点噢!”我笑着看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背影,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第三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轻移莲步裙摆微动走在去芙赉宫的路上我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得知自己又可以出宫时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竟暗暗有些期待可以再次见到那个孤独悲伤的师父了并且也很想念无芙山上村乡田野的自在生活。 这样想着脚下也不加快了步伐。来到芙赉宫却看到舒子淳不知为何站在了内殿门外。 他转回头看到我一脸惊讶转而便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我装作没有看到浅笑着说:淳哥哥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外做什么。边说着我就欲绕过他向内殿走去。他慌忙跨出一步拦住我说:殇儿父皇在里面和锦妃娘娘有事要说。 舒子淳的话音刚落就见父皇一脸怒容从内殿走出来。看到我时怔了一下眼里闪过无奈闪过疼惜闪过不舍。然后什么也没说从我身边疾步而过。 父皇看我的那一眼中竟有疼惜?不舍?犹记得六岁那年因我一句话害死舒衣娇时父皇悲痛的眼神里就含有这样的情感。我沉浸在父皇的神色里感到迷茫彷徨。更奇怪父皇为何突然来找母妃又为何怒气匆匆的走掉? 再抬首时才发现母妃已走出内殿飘渺淡漠的眼睛望着父皇离去的方向。十三年来朝夕陪在母妃身侧我竟从不知母妃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想要什么 锦妃娘娘如若没有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话落舒子淳转过身目光温和的望着我又像是对着母妃说:殇儿今天姚将军的女儿向父皇请求希望你去陪她些日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早些收拾才是。 我转身看向母妃母妃飘渺的目光移到我身上依然没有焦距的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只听母妃轻叹了一口气说:衣殇那你就快些去收拾吧别让碧笯那孩子等急了。后又转头看向舒子淳:淳儿会去送衣殇吧?! 舒子淳对着母妃散开一抹轻笑微启唇说:锦妃娘娘放心儿臣定会把殇儿平安送到将军府的。母妃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殿再也不看我们一眼。 虞膳堂是京城中占地最大服务最好菜品最全的客栈。来这里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富贾豪绅。所以这里也成了京城中多数消息的来源地。 今天虞膳堂又是高朋满座人来人往。二楼的古旧雕花偎栏处便坐了两位品貌非凡之人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咋看之下白衣华服男子约有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眉目疏朗淡淡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而蓝衣华服男子约莫十七八岁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唇若涂脂目如朗星恐怕女子在他面前也要失了颜色。不过细看之下两人竟有七分相似。 二弟难道不好奇我来此地的原因吗?而且竟是在这般状况之下。白衣男子嘴角噙着浅笑淡淡开口言语中试探意味颇浓。 蓝衣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神情磁细致的嗓音慢慢响起:难道大哥是来会红颜知己不成?不过——不管大哥来做什么我可是打算好好逛逛这东舒京城的。毕竟这繁花斗艳的地方比之常年寒冷的西廖是有趣多了。白衣男子听完他的话神色竟有一瞬间的紧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楼下响起一阵骚动。 二人俱是摆出一副疑惑不解之色随即侧了侧身同时看向楼下。只见客栈里走进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步履轻盈珊珊作响冰肌莹彻皓齿星眸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本吵闹异常的大厅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灼热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影响不了分毫。毕竟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何足挂心上! 第四章 俱是倾城初见时 这时在二楼依然垂涎在美餐中的姚碧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迷茫的目光往门口方向看过来见我已走到楼梯上便喜眉笑眼的向我招手喊道:衣哦师妹这里!姚碧笯一出声所有的目光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她她那大大咧咧的格自是不会在意。 我走到姚碧笯对面坐下始终感觉有两束目光一直环绕不去竟使我有些压迫感。 我轻转头移眸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衣男子他暖暖的目光中所含的情感使我有些惊讶好像对我很是了解让我不有些茫然而蓝衣男子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深邃不可测暮然我不自觉的有些发抖煞白了脸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和前世一直陪我了十二年、无欲无求的男子有着一样的容颜 怎么?你也觉得他们不对劲吗?看样子他们不像是咱们东舒人。姚碧笯附身过来一脸严肃的神色压低声音对我说。我恍然回神闭上眼睛抚平心绪。然后坐正身子淡淡一笑说道:那有什么关系这样的事情我从不曾关心你是知道的。 姚碧笯听我这么说脸上不现出了焦急不解之色她说:以前和现在自是不同咱们东舒和西廖眼看就要兵戎相见。最怕这时有西廖探子潜进来到时整个东舒国都会有危险的难道你俱是不在意吗? 我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淡然。这些事情我不想多想那个家那个皇宫除了舒子淳其余的于我都是可有可无!好了你吃完咱们还是抓紧去师父那吧。我淡然开口。姚碧笯张了张嘴欲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我一起走下楼来。 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廖静宣回过神来依然温和的笑容挂在唇边看着廖静宸说:二弟朕哦不我想我马上要去办我该办的事了。而且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应该很快就会有皇嫂了。 廖静宸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竟有可能是对的。忽又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只怕廖静宣说的会是刚才那一袭粉色的女子。不过这个想法刚露出头就被廖静宸否决了。他是了解廖静宣的只见了一面的人即使天下独此那一人他也不会草率的把她纳入自己生命的轨迹。 但是一向淡漠的廖静宸却是真的很好奇能让廖静宣千里迢迢在两国对峙的情形下依然坚持来东舒京城的会是什么人?或者真的会是一名女子?可廖静宣一向都是野心勃勃的不可能为了一名女子而前来冒险。于是廖静宣前脚刚走他就巧妙的躲开暗卫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马车行了半日绕着山路转过一道弯我便远远的看到了坐落在山腰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的几间茅草屋。师父独爱的曲子——《恨犹伤》也随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断断续续的绕进我的耳朵。师父定是又坐在窗边弹着他的琵琶吧。 栓好马车我和姚碧笯很有默契的静静站在门外任由那悲伤欲泣的曲子流进心肺。突然琵琶声戛然而止师父浑厚的声音清晰传来:都来了还不进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出门相迎么?我和姚碧笯无奈的相视一笑便举步朝屋内走去。 远处的廖静宸看着走进屋内的两个身影又看了看隐在前面的廖静宣真的相信了廖静宣是为此女子而来的。只是心中更是疑惑这是刚才客栈中的女子难道皇上早就认识她吗?一直不曾来过东舒的皇上是怎么认识她的?她好像——是不识得皇上的。 不过想到廖静宣刚才说的女子竟是眼前之人廖静宸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有些不舍。不过这种情绪只在他心里短暂停留一瞬间就过去了毕竟只此一面毕竟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也不愿在意这已成了习惯。何况还是女子纵然她有倾城倾国之貌。 再抬眸看时廖静宣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他怔了怔也随即离去。 第五章 各取所需计划中 虞膳堂。廖静宣抬头看着这几个刚劲有力的字嘴角不浮起一丝冷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回到房间里招来暗卫一问才知廖静宸还未回来心里稍微放松了许多。 这次之所以让廖静宸跟来一是让他逛逛这繁华的东舒下次再来才不至于迷失方向。二是自己刚刚登基登基前支持他的朝臣也很多如留他在朝恐怕生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能平安等到他来娶她。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抹粉色的身影廖静宣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溢满了晶如锆石的双眸。这次冒险来东舒确定她的安全是最主要的他知道她会在那个隐秘的山里呆上半月余那么这些时间就够他行事了。他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他还是要从背后推动一下这件事情的发展的毕竟他想让她早些来到自己的身边。 想到此廖静宣的脸色转为凝重眸光中射出丝丝寒意以及势在必得的狠戾。于是他猛然转身跨出房门朝三楼雅间走去。 三楼赏荷阁的朱红色雕花窗前廖静宣静静站着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热闹非凡的街上缓缓走来的两个身影。只一会的功夫紫色锦服腰系暗青绸带的舒子溶就来到了赏荷阁。 廖静宣含着一抹轻笑淡淡开口:溶王殿下近来可好?舒子溶也是一脸笑意屏退跟随走上前来坐下说道:自是不比廖皇。廖静宣听罢微仰头大笑出声。彼此寒暄一阵俱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炷香光景舒子溶已有些沉不住气看着仍不打算开口的廖静宣说:廖皇不会是叫本王来品茗的吧。廖静宣看了一眼焦急显形于色的舒子溶浅笑开口:自然不是!那咱们的计划何时实行?舒子溶急急开口。 廖静宣没有情绪起伏的眼神仍然看着舒子溶说:等朕回到西廖马上实行。到时廖静宣顿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盯着舒子溶接着说:东舒内部的情形就全看溶王殿下了。 听到廖静宣如此说舒子溶低下头来微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带着怀疑的语气说:你真的只是要舒衣殇?那是自然。对于东舒朕还没有兴趣。廖静宣十分肯定的说。舒子溶又盯着廖静宣看了一会随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顿住身形微微侧了一下头说:本王不会让廖皇失望也希望廖皇一言九鼎!随后和跟随走出虞膳堂。 廖静宣看着舒子溶离去的背影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眼眸中有挣扎有不忍他担心他在乎的女子会因此受到伤害。不过来到自己身边就好了自己会保护她的她再不会受到伤害了。这样想着廖静宣脸色缓和了许多。随后起身走回房间。 回到房间廖静宣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廖静宸。他的眼里有挣扎不解的神色。挣扎?风轻云淡什么事也漠不关心的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会有如此眼神?这样想着便走到了廖静宸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看着他。 过了一会便看到他倾吐出一口气有了释然之色。廖静宣趁势说道:二弟今天早些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起程。 廖静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廖静宣神情怔了一下。随后双手掩饰的拂了拂胸口扯开嘻笑的眉眼说:大哥真真把二弟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东舒国就是美如果不是害怕大哥担心我今晚就醉卧在那温柔乡了。怎么现在就要走咱们在多留一天吧?脸上也换出了一副惋惜不舍的神情。 廖静宣浅笑着摇了摇头说:二弟明天必须要走。等事情忙完便是你不说我也会让你再来的。让我再来?难不成专门让我来喝花酒的?!廖静宸依旧嬉笑着说。到时你自然会知道的。廖静宣却是平静无波。好吧。廖静宸无奈的撇撇嘴转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廖静宣遂也不愿多想和衣躺到了。 第六章 细细臂膀纤丝绸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迎着微风伴着朝霞我迈出茅草屋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山间的空气就是清新没有胭脂水粉的污染更没有勾心斗角的烽火硝烟。再这里的日子是惬意的自由自在。姚碧笯的剑法六十八式已全部学完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融会贯通了。 我没有选择剑法毕竟在深宫中身边留有剑器之类是会触犯天颜的更何况我还是如此的不受宠。所以我选择了纤丝绸做我的防身用器师父特为我制作了粉色的纤丝绸能够和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不易被察觉。 在纤丝绸甩出去的那一端系有一只金蝴蝶蝴蝶的两个触角顶端削成了针尖型。阳光下细看这两个触角呈现幽幽的蓝光那是淬了剧毒的原因。平常这个看似美丽妖冶的纤丝绸就像藤蔓一样缠缠绕绕圈满我的整个右手臂。 立时我璇身飞起衣袖对准前面丈余尺的参天大树猛然甩出粉色纤丝绸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般对准大树微露出的枝杈直直射出。顿时粗的枝杈便断裂落下。手臂翻起一抖纤丝绸随即一转卷起枝杈扔至脚边。 手臂再次幡然而起刚想掷出纤丝绸便闻到清新的空气中竟隐隐传来一股焦糊味。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使劲嗅了嗅确实有股焦糊味。 猛然一惊随即转身飞跑回茅屋。一进柴房我整个人就怔住了。柴房里狼籍一片散在地上烧了半截的柴还微微冒着烟一地的浊水简直就像是——像是闹了水灾!锅里不知煮的什么已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本来面貌了焦糊味也正是由此传出。 再看姚碧笯煤炭般乌黑的一张花猫脸正傻站着看着我额前的刘海也有部分被烧到了。我真是又气又觉好笑颇感无奈的开口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虽说王妈妈先行家去了可师父不正去城里了吗?看这时辰定是马上要到了。你这一会子功夫也饿的撑不住了不成? 没想到她却是颇认真的对我说:我自是没做过这些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下次再不会这样了。我刚想再开口数落她没想到她又接着说:等王妈妈至家里回来我可会好好学学的。毕竟这以后可是用得着的。用得着?我疑惑的说:你家里什么时候也缺了厨子厨娘了? 缺是不缺的我只是要留在将来亲自做给我家相公而已。她有些洋洋得意的说竟也没有一丝害羞之色。是了她这么爽快之人自是不拘泥于这些小女儿情态上的。只是她这么大大咧咧的格却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她? 忽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在这个时空里也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只是生在皇家别说我自己母妃怕是也做不了主的吧。想到这些脑海里不浮现出那一袭海蓝长衫那一张几近相似的面孔 东舒国皇宫。恢弘气派的金銮殿里坐着东舒国最高的统治者我那威严霸气的父皇。此时的父皇一脸凝重之色眉目紧锁的听着由盐州而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驿差退出后金銮殿一时寂静无声文武大臣俱都沉默下来。 皇上之前西廖国一直在我国边境地区寻隙骚扰看来只是试探虚实。这次如此大举进犯定是有备而来。盐州既已失陷就应想个万全之策才好!丞相大人李思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这李思吉是皇后李娴姬的哥哥太子舒子淳的舅舅再朝堂之上也是举足轻重的说出的话那更是字字铿锵! 第七章 急急军令如山倒 李丞相说的是!东舒皇帝舒玺翌若有所思的说。 皇上臣也认同李丞相的说法西廖国既然对我国觊觎已久这次进攻自是已做好万全准备。太尉大人张史延微抬头极小心地看了一眼目光炯然的皇上接着说:如今南薛国已不足为虑况且西廖国的大军全部驻扎在盐州。所以微臣认为应把镇守在西南边境的二十五万大军调回京城会同京城的二十万大军一同前往盐州方向。势必在第一时间夺回盐州! 舒玺翌听完张史延的侃侃而谈微抿着唇沉思了一会。然后看向大将军姚镇绶说:不知姚将军有何对策? 姚镇绶随即跨出两步躬身说:皇上臣认为太尉大人说的极是!只是如果等到镇守在西南边境的二十五万大军回到京城最快也要十日。然后会同京城大军到达盐州那将是二十日后了。那么此期间必会使西廖国有机可乘。离盐州仅有十几里的东舒堤坝——锦州也将会成为其囊中之物!到时恐怕我东舒亦如南薛再无任何抵抗之力了! 那么舒玺翌神色镇定的接口说道:姚将军认为应当如何? 姚镇绶听闻皇上如此说便大胆陈述出自己的想法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应当一方面将镇守在西南边境的二十五万大军调离回京另一方面派遣京城的二十万大军先行前往进驻锦州以防不测! 姚将军!舒子溶大步迈出微一躬身理直气壮的说:将军大人所出计策自是万全的。只是自建东舒以来百余年中我东舒国号令五万以上大军全部要靠军令符如今军令符只有一枚。倘若依照姚将军的意思两方又怎能兼顾呢? 溶王殿下据臣所知除了军令符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调动这二十万大军!姚镇绶神情慎重不卑不吭的说。 是溶儿!姚将军说的很对。金銮殿上已近天命之年的舒玺翌依旧神采奕奕自信威严的接口说道:朕可以御驾亲征! 皇上万万不可! 父皇千万不可! 一时间金銮殿里跪满了诚惶诚恐的臣子。 父皇您龙体欠安万万不能御驾亲征!舒子溶急急的说。 父皇儿臣已至弱冠之年又是一国储君想是定能号令那二十万大军。故愿自请上阵杀敌夺回盐州立一头功!太子舒子淳字字有力腔圆气盛的说。 好!舒玺翌脸露笑意颇为赞赏的看了舒子淳一眼说道:即刻下旨封太子为骠骑扬武大将军带领京城二十万大军先行前往锦州。封大将军姚镇绶为车骑将军手持军令符急往西南调回二十五万大军后前往锦州与太子会合。顿了顿霸气雄厚的接着说:明日破晓时分立即出发! 儿臣(臣)遵旨!舒子淳和姚镇绶一齐拜倒接受皇令!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颇有威震四方之感。 在一片和气恭维声中唯有舒子溶脸露不快。垂在身侧的双手亦紧紧攥起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舒子淳。看到皇上如此赏识舒子淳他是恨的!同时也恨自己不是正宫所出没有储君的地位自然就不能号令军队只有得到军令符忽而便换上了一副浅浅的笑意。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这样想着笑意便慢慢的扩散至唇角 第八章 直取盐州对西廖 这日天还未亮透二十万大军已齐齐聚至外西门男儿个个气昂扬志士批批着武装。舒子淳亦是一身戎装立于大军之前真真是天姿秀出仪表不凡。姚镇绶也是戎装裹身英武凛冽的立于舒子淳身旁。卯时刚到就见舒子淳和姚镇绶一齐上前跨出两步单膝跪地。向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微一抱拳舒子淳朗声说道:父皇吉时已至。大军已整装待发。儿臣虽感不才也定会完胜归来! 舒玺翌听后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沉声说道:好!不过我东舒大军虽都是矫勇善战但听说这位刚登基两年的廖皇诡计颇多。皇儿此去定要谨小慎微不要有负众望!接着转头看向姚镇绶说:姚将军就辛苦了到达西南边境后应立即带领大军赶往锦州与太子会合!太子尚且年幼领兵打仗自是不如将军之谋略故望将军多多提醒以免铸成大错。 姚镇绶沉声说道:是皇上。微臣定当竭力辅佐太子殿下与太子殿下同进同退!共同捍卫我东舒! 此时已有内侍端来两杯酒放置二人面前二人俱是什么话也没说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舒玺翌看着内侍退去的身影浑厚的声音伴着威严响起:大军出发——!舒子淳随即翻身上马手里长戟扬起高声喊道:出发——!二十万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朝西北进发。 姚镇绶也转身上马拨转码头略微沙哑的声音伴着威信凛然喊道:出发——!前往西南的六百军士也朝南而去。 十日后太子舒子淳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到达锦州本打算按照计划驻扎在锦州。后感不妥唯恐这么远离西廖军队会延误战机。又经贴身侍卫一翻说法更感不合适。便继续行军在离盐州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与西廖军队遥遥相望。 一切收拾妥当用罢晚膳后舒子淳招来随行的两位副将吩咐道:本王也知道一刻不停的行了十天路程将士们定是疲乏极了。但是不能因此疏于防范今夜更是要警醒些才是。顿了顿略微思索了一会接着说:巡夜的将士每队多派五人都要警惕些。本王担心廖军会趁我军出道盐州疲乏倦怠之际而挑衅滋事。是太子殿下。末将谨遵殿下之命!两道沉厚的声音同时响起。舒子淳淡淡的轻扯唇角接着说道:好两位将军即刻下去部署吧!末将告退!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默契十足。随后便一起转身走出主帐各自部署去了。 暗夜中没有人注意在两位副将离去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招手叫来同在暗处的一位小厮附在其耳边吩咐几句那小厮便疾步离去消失在了暗夜中 东舒无芙山。衣殇夜深了再这么坐下去恐怕会着凉的。姚碧笯清丽的声音传来。我回头对着她伸出窗外的俏丽容颜轻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的我马上就进去。 师父仿佛不知疲倦的弹着手中的琵琶《恨犹伤》悲戚的调子更是时时绕在耳边使人听了不由的泫然欲泣。 自从三天前师父告诉我舒子淳领兵二十万去了锦州。我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担心这个唯一待我亲厚之人会有危险。现在算算他应该到达锦州了吧。抬头看了眼半隐在云层下的明月心里便也布上了多层阴影但愿但愿他依旧安好凯旋归来! 衣殇你竟是打算一整夜也不要进来了吗?听着那微怒的声音我忽然想到大将军姚镇绶也会赶至锦州与舒子淳会合的。这么一想心里转而轻松了许多。于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嘴一撇说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自是想要静一静的。不过嘴里虽这么说腿却已不由自主的迈进了茅屋。 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着我越走越近的身影姚碧笯大笑出声。仿佛真的停不下了似的口齿不清的说:我当是真不进来了呢这会子偏又进来做什么?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她的嘲笑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坐下了。让她自个笑去吧笑的无趣了自然就停下了越是理会她恐怕就越是没有完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多久的功夫她就索然无味起来。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贼兮兮的从窗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太子殿下了。不过衣殇照我说太子殿下那样聪睿谨慎的人自是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又一次惊讶于她大大咧咧的作风下掩藏的那颗细致的心。跟着嫣然一笑说道:嗯是!虽说淳哥哥沙场经验尚且不足但是既然有姚将军在旁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就是了有我爹在你就放心吧!她递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边说着边象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随即莞尔一笑看着她颇为认真的说:自是再放心不过了!她听我说完立马上前来拉扯住我的衣袖嘴里说道:那就好了你也不要再担心了!走咱们还是早些休息了吧!我轻笑着颇感无奈的跟着她去了。 仲夏时节了此时虽已到了晚上但仍显燥热异常树上的知了也仿佛不知疲倦的声声唱着。而此时盐州城偏侧的角门却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便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回头看看在确定左右无人后闪身进了城内。 盐州城知府衙内现在自是没有坐着盐州知府想必这盐州知府定是不知在哪一处关押着吧。灯火通明的府内井然有序的走着巡逻士兵以及忙里忙外的丫鬟佣人。一派安然静谧的景象竟一点感觉不出严密防守的紧张来仿佛城外没有两军对峙的一触即发的场面。 这时府内走进一人由内侍领着绕过曲折的回廊向内厅走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在一处相对气派的屋宇前停下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冷然的声音:进来! 内侍往旁边一站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人便抬步走了进去。廖静宣看着来人语颇为不耐的说:不知这么个时辰溶王殿下叫你来做什么?来人微一躬身神情恭敬的答道:回廖皇陛下溶王殿下希望原有计划能够提前三天实行也就是说——今夜便行动!廖静宣微微一惊后又冷笑出声说道:溶王殿下也太心急了吧!况且——如若部署不周详不仅溶王殿下会有损失朕也会损失很大的。想必溶王殿下是了解朕的朕从做没有把握的事! 没想到那人确仍是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开口说道:这个还请廖皇放心溶王殿下和您所虑的自是一样。所以此次行动溶王殿下已做好了一切部署。小的们定会竭力配合为您制造合适的时机的。廖静宣随即了然展颜一笑说:那就好!只要溶王殿下一切准备妥当朕自有把握拿下舒子淳!那人听后已是满脸带笑仿佛眼前就已出现了他们胜利的场景。尔后向着廖静宣又是一躬身说道:今夜子时小的们会想办法在营中制造混乱到时就请廖皇趁乱攻入。嗯朕自有分寸!廖静宣依旧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那如若廖皇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先行回去准备着。那人脸带献媚的说。嗯先退去吧。告诉溶王朕自不会让他失望的。小的告退!那人转身出去依旧由来时的内侍领出了府去。 待那人走后廖静宣嘴角勾起连连冷笑。随后脑海中便又出现了那蓝天青山下站着的一袭粉色身影。倾城容颜仿佛一湾深潭攫住他的心神。已是不能放已是放不开。既然放不开那就要得到!他神情飘渺似无心的喃喃自语又似志在必得的决心凛凛。 第十章 凄凄夜色凉侵骨 此时舒子淳已和衣躺下微闭了眼假寐。马不停蹄的行了十天纵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也是疲惫不堪的。一旁的随侍见他已闭了眼便朝对面的禄公公猛使眼色。得到禄公公的点头同意后也就悄悄的退了出去。走时亦是蹑手蹑脚的唯恐扰到了舒子淳。禄公公却是被他那姿势逗的哭也不敢笑也不敢。 见那随侍出来后却没有走向自己的帐子歇息而是一溜烟的跑去了两位副将邵信和王羽的帐篷。只见那邵信和王羽正忙着调派人手以增加巡夜的将士。那随侍便轻轻的走了过去大大的扯开一抹笑意躬子说道:小的向两位将军问安两位将军现在还不得闲真是太辛苦了!两人俱是一愣抬头见是太子身边的随侍便缓和了容颜莞尔而笑。 邵信却是迎上前来微欠了欠身说道:这说的是哪里话?一路行来太子殿下和我等同吃同睡如此殊荣我等又怎会言苦?那随侍依旧乐呵呵的说:邵将军说的是。小的自是不识抬举两位将军均是胸有丘壑之人自不会与小的一般见识吧?!听随侍说完邵信脸上便现出了赧然之色。 王羽见此随即上前一步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两位俱是那心直口快之人到是让在下惭愧至极。邵信向王羽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那随侍听完却只是付之一笑好像并不在意。 帐中安静下来尴尬气氛却是蔓延开了。随侍看向帐外的天色琢磨着时辰也不早了应是先把正事办完了才好。边想着边扭头看向两位将军依旧是乐呵呵的说道:看我只顾闲话到是把正事忘了。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看了邵信王羽一眼接着说:太子殿下考虑将士们连日赶路俱不曾好好休息疲劳已极恐明日没有志气精力对抗西廖军队。所以吩咐小的今夜所有将士都应好生歇着才是。小的便特来告诉两位将军巡夜的各队将士自不必多派人手了。各队原有将士也应调派下来十人遣其歇息去才是正理。 待随侍说完两人俱是感到奇怪不解相视一眼。随即开口询问道:太子殿下刚刚才吩咐下来要我等多派人手巡夜。这会子怎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那随侍皮笑不笑的开口道:太子殿下如此吩咐定是有太子殿下的道理。小的怎敢妄揣君意呢。邵信仍是不解其意急急说道:也正是考虑将士们力尽筋疲担心西廖国趁此来袭故我等皆认为多派人手以护周全才是。这样才能保证足够的安全也令其他将士不必费心好生歇息了。 那随侍面上已显不耐语气凉凉的说:邵将军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太子殿下是君我等是臣古语说的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再说了难道邵将军认为太子殿下的谋略亦是不如将军不成?一句话说的邵信王羽俱是哑口无言。那随侍满意的看了一眼他们的反应抬脚向帐外走去。边走着边说:两位将军早早安歇才是省得明日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两位将军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喽! 邵信王羽二人虽仍是感到奇怪但想到素日听闻太子殿下乃是仁慈宽厚之人做出如此决定也是情理之中遂也没有多想。况且妄自揣测君意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于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各自歇息了。 夜很黑。黑得看不见自己分不清是梦是醒。夜很静。静得两耳提高警惕只为寻找一丝生机终是把恐惧的神经绷得更紧。 如此乌漆抹黑的夜里诡异的不分前与后。忽然一道凄厉惊惧的声音响彻夜空:着火了!着火了——!顿时火光通天炽热更是炙烤着那些脆弱的灵魂。仅存的头脑清亮的生灵已是乱作一团东奔西走忙于闪躲的忙于寻找水源的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第十一章 莫言他乡计不识 太子殿下!殿下——!不好了——一个将士满脸惊恐慌慌张张的跑来。放肆!这么急慌慌的做什么?没看到殿下在歇息吗?常年伴在舒子淳身边的公公小禄子厉色说道。一见到小禄子那将士虽勉强定了定神但仍是口齿不清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禄禄公公不不好了!粮仓粮仓起火了!本来有有将士即时发现不料赶到粮仓旁边准备救火时却忽然栽倒再也再也没有起来。眼看这火势越来越大邵将军和王将军亦是找不到好的法子所以让小的让小的抓紧报告给太子殿下。 小禄子一听如此说也是惊讶万分。最使他感到不解的就是那突然之间燃起的大火如果所料不差浓烟中存有的应是那致命毒气可是小禄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发丝有些凌乱神色焦急的舒子淳急急从里间走出小禄子一时竟有些怔愣。那将士也是有些慌神唯唯诺诺的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由于太过心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舒子淳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将士听舒子淳如此一吼吓得一个哆嗦慌忙跪了下去颤巍巍的说:太子殿下粮仓粮仓起火了。待发现后本想立即救火不想火中恐是有毒将士们无法接近。已有十名赶至前面救助大火的将士中毒身亡了。 焦急气愤的舒子淳刚想说什么只听见外面已是乱作一团。于是便遣人去问清情况这边人才刚走出帐篷就见又有一将士亦是匆忙来报。较之先前更是慌张万分说道:太子殿下西廖军队趁我军救火混乱之际攻了进来。现在邵将军和王将军也已赶到正在奋力抵挡西廖军队。 什么?小禄子快!给本王更衣。舒子淳心急火燎的说道。小禄子也知事态严重军情紧急随即答道:是!话音刚落前脚还未抬起就听见一个略微浑厚又带些清朗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匆忙呢。三人俱是一愣便又急急扭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华龄、气宇轩昂的男子由六名护卫伴着向帐子这边走来。舒子淳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但在看到那一身明黄锦袍时随即便了然起来。只此一个眨眼的神色变化却也被廖静宣收进了眼底。于是他淡淡开口说道:不怪乎太子殿下不识得朕。西廖和东舒虽自古以来就是友邦之国但却不知二十五年前东舒为何突然宣布和我西廖不相往来。也正因为此造成了今天不得不相对立的局面。朕——自是感到惋惜不已。 放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若不是西廖先行侵犯我东舒我东舒亦不会奋起反击直对西廖了。被两名西廖将士持刀挟着已受了伤的邵信依旧怒瞪圆目恶狠狠的说。他的话音刚落挟持他的一名西廖将士便喊着:放肆!随即一脚踢向了他的右腿弯由于疼痛的惯使然邵信一个不稳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左右挣扎亦是徒劳。 舒子淳看了一眼已无任何抵抗之力的东舒将士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廖皇果然睿智过人聪敏不凡。本王自是不如廖皇之敏慧也知输的已是一败涂地。又是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看向廖静宣接着说道:只求廖皇能够给本王一个痛快更是莫要伤害徒手并无还击之力的平民百姓! 廖静宣淡淡的眸光里竟有了份欣赏轻扯唇角看似温暖的笑容便溢了出来。缓缓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过奖了此次所胜不足为虑。朕亦是投机取巧而已。感之震撼不已的却是太子殿下那颗怜悯天下苍生的心。 舒子淳神情一紧忙问道:廖皇''投机取巧’之语当如何讲?廖静宣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了亮如锆石般的眼睛微眯了眯说道:当如何讲?太子殿下自是不必多问。太子殿下只需明白朕——是绝不会伤害你的。话落便对旁边的将士吩咐道:太子殿下舟车劳顿想必疲劳已极还不快带殿下进盐州城内歇息? 是!皇上!将士得令后便挟了舒子淳往盐州城门而去。 廖静宣却是没有随大军一起进城只带了一个亲随慢慢踱步向郊外深处走去。 第十二章 暗夜林中计又生 夜依旧静静。夜依旧凄美。仿佛仿佛刚才那声声震天的厮杀呼喊从不曾有过 郊外的夜更是鸦默雀静子时已过了许久眼看一弯皎皎的月牙也已经隐藏了身形。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东方就要犯鱼肚白了吧这正是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 随侍素焰安静的跟在廖静宣身后竟是连脚步声也若有若无。而廖静宣却是老神在在的背着双手悠悠向前踱着方步。这时两人已走到了郊外的一片密林里。进到密林深处一颗盆口粗的千年古树前静静立着一个人影。 溶王殿下别来无恙!廖静宣边说着边朝人影走去。那黑暗中的人影听到廖静宣的话后优雅转身正对着廖静宣说道:廖皇果然是睿智过人怪不得一向自视甚高的舒子淳亦会对你起敬佩之心。本该好听至极的纤细声音里却夹带着冷笑连连。 廖静宣不以为意的说:想必刚才溶王殿下就在当场。细细想来这还不是溶王殿下的功劳?如果换做是朕自是比不上溶王。舒子溶有些微怒的一甩衣袖冷哼出声。溶王殿下不必如此恼怒朕不认为舒子淳会是那自视清高之人。再说了溶王殿下此番不正是大获全胜了吗?廖静宣依旧淡淡开口。、 廖皇说的是!只是不知接下来廖皇要事态如何发展?舒子溶神情冷峻的说道。 自然是照计划行事!廖静宣晶亮的双目定定的看着舒子溶。听到廖静宣如此说舒子溶冷峻的神情赫然换上了一抹紧张咄咄相逼的说:那事后呢?顿了一下不待廖静宣开口便目光狠戾的接着说道:本王希望舒子淳永远别再回到东舒!廖静宣神情一凛不动声色的说:溶王殿下要求过多了吧。况且朕觉得溶王殿下有些操之过急现在除掉舒子淳对于殿下来说还不是时候。 哼!那廖皇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最佳之机呢?舒子溶疾言厉色的说。廖静宣却是滴水不漏的说道:自是民心所向之时。舒子溶却是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两声直言不讳的说:只要他舒子淳消失整个东舒就是本王的。看来廖皇定是要放了舒子淳回去?不过廖皇恐怕是忘记了你的目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达到。 听出他话中之意廖静宣心中猛然一紧。他知道心狠手辣的舒子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随即不动声色的说:朕当然知道。早就听闻东舒二公主三岁便可背诗四岁便能作诗篇篇皆为此世独有之佳作。且颜如玉气如兰腰肢袅娜似弱柳。真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如此佳人朕自当是得之而后快!廖静宣急急把自己的目的摆露出来故意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怕藏的越深舒子溶越是会以此为把柄。 此时的夜已微微褪去了浓墨的武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蓝色。即便如此舒子溶极力想要看清楚廖静宣脸上的神情依旧只是徒劳。只能从他的语气中辨别他是否真的不在意。但随即又想到廖静宣如此兴师动众攻打东舒。此时的东舒又是内忧外患之际拿下东舒那是指日可待。为何他却要放弃如此锦绣河山只要舒衣殇?虽然她是真的才貌俱佳。 想到此舒子溶便决定拿舒衣殇赌一次。即便不会成功他亦是不会失去什么况且他还可以继续想别的法子。此次定不会让他舒子淳再回东舒!这样想着手中的拳头不自觉攥的更紧了。 想妥之后便摆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字斟句琢的说:廖皇陛下想必也知道本王的皇妹虽有那倾城之貌无双之才。但是在我东舒皇帝眼里却只是由一名不受宠的妃子所出的更加不受宠的公主。本王自认为如若她出了什么事东舒皇帝亦不会深究的! 廖静宣心内一紧惶恐不安起来。虽然对东舒皇宫里的恩怨他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舒玺翌是那么不待见舒衣殇。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心里自是担心的紧但他却依旧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浅浅笑起来只是这笑却已不达眼底。 思虑良久廖静宣淡淡开口:除不除掉舒子淳对朕来说无足轻重。只是少了舒子淳这一砝码二公主又岂会嫁与朕? 舒子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开怀不已大笑连连。信口说道:如此聪敏的廖皇在此事上怎就想不明白了。只要除掉舒子淳本王会助你赶至姚镇绶到达之前攻占锦州。到时你的手里可就握住了东舒的堤坝何愁父皇不会把舒衣殇赐给你做交换呢? 好!就依溶王殿下之计!廖静宣铿锵之字刚出口便担忧起来。殇儿如若知道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吧。可是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法。然而转瞬间双眸便又现出了晶如锆石般的光芒且自那耀眼的光芒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十三章 经不住似水流年 思虑过后抬眼一看才发现舒子溶不知在何时已然离去。素焰见他不再苦苦思索便愤愤不平的说道:皇上这舒子溶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完全不把咱们西廖放在眼里!属下认为我西廖将士如此英勇善战不指靠他舒子溶照样可以攻破东舒。 廖静宣抬起头看看已经大亮了的天空声音仿佛很悠远似的飘渺传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留着他兴许还有他用。素焰听罢便不再做声紧紧跟在廖静宣身后离开了密林朝盐州城走去。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匆忙中两天时间已然过去。今儿个晚膳时分舒子溶便派了自己的亲随前来。在花厅与廖静宣秘密商量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便悄然离去。这两天里廖静宣除了去牢房里看望了一次舒子淳便再没有迈出房门。他知道舒子溶一直在盯着他这个时候他还不想节外生枝。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正午的阳似火不自觉便会燥热难耐烦闷异常。而此时的锦州城外已是尘土飞扬战马赫赫!廖静宣的十万大军经过一日速行此时已齐整整的列在了锦州城外把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锦州知府显然已得到了消息率领不足两万的将士前来迎敌。此时将士们已分两列出现在城门之上不多久便见锦州知府由众人簇拥着也来到了城门之上。 太子殿下何在?锦州知府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 廖静宣惬意的坐在銮驾之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万里日空不发一言。仿佛他的眼里只承载着蔚蓝高空没有眼前的十万大军亦没有对面看似不堪一击的敌人。把舒子淳带上来!站在廖静宣身旁的素焰厉色说道。 不多时由两名将士搀扶着的舒子淳便来到了两军对峙的前方。锦州知府站在城门上俯瞰着缓缓上前的舒子淳。见他步履蹒跚低着头散着发。本是柔顺黑亮的头发此时已乱作一团自肩上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容颜。但细看那衣着那身形如此熟悉不是太子又是何人。随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管舒子淳能否看见。扬声说道:罪臣无能让殿下受苦了请殿下责罚! 素焰见此不耐烦的说道:你个老匹夫有完没有了。舒子淳已在这了敢紧打开城门自愿请降。我国君王便会饶他不死!而此时的锦州知府却没接话儿了只听的咚!咚!咚!三声响。随后锦州知府坚定异常的声音便传了来:太子殿下请恕老臣大不敬之罪!皇上有令无论如何不得打开锦州城门望殿下恕罪。况且如若打开城门城中八万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也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乃至身首异处! 见锦州知府如此一说素焰便躬来附于廖静宣耳旁轻声说道:皇上果然料事如神竟能知道这老匹夫真的会不顾舒子淳的生死。哼!他在三国之中可是出了名的忠君固执。不然舒玺翌又怎会放心的把这东舒堤坝交与他呢?廖静宣冷笑道。 那皇上现在是否就趁此?素焰双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看着廖静宣的神情小心的问道。廖静宣又恢复到了懒洋洋的样子嗯了一声摆了摆手便不再说话。 素焰领命后走至舒子淳身旁手中的长剑亦是架在了他的脖颈前。对着城门上的锦州知府高喊道:知府大人您可要想好了只要您不开口答应我每数一声便会在他的脸上划上一道。你锦州知府气的直指素焰浑身哆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而素焰却不理他嘴里喊道:一!字音刚落便刷的一刀划过舒子溶的脸庞长剑落下伤眼刺眸的红便一滴滴的自剑尖滑下落尽尘埃!舒子淳却只是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素焰的第二刀刚想落下时却被廖静宣止住了。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给他个痛快吧!素焰极其不解说道:皇上——不必多问!刚想出口的话被廖静宣冷冷拦了下来。素焰遂也不再多问一刀刺进了舒子淳的心窝他就那样的倒了下去。鲜红的血滴落在了炎炎烈日下滴落在了生他养他的东舒土地更是滴落在了东舒将士的心田。 锦州城内已是哀嚎一片。那城墙上的知府也已是老泪纵横跪地哭嚎着他的太子。那个他一直敬重的太子那个他认为会是一代明君的太子那个他自小便喜欢的女子的孩子 然间半空中似有飘飘袅袅的声音传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第十四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 时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仿佛天地间万物皆不存在一般只有那份绵延不绝的哀伤挥之不去。此时的锦州知府虽不再流泪但面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神情木然沙哑的声音恍惚传来:尔魂在天浩宇苍苍;尔魂在地烟海茫茫。见不可及思不可望 仿佛又看到了在桃花盛开绿草凄凄的御花园里牙牙学语的舒子淳蹒跚不稳的向他走来。他是那样有耐心的看着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儿撑着莲藕般白润的双臂朝着他扑降而来。身后站着那个他喜爱的女子。那个他喜爱了一生念想了一世的女子那个堂堂的东舒皇后! 怎么?被吓破胆了不成?若真如此那就请降吧!皇上自不会亏待了你们!素焰恭敬的站在廖静宣身旁神情不屑声音凉凉的说道。 听素焰如此一说一个小将士便愤然站了出来恨意迢迢的说:休想!你们这些西廖蛮子留着做梦吧!素焰暮然变了脸煞气冷然的说:不识好歹的东西!这烈日骄阳下皇上肯等你们这么久已是对你们最大的恩赐。你们却还不领情?哼! 素焰说罢冷哼之声顺势传到了东舒将士们耳边他们便急了起来。知府大人!请您立即下令让我们与那西廖蛮子一决高下。替太子殿下替所有丧生在西廖蛮子刀下的百姓、将士们报仇!这个悲痛异常的声音自知府大人后方响起瞬时便拉回了他沉浸在过去里的思绪。 对!不为太子殿下报仇妄为东舒将士!这时一个不为显眼的将士也激动万分的说道。随之附和之声纷纷响起:为殿下雪恨!为百姓报仇!捍卫东舒杀尽西廖蛮子!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在锦州城门上方响起将士们个个慷慨激昂。锦州知府看着一张张血气方刚的脸孔他知道他们不足两万的将士是无法与西廖那十万大军相抗衡的。但是就像将士们所说他愿意奋起一搏。即使不会胜利即使会损失惨重。但至少他们为保卫东舒尽了一己之力至少他的心里能够好受些 好!东舒将士听令!浑厚苍老又威严十足的声音赫赫响起。将士们步伐一致扑通跪下齐齐高声答道:是!传令下去命五千将士死守城门无论如何不得打开城门!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说:弓箭手只有四千人分为两组交替击射敌人。其余将士握好手中刀剑准备好大石块跟着本府一起守住城墙东南隅!锦州知府周密的做了细致的部署。即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也仍要尽全力守护住这东舒。 相比锦州知府的谨慎严肃廖静宣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神情淡漠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随即一摆手素焰便领命而去。 攻城!随着素焰的声音一齐响起的是那十万大军铠甲铁靴发出的锵锵之声。训练有素部署甚严的西廖大军井然有序的向城门攻去。因西廖将士地处城门外弓箭手没有可遮挡的物什便不再排列成队各自找了隐蔽之处。 嘶喊拼杀之声不断响在锦州城上空而此时的姚镇绶依然在赶往锦州的路上。他见这段时间没有消息传来已是担忧不已。二十万大军齐齐赶路速度自是快不了的。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传来便是一切安好吧! 而今日的太阳更是炙烤着大地刚到一所小镇的郊外将士们便已是口渴难耐。于是寻了一处稍稍阴凉的大树下休息片刻。哎呦渴死了!你当就你一人渴我也渴得不行了。是是! 听着将士们不住叫渴的声音传来姚镇绶看看天色问向杵在一旁的副将石肖:派了几人去镇子里打水?怎还未回来? 面对姚镇绶的质问石肖有些胆寒擦了擦额间滚落下的汗珠慌慌的说:派了八人!去了快有半个时辰了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说着便抬头望了望前路。这一望不打紧本慌张万分的神情瞬间变为了喜悦。前方尘土飞扬想必就是那打水之人回来了。 那八人八骑还未来到近前便听到马上的将士高喊的声音传来:姚将军!姚将军!不好了!太子殿下殿下由于赶路着急马上的将士已是气喘吁吁话不成句。 第十五章 千乘万骑西北行 姚镇绶虽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心里却是猛然一沉。休得胡说!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有何话下马细细说来!石肖却是听得真切急急开口训斥刚刚奔到近前的六位将士。 因在朝堂之上没有亲厚得力之人石肖便只能留守在西南边境。这些将士也都是他操练提拔起来的。现在姚镇绶在旁皇上又有圣旨准他同去锦州攻打西廖。这对他来说自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尤其是太子殿下也在锦州。这么一来他更是担心姚镇绶会寻他错处参他一本。故一路行来一直小心翼翼。 姚镇绶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更无意为难与他。所以便也不动声色装作毫不知情。 八位去打水的将士奔到近前便急急下马整齐划一的跪在了地上慌慌张张的说道:小人们不该如此高喊扰乱军心望将军大人恕罪!石肖唯唯诺诺走上前来极尽巴结之所能对着姚镇绶拜去喜眉笑眼的说:姚将军您看——如何惩治他们为好? 姚镇绶本也不愿惩治他们况且心里还着急的想要询问锦州的情况。见石肖让他做主不管实让也好虚让也罢他自是要应承下来的。随即说道:本将军觉得他们——确实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嗯将功折罪为好! 石肖听出姚镇绶语中之意便以为他定是有意索求。于是附耳过去悄悄地说道:还请姚将军明示。姚镇绶早已等的不耐其烦见他如此一问面色严肃不容拒绝的开口道:就请几位小将具体的说一说刚才那未完之话。包括石肖在内的九人俱是一愣九双眼睛齐齐看向姚镇绶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其中回神最快的一人先磕下了头去略有紧张的开口说道:禀报将军小人们刚才在镇中打水时无意间听到了镇中之人谈论锦州的战事。便留心的打听了些才得知原来原来太子殿下所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已死伤殆尽!太子殿下殿下和少数留有活命的将士已经被俘了。 什么?姚镇绶满脸惊慌身子似已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被眼疾手快的石肖扶住了。看出姚镇绶的惊慌石肖的心里也是犹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随即回头呵斥道:尔等胡说些什么?小心掉了你们的脑袋!八人更是连连磕头惧怕不已。 姚镇绶定了定神但仍显慌恐不安的说:快!快与本将军细细说来! 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吱声唯恐一个不对真的弄丢了自己的脑袋。 姚镇绶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尽管说本将军饶你们不死! 有了这句保证其中一黑脸汉子便颤巍巍的开口道:据逃来小镇的百姓们说他们本是盐州城人。在太子殿下带领大军到达那晚他们高兴异常以为终于可以把西廖蛮子赶出我东舒国境了。可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姚镇绶一眼接着说:可是就在大军刚刚驻扎在盐州城郊的那一晚西廖皇帝亲率十五万大军趁我军不备长驱直入。当夜殿下便已被俘。 姚镇绶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殿下您真是糊涂!两军对峙的紧要关口您怎能不有所防备呢?都怪臣怪臣没有保护好您怪臣没有叮嘱您。似在责怪舒子淳的轻敌又似在责怪自己的疏忽。 猛然间他抬起头来大步跨至说话之人面前急急问道:还有吗?可有听到西廖皇帝有何打算? 那人搔搔后脑勺颇似为难的说道:这个?小人没有听清楚。将军我知道将军!另一位颇显白净的将士急忙说道。哦?快说与本将军听!那人正了正神色便细细说了来:据逃来的百姓所说应当是要去攻打锦州了。 姚镇绶听罢略微思索了一会便对石肖说:由于情况紧急本将军带领一万将士日夜兼程先行赶往锦州。石将军带领其余将士尽快赶来就好到时便在锦州西城门会合。 石肖看着正色严肃的姚镇绶知军情紧急便应声答道:是!属下遵命! 看着姚镇绶和众将士远去的背影方才说话的那白净将士无来由的紧张起来。原来刚才本是怕将军怪罪便随口胡诌了一句。自己想着西廖国既然已经攻占了盐州下一个自然便是锦州了。不过西廖国倘若真的准备攻打锦州这些寻常老百姓自是也听不到这些机密的吧。 现在见将军信了他的话已先行离去才心慌意急起来。但又不敢说与石肖听便只能暗暗祈祷他方才所说的真的能变为现实。虽说他也不希望两国兵戎相见但是此时此刻能够保住命仿佛就显得更为重要些了。 第十六章 前尘往事如烟云 烈日炎炎也好皎月高挂也罢姚镇绶带领着一万将士匆匆赶往锦州却从不曾歇息片刻。只因他此时已是心急如焚担忧万分故一路之上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纵马疾驰。将士们见大将军如此凝神冷漠也知事态严重便一个个也不敢谈话嘻笑只管埋头赶路。 三日后正午时分他们便到达了锦州城外。姚镇绶看到城门前静寂异常疑云便生。为了谨防城内有埋伏便立于马前吩咐李吉道:李校尉你带领十人换过便装乔装为百姓由东直门潜伏进城查看城内之局势。切忌无论发生何事莫要多逗留。 李吉走上前来跨出一步拱手道:末将遵命!定会谨记将军之嘱言!话落便带领十人匆匆换过衣裳朝锦州城东直门而去。 过了半响时间天色已然渐晚夕阳也已隐在了青山之后再见不得半点容颜。唯有那绚烂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凄美绝伦。隐在草内的姚镇绶看向东直门的眸子里布满了担忧。忽听得吆喝声自城门方向传来:真是的就算再见不得人也不必这么晚出城下葬吧!幸亏大人不在。下回若要在这么着仔细你们的脑袋!话落便听得另一个绵细些的声音传了来:是!是!是!多谢大爷高抬贵手!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今儿也确实是没有法子。去去去开了门了还不快走本大爷可没时间听你啰嗦。那门子巅了巅手中的银子极为不耐烦的说道。是!是那绵细的声音点头答应了几句便听得杂乱不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草丛中的姚镇绶自是听得出那是李吉的声音。悄悄抬头一看见他们抬着一口棺材朝相反的方向离去。他便开始小心的挪着身子退后了几里到得极为隐蔽的地方等待着他们转回来。 果然不多时间就见十人从后方急急而来。待走到近前李吉领头一跪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奉命前去城内查看虚实。发现城内大街之上竟无一人家家关门闭户敲也不开只说家人得了天花。敲了几家门俱是此等说法。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姚镇绶见他正眉头紧锁静待下文便接着说道:我等感到奇怪便又前行查看。走至西直门时发现城门之上满是斑斑血迹而街道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想必定是有了场厮杀所以便速速回来报与将军。只是还有一事更感惊奇不解。 姚镇绶看了看李吉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双目嗖得一亮急切问道:什么事?李吉细细的说出心中之感:我等敲开一家店铺买得一口棺材以掩人耳目。从东直门到西直门竟未曾见有任何一个西廖蛮子。西直门更是无一人驻守而这东直门也就只有四五个小门子看守着。 这就奇了。西廖国如若已经占领了锦州城却为何不派兵卒镇守呢?姚镇绶苦苦思索起来。 李吉看着姚镇绶陷入思索的神情不由得轻声说道:将军会不会是西廖蛮子故意设下的陷阱只能我们来钻呢?姚镇绶点头赞同的说道:确有这个可能。说着便站了起来翻身骑上马去接着吩咐道:不管西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会子我们先绕过东直门去西直门外看个究竟也许就会了然了。是!将军!众将士领命后一齐上马绕了大半个锦州城到达了西直门外。 真是不假还未近到西直门跟前便远远的看见一个被悬挂的头颅在城门上方静立不动。姚镇绶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不由得便产生了最坏的想法。切肤之痛遂也传遍了身体里的每个角落颤抖不已。疑惑痛苦不安急切各种情绪交织着扰乱了他的心他的肺。急张拘诸的奔至头颅面前待看清那头颅后双眸之中又射出了惊奇且伴着哀痛。怎么是他?真是他么? 意气风发少年时的往事便如潮水般涌进了脑海。那时的他们便已是好友惺惺相惜。一个是粗犷武夫一个是才子少年以及两位翩翩佳人。幼时的他们便是最好的玩伴留下了最深的记忆。自己得与佳人厮守半生而他却是舍弃了生生欢颜只能求她一世安好。而如今他竟这么去了么? 正老泪纵横沉浸在痛苦绵长的回忆之中的姚镇绶忽听到一个深沉又夹带些清亮的声音自城门上方响起:姚将军可真让朕好等! 第十七章 尽是只为倾城颜 姚镇绶缓缓抬起头便看到了立于城门上方的廖静宣。依旧是一身白衣镶嵌金边腰系一明黄绸带与衣袖之金边相映成趣。绸带中间亦嵌有一颗硕大的珍珠明丽异常。一双狡黠算计却又晶如锆石般的黑眸巧妙的掩藏在了春风般的笑容里使人不防备间便生出阵阵暖意。 这便是西廖国年纪轻轻的帝王——廖静宣吧姚镇绶在心里暗自揣度着。能把算计谋略掩藏如此之深此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相比之下太子殿下就像是暗夜明亮的圆月温润如玉暖人心脾。而眼前之人就像那白日高照的烈阳给予人温暖的同时却会射伤了别人。想到此随即一拱手微有怒气的扬声说道:如若早知道廖皇在此久候本将军自当会尽快赶来的。 听得他如此一说廖静宣却依旧是淡然处之轻扯唇角微微笑意便显露出来颇不以为意的说:姚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想必姚将军也应知晓战场之上只会一决高下昭示成败并无儒雅礼仪之遵。 姚镇绶亦无他话可说只能轻声叹气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无奈微微启唇接口说道:廖皇所言极是!且廖皇思虑周全自不是我等可比拟的。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如今何在?可否容老臣与殿下见上一见。 廖静宣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锆石般的瞳仁中射出的尽是光芒。然后轻泯唇角语气凉凉的说道:难道送信之人没有告诉将军?还是本就没有人为将军送信? 姚镇绶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是强烈起来急忙问道:廖皇此话是何意? 没有别意只是想告诉姚将军贵国太子为保东舒安宁已于三日前先去了。朕以为将军早已知晓呢。廖静宣依旧不紧不慢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 姚镇绶却是已经没有办法再强装镇定风尘仆仆的脸上现出了惊慌、痛苦一个不留神竟歪下马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殿下殿下真没了么?本站在身后的李吉慌忙走上前来扶住了欲倒地的他对着廖静宣大声喝道:你这个西廖蛮子侵我土地又杀我太子我等和你拼了。话刚落手中长戟也随之掷向廖静宣。而与此同时后面跟随而来的几人也纷纷冲上前来。 廖静宣却只是淡淡一笑未动丝毫飞向他的长戟由随在他身边的素焰接了下来。顷刻之间冲向前来的东舒将士竟再无一人生还姚镇绶欲开口阻止已然晚矣!随即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尔后抬头看向廖静宣声音瑟瑟传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颤巍巍的说道:本将军无能保卫我东舒国之安危自感惭愧已极。如此廖皇便把本将军也一齐斩于此地吧。本将军已无任何抵抗之力也好趁此便下去陪伴太子与知府大人。 姚将军这是做什么?朕本无杀害将军之意。看了一眼满脸狐疑的姚镇绶廖静宣再次开口说道:而且朕也本不是为这东舒国的江山而来。二十年前东舒国毅然与我西廖断绝往来朕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次而来就是要向东舒讨个说法! 姚镇绶极其不解他意茫然问道:廖皇并不要这东舒江山?那竟要讨何说法? 廖静宣双眸悠长的看向远方脑海之中便又出现了那一袭粉色的身影淡淡说道:自入东舒以来街头巷尾之中便时时听到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贵国之二公主。想那二公主定是不可多得之人故愿以盐锦二州及东舒国的世代安宁换取二公主。同时希望东舒皇帝能给朕一个说法并且恢复两国贸易往来。不知姚将军意下如何? 姚镇绶听后紧紧锁住廖静宸的双眸试图从那双黑瞳中看出虚实但却是徒劳。廖静宣瞳仁中满是实言真意教人不由得不信。只好试探的开口说:我东舒二公主确实堪称那世间第一人。纵使这样却终是不值得廖皇如此来换吧。 廖静宣听得此话哈哈大笑起来张口说道:姚将军当真明白朕是何样之人吗?倘若朕真的是只要美人而不要江山的君王也应是在情理之中吧!压住笑意又接着说道:还望姚将军将朕的意思回禀贵国皇帝。朕自是希望两国可以像二十年前那样互通有无互补不足。朕就在这锦州城内等候贵国皇帝的消息。 说到这里轻巧着一低头笑意散开弥漫了整张俊颜。接着说道:不怕将军笑话朕已做好了迎娶贵国二公主的一切准备。只待良辰吉日了。 姚镇绶自是明白廖静宣这是在告诉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刻的他亦是知道占领东舒对于廖静宣来说也是指日可待。脑海中便随之浮现出那个清冷淡然的粉色身影。没有圣意娇宠的她是如此冷漠淡然又是如此孤傲难鸣。那样凄凄的背影后却有着无人可及的玲珑心窍。真得便要牺牲这样一个女子吗?甚至因她太过耀眼的容颜他从未仔细瞧过她 第十八章 自在运筹帷幄中 又是一声轻叹遂抬起头静静看着廖静宣的容颜。不由想到也许也许眼前这个气宇轩昂谋略过人霸气十足的帝王真的能够保护好她给她以极尽的恩宠吧。毕竟毕竟他是如此在乎愿拿江山来换。 姚将军这么盯着朕看是何意?难道还信不过朕不成?廖静宣无奈的开口说道。真是被姚镇绶那认真的眼神盯的不自在极了就像待宰的羔羊般被屠户来回审视着。 姚镇绶听得廖静宣不快的话语自城门之上落了下来微微整理下纷乱的思绪斟酌的开口答道:老臣自是相信廖皇所言。只是不知老臣回京请示皇命这段期间廖皇有何打算? 这个请姚将军尽管放心。对于此次的商和朕已拿出十足的诚意自然不会做出有碍于两国谈和之事。廖静宣依旧淡淡的语气传来神情亦是没有太多变化。 有了廖皇这句话老臣就可放心回京了。只是——廖皇可否念在知府大人忠君为国的份上亦看在老臣的微薄颜面之上让大人他走的安静些。姚镇绶看着吊于城门上方的那颗头颅心中就如打翻了五味瓶横竖不是滋味眼眶中也已是泪水盈盈。 廖静宣也是恍然一愣他竟差点忘记这样一个固执、倔强之人了。于是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戚戚然然的声音便传了来:朕也是念其如此忠贞护主故有心饶他一命。岂料他竟是如此冥顽不灵硬是夺过长剑自刎而去。话落便命人把城门之上的首级放了下来并着他的尸体一起埋入了城门正前方五里处。允他可永远守护着这锦州城。 他既愿离去自是有他的苦衷吧。姚镇绶对此不愿多说。外人又岂会明白他这一生都极力想守护的天下间只此那一人 那还是意气风发少年时的往事他们是如此惺惺相惜。一个是粗犷武夫一个是儒雅才子还有两位翩翩佳人。幼时的他们便一起玩耍长大留下不能泯灭的记忆。以为这样便可相伴一生谁知世事却是如此弄人。我得与佳人相依半生却依然蹉跎连连。而他呢一纸诏书劳燕分飞。纵使这样却也只想一世独守那一方净土。如今却亲见殿下已去真就再也没有勇气去看那泪颜 思绪忽然停下泪水早已夺出眼眶。再抬眼看时便见西廖将士已于掩埋好的土前立了一方石碑。 遂琢磨着就此回京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把殿下的尸体带回去的想法。毕竟会引起陛下伤心不说且天燥暑热自也撑不到京城还是就此安眠吧 廖静宣看着姚镇绶颓然离去的背影勾起唇角笑意盈盈。身旁的素焰却早已看的呆了跟随皇上整整十二年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笑颜。仿若盛开了的烟花朵朵绚烂却短暂。 收起笑意的廖静宣随即冷哼出声眸子中也布满阴谋得逞的傲气、狠戾。转身走回城内边走边说:舒子溶肯定想不到朕竟然会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这么快就结束这场战乱。哼!朕——可不想只为他人做嫁衣。 素焰听到此话不由抬起头看了看廖静宣的背影敬佩之感更甚。点头附和道:皇上说的是!小的看那舒子溶也不过尔尔怎可与皇上相提并论呢。 廖静宣的笑意更甚了而此时再大的笑容里面也只是阴谋算计之意再无其他。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满面怜惜仿佛从不曾出现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廖静宣猛然停住了身形开口吩咐道:素焰马上去请年将军朕有要事吩咐。另外备好马车今夜子时便出发赶回帝都!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弄得素焰摸不着头脑便疑惑问道:皇上!皇上不准备在此等候姚镇绶的消息了吗? 廖静宣淡淡一笑颇为自信的说: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朕只管回去准备便是了。素焰一听躬去一拜嬉笑着说道:皇上圣明!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一溜烟便不见了。 第十九章 温言在耳犹记心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的细雨绵绵长长下了一整天也不见停歇。这样不知间歇密密绕绕的雨在炎炎夏日是不多见的。仿佛竟是在慨叹战场之上为保卫家园牺牲的将士们。可谁又知原来一场生死搏杀保家护国竟是为满足某些人心内最自私的意愿。 此时冒雨行了一天路程的姚镇绶亦自歇了下来。他没有转回原路去与石肖会合。而是自锦州西直门外直奔青城而来。到得这青城已是黄昏时分且又是连雨阴天遂在这知府衙内住了下来。并派遣驿差以八百里加急告知石肖令他带领大军转道而来青城待命。 虽已是疲乏至极躺在暗夜中的姚镇绶却仍是无法入眠。听着窗外的丝雨声声不由便思索着该以怎样的语气告知皇上殿下之事。而娘娘唉!重重的深叹之声萦绕梁间久久不绝。 东舒皇宫。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刚由母妃宫中出来这样美丽的景色便尽收在了眼底。缠缠绕绕下了四天的雨终是在今日凌晨停了下来。想到此我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清新已极。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二公主竟还是如此雅兴。依旧陶醉在美景鲜气中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回了魂魄。听到这种特有的纤细嗓音我便知道是属于舒子溶的。缓缓睁开眼不出所料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睡莲池旁的舒子溶。仍是一身紫色锦服自小便是如此竟是从不曾变过。 溶哥哥见笑了。衣殇只是刚好由母妃宫中出来经过此地见此景色稍微驻足而已。何来雅兴可谈呢?我神色自若的看着他朝我走来巧笑嫣然的说。仍旧是儿时对他的称呼从未变过也不想改变。即使——他已经不再如儿时那般唤我衣儿。 舒子溶听我如此一说便也轻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容自舒衣娇死后在我面前便从未蔓延到过眼底。轻笑过后漆黑的瞳仁便玩味的盯着我的双眸粲然开口道:雅兴又有何不可呢?况且二公主才情俱佳貌胜西子多少英雄甘愿为之折腰!真是羡煞人也! 听他字字珠玑我竟有些不适。先前的他见到我都会漠然视之。更少像今天这样与我说话玩笑的。我自是摸不清他的意思遂也只凭他说去不再搭理。他见我只顾左看右看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也不生气。只是轻哼一声好整以暇的再次开口说道:看来二公主不愿与本王多谈难道二公主也不担心皇兄的安危吗? 淳哥哥他怎么了?听他如此一说我便无来由的紧张起来。随即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看来二公主真是关心太子殿下多一些。只是皇兄远在锦州本王却在京城又怎会知道呢?舒子溶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邪魅的笑竟扩散至整个容颜。 看他那隐隐笑意总是觉得事有蹊跷深知他不愿说的谁也勉强不了。便想着招来姚碧笯让她去打听打听。思及此便微一欠身恢复先前的清淡漠然说道:既是如此那衣殇便先行回宫歇着了。想必溶哥哥定有他事要忙的。说着便转身离去。 等等!舒子溶急切的唤住欲离去的我。一勾唇角浅笑着眯起眼睛越过我看向远处那一池盛开的睡莲。纤细的声音飘渺传来:如若你真的想知道我现在便可告诉你。 第二十章 最不舍轻浅一笑 话落后他便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那池睡莲不再说什么。约有半盏茶功夫后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便准备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便听到他细细的声音破空传来:舒子淳——已经死了!死在锦州城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的?不可能。惊讶。疑惑。我喃喃自语话不成句。不敢相信他真的就死了。竟不自觉的慌张退后了两步。舒子溶却是一脸平静的收回目光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冷笑一声启唇说道:怎么不可能?战场之上谋略武治不如他人自是要送命的。况且他面对的可是西廖国年纪轻轻谋略过人的帝王。 此时我的心已乱成一盘散沙可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茫然无措的双眸中已是泪水连连。但仍是倔强着开口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淳哥哥是如此聪颖灵慧如此仁厚宽和。为何为何他还会败呢?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何?告诉我!我猛的抓住舒子溶的衣袖使劲摇晃起来。只是只是想让他告诉我舒子淳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看到我的不可理喻舒子溶更是气急败坏起来。愤然甩开我的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就醒醒吧!这已是事实舒子淳他真的死了。哼! 本抓着衣袖的手忽然间便空了。我更加茫然害怕起来。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就在此时舒子溶夹带着冷笑的纤细声音犹如蛊惑般传进了我的耳朵:舒子淳是被廖皇亲手斩于锦州城外的。你若真的不甘心大可以替他报仇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于事无补。话音刚落便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踏着青花瓷板恍惚传来。 报仇?!我孤独的站在一树绿荫之下任由微风吹起额角的鬓发。粉色的裙角漫过身体与那片新绿相映成趣。我低下头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张开的手舒子淳温暖的笑颜便印在了脑海之中往事也随之一一展开而来 他抱着我教我唱第一首歌时的情景; 牵起我的手陪我走过了一生中的第一段路;执起我的胳膊教我武学的第一个动作;也是一生中除了宫婢外第一个梳起我长发的人 他说殇儿你唱的真是好听可否再为我唱一段? 他说殇儿不要怕苦不要怕困难勇敢跨出第一步你就会走好以后的每一步。 他说殇儿我相信你是纯真善良的永远不会变。 他说殇儿不要难过父皇他是爱你的。 他说殇儿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做到。 他说殇儿 他清亮的嗓音还响在我的耳畔仿佛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依旧对着我轻浅而笑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我沉浸在幻想里不愿走入这悲苦的现实中。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我却听不见。我多想再见你哪怕最后一面。 未了的眷念在我血液里分裂。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梦在千丝发间我在梦里搁浅。唱你的姓名听你的声音 如此我便恍惚间看到了你的长发流水落花。你的脸颊满城风沙。你的笑颜灿若月华。 狠狠握紧空落的手心终于我终于决定要为他报仇。那段心灵深处最柔软的记忆就让它紧锁在那里吧。那是我报仇的动力是我对他唯一的念想。前世今生匆匆而过的岁月中他是另一个待我极好的人。今生也就只此一人吧我又怎可忘记? 思定之后我便匆匆转过身吩咐喜儿道:速去将军府请来碧笯姑娘。就说本宫有急事要见她让她赶紧着进宫。 喜儿显然被我急速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微微一愣神慌忙欠身答道:是!公主!话落便起身去了。 见她离开的背影我怅然了好一会遂决定回宫去等姚碧笯。 第二十一章 浓仇恰似鸳鸯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此时的我身穿凤冠霞帔头戴银钗金钿缓缓步入政德殿。一路行来耳边不时萦绕着这支曲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大红嫁衣我在心里冷笑连连。难道这是父皇对我的祝福?他也会希望我幸福吗?可是幸福这个词太重了压在我的身上犹如千斤坠。我怎能怎能会幸福呢?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吉祥如意!依着喜儿小心的搀扶我向着并排坐在高位上的父皇、母后行了跪拜大礼。鲜血一般直垂到膝的衣袖铺满尘埃。借此遮挡偷偷望去便看到了那绣有廖字的蔚蓝衣摆。我知道他便是西廖皇帝派来迎亲之人。 起身吧吉时也快要到了还是先上喜撵为好。父皇平静中透着冷漠的声音响起虽说顶着喜帕我看不到父皇的表情。但是通过这样的声音也已猜到他定是如往常的那千百次见我时一样。没有喜怒的脸庞冷漠的眼神轻开的唇角。 父皇今日离去恐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再见母妃一面。我再次盈盈跪下匍匐在地。在这样的时刻我穿着大红喜服即将远嫁别国的时刻我是应该见见她的。亲口感谢她的生养之恩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对她说了。毕竟此次前去于我不是幸福姻缘的开始 皇儿这是说的何话?他日想念了便可回来的。不过上撵之前见见你的母妃也好去请不必了。皇后李娴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父皇截了去。父皇看了一眼极度不解的李娴姬复又看向跪在台阶下的我接着说道:昨日锦妃已告诉朕你出嫁的时刻她不会与你相见了以免徒增伤感。 徒增伤感?哼!是我又怎会忘记她对我也是冷漠的。于父皇并没有多少区别。甚至甚至都不及皇后的恩情。虽然大多数时候皇后是因着舒子淳才会这么待我。舒子淳!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不自觉便又攥成了拳。就算付出生命我也定要为你报仇舒子淳! 儿、臣、告、退!父皇、母后保重!极尽艰难的嘶哑着嗓音说出这句话我随即转身向着殿外的喜撵走去。喜儿慌忙跟上来搀扶着我走下台阶。高高的台阶下宽阔的平地上停放着属于我的喜撵。它将带我踏上另一条陌生的路过一种陌生的生活。今生都将不返 公主请上撵吧。身后的喜儿怯怯的提醒着杵在喜撵旁的我。我莞尔一笑心想定是有好些目光在看着我们吧。比如专属父皇的凌厉目光。这小丫头在我面前虽不至于没上没下但也不会胆怯如斯的。 鼓声震天乐器齐鸣一声高扬的起喜撵便颤巍巍的动了起来。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听跟在撵旁的喜儿压低着声音说道:公主已经过了南稍门马上就该换乘喜车了。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觉喜撵轻晃了晃停了下来。又听得撵外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还请公主下撵换乘喜车也好方便赶路。 听得如此说我便猜到是刚才所见之人。遂轻唤道:喜儿——在!本就站在撵旁的喜儿急忙应道。扶本宫下撵!是公主!见她答应如此之快我更是喜欢的紧。现在陪在撵旁的西廖国的将士自是最多。虽然我在东舒是不受宠的况且又是败国和亲的公主。可我也要极力端好架子不能叫这些下人看轻了。也便到得西廖有一席之地可站。 第二十二章 万种离情逐水流 在喜儿的搀扶下我登上了宽大的喜车。随后便把顶在头上的喜帕取了下来。愣愣的打量着这个相当豪华的喜车真不愧是皇家风范。没想到我的出嫁也可以如此风光。这样想着便冷笑出声。 公主喜儿紧张的掀开帘子左右看了看才又坐回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公主这以后可不比在宫里了公主要小心才是。况且况且殿下也不能再保护公主了。说着竟呜咽起来。 让她这么一闹我也难过的紧。只是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滚落下来。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要坚强不能随便流泪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的软弱。喜儿说的对以后再不比宫里了要时刻小心谨慎些才是。 又过了一些时间喜儿呜咽的声音渐渐弱了喜车里便也安静下来。外面喧嚣的热闹竟也听不分明了只听得车轮压在马道上的声音。这么冷清应该是已经出城了吧。心里刚这么想着便听到了细弱的琵琶声自远处传来随后这声音竟是越来越近。师父?师父来了!心里一急我猛然趴到窗口扯起窗帘就看到远远的天际尽头一身青衣的师父坐在岩石之上怀抱琵琶。身侧站着绿裙飘扬的姚碧笯。 看着那个衣裙翩飞站在风中的姚碧笯我的眼泪早已决堤而下。在璇殇宫的那个晚上她所说过的话仍然句句萦绕在我的耳旁。我才知她所心心念念的人甘愿为之下厨房的人竟然竟然就是我的淳哥哥。还记得她的坚持非要跟我同去。可我又怎能让她冒险呢? 只是师父会来却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放下窗帘重新坐回喜车里。静静的就那么静静的感受着师父送给我的曲子。我知道师父也是希望我幸福的。他惯常悲戚的琵琶声里今天竟是喜气连连。依然是那支《桃夭》的曲调听着师父一遍一遍的弹奏着仿佛我便就真的能够幸福。可是他又怎知这场和亲背后的阴谋怎知我内心的悲苦我不得不为的无奈。 本已越来越小的曲音却又在眨眼间切切的传了进来。师父?师父跟来了么?欲掀起窗帘的手还杵在那发抖时车队便停了下来。随后我便听到车外自队伍前方响起了马蹄声。那个清越的声音也随着响起:不知二位忽至远处而来有何见教? 王爷不必多心我与家师只是专程来送送小师妹。姚碧笯依然有些哀凄的声音响起师父却只是极轻的答应了一声便不在言语。 姑娘此话又怎讲呢?想必姑娘是认错了这里没有姑娘的小师妹只有东舒国的二公主。清越的声音夹带着丝丝冷漠像股凛冽的风直刺进我的心脏。没曾想他竟是如此聪慧之人。 过了好一会才恍惚听到师父说:这位小爷说的对。碧笯想是我们真的弄错了。没曾想我们却阴差阳错的送了公主一程那就请公主一路走好。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便听得师父的琵琶声已渐行渐远。一会儿的功夫竟再也听不到丝毫了。 那就请公主走好。今天得以相送自是缘分。愿公主莫要忘记今日相送之人。姚碧笯有些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不复先前那般凄楚了。坐在喜车里的我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尽力装作平静的说道:本宫自是不会忘记的先行谢过二位了。若他日有缘可以相见本宫定会好好感谢姑娘。稍微停顿了下我便又接着说道:王爷本宫觉得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赶紧赶路为好。 随后我便听到马蹄声渐渐朝前走了我不知道姚碧笯走了没有多么想掀开窗帘再看她一眼。可是更怕看到她那双凄楚的眼睛我会不由得选择带她走。 公主不要在难过了姚小姐她已经走了。我抬起头看到喜儿正掀起帘子向外张望。便答应了一声让她放下了帘子。车队也有条不紊的走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圣驾亲迎入尚溪 人的悲欢离合月的阴晴圆缺是时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圆了天下人的梦。可曾想圆了天下人梦的不只是时间恐怕还有我。水流回环恍然间月余的时间已在颠簸的行程中度过了。偶尔探头便稍感凉风微微袭来。远远的看到了湛蓝的高空中已有部分燕儿不抵寒冷结队南去了。 进入西廖国的境内已有七天再有三天时间便要到达西廖京城——尚溪城了。这段时间我极少踏出喜车。只因未进得宫前我不想落人话柄。 这日暖暖的阳光照进喜车不由得便感觉懒洋洋的竟昏昏欲睡起来。忽然听到车队的前方一片参拜的声音响起:臣等参见宸王爷王爷一路辛苦了。难道是廖皇派大臣来接车队进城的?刚这么想着便听得那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臣参加皇上!皇上吉祥!随后便是全体将士的声音一齐响起: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我便模糊的看到随在喜车旁的将士纷纷跪了下去。 平身——一个有些沉厚却又透着清亮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是廖皇吧?那个杀害淳哥哥的人?他这是做什么?亲自到城门外来迎接我么?他这么做是为了表示对东舒的尊重?对这场谈和的诚意?还是觉得有愧于我的淳哥哥?哼!真是笑话!他又怎会有愧疚呢?我暗暗笑着自己的痴傻。如果会感觉有愧当初就不会那么做了。 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我竟没有听到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喜车继续往前走着应该是要进城了吧。 公主!公主!快来看这街市上好多人!而且这里的房子也好奇特和咱们那里不一样的很。喜儿探头向外望着语气中满是惊讶喜悦。我随着她稍有些激动的声音向外望去确实看到了街市旁一排排建筑迥异的房子。我也奇怪起来这里颇有些二十一世纪欧式建筑的风格。与东舒自是不同的东舒的建筑中透着典雅、秀气而这里却透着股股豪迈的气概真是区别大的紧。只是这里的人民却不是蓝眼睛黄头发的而是与我们一样黑发黑眸。我又一次感叹起这个异时空的奇妙。 正当我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里特有的景象时却见一骑马行了过来遮住了我和喜儿的视线。你这个奴才竟敢喜儿气势汹汹的话语戛然而止。我自感奇怪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嘴巴张成欧型的了直愣愣看着挡在我们前面的黑影结结巴巴的说着:宸王王爷! 宸王爷?我猛然转身看过去便见到了一身湛蓝锦衣的廖静宸跨坐在马上。亮如星辰的黑眸正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神色间满是不敢自信。我也怔住了行了月余的时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容颜。没想到他竟是上次虞膳堂见到的那个男子有着和前世守护我的他一样容貌的男子。可是为什么他要有疑惑呢?难道他还记得在虞膳堂相见时的情景?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竟然慌乱起来。可知那个虞膳堂是在东舒京城。他身为一国王爷已到了我国京城父皇以及文武百官竟然都不知情。怪不得怪不得东舒会败败的如此凄惨。想到此我的心里也渐渐凉了起来。 公主?宸王爷?你们这是?喜儿惊疑的声音瞬间拉回了我们的思绪。我心虚的微低下头来怕他看出我的心思。而他亦是掩饰的轻咳了几声催马紧走了几步开口说道:街市上人口繁杂皇上不放心公主所以让本王来看看。还请公主把车帘放下来。当然这也是为公主安危着想。听他如此一说我便转头看了看外面。果真街上的百姓都在看着我们指手画脚连带着窃窃私语。 是本宫不对没有注意这些。多谢王爷的提醒。我轻声说着便把帘子放了下来。倚在喜车里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了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喜儿听得我叹气便往我身边靠了过来。半跪在车毯上面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公主刚才咱们就不应该退让。本是他们不对没有把国家治理好百姓们才会这个样子的。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咱们不懂规矩了。若是在我国谁敢这样?说着说着便抽抽搭搭的轻声哭起来。 本宫那么做自是有本宫的道理。我们今天的退让也许会换来以后无尽的得到那也说不定呀。我轻笑起来竟有些阴谋得逞的快意。何时?是在何时我变得如此冷漠如此工于心计了?哎!再看向喜儿发现她竟还在哭泣便取笑起她来:我眼里的喜儿可一直是刁蛮霸道的很呀。经常看到你欺负别的小丫头几时见你哭过?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老是不住的掉眼泪竟也不知羞了。 公主不必取笑奴婢奴婢只是心里难过罢了。虽说奴婢的家人都不在了可是毕竟奴婢一直生活在东舒国现在现在竟是连''家’也没有了。说着竟止不住大哭起来。刚才还满心自责的我恍然间便荡然无存。又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应该狠下心来的毕竟我还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朱红宫墙遇静莲 入秋以来,空气中竟有了些萧瑟的味道。许是地域不同,西廖的秋天比之东舒来的早很多。 今日虽也是晴空万里,但倘若出的门去,还是要加件单衣的。入得皇宫已有两日了,廖静宣承诺,会给我一个特殊的婚礼。甚至颇为坚定的告诉我,要立我为后。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但经过这两天的了解,我知道这并不简单。虽然我不明白,为何登基已有两年了,廖静宣还没有皇后。但是我知道,他想立我为后,却是不可能的。一个败国公主,又怎能为后,怎能服众? “吆!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咱们才貌俱佳的二公主啊!”一个尖细的声音自御花园那头传了过来,讽刺意味颇浓。我自是感到奇怪不解。两天之中,我并未踏出过临时安排给我的行殿,应是极少有人识得我的,而她们……? 这么想着,便见略施薄粉,眉清目秀,一身耀紫色宫装的女子淡淡浅笑着走来。身旁伴着的女子,亦是一身宫装。鹅黄的衣衫,衬得肌肤如雪样白皙。嘴角翘起,面露鄙夷。身后跟随着浅橘宫装的婢女,整齐划一,分毫不错。 “莲妹妹莫要无礼!公主可算是远客,更是贵客。你竟也不怕公主笑话了。”耀紫色宫装的女子,依旧是浅笑嫣然,柔和温雅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曾想另一人接话如此之快。尖细的声音又一次破空传来,鄙夷的神色更甚,冷然开口:“哼!芙姐姐,你也太高看她了。她是公主又怎样,一个败国的公主而已。皇上愿接受此次和亲,已是对他们最高的圣宠。哼,可有些人竟是不知足,还妄想母仪天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尊荣。” 听得她如此说,我也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有句俗语说的好,会叫的狗是伤不到人的。况且,初来西廖,对她们亦是不曾了解。可是,身后的喜儿却已是按耐不住,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公主德才兼备,自小便是声名远播,又怎会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吆!主子说话的时候,哪有奴才插嘴的份。恐是公主平日里,太过宠着这些奴才了。公主可知,奴才就是奴才,你越是这么宠着,她越是会无法无天的。瞧瞧,现在这眼里就已经装不下主子了。今个儿正好碰上,那我就代公主好好教训这奴才,也好使她懂些规矩。”说着,便微微扭头看向身后,暗示着身边的婢女,说道:“幺儿,去好好教训这丫头,让她明白西廖国的规矩。”尖细的声音,夹带着冷笑。此时听来,更是厌恶已极。“是,婕妤!” 话音刚落,那叫做幺儿的婢女,便挽起衣袖,欲上前来。我亦是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为好。在东舒,可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无奈,只得急急欠身下去,开口说道:“喜儿初来自是不懂规矩,本宫回去定会好好教训她,还望两位娘娘饶她一回。” “莲妹妹,小丫头初来,不明白规矩也是常有的。看在姐姐面上,饶她一回吧。”还是那样一脸暖暖的笑意,柔雅的声音也如最初,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 “芙姐姐?”鹅黄衣衫的女子,心有不甘的开口说道。可在见到那一脸笑意之后,竟再不出一声。来回扫过我们几眼后,无奈的冷笑说道:“哼,有芙姐姐求情,到是便宜你了。可记准了,如若下次在犯到我手里,定不会轻饶的!”说着竟一甩衣袖,愤愤离去了。 见此,我便主动示好,上前一步,微一欠身说道:“多谢娘娘!喜儿,还不快过来,谢谢娘娘的相救。”喜儿还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止住了。不情不愿的上前来,刚想跪下,却被浅笑的女子拉住了,柔和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本宫呀,都为公主有如此忠仆,而心生嫉妒了呢。”说着,便轻笑起来,真如风铃般清脆,入得耳来,撩撩生辉。 第二十五章 静待廖皇自安排 沐浴在夕阳下的西廖,云云点点,竟似画家未勾勒出线条的国画般。天空依然是那么的高远,那么湛蓝。记得前世,心中也一直想去西藏,对西藏是那样的向往。想去看看那里高且蓝的天,去感受在高空下纵情高歌的感觉,可是一直以为这只是奢谈。以为这些美丽的景象,也只有在电视中才会看到。没曾想,这一世,却阴差阳错的看到了这种美景,哪天蔚蓝的竟感觉有些不真实似的。 再看一眼,这圆顶冒尖的建筑物,仿佛自己此刻身在巴黎美丽的凡尔赛宫。不过,这异族风情的建筑,配上我这身罗裙,却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许是因为这里的建筑,大体看来虽像极了以前西方国家的建筑风格,但细细看来,却是有一定区别的。不由得再次感叹起这异时空的奇妙。 “参见皇上,皇上吉祥!”坐在四角高吊,暗黄黑边的方桌旁,一身粉色衣裙的我,听到奴仆们的参拜,并不起身去迎,而是装作未听到这声音般,依然面朝窗外,静静看着外面的湛蓝高空,感受诗人笔下云卷云舒的奇景。 廖静宣却并不怪罪我的无礼,只是走到桌前,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竟和我一样抬头欣赏起了那变幻莫测的云。过了好一会,似是琢磨了好久,他终是开口说道:“今天……你今天见到静妃了?"听到问话,我依然神色未变的直视万里高空,却在心里暗自揣测,今日所见的女子哪个会是这皇帝口中的静妃。 见我不作回答,廖静宣踌躇一会,略带歉意的淡然开口说道:“莲儿是朕的表妹,自小便是六皇叔的掌上明珠,自是被娇宠惯了,跋扈些也是有的,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才是。” 说完,他便直直的看着我,仿佛真的怕我生气走掉似的。我无奈收起远眺的眸光,转头看向他。这么近距离看到他,还真是头一回。一下子便被那双晶亮的眼睛吸引住了,那双眼睛里暗藏着主人的野心,却是被极好隐藏起来,不易察觉。但是此刻,这双晶亮的眸子里,却多了份不该出现的忧虑…… 收回探寻的目光,我轻叹了口气,轻声却坚定的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秉承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还之!)” 廖静宣听到这句话,却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皇帝,竟可以听下臣如此说话吗?他顿了一下,仰起头,淡淡的表情,凉凉的声音,他说:“静芙也是我的表妹,虽说是姑母的女儿,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是不错。她没有莲儿的娇纵,明白事理。我看你们倒是很相像。” 听了他的话,我才明白。原来莲婕妤口中的芙姐姐,就是这静妃啊。确实很是识大体,应该也不是简单的女子吧。我这样猜想着,却听得廖静宣又开口说道:“做朕的皇后吧!”似是在和我商量一件日常琐事,似是我做与不做都可以自主的。想着,便不由冷笑出声:“皇上,不是本宫不想做皇后,难道皇上认为这件事情,本宫可以做决定的吗?” 廖静宣听到我略带讥讽的话语,竟是现出着急的神色,抢先一步开口说:“不要这样对朕说话,行吗?相信朕,朕不会让你失望的!”激动的脸上现出了微红的颜色,尴尬于自己的失态, 话一说完,竟大步走了出去。 奴仆们恭送圣驾的声音,我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一遍遍在回想他刚才所说的话,感到纳闷不已。那祈求的语气,是不应该由他用在我身上的啊。我只是,只是一个来和亲的 公主,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对于他莫名的祈求,甚至是宽容,我烦恼,疑惑,却不得要领。 第二十六章 明理女子识大体 又是几日过去了,天也渐渐的凉了起来。我心里却已不如最初那般平静无波了。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我的心里早已焦急万分。说实话,我确是想做皇后的,来自几千年后的自己,更懂得权利的重要性。只有手中有权,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才能替淳哥哥报仇。当然,虽说不做皇后,也可伺机动手。不过那样,给予西廖的打击就太小了吧。同时我也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为着喜儿,也为着远在东舒的姚碧笯。 “公主!”喜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转头看向满脸着急之色的她,不明所以。只见她拽住袖口,擦了擦自己微冒汗的额头,焦急且担忧的说:“公主,前几天在御花园碰到的那两个女人又来了。看这架势,肯定是来找碴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听了她的话,我反而镇定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两位娘娘,记住,不是两个女人!”喜儿一听我这么说,又看我如此神态,“扑通”一声便已跪下来,惊慌开口说道:“喜儿知错了,是喜儿太过愚钝,请公主责罚。” 我随即换过一副淡漠的神情,轻声说道:“请两位娘娘进来便是。”“是。”喜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人还未见,便听得一道刺耳的声音自院外传了进来:“吆——,芙姐姐,看来人家公主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那眼睛定是长到天上去了吧。”依旧坐在屋内的我,听得此话,颇感无奈。接着听到另一道轻柔的声音嗔道:“莲妹妹,莫要无礼!” 看这情形,我不出去迎接是不行的了。又是无奈的摇摇头,我站起身,迎了出去。随即换上一副滋长着淡淡笑意的面孔,边迎出去边开口说道:“让两位娘娘久等,真是本宫的不对,还望芙姐姐不要见怪才是!”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相谈之后,我便决定要这么称呼她。一方面对她的感觉挺不错,况且我在此地也没有相熟之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廖皇都看重的人,应该错不了。只不过,是不是同道中人,只有相处下来才可知。 我这么亲昵的叫声,自是引来别人的不满。只见莲婕妤瘪瘪嘴,心有不甘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哼,叫的倒是亲密。”接着一手扯了扯身旁静妃的衣袖,一手指着我,半是娇嗔的说:“芙姐姐,你看她竟也敢这么称呼你,脸皮真是够厚啊。芙姐姐,难道你也愿意接受她这么叫你吗?” 我装作没有听见般,不为所动。仍旧挂着淡然的笑容,静静看着她们,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好。果然,静妃略显尴尬的朝我一笑,轻轻拍了下扯着她袖口的手,暖暖的笑容又满满的挂回了脸上,微微启唇说道:“莲妹妹年纪尚小,不懂事,倒是让公主见笑了。莲妹妹,还不快过来给公主陪个不是?”说着,便转过身向她递了个轻微的眼色。 可显然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并不认为她有什么错,并不认为该给我道歉,也不认为这是个送给她的恰当的台阶。乌溜溜的眼珠流露出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身鹅黄的罗裙再也衬托不出那白里透红的光洁肌肤。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红一阵青,阴晴不变的骇人神色。 慌张退后两步,黑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蠕动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出口。我扭头看过去,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的很。微微低下头,趁她们不备,我便换上一副惊讶却又万分内疚的神色,上前紧走两步,不解问道:“莲婕妤怎么哭了?定是本宫哪里不好,惹到了莲婕妤,莲婕妤莫要怪罪才好。”说着,我便伸出手,去握她的手,以此来显示我的诚意。可她却是避开我伸过去的手,转身跑了出去。身后跟随而来的婢女,也只是犹疑了一下,便匆忙跟了上去。连“奴婢告退”的话都忘了说,许是故意不说的,那也说不定。 第二十七章 若论佳人道静芙 我伸出的手还那么虚晃着,想要抽回的空当,却被一双柔弱无骨的芊芊玉指握住了,竟自手心传来丝丝暖意。抬起眸,便看到了那双溢满浅笑歉意的目光,我的心头猛然一震,内疚便真实的充斥了心房。虽然我本无意真心结交她们,初始也只是想着利用,亦或是敷衍。一直以来,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我从未真正的在意过。我心内在意的,所能看得到的,也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我的淳哥哥,现在所在意的便是为淳哥哥报仇。 可是此刻,看到她那双真挚却满含了歉意的眸子时,我便忽然有些讨厌起了自己。是了,她们本是好姐妹,真正的亲人。今天,却因我起了争执,而我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重生后的自己,已变得好冷漠,比之前世还要冷漠的多。在东舒的那些时候也是如此。哎,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装也必须使自己突显的正常些吧。 于是不待她开口说出歉意的话,我已然带着内疚,悠悠然开了口:“芙姐姐,真是对不起。都是衣殇不好,惹恼了莲婕妤。芙姐姐……”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的轻唤声止住了。只听她柔柔的声音传来:“不关公主的事,公主莫要自责。是莲儿年纪小,爱闹脾气,还望公主不怪罪才是。公主肯唤我一声姐姐,我便已觉得承受不起。” 一席话自眼前的女子口中说出,分外得体,可见其的确不一般。定是想已年纪小为由来压制我,迫使我不去追究这件事。可是,真的就是年纪小吗?我可不觉得那莲婕妤的年纪会比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小。不过,就算不这么说,我也没打算追究这件事。不相干的事,我还懒得费心费脑呢。 想到此,我反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拉着她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衣殇一直都没有怪过莲婕妤,只一味怪自己不好。现在听芙姐姐这么一说,方稍微感觉心安一些,只怕是莲婕妤她心内还是不好受吧。” 我说着,便亲自扶她坐下了。然后绕过桌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低垂了眼帘,不再看她。说实话,对于交际这一行,是我最不擅长的。前世也好,今生在东舒的那些日子也罢,我都极少和别人交往,几乎没有朋友。姚碧笯是个意外,皆因我俩的身份关系,加上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她就像一团火一样,炙烤在我的身旁。而如今,面对这个温柔如水,又识得大体的女子,我真不知该以何种方式相交。 “呵呵,”轻灵似水的浅笑声传来,我抬眸,不解的看住她。只见她双眼柔柔的也在看着我,笑意蕴含了整双眸,开口说道:“公主宽心些就好。莲儿她本是心地善良,并无恶意,只是自小被舅父宠爱惯了,脾气大些到是有的。公主不要往心里去才好。”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便轻笑着点了点头。 又闲话了一阵子,仿似不被察觉的沉默下来。我抬头看看天色,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只余下一抹余晖,仍然散在空中,做最后的停留。 “看看这太阳也已经落山了,我猜累了一天,它定是回家休息了吧。”听她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她竟拥有如孩子般的心性。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再也不这么认为,甚至暗笑自己的单纯,怎么会认为那是孩子般的心性呢。她接着说:“我们也好比那太阳,有个家,有个稳定的居所,累了的时候可以随时休息,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我,依旧是柔柔的笑容溢满整个容颜,满含真挚的开口说道:“我能与公主相识,公主能来到西廖,也是证明咱们确是缘分不浅呐。皇上胸怀天下,是一位明君,而且,皇上他也重情重义,不是那薄情寡性之人,公主自是不必担忧以后的日子。” 这些夸赞那个君王的话语,我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跟着她的话语,神情木然的笑着,轻微的点了点头。在他的妃子眼里,甚至是这个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妃子,他的形象是高大威武的。可在我的眼里,他却是我此生最恨的人,是我的仇人。是杀害淳哥哥的仇人,是给予东舒国耻辱的仇人,是迫使东舒国与其恢复贸易往来的仇人。虽然我不知道,之前东舒为何要关闭与西廖的贸易往来,大笔赚钱的机会都不要。 我静静看着对面的静妃,心里不由自主的便想到,若是她知道,我是来刺杀她所仰慕的那个男人的,她会有何反应,现在就会杀了我吧。哎。。 第二十八章 小小丫鬟怜人疼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的端坐不动,沉默不语。静妃伸过手来轻拍了拍我搁置在桌上的手臂,柔柔的声音又传了来:“公主来到西廖将有半月了吧。听说皇上打算不顾群臣的反对,定要立公主为后,不知公主对此有何想法?” 咦?能有什么想法,我巴不得他立我为后呢。“皇上是何想法,我确是不知,我更是无权干涉皇上的决定。”我掩盖起心中所想,不动声色的说道。话音刚落,她便颇有深意的看着我,似是想看出些什么。我回以坦荡荡的无辜眸色,任她看个明白。许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便开口说道:“皇上自登基两年来,从未有过立后之心。之前,不管大臣如何进谏,太上皇以及六皇舅如何逼迫,皇上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从未有哪怕一丁点的妥协。可如今皇上执意要立公主为后,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话已说的如此明白,我才猛然一惊,原来是想借此套出我的话。可我与廖静宣毕竟是真的从未见过,更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啊。套话恐是多此一举了吧。我茫然的再次看向她,眼光坦诚,述说最真实的那个可能性,我说:“我东舒虽然此次败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泱泱大国,比之西廖相差无几,比之那南薛更是好上千百倍。许是皇上觉得立我为后,才是给予我东舒最大的谈和诚意吧。”怕她仍有所猜疑,牵扯不放。我便装作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原来廖静宣竟有这么长远的眼光。”边说着还边发出“啧,啧,”称赞之声。 静妃许是信了我的话,也许是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也跟着夸赞了廖静宣几句,竟也没有追究我直呼她那伟大的皇帝大人的名讳,说了几句后,告辞离去。“恭送静妃娘娘!”丫鬟们的送客声随之齐齐传来。 静妃前脚刚走,喜儿便快步窜了进来。“公主……,”一定是以为我还在生气呢,叫了声“公主”,便站在原地等着挨训了。我轻轻挥了下手,说道:“本宫也是为你好,免得今后闯了祸,平白挨板子。还不是自己受罪么?再说了,刚才之事,本宫早已不记得了。”欣喜之色立即便爬上了这小丫头的眉眼,“扑通”跪下身去,满含喜悦的说道:“多谢公主!喜儿就知道公主带喜儿是最好不过了,喜儿一定会牢记公主的教训。”我看着她明媚的笑颜,竟仿似突然之间便换了个人似的。 叫她起身后,我思索了一会,对她说道:“现在我们来了也有段时日了,你和那些下人们相处如何?我们需要培养几个亲信才好,免得处处被别人盯视,坏了自己的大事。”喜儿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对我说道:“公主,奴婢觉得现在培养还不是时候。听他们的意思,只是被暂时叫来伺候公主,等公主被册封后,这些人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宫里去的,到时可能会派遣专门的下人去伺候。” 这确实不怎么好办。若是等到册封后,要寻找机灵的下人来培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到那个时候,这些下人里面,可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安插的眼线了。这个不能不防。哎,想了想,我又对喜儿说道:“现在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你就开始着手培养。我想到时候,若是我亲自开口要人,就不信廖静宣会小气的连个下人也不给我。”喜儿还是有些踌躇,担忧的说:“可是公主,现在这些人太杂乱了,哪个宫里的都有。我们也不了解,万一出现点岔子,那可怎么办才好?” “你说的也对。你现在对他们了解多少?”我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喜儿想了想,回道:“了解的也不多,只是简单的知道他们之前是在哪个宫里的。”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这就够了,晚饭后,你再详细问下他们在之前的宫里都是做什么的。记住,我们要在之前的宫里,做粗活的下人。他们不经常接触自己的主子,没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凡是机灵的人,都会想着出人头地的。之前不行,那么现在我们给的,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们会珍惜的。”喜儿听了我的话,顿时笑了起来,高兴的说:“公主说的对,公主想的就是全面。喜儿真是佩服的很呐,待会奴婢就去找他们聊聊。”我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喜欢看到喜儿这个样子,活泼可爱,单纯美丽。“行了,你先下去准备着吧。”“是,喜儿告退。”说着,便退了出去。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身边的这些下人,虽然也有为了打探消息安插进来的眼线,可是毕竟我最终会是什么身份,一点也不确定。况且朝堂上的阻碍声,一声高过一声。他们自会觉得我为后无望吧。安插进来的,也只不过是些不被重用的人。若是册封后,再安插进来的眼线,估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吧。 -------------------------------------------------------------------------------- 大家好,~!!!!!真是很对不起。这本小说呢,本是去年九月份开的吭,可是后来有段时间,因为自己的一些事情,所以便停了下来。直到现在才刚开始写,真是不好意思,还望大家能原谅偶啊 !!偶也很无奈的说。~~~~ 今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喽,更新的速度可能会慢些,但再不会有停止的时候了,望大家多多支持,大家的支持,才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会给我极大信心的说、 还有文中女猪呢,是比较冷漠 ,什么都有点不为所动的人 。。。当然有些时候会有点改观的。 还望大家对文章提些恰当的意见。偶会慎重考虑的说。一定会。请多多支持啊。 第二十九章 赐号淑静名绾嫆 几天以来,我一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辽阔的那一片蔚蓝。那高远而深沉的天空,仿佛可以洗去凡尘俗世的所有牵绊,洗去我铺满污垢的,被尘封了许久的心灵。仿佛这样我便觉得自己依然如生命的最初那般,澄澈清明。可是,我自己却清楚的知道,那已是不可能,已然回不去了。其实,这样不眨眼的凝视也是在等待,为了消磨去多余时间的等待。等待那个我憎恨,却又有些猜不透的君王,想着他最终能够给予我的会是什么? 依然陷入沉思的我,忽然被远处而来的一群人,吸引住了视线。确切的说,那是一群太监,衣着统一。俱是穿着深蓝色宫服,头戴黑面红沿的扣帽,微低着头,身子前倾,迈着细碎的步子,向这个方向走来。唯一不同的便是领头的太监,他一身暗红色宫服,相同的黑红扣帽,相同的步伐,微躬的身子,只是带着扣帽的头却不是如别人一般那么低垂着,而是平视前方,面上亦是无波无澜。右手拿着拂尘,斜竖于左面手臂之上。 这个领头太监,我是认得的。这几天中,仅来过两次的廖静宣,跟随身旁的除了那个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冷的近侍外,便是这个太监了。好像叫什么覃公公的。 我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心想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该是我鼓起勇气迎接的时候了吧。果不其然,我的念头刚闪过脑海,便见那领头的太监,边走边把手中的拂尘一挥,夹于腋窝之下。随之,右手探进左袖中,稳稳拿出了一道明黄的卷轴,隐约可见其上的龙形图案。那便是圣旨了吧。想到此,我却似压抑不住马上穿堂而出的砰然心跳,险些激动出声,许是这些日子憋的太久,又老是不得要领的陷入黑暗猜测的原因吧。 忍受着心内的剧烈抖动,我默默念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淳哥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而我要为你做的那一天也马上就要到了呀。因为内心的激动,我便觉得肩膀竟也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放置桌上的手,慢慢攥紧,很慢,很慢的攥着,终于我剧烈跳动的心也随着我的动作,慢慢的停下来,仿佛回笼的鸟儿一般,慢慢安静下来。“是了,这可绝对错不了吧。淳哥哥。”缓缓掩饰起不该现于面上的激动神色,我努力站起身来,慢慢走了两步,便又如平常般稳坐在了桌旁。 “圣旨到——,东舒二公主接旨。”那覃公公尖细的声音仿佛唱戏般响起,我颇为无奈的掏了掏受刺激的耳朵。话说前世的我,便讨厌这种尖细的嗓音,更讨厌拉着无限长音说话的人。而彼时的他,真算是两样都占到了。再抬眼望向窗外,只见他双手恭敬的捧着圣旨,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表情,迈着细碎的步子,向殿内走来。 我起身走出内室,迎到了殿内大厅之中,随之便跪了下去,静静等待宣读旨意。虽然前世的我,除了佛祖外,从未屈膝跪拜过任何一个人。在那样自由平等的社会,自是不需要这些。可是眼下这个时空,这个时代,是等级森严,贵贱分明的。而我来到这里,却也有十多年了,早已看惯了,也做惯了这些动作。现在做来,便也没有觉得多么困难。虽然一直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虽然一直都把自己撇的远远的,一直以居高临下,又仿佛看透世间万物的眼光,去看待别人,他事。可是,既然来到了这里,身处其中。便在不经意间,有了牵绊,有了不得不陷入局内的迫不得已。舒子淳便是我直接的牵绊,而姚碧笯也不可避免的占据了我心中不少的位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舒国与我国恢复贸易往来,实属可贺。东舒二公主舒衣殇才貌俱佳,至小便已声名远播,亦念及其贤良淑德,特册封为绾嫆皇后,赐号淑静,钦此!” 淑静·绾嫆皇后???? 第三十章 简单忧色解我心 淑静·绾嫆皇后? 尖细的声音刚刚停止,我便不由思索起来。这个奇异的时空历史中有没有这么一位淑静·绾嫆皇后呢?有或没有,我确是不知。毕竟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时空,我到目前为止,仍是找不到什么原由。不过,我却清楚明白的知道,前世那个自由平等的社会中,有过一段历史。是那个时空帝制将要结束时的一段历史。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那位末代皇后,她的名字就叫婉容,如此相似。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坚定的知道,我并不是她,这里也不是列强挟持下的满清。我不会,也不能让自己陷入她的命运中。 “皇后娘娘,老奴在此先恭喜您了!”尖细的声音再一次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双手接过圣旨,由喜儿搀扶着,起身,抬眸,略带嫌恶的看着覃公公。我平生最是讨厌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可意外的是,我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献媚巴结的神色,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静,无波无澜。既没有低头哈腰的讨好的嘴脸,也没有身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而高高在上的鄙夷神色。那张脸竟是那么平静,平静到我竟不由竖起了周身的刺,以期保护自己。随即,又觉不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有所察觉。虽不必讨好利用,但也不能露出马脚,让他成为我的阻力、 想到此,我便收回心神。面上浮出丝丝笑意,接口说道:“覃公公客气了,本宫出来西廖,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望覃公公多提醒些才是。”说着,我便从喜儿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一锭金子,放于他的手中。而他的行为再次使我感到了诧异。他没有收下这金子,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来,略带了些笑意,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虽是初来西廖,却是那冰雪聪明之人,想必比老奴更懂这皇宫中的生存之道。娘娘也是知道,这皇宫再大,也大不过天下。而整个天下,却是万岁爷一人的“家” 啊。”他依然那么浅浅笑着,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若是娘娘真有他事,尽管吩咐老奴便是。”说着退后一步,朝着我拜了拜。 面对覃公公这个样子,我也不便发作。更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也不敢再贸然往他手里硬塞。然后我便想到,也许他是怕这么多人看到,会去廖静宣跟前给他小鞋穿吧。若说分了吧,一锭金子是不少,可一下子分给这么八九个人,也略显微薄了些。我便思索着要不就叫喜儿寻个空子,单独给他送去好了。这么想着,便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说道:“既然这样,那今后可就要劳烦覃公公了。”他随之又一躬身,说道:“娘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能为娘娘分忧,那是老奴的荣幸。若娘娘没有他事,老奴便先回去复命了。怕是皇上也早已等的急了。” 我不便也不想挽留,便顺着说道:“覃公公请便。” 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前面屋角消失后,喜儿便高兴的蹦跳起来。可还没等喜儿那乐开了花的脸,完全绽放出来时,我便见一个小公公匆忙跑进来,躬身下拜,张口道:“参加皇后娘娘! 娘娘,静妃娘娘和莲婕妤求见,现已在殿外等候。” “哼,公主,莲婕妤处处针对您,我看这次肯定是知道公主被册封为皇后,心有不甘,来找您麻烦的,。”听了喜儿不经思考,便已出口的话,我刚要责备于她,可转眼想到,她所说的并没有错。这么着急说出来,也是因担心我,不愿看到我受委屈。这么想着,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乌黑的眼珠,流露出的满是担忧。略微上扬的眼角,此时也微微的垂了下来,半遮住了布满忧色的眸子。这是个有脾气的姑娘,这是个处处为我着想,把我视为主子,更视为亲人的姑娘。我在心里默默的这么告诉自己。 想通后,我便展颜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了一贯的清冷,也没有了忧虑。仿佛一下子,我便从被包围的怪圈中走了出来,此时的阳光也变得灼热起来。以前是自己禁锢太深,生生断了自己与外界的交流,那是心的交流。不管别人如何用心,自己始终如一的与别人保持着特定的距离。可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表面却是没有做出什么。可我知道,她虽柔弱的肩膀,已为我抗起了许多,分担了许多。并不遗余力的做好一直为我分担下去的决心。也许有些时候,我不必如此为难自己,更不必处处防着别人。这样只会累了自己,又负了他人。 第三十一章 既已定下便心安 “请静妃和莲婕妤进来吧。”我淡淡开口吩咐道。那小公公也是机灵人,随即答道:“是。皇后娘娘。”话音刚落,便躬身退了出去。 “公主?”喜儿仍溢满忧色的眸子,投注到了我的身上。看着她那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我竟不觉轻笑出声,真是可爱的紧。于是,自然而然的,我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先是“吭,吭”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便装模作样的挺直腰杆,端足架子,敛起轻笑的面容,稳稳的踱起了四方步。边走边刻意压低声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些,然后说道:“喜儿,你竟是忘记本宫现已为后了么?就算她是故意来找碴的,也会顾忌本宫的身份的,。况且,本宫可是有喜儿大侠帮着的,难道还怕了她不成?”说着还作势拍了下桌子。 “扑哧!”本是皱着眉,快成苦瓜似的小脸,此刻竟忍不住笑了起来。面上也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嘴里嗔道:“公主就会取笑奴婢!奴婢自是帮不了公主,公主还是小心些为好。”说着便退了出去。看着她离去时小小的背影,单薄的身子,不自觉便心疼起来。 不过,也只此一会,我便收敛起心神,走到桌旁,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轻押了一口。以此来平复一下泛起涟漪的内心,等待迎接她们的到来。 对于这件事,我也和喜儿有同样的认知,断定莲婕妤是心有不甘,来找我麻烦的。我也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管她怎样刁难,我都不会再忍让下去的。如今,我已贵为西廖皇后,虽然册封大典还没有举行,但这圣旨却是已下,便已是事实了。一个小小的婕妤,我自是不放在心中。 就在圣旨颁下前,我还是非常矛盾的,一直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我是来报仇的,这个目的是不会变。可是围绕这个目的的问题,却是有些矛盾。我一直在犹豫,我是应当趁其不备,直接杀掉廖静宣为好,还是积蓄力量,收买人心,然后一举掀翻西廖政权,从精神上彻底击垮他为好。我自己也明白,后者更能打击廖静宣,基本可令他生不如死。 可今天,直到圣旨下的这一刻,我突然决定采取最直接最快的手段。我不想等,我相信淳哥哥更是没有办法等很久。既然已作此决定,那么这些刁难,我都不打算,也不用在理会了。决定我自己直接动手后,那么小心应付这些关系,笼络某些人,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但令我意外的却是,莲婕妤此次前来,并没有刁难于我。虽然基本上都是我和静妃在说话,而她却一直都是那么安静的坐着,低头不语。甚至刚进门时,她吞吞吐吐的说了两句,竟似在向我道歉?我被自己这个不可思议,突然间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这却是事实,就算吓一跳,我也必须要把这强烈质疑的想法压下去。 面对她的道歉,我装作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一语带过。现在这种心境,对于这点小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而她看到我如此做法,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显然是怕我以此来为难她,况且她还是那么骄傲的女子。 又闲话了几句,她们便告辞离去了。她们前脚刚刚踏出殿门,喜儿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左看右看,确定我没有事,没受委屈之后,便欢喜的向我道贺起来。我便也感染了她欢快的心情。这么一疏忽,我就没有注意到莲婕妤离去时,那如释重负,却又带着嫌恶万分的眼神。 -------------------------------------------------------------------------------- 这章题目取的不是很好,。也比较矛盾些。主要是女主内心其实也是很矛盾的,既想早些报仇,已祭奠舒子淳,可是一想象廖静宣杀害舒子淳的情景,便想狠狠的报复他。因为本来舒子淳不死的话,不仅是保护她的屏障,更是东舒的君王了。可现在,女主觉得她的淳哥哥失去的很多,不可计算。虽然她不是重视权利的人,可和廖静宣这么对等的人一比较,便觉得没办法不去想这些。 望大家多支持,喜欢请收藏 ,若有啥意见,及时说给我,我一定慎重考虑。 第三十二章 君王一席浅笑意 龙翔殿是西廖国皇帝办公所在,批改奏章,接见大臣,商谈国事,均在此殿中进行。而此时,夜幕笼罩下的龙翔殿,昏黄一片。只点燃了几盏壁灯,橘黄的火焰在黑暗中,迎风跳动,忽明忽暗。摆于殿内的古玩器皿,桌椅长凳,都被这些微弱的光照,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殿内正中间摆放的,则是皇帝办公所用的长桌。舒展的明黄绸缎铺满了整张桌子,垂下来的绸子也在轻轻舞动着,看起来轻滑柔软至极。长桌正上方,则悬挂着一块金边镶嵌,黑色为底的匾额,蝌蚪般的小字爬满了整块匾额,看不清写着什么。 就在这寂静空旷的大殿之内,隐约可见一人影,负手而立。背对着大开的殿门,正抬首静静的看着上方悬挂的匾额,若有所思。安然站立的背影上,映照了无数股微弱的烛火,慢慢跳动着,远远看去竟像舞动着双翅的萤火虫。但即使这样,仍掩盖不了那隐在暗处,模糊不清的背影之上,所散发出来的孤独,寂寞。 虽为帝,虽为君,高高在上。可是,他却是那么的孤寂,显出无限的凄凉。就连这背影,多看两眼,都能刺伤他人的眼睛。匆忙赶来的素焰,便真实的看到了这一幕。当然这种情景,他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可是每次看到,都能深深的刺到他的心,使他心疼万分,却终是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事情都办完了吗?”廖静宣清朗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甚至还带了些微的回音,飘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素焰慌忙抬头,却见廖静宣依旧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见此他便长出了一口气,轻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廖静宣能够感觉出他在殿门口,这是自然的,他并不紧张。他所害怕的,却是对上廖静宣那双晶如锆石的眸子,那双眸子仿佛能看穿世间所有,看透世事变迁。他在那双眸子下,无处循形。 思及此,素焰便慌忙跨过大殿门槛,快步向着殿内的背影走来。近到跟前,躬身拜下,开口说道:“小的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廖静宣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块匾,清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必多礼,起来吧。不是告诉你了吗?以后就不必再自称“小的”了。” “是。都怪小的,……噢,不,怪素焰记性不好。”素焰躬身再次拜了下,便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 对此,廖静宣也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随之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素焰已按照皇上的吩咐,颁下了圣旨。只是……”素焰顿了一下,不知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停止。廖静宣本是认真听着的,可见他突然间停下来,以为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便猛然转过身,急急问道:“只是什么?快说!” 面对廖静宣这么急切的反应,素焰有些不解。不过,他也知道有些话若说出来,是要触怒皇上的。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心疼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毕竟跟了他这么久。于是,他暗暗咬紧牙关,再次跪下,开口说道:“皇上,素焰觉得皇上为了笼络东舒国,册封二公主为后,确是对的。可是……现在大臣们都这么反对,皇上还是不要与大臣们正面冲突为好。先封二公主为妃,待大臣们平静下来,再进封为后,也是可以的。况且再怎么说,二公主毕竟是东舒国的人,作为我国皇后,怕也是不大妥当。”看着廖静宣平静无波的神色,素焰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只好接着说道:“素焰此番话,也是怕皇上为难,望皇上治素焰不敬之罪。” 廖静宣颇有耐心的听素焰说完,轻笑起来。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穿着一袭粉色衣衫罗裙,单薄瘦弱,清冷淡然的那抹身影。眼神便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本是昏暗的烛火,照在他的面上却似耀眼的阳光般夺目,仿佛整个大殿,都被粲然的神色,柔和的眸光,照耀的如同白昼。素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这是他的幻觉。曾几何时,这样的皇上也曾出现过。而就在他揉眼的空当,便听廖静宣说道:“朕不怪你,朕自有分寸。有些事情,那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皇上……,”素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覃公公匆匆小跑进来,躬身拜下,说道:“启禀皇上,宸王爷求见。” 听到覃公公的禀报,廖静宣低低笑了一声,说道:“请王爷进来吧。”“是,皇上。”覃公公答应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覃公公退出殿内后,廖静宣转身看向素焰,面上还是那么浅浅笑着,说道:“看到了吧,都来劝朕了。你先下去吧。还有……今天让你假扮覃公公,委屈你了。” 素焰躬身一拜,说道:“素焰不敢。素焰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迷惑不解是素焰 即使退了出来,素焰仍是苦恼不已。刚才皇上明媚的笑颜,使他迷惑不解。什么时候皇上也这样笑过?是了,是在东舒锦州城的时候,是因为那场仗轻而易举胜利的原因吗?他暗自摇了摇头,不对,那时候皇上眼里满含的却是温柔的笑意,仿佛看着某件珍宝的样子。对了,是提到东舒二公主的时候。今天也是。素焰又想到,就在昨天,皇上因听说莲婕妤去找二公主的麻烦了,不问原由的便要莲婕妤去道歉。他还记得,当时莲婕妤那惊讶万分,瞬间睁大的瞳仁。美目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有莫名委屈。然后便哭闹起来,拧是不从。因她是皇上的表妹,又是六王爷的宝贝女儿,皇上都是特别宠着她的。以往这个时候,皇上便会好言相劝,哄她开心了,可是昨天,皇上仍是一脸严肃,任由她闹,完全没有哄的意思。最后还是静妃赶来,劝了这边,劝那边。才把事情解决。 皇上确实变了。素焰心里这么想着,便想到了今天这件事。当他听说皇上让他假扮覃公公时,他的表情估计和莲婕妤的差不多了。一想到这事,他就莫名来气,让他一个堂堂五品侍卫,去扮个太监?还是红的不行的太监。谁叫他易容术学的太好呢,扮太监也就扮吧。他自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他的身份不好泄漏呢。没想到,却是去宣读一道圣旨!?他那么惊讶的看着皇上,皇上却仍是不觉不妥。还说,让他仔细注意,看二公主接到圣旨后,有什么反应。对了,怎么忘记汇报这事了。唉,算了,王爷走后,再汇报吧。 这么想着,素焰便决定先回去,。可刚抬头,便看见了让他来气的源头。只见覃公公沾沾自喜的,惦着手里的一锭金子。这金子看着有些眼熟啊,心里一琢磨,便走了过去。覃公公抬头看到素焰,匆忙把金子塞进了衣服里,笑眯眯的迎了过来。素焰却是没有说什么,想到今天的事情,便猜到是二公主送来的。随之说了句:“既然收了礼,就要办点事才好!” “这个……”覃公公有些紧张的,在心里找着合适的说词。素焰却没工夫跟他磨蹭,转了个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覃公公看着消失的背影,犹自抹了抹差点冒汗的额头。 -------------------------------------------------------------------------------- 这边廖静宸自进来后,便这么悠哉悠哉的坐着,竟没有说一句相劝的话。廖静宣也便陪着他,两人就这么干耗着,什么也不说。 待到侍女第三次添完水,退了出去后,廖静宸便动了动胳膊,长长伸出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惬意的开口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臣弟也该告退了。” 廖静宣听到此话,莞尔一笑,开口说道:“你这个说客,看来是白请了。”开玩笑,?!早就知道你认识那东舒二公主,又不惜代价,把人家娶来。我要是真阻拦,那才是犯傻呢。让那群老顽固自个闹去吧。况且他们那么闹,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或者什么的,和我摊不上一点关系。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他却没有说出来。只说道:“臣弟自然是尊重皇兄的意思。况且,这位皇嫂才貌双绝,小时候便声名远播,自是和皇兄最般配的。” 廖静宣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不关心的臣弟,却是最合他的心意。待到廖静宸转身走后,他却仍是在笑着,想着廖静宸这一回去,也不会再有胆大的来了。不由便又想起了那抹身影,念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的后位不用再虚悬了, 从此后,她就是他的后,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会保护她的,就像现在这样,谁也阻止不了。 他早就决定要带她好,把一切能给的,都毫不保留的给她。 第三十四章 众生所需自不同 农历十月初九。 喜儿告诉我,在西廖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寓意平安吉祥。在这一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不待天亮就起床。清晨时分便准备好一切用具,开始焚香祷告,希望今后一年的时间,都能得到佛祖的庇佑。祷告完毕,便穿上崭新的衣装,走上大街,向碰到的人,送去自己的祝福。不论是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罢。 而恰巧,我的册封大典便选在了这一天,让我纳闷不已。按照喜儿的描述,这种日子应该相当于我前世所过的春节。这样的日子,是用来敬天祭祖的,是天地祖先的日子。怎么能作为我的册封大典呢,难道我还能与天地同尊不成? 正努力思索,仍不得要领的时候,喜儿的话适时响了起来。她说,这还不是西廖国的新年,西廖国的新年和东舒的日子是相同的。我便恍然,是了,自己怎么忘了呢?东舒计算时日的方式,和我前世所用的,大致是一样的,都是以“公元”纪年的。只是这个时代因科技发展的不足,与前世计算方式上,肯定是有个别差异的。 倘若不是新年,那我更加不明白了,开口便问喜儿:“既不是新年,这形式又怎么和新年的形式如此相似呢?” 喜儿见我问了,便接口回道:“公主,喜儿也不是 很清楚。只听说这个节日的由来,是与近百年前西廖国的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听说这位将军不仅文韬武略,更甚的是,他的思想和别人不同,超然于这个世间之外。说是这位将军最疼爱的小儿子,因病夭折了。本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家都以为这位将军肯定会伤心万分的。没想到,在办理整个丧事的过程中,这位将军始终都是笑容满面的,一点伤心绝望的神色都没有。而且,还频频告诉人们,要恭喜他。大家自是奇怪不已,以为将军是因伤心过度,精神受到挫折了呢。后来,才知道这位将军认为儿子死了,就是解脱了。便去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去了,不用再受这人世间的苦难。每每想到此,他便甚觉宽心,也替儿子感到高兴,认为儿子福多禄多,便开始大设法坛,向天祷告,祷告后是祭祖,认为祖上有德,才得此儿。还换上新衣,沿街去乞讨别人的祝福。然后,他便再回以祝福给对方。慢慢的,这个节日便越演越烈,形成了现在这种盛况。”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位将军的觉悟确实挺高的,也或许是受过哪位佛教徒的熏陶吧。不过,百年前的时候,便有佛法传播了吗?我轻轻摇了下头,暗笑自己怎么能这么较真呢,只要有人的地方,都需要有种宗教信仰的吧,不然,世间所有灵魂可就要空虚,迷茫了。佛教中所说的普渡众生,是渡所有生灵到达彼岸。而在我看来,便是控制人的享受,消灭其欲望,以此来使其不再留恋现世,反而憧憬来世,或者永生。永生?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这么想着,便又听到喜儿颇为不解的说道:“公主,您说这位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人死后,既不能品尝美食,又不能穿绫罗绸缎,怎么能说是去享福呢,真是奇怪。” 我轻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的想法、需求,自是不一样的。你觉得拥有这些便是幸福。也许在他人看来,这些却都是身外之物,有和没有都是一样的。甚至还有人会认为,这便是一个外表华丽的泥潭,深陷其中,便不能自拔,所以想躲还来不及呢。” 喜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黑亮的眼睛里,仍是茫然不解,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公主所说的,喜儿仍是不太明白。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不过,公主比喜儿知道得多,公主说有,那便是有了。“说完,眼底便溢满了笑意,慢慢扩散至唇角,衬得整张白皙的面容,明媚而温暖。 第三十五章 机灵太监俏丫环 我看着喜儿茫然无措,却又不需任何理由,都坚持信我的样子,心底便不自觉温暖起来。有她陪在我身边,即使身处险境又如何,内心被装得满满的,全是温热。 刚想开口说些劝慰的话,却见那天那机灵的小太监,又匆匆自门口跑了过来,。跨进殿门,便跪下,请安。动作和吉祥语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站在一侧的喜儿,看到他这麻利的动作,以及额上渗出的些许汗珠,不由得便以手帕掩嘴,偷笑起来。我也定定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心里却在想,这小太监看来机灵的很,好好培养,他日定能为我所用。 喜儿笑罢,放下手中丝帕,抬眼看了看我,见我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不由问道:“刚才那么急慌慌的跑了进来,怎么到公主这里,反而不说话了?”小太监像是瞬间被点醒般,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忙低下头,又是一叩首,抬眸说道:“都怪奴才不好。今日见公主,与往日甚是不同。今日的公主威严尽露,仪态万千。奴才一眼看去,便不自觉被公主的威严所摄,吓得险些忘了正事。” 我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没有因他的几句话,而显出得意、受用之色。我这么做,便是让他知道,我不需要他们的巴结、献媚,拍马屁于我没有丝毫作用。我要的是机灵做人,踏实做事,忠心为我的人。 他见我面上既没有露出喜色,也没有露出怒色。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也只一瞬间便巧妙的掩去了。然后,微微正了正色,有些忐忑的开口说道:“奴才刚才听到消息,为公主送嫁服,以及后印的丫环仆人们就要来了,由覃公公亲自带着。跟随来的,还有教习妈妈,想是要告知公主一些礼仪吧,毕竟东舒和西廖是有些方面不一样的。奴才既听到了,便想着及时来告知公主。谁知奴才这么一愣神,竟耽误公主那么多时间。是奴才有罪,望公主惩罚。” 他这是在向我示好吧,专门为我打听这些。我笑着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先起来吧。”说着,便伸出双手,虚扶了扶。看他站起来,却是后退一步,躬身而立。我便接着说道:“本宫为何要惩罚于你呢?你做的很好,为本宫花了心思,本宫自然会记在心里。自是这样,便应该赏赐才对。不妨告诉你,本宫喜欢机灵乖巧,有胆识的人。” 话闭,我便让喜儿打赏了他,不是很贵重。我想他要的,也并不是这眼前的些微的利益吧。他颇恭敬的接过赏赐,重重的躬身拜了下,便退了出去。我看得出,临去时,他的眼底暗含了丝敬畏。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也确是这种人。只知溜须拍马,利益熏心的人,我留了又有何用。说不好,哪天便会被他所卖。 “公主,既然教习妈妈们也要来了,喜儿觉着还是换身衣服吧。”喜儿听到这些仆人马上就要到了,便开口询问道。 我看了看自己所穿的衣服,一身粉色的便装罗裙,想是确实有些不妥。便说道:“换换也好。毕竟这些教习妈妈,不仅思想古板,在宫里也是有些地位的。” 喜儿为我换了身宫装,依旧是淡淡的桃花粉。裙摆下方,鹅黄色的牡丹,隐在粉色纱裙里面,竞相绽放。腰间同是鹅黄的宽腰封,在后方轻轻打起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稍显宽大的袖口,隐约现出几丝暗纹,随着胳膊的摆动,若隐若现。 喜儿又把刚才随意绾上的发髻打开,重新梳出了一个灵蛇髻。所有头发自头顶蜿蜒盘起,还别说,真有些蛇的味道呢 。然后斜斜的插入一支凤凰吐穗的金钗,便作罢了。 我一向不喜欢,太过繁杂的东西。这一点喜儿一直都记得。心里又是一阵暖流划过,不由便想到,有她真好! 可是,她这么处处为我想着,又是自小便跟在身边服侍我。我总不能因着自己的仇恨,而同样的断送了她的生命吧。 我要怎样才能让她继续快乐的生活呢? 怎样才能让她躲过这一劫?苦苦思索,仍是找不到好的法子。 第三十六章 绾起三千黛青丝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匆忙之中,已到了十月初九,迎来了我的册封大典。 这天寅时刚到,我便被喜儿唤醒了。起身走出内室,却发现丫环妈妈们都已候在了殿内。端起茶盏开始漱口,过后,喜儿端进来冒着热气的温水,把毛巾放进盆里,待浸湿后,微拧了拧,便递到了我的手里。我接过,轻擦了擦脸颊,便又递了过去。这时,教习妈妈们也已经准备好了,便示意我端坐铜镜旁,要为我梳妆。喜儿却匆忙拦住,端给我一盘点心,让我先垫垫肚子。妈妈们自是不高兴了,说今天是不准进食的,要待到大典完后才可以。等到大典完后?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到时估计就饿晕了吧。想到此,便硬是接过喜儿端来的点心,细细咀嚼起来,这点心还是热的,想是喜儿刚吩咐他们做出来的吧。 起这么早,我也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作罢了。教习妈妈们无奈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便开始了今天的大工程。先是一位妈妈站在身后,为我梳顺了长及腰的黑发。接着便又有一位伸出手来,开始绾发。四只手在我头顶环来绕去,再加之这铜镜模糊不清,待到后来,我竟分不清谁是谁的手,哪只和哪只是一家的了,突然觉得怪异的很。 历时半个时辰,这发型终是梳好了。我看看铜镜中模糊的影像,自己也觉得确实不错。这种发髻,和之前所看的凌云髻比较相似。前面大约一半的长发一齐绾起,在头顶盘出一个椭圆型,由类似头发的条状物撑起。后半的长发,扯着尾端,轻轻向里面绾起,并用细小的类似夹子的东西固定住。然后把表面的头发展开,梳平,松松的垂于身后。 随后,又有一位妈妈从旁侧出来,手里拿着早已挑选好的金步摇。这步摇通体透亮,肉眼竟不看出衔接处在哪里,一想便知成色肯定是极好的。想想也是,这皇宫里若没有极品钗环,市面上就更不会有了吧。细细观察,方知步摇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眼睛由一颗黑亮的珠子镶嵌而成,到底是什么珠子,我可就不知了。由凤凰嘴里,吐出两串金穗,微微扭头间,便晃动不已,灯光照耀下,撩撩生辉。 妈妈小心的把步摇插在发髻左侧,然后又拿起三只摸样相似的金钗。均是牡丹花形,插在了盘起的椭圆型发髻之上。眨眼间,她手里又多出了几只较小的钗,我连忙出声阻止:“行了,那些都放下吧。本宫不喜发饰过多,这些就够了。” 这妈妈却不依起来,开口说道:“娘娘,今天可是娘娘您的册封大典。皇上早已吩咐下来,定要把娘娘打扮的华贵绝美才好。奴婢觉得钗环虽是过多,却更能衬出娘娘的雍容贵气来,娘娘还是带上为好。” 看她颇有些固执,我便不奈起来,脸上现出微微怒色,转身看着她,说道:“本宫认为可以了,那便是可以了。难道还要本宫听你的不成?” “这……”她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了,却仍是不放下手里的饰物,还想坚持让我带上那些东西。真是顽固的不行,一大早上起来到现在,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我的好性子已经被打磨的一点也没有了。倘若真是嫁给喜欢的人,便也罢了。还偏偏是恨到不行的——仇人。 看她仍是不打算放弃,慢慢腾腾,欲说不说的样子,我更加生气起来。随即拉下脸,刚想开口训斥,却见刚才为我绾发的妈妈,手里拿着一对耳环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今天是娘娘大喜的日子,娘娘千万莫要动气才好。张妈妈性子就是这样,咱不管她了。娘娘看,老奴为您挑选的这幅耳环可还中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深吸一口气,把刚才的怒气慢慢退去。 转身向她手里看去,见她双手捧着一对连缀耳环,金色为底,镶嵌有暗红色的珊瑚珠。再抬眸,看向她依旧保持着的笑颜,便灭了无名之火,淡淡开口道:“不错,甚合本宫之意。你来帮本宫带上吧。” 她听我如此说,笑容更大了,慢慢扩散至了整张颜。微微躬身,小心翼翼的为我带上了那对耳环。至此,终算是告一段落了吧。我不再理会那固执的张妈妈,其他几位妈妈见我脸色已缓和下来,便都围了过来,手里拿着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我连忙开口说道:“好了,你们先去整理嫁服吧,这些交给喜儿就行了。”虽然没有见过她们的手法,不知道能把我画成什么样子。但是在东舒这些老妈妈们手法可是不行的,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脸来做实验。她们听我如此说,没人再有异议,都转身朝内室走去。那张妈妈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胭脂喜服衬佳人 喜儿接过妈妈们手里的胭脂,眼神躲闪不定的看着我,颇有些踌躇的说:“公主,今天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公主应打扮的漂亮些才是。可喜儿的手法也不甚熟练,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现在……”我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说道:“喜儿又说胡话了吧。喜儿为我上的妆,我最是喜欢。难道你忘了在东舒的情景了吗?”喜儿像是忽然想了起来,“扑哧”笑出了声,脸上也现出了明媚的光泽,开口说道:“那喜儿就斗胆,为公主上妆了。” 说完,喜儿便专注的开始在我脸上忙活。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端坐不动,这腰都有些微不适了。看着神情那么专注的她,我又不忍心叫住她。哎,。 又过了盏茶时间,喜儿把手里的胭脂放回桌上,笑吟吟的说道:“好了,公主。”说着,扭头看向我,明媚的脸上现出丝丝惊讶,喃喃道:“这样的公主真美,喜儿竟有些不敢认了呢。”我不以为然的说道:“就你贫嘴。每天都看着我,难道今天还换了个人不成?”说着,我便挪过铜镜,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只见铜镜中印出一个影像,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纤长的眸子,明亮如辰,星光点点,却隐约透出淡淡的漠然。平常看似素净雅丽,又隐约有些稚气的脸上,此时已隐去了青涩,显出丝丝妩媚来。与摇摆闪亮的步摇,相映成趣。唇角自然流露出的浅浅笑意,也隐在了有些漠然的神情中。 盯着这样的自己,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平时我自是很少打这些胭脂,总觉得不如前世的化妆品来的细致。若是粗糙的漂浮于脸面之上,真不如素颜来的好。而这次却让我有些惊讶。我转身看向喜儿,笑盈盈的说道:“看不出喜儿的手法,竟是这样好了呢。”喜儿却低下头,脸上现出细微的赧然之色,绞着手里的帕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公主不要取笑奴婢了。这哪里是奴婢的功劳,这些水粉,与在东舒时用的,显然不一样的很。” 这下换我不解了,看着桌上的胭脂盒,问道:“哪里不一样了?”喜儿抹去轻微的赧色,换上正经的面容,开口说道:“虽说喜儿前些日子,确实学了些新的手法。可是今日这水粉却有很大关系。以前公主在东舒,吃穿用度虽是有太子殿下管着,可殿下毕竟是男子,这些胭脂水粉上自是想不到的,奴才们送来的便是略微次些的。”我了解的点了点头,不由想到,这廖静宣表面功夫做的还挺到位,这样的事情也不差我的。 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东方已经犯鱼肚白了,本也不愿多想,便把这事丢到脑后,起身走去了内室。妈妈们见我进来,都讶然的瞪着眼睛看我,仿佛我是妖怪般。我回头,暗暗白了喜儿一眼,向她投去责怪的眼神,仿佛在控诉她,把我打扮的太好了。而她却是回我一个,不关她的事的表情。我无奈的翻翻白眼,故意重重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都准备好了吗?”妈妈们听到我说话,才猛然回神。颤巍巍拿起衣服,一件件的为我穿上,不时还偷偷瞅我几眼。敢情还真把我当妖人了。 这个时空的衣服,本就够繁琐的了,一个人根本穿不上来。这喜服更是不同,这不,三四个妈妈围着我,这会子才算穿好。我低头看看身上的喜服,明晃晃的颜色,差点灼伤了我的眼睛。 绸质的鲜红上襦,顺着灯光,隐约可见其上,做工精细的暗纹。偶一摆动,便见碎碎的细纹,展开在襦衫之上。领口相交处的边缝,颜色微暗,伴着青色的纹理,袖口处亦是如此。只不过,袖口宽大,约莫要到膝盖位置了。下裙是淡淡的鹅黄,细碎的褶皱之上,浮出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举步行走间,若隐若现,真像马上就要飞走般,煞是生动。 “公主穿上这喜服,真如仙子下凡呢。”喜儿的夸赞,猛然间把神游太空的我,拉回了现实。抬头见满屋的妈妈们,也都在定定的看着我。显然喜儿这话,不仅拉回了我,也拉回了这些妈妈们。回神后的她们,便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称赞起来,我颇感无奈。 说实话,上天赐给我二次转世的这幅皮相,确实不错。就因这,我都很低调的说,毕竟不是自己的,仿佛就像是偷来的,在外抛头露面,我都觉得很不自在。一躲一藏间,十三年便这样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大殿之上受册封 “参加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准备的怎么样了,覃公公已在殿外催促了。”机灵小太监的高音,隔着殿门传了进来,拉回了陷于回忆中的我。这时,古板的张妈妈同志同样猛飚着高音,敢情要和小太监比赛似的,大叫起来:“啊!这下坏了,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好呢。陛下定会怪罪下来。” 我无奈的掏了掏颇受刺激的耳朵,对着她翻出一个大白眼,嘴里不满开口:“急什么?这不是准备好了吗?以后麻烦您的嗓门放小一点。”张妈妈猛然闭住嘴巴,惊慌慌的低下头去。我颇为不爽的斜眼看了她一眼,心里愤愤想道:皇帝是你老子吗?啥都是皇上说,皇上说的。我忽然又想到,这皇上还真是老子呢,现代人不都说“天皇老子”吗?“哈哈……”思及此,我不由大笑起来。笑完,才发现一屋子的丫鬟妈妈,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我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说道:“不是说吉时马上要到了吗?还愣着干什么呢?走吧。”我领头向外走去。 自从来到西廖国,我极少踏出行殿,没想到这西廖皇宫这么大,感觉比东舒要大许多,兜兜转转的都过了盏茶时间了,还没到大殿呢。哎,看来廖静宣是怕吃得多,堆积肥肉,弄这么大园子来消遣。这不是无故浪费时间浪费体力吗?再加条,浪费金钱。看看,由大红喜布打出来的结子,挂满目及之处。各殿门前,都挂起了印有大大喜字的灯笼。红地毯延伸到尽头。听覃公公说,不仅整个皇宫是这样,就连宫外的各大店铺都是这样的,家家户户都挂着大红灯笼。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转念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毕竟是册封皇后的大典嘛,自然要官民同庆的吧。 又过了约莫盏茶的时间,我远远的便看到了,那张灯结彩,金碧辉煌的宫殿。通往大殿的道路两旁,站满了手执长枪的侍卫。再往前,靠近殿门的位置,安静的站着众多丫鬟奴仆。覃公公躬身向我摆出一个“请”的动作,自动让到了路旁。我微微给自己打了打气,平复下无来由的紧张,不动声色的用丝帕擦了下手心里沁出来的汗水。便端正身子,踏着这鲜红的地毯,向着殿内走去。 走得近些,才发现殿内站着的人更多,黑压压的一大片。文武大臣,王公贵族,一个不少。我尽量摆出平淡的神色,眼里不自觉露出了丝丝漠然。可当我稳稳跨过门槛的时候,却听到了丝丝抽气声。低低的议论之声,也传进了我的耳朵。 “看,这便是东舒国二公主,真是一代佳人啊。” “是啊,听说自小便声名远播,才貌双全的。老天爷这回,可没有吝啬啊。”“哼,你们懂什么?什么叫声名远播,不过是传言而已。”…… 我装作没有听见般,缓步走到龙椅下方,抬头看向廖静宣。却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正直直的盯着我,眼神迷茫,仿佛神游到了外太空,我不禁有些纳闷起来。这时,身后的覃公公紧走两步,毕恭毕敬的拜下身去,开口提醒他:“皇上,吉时已到,典礼是否要开始?” 等了一会子,仍是没有动静,我更是纳闷了。覃公公也抬起头轻咳了一声,犹豫着唤了声:“皇上,……”廖静宣身旁的近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便恍然回神,抽回迷离的视线,看向覃公公:“公公,现在宣读朕的旨意吧。”“是。”覃公公答应一声,便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了近侍递过来的圣旨,敞开嘹亮的嗓门:“皇上有旨——”细细的嗓音,拖的无限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这重叠的重音而来的,是衣料的梭梭声,以及膝盖触地的闷响声。我也随着大部队跪了下去。覃公公的嗓音,刺激着我脆弱的耳膜,实在难受。我便悄悄用手堵住了耳朵,免得再受刺激。反正我不用听也知道,这圣旨就是告诉我,以及底下的达官贵人,包括全天下的人,我被封为皇后了。稍微抬头,便看到廖静宣正好死不死的盯着我,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宠溺?我心里一惊,慌忙把手放了下去。暗怪自己怎么老是胡思乱想,嘴里嘟囔着把各路神仙都问候了一遍,可别因此治罪于我才好。 忽然,大殿静止下来,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见覃公公正向我猛使眼色,看着他蠕动着的嘴唇,终于明白下来,慌忙开口:“谢皇上,皇上万岁。”我的话音刚落,廖静宣便走到我面前,双手把我搀了起来,向着那高位走去。他小心翼翼的把我安置在龙椅上,仿佛对着一件珍奇的宝物,我不自觉竟有些脸红。虽说前世经常穿短裙露大腿,也不觉脸红。今世吧,舒子淳也是经常触碰我,也不觉脸红。可是,忽然一个这么陌生的男子,握着我的手。离得又是这么近,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舒子淳?!是啊,还有舒子淳呢。躁动的心里,立即凉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脸上的红云瞬间便消失了,换上往日的淡漠。 第三十九章 典礼俨然小战场 我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脸漠然。廖静宣就坐在我的身旁,笑意盈盈。底下的大臣们,纷纷跪了下来,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拿着眼角,偷偷看向廖静宣。发现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深得看不见底。我又移眸看向下面跪着的大臣们,突然有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觉。怪不得,人人都喜欢这高位,原来坐上来,便是这样一种感觉。下面跪拜的众多人,仿佛蝼蚁一样不值一提。仿佛自己便是那俯瞰万物的神一般。 “公主,大臣们还跪着呢。”站在我身旁的喜儿,悄悄附在我耳畔说道。我狐疑的看向廖静宣,见他正满脸笑意的望着我,见我看他,便向下努努嘴,示意我大臣们还在跪着。我见他努嘴的样子,红红的嘴唇微翘着,脸竟不由得又红了起来。随即转头看向下面,尽量平复心情,开口说道:“众卿家请起!” 待大臣们都起身后。廖静宣满是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是我西廖国寓意吉祥的日子,同时朕空悬了两年的后位,也终是有了合适的人选,真是举国同庆。太上皇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朕稍觉遗憾。虽是这样,但朕能得东舒二公主为后,已是欢喜不已。所以朕决定午膳过后,便同皇后一齐去西陵园进香,已告慰祖先之灵。” 廖静宣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反驳,看样子,有五十岁了吧,双鬓已有斑驳的白发。他说:“皇上,自古以来,祭祀祖先都是在册封后的第二日方可去。况且娘娘此时虽贵为皇后,可仍是没有生出皇子的女子,怎可贸然进入祠堂,玷污了祖先的清誉。”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仍是无所出,怎能此刻去祭祀祖先呢?”另一位大臣也站了出来,附和着。 看着底下脸红脖子粗的两人,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这种事情也能吵?不让我去正好,我还懒得去呢。可廖静宣不这么认为,刚才满脸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面无表情的说:“两位大臣刚才也说了,是“自古以来”,规矩都是人定的。这么古老的条例,显然已不符合西廖国现在的发展。”说到这里,廖静宣顿了顿,眼睛扫视了一圈站于下面的大臣,接着说道:“覃公公,传朕旨意,至今日起,凡是册封皇后当日,帝与后便要一齐前往西陵园,上香祈福,以期得到祖先的庇佑。保我西廖国,国运昌盛。保我西廖皇后,母仪天下。” “是。皇上。”覃公公躬身接下廖静宣的口谕。 此时的廖静宣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出不可轻视的霸气。这气息直逼众人,使人不自觉便臣服下来。刚才站出来,以期顶撞的两位老人,也不做声了。颤巍巍的退回原来的队伍中。廖静宣接着说道:“朕并非视祖先条例如儿戏之人,朕也知两位大臣,都是忠心耿耿为我西廖。今日朕非要如此,便是觉得今日乃是举国皆喜的日子。况且朕认为,皇后册封当日,便去祭祖。一是对祖先的尊重,二来皇后虽是女子,却是要母仪天下的,连祖先也不祭祀,又怎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呢。况且生出皇子,也是早晚的事。” 廖静宣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好久仍是回荡在大殿之上,萦绕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也恍惚了,以前虽也知晓,他是不一般的。年纪轻轻,便把西廖治理的国强民安。可今日真是让我震撼,虽然利用强权表出了自己的意思,却不忘记后续的安抚。 “皇上所说句句是理,女子便是最伟大的。远的不说,就是在此的所有人,也都为女子所出吧。况且只有娘娘尊老敬祖,才能为天下百姓所臣服。皇上通达灵慧,所思所虑亦是长远,自是臣等不可及的。皇上圣明。”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大臣,站了出来,阐述自己对圣旨的领会。这有了领头之人,其他大臣便都觉得,终于找到了这么个好的台阶,纷纷跪下高呼:“皇上圣明!” 我扭头看向廖静宣,心里琢磨着这个人真是不简单的很。许是我的目光太刺人了,他也转过头看着我,向我挤挤眼,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我脑子一充血,忽然就懵了,这个调皮的孩子似的人,真是刚才那个一脸霸气的君王么? 最后当然强权胜利喽,按照皇帝的意思,午膳过后,便要齐去西陵园祭祖。我微微叹了口气,早早举行完多好,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真是不方便。不过,看到侍女们摆上来一道道美味的佳肴后,我便住了嘴,不再嘟囔了。这美食诱人的很,况且我也饿了这么久。看着美食差点流出口水,由于自小在东舒受过的教育,我可没忘记。与其说记性好,不如说已成了习惯。所以,就算再饿,别人不动,廖静宣不下旨,我也是隐忍着,继续装我的淑女。 第四十章 特殊之澄澈眸子 “哎!”我无奈的叹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先前为我准备好的宫殿。看来廖静宣还真是颇费了些功夫,赐予我的宫殿牌匾上,赫然刻着“璇殇宫”三个斗金的大字。和我在东舒的宫殿竟是一样的,里面的摆设也是非常相似,稍稍有些不同而已。咋看起来,竟是有种回到东舒的感觉。看来,他还真是上了心呢。抬头看到那张宽大柔软的雕花镂空红木床,我张开双臂便对着大床,扑了过去。这一天,真是折腾的够呛。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应酬那些皇亲国戚。下午又是游街,又是跪祖先的。 “公主,没想到尚溪城这么热闹啊。比上回咱们来时,热闹多了。”喜儿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今天游街时的情景来。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皇家车队一过,街上百姓俱是退至街边,躬身参拜,脸上挂着洋洋笑意。个个都是如此,可以深切的感觉出,他们对现在生活的无限满足。想起那些憨实的笑脸,我的嘴角也不知不觉的弯了起来。 忽然,我便想起那个 特殊的身影来。我看不出他的样子,只看到他带着一副金铜打造的面具。即使这样,我仍是清楚的看到了那双澄澈的眸子,发出幽幽的光芒,竟给我无比熟悉的感觉。与那双眸子一对视,我竟如点了穴般,怔忡定住。廖静宣在我耳边模糊的说着什么,我呆呆转身看他一眼,又急忙回过头来,寻找那清澈晶亮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了,消失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我的心无来由的辗转不安起来,自床上坐起,看向在桌边倒茶的喜儿:“下午街市之上,你有没有看到一位身穿白衣,面带金铜脸罩的男子?”喜儿愣愣的抬头看着我,有些神思恍惚的说道:“公主也注意到了?当时人太多了,喜儿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寻到他的身影。但是却觉得他很是熟悉,像……就像……”喜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看着喜儿的神色,我的心不由紧张起来,有些颤抖的说道:“像什么?你说,像什么?”喜儿忽然奔到我的跟前,抓着我微微颤抖的双手,慢慢跪了下去。我呆呆看着这样的她,她眼里盈盈的泪光,倒映出我的影子。她踌躇着,小心翼翼,却又不想掩饰的说了出来:“奴婢,奴婢觉得那人……那人,像极了太子殿下。他的眼神,澄澈莹亮,身材也特别像殿下。公主,你知道吗?”喜儿说着,亦是激动起来,拽着我的手,声音颤颤的接着说:“尤其是……是他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孤高。殿下的眼底就是这样的。在公主面前,殿下都是极好的掩藏起来。可是奴婢却经常看的到,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那不会是淳哥哥的。淳哥哥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比的过淳哥哥。”我一把甩开她的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迷茫无助的四下张望,极其渴望着能虚空抓住些什么,来抚平内心的不安,可那却只是徒劳。我什么也抓不住,就如我此刻飘渺沉浮的心一样。 “对不起,公主。是奴婢不对,奴婢不该提及殿下,更不该侮辱殿下,奴婢甘愿受罚。”喜儿跪着转过身子,面对着我,泪水毫不掩饰的汹涌而出。我依旧茫然无措的盯着门窗,仿佛它们便可给予我勇气。我要责怪她吗?我怎能怪她呢。极力拉回自己的思绪,慢慢平复了情绪的我,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喜儿,心里终是不忍,便伸出双手,把她扶了起来。看着她泪湿了的颜,幽幽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淳哥哥,你没有错,是我不对,是我情绪太坏了。” 喜儿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公主千万不要自责。是奴婢不好,奴婢糊涂,怎能拿世间平凡的男子,与殿下比呢。殿下在天之灵,定会怪罪奴婢。即使……即使殿下不怪罪,奴婢已是自愧自悔。”说着,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般,潺潺溢出。 她这么说,我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淳哥哥已是我内心里不能提及的禁忌,可是喜儿也是因尊重淳哥哥,思念着他,所以看到相似的人,才宁愿相信真的是他。她没有恶意啊。我不也是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淳哥哥就站在我面前的吗?只是因为我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了自己。才不愿,更不想喜儿也是这样的猜测。唯恐在喜儿的猜测里,泄漏了我自己软弱的内心。 想到此,我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故作轻松的扯出一丝浅笑,显得不甚在意的看着她,说:“好了,不要再抹眼泪了。你不是一直在我耳边说,太子最是善良温和的吗?他又怎会怪你呢。也许他泉下有知,会很高兴的。高兴你这个小丫头,一直都是记得他的,可没让他白疼你呀。”我说着,帮她轻轻的拭去脸上滴落的泪珠。强扯出的笑意,已是越来越生动。她仍含着泪水的眼睛,更是璀璨起来。还挂着些微的泪痕的容颜,已有些微微的赧色。看着那害羞的神情,我岂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现在却无心细想,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接着说道:“不抹眼泪了?那就抓紧去准备下吧,耽误本宫的正事,可是要受惩罚的。” 喜儿显然没有回过神来,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我轻笑了笑,接着说:“还不快去准备?廖静宣那边的应酬,估计快完了。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喜儿仍是不明所以,疑惑开口:“他来做什么?啊,难道是……”我摆出理所当然的神情,肯定的对她说:“想的很对。洞房花烛啊。”喜儿俏丽的小脸,又现出通红的颜色。这回不知是害羞,还是着急。她绞着手里的帕子,迎上我的眼睛,斟酌着开口:“公主,难道…怎么…您…怎么能和他………”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看我的脸,被你害的,都花成这样了,还不去端盆水来。总不能让我这个样子,度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洞房花烛夜吧。”我继续说笑着,倒是她挂着一张大红脸,急急跑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真真假假哪是情 果然,我刚净过脸,廖静宣就来了。他一进门,便带来刺鼻的酒味。我有些不快,微微皱眉看向他。他的面色倒是如常,只不过眼睛半眯着,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吧。跨进殿门后,便大步向着站在桌边的我,扑降而来。我有些迟疑,刚想着怎么避开他,已是不及。他带着浓烈的酒味,重重的抱住了我。呛鼻的酒气,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我有些晕眩。他的双臂亦是裹得我紧紧的,几乎不能喘气。我更是烦躁起来,企图用尽全力推开他。 喜儿自廖静宣醉醺醺的进门时,就一直瞪着眼睛,表示惊讶无比。我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喝晕的男人不惊讶,喝晕的皇帝就不是男人啊。好在这会子,她也看到了我的险境,看到了我的不耐烦。瞅瞅我,又瞧瞧钳住我的那双铁臂,最终决定鼓起勇气走过来,对着廖静宣,弱弱的说道:“皇上……皇上,这样恐怕不妥,公主她快要窒息了,您还是先放开公主吧。” 抱住我的廖静宣,松了松钳着我的手臂,不过仍是不打算放开。我皱紧眉头,浸在难闻的酒气中,心里泛起阵阵恶心,发狠的扯着他的手臂,可他却是纹丝不动。嘴里轻轻的呢喃:“殇儿,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说着,他已放任自己一半的重量向我压过来。这么重的身体压得我有些招架不住,晃了几晃才算站稳。 许是感觉到我已稳稳撑住了他的重量,恍似松了口气般,嘴里哼出释然的一声轻叹,很微弱。近在咫尺的我,却清晰的听到了。对我真的这么放心么?思及此,我眼前突然一亮,便不再推开他,静静的由他抱着我。然后,小心翼翼的给喜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退了下去。 “皇上,您喝多了,还是早些歇息了吧。”我尽量放松自己稍稍紧张的心跳,轻柔的对着廖静宣说。廖静宣放开抱着我的双臂,抬头看着我,乌黑的眼珠,犹如锆石般晶亮。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反倒换我不安起来。却见他,忽然间扯出一个扮笑的鬼脸。我猛然怔住,仿佛出现了幻觉般,不相信的狠劲揉了揉眼睛。廖静宣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殇儿难道都是,这么虐待自己的眼睛的么?这么美丽的眼睛,跟着殇儿可真是委屈啊,明显是那没有遇到伯乐的千里马。” 我再度睁开眼时,装扮出的鬼脸,已然不在。他歪着嘴嘻嘻笑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溢出满满的笑意,歪着的唇鲜亮透红,拉出一个足以流淌无数浅笑的弧度。这么的近,仿佛身子稍微前倾一下,就能触碰的到。我的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双手已是尴尬的不知放到哪里才合适。刚才明明厌恶到不行的酒味,在这一刻,也仿佛像是被镀上了无数鲜花的香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正在尴尬之际,灼热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我的心瞬间冷却下来,心里不由得懊悔不已。刚才我在做什么?我怎么能对着他,显出羞涩,显出尴尬呢。藏在宽大喜服中的匕首,寒凉的触感,提醒着我,他是我的仇人!面前的这个人,是杀害淳哥哥的仇人!我怎么,怎么能对着他,生出好感,生出欢喜呢。 我摸摸自己仍未退尽热度的脸颊,既羞愧又气愤。气自己刚刚那龌龊的心思。居然,居然那么容易的便对他放弃防备,直直的欢喜起来。我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希望借助身体的疼痛,让自己糊涂的心,清醒过来。 “殇儿,你干什么?这嘴唇都流血了!”廖静宣急忙掰开我咬紧的唇,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我看了看他,微低下头,垂了眼皮,掩藏起我汹涌澎湃的内心。廖静宣轻轻擦了擦渗出血丝的唇,隐忍着怒气,急切不解的问:“殇儿,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抬眸看着他焦急万分的神情,脑海中转过n+1种说词,最终选出一个最老套,却又最管用的说法。主意拿定,我便露出一个很是明快的笑容,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颇认真的说道:“皇上,嫁来西廖这么久,今天才算真真正正成为了皇上的妃。臣妾觉得这仿似做梦一般,臣妾不敢相信,怕仍旧是在梦里。所以,便想问问自己,这到底是真是假。” 我想,自己真的可以去演电影了,肯定能拿个奥斯卡奖。看看,廖静宣听了我的话,又狠狠的抱住我,语气里满是自责,满是愧疚:“对不起,殇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本来早就该风风光光的迎娶殇儿,给殇儿一个正统的身份,可直让殇儿等了这么久,让殇儿委屈了这么久。是我不好,对不起,殇儿。” 第四十二章 假假真真有无爱 我只是,真的,我的目的很单纯,我只是不想让他怀疑我而已。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这是在干什么。我有些茫然了,不知所云。颇有些无措的轻声喊道:“皇上……?”他忽然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白皙的脸庞,不知是酒精的后劲作用,还是内心着急的表现,此时已是热辣辣的鲜红。声音有些颤抖:“殇儿,真对不起。殇儿,能原谅我吗?是我要娶殇儿,却没事先准备好,而委屈了殇儿。是我不好。” 我呐呐的看着满是自责的廖静宣,硬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惊讶的发现,他的眼里含了晶莹的东西,衬着光线,闪闪耀眼。那不会是,不会是泪光吧。为了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可是我们有很深厚的感情吗?是啊,我们没有。我们之前,相隔万里之遥,仅有的一次见面,还是在虞膳堂,话也没有说过。当时,他应该不知道是我吧。怎么会有什么感情呢?他现在这么失态,不可能是因为我。不然,这便是他装的!像我刚才一样,都是装的。想要俘获我的心,想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他,对他好。哼!你爱演,我便也陪着好了。敢情来到西廖,却要开始我的演艺生涯了? 想到此,我便顺着他说道:“臣妾不会责怪皇上的。臣妾不在乎这些名分什么的,臣妾只在乎皇上的心。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听到我这么说,他布满忧色的眸子,焕发出耀眼的光芒,万分欣喜的看着我,不敢自信的问道:“真的吗,殇儿?你真的原谅我了?殇儿,你放心。这里全是你,满满的都是,再不会容下别人了。”他说着,拉过我的手,摸向他的胸口,自鲜红的嘴里,吐出串串誓言。 眼前喜忧皆形于色的男子,是那个帝王吗?是那个东舒人人畏惧,阴狠狡诈的廖皇吗?是那个夺了东舒江山,杀害淳哥哥的廖皇吗?眼前的他,多么真实,多么纯良无害。可惜,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他更应该是电影节最佳演员奖的得主吧,看,演的多好,生动逼真。 我的嘴里仿佛刚刚吃了半车苦瓜般,涩涩难忍。我多么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哪怕一个字,我都不想再说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不得不说。“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已知。可是这样就原谅皇上的话,岂不是让臣妾,白白受了那么些委屈。”我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毕竟对他不了解,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 他听我这么一说,嘴角慢慢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间,也布满了欢欣雀跃的笑意。他毫不迟疑的开口:“殇儿肯原谅我,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殇儿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逮着这个机会,我赶紧跟进,说道:“皇上说话可要算话啊。” 廖静宣又露出那个调皮的笑容,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欢悦的开口:“那当然了。殇儿还信不过我不成?” 我也跟着现出万般讨好的神情,喜眉笑眼的说:“皇上可是金口御言,臣妾怎会不信呢?”我瞟了眼,他的神情。见他此刻仍是满脸堆笑,我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面露哀戚的说:“喜儿这小丫头,打小便跟着臣妾。之前在东舒,臣妾一直不受父皇宠爱。喜儿跟着臣妾,自是受了很多委屈。来到西廖后,皇上又迟迟不肯迎娶臣妾,臣妾孤单的被安置在行宫之中。”说到这里,我含着哀怨的眼神,看向他。他着急的欲开口辩解。他有什么理由,或者不得已,我自是无心去听。所以不等他说出,我便紧接着说道:“异国他乡,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只有喜儿陪在臣妾身边,当然臣妾无权无势的,喜儿也没少受了白眼。” 他又一次重重抱住我,疼的我龇牙咧嘴。真是够霉的。我轻轻推开他,看着他,接着说:“所以,臣妾恳求皇上答应臣妾,将来臣妾若是命葬黄土,请放喜儿安然回去东舒。” “殇儿,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你好好的,怎会命丧黄泉呢?再说了,朕是天子,朕不会容许你先朕而去的。”他急急的说着,眼里闪过不安,后转为坚定。我撇开他的手,安然跪下,说道:“请皇上履行诺言,答应臣妾,即刻下旨。” 他慌忙弯腰,欲扶我起来,嘴里说着:“殇儿这是干什么,我答应你的,一定不会食言。” 我拧着性子,躲开他扶住我胳膊的手,接着说:“请皇上招来覃公公,即刻下旨。若皇上一时不下旨意,臣妾便一直跪着不起。” 没有办法,我只能用这最笨的一招。我害怕,此刻若不颁布旨意,待事情发生后,他便会出尔反尔。若此刻颁布了旨意,我相信不仅西廖全天下的百姓看着,东舒的百姓也在看着吧。为了顾及他的颜面,顾及整个西廖皇室的颜面,定会放喜儿离开。 此刻,我别无他法,只能赌。也许喜儿最终还是难以幸免于难,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看她带淳哥哥如此,硬要跟着我来西廖,定是也会料到最不堪的后果吧。只是真的不愿伤害她,愿她活着,和姚碧笯一样的活着。可是皇权当道,仅我一人之力,无异于螳臂挡车。 第四十三章 君王似诚挚之言 廖静宣看着固执的跪在地上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慢慢蹲下,扶住我的肩膀,直直的看着我,神色坚定的说:“殇儿,朕可以负天下所有的人,唯一不会负的就是你!”说完,他仍是目不斜视的定定看着我,我无力低下头去。我没有办法信你,我也不会信你。在静妃和莲婕妤心里,你是伟大的,是要仰视膜拜的。你说的话,她们自然深信不疑。可我不是她们,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站到她们的角度去看待你。 又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叹。廖静宣默默注视了我一会,便撩起衣摆,跨出了殿门。只听站在殿外的他,高声吩咐着:“速传覃公公来见朕!”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漠,夹着一丝坚硬。“是,皇上。”殿外同一时间响起一个柔弱的应答声。随着便是,脚步踏在青石砖上,传来的渐行渐远的足音。 我依旧跪着,侧耳细听着殿外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覃公公慌慌张张跑来了,声音里夹带着粗重的喘息:“参见皇上!老奴来迟了,望皇上恕罪。” 廖静宣却是没在这事上纠缠,淡淡的声音,透漏着威严响在了殿外:“传朕旨意:皇后娘娘贴身婢女喜儿,容质清秀,乖巧勤俭,更是忠心为主。特下旨宣召,若他日皇后不再需要其服侍左右,便安然送其回东舒。即刻便下旨!听明白了吗?”他没有说万一哪天我死了,他只是说,我不再需要喜儿伺候的时候,他是不明白我意的吧?这样不是更好吗?更是方便我行事。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覃公公的话音刚落,我便听到廖静宣跨进殿内的脚步声。他缓缓走至我面前,轻轻的扶起我,信誓旦旦的开口:“朕答应你的,永远都不会食言。今天如此,以后便也如此,不会改变。”我怔怔的看着他霸气外露的双眸,难以置信。我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些,笼络人心吗?可我压根就不会相信,誓言对我来说,确实有些多余。 想到此,我微微低了头,掩盖起心中所想,慢慢福下身子,说道:“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一直会记得的。忙碌了一天,皇上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了吧。” 听我如此说,廖静宣严肃的脸色,缓和下来。慢慢带上明媚的笑颜:“殇儿你担心我了,是不是?好!我听殇儿的。不过,”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着,我有些不解,刚想开口询问,他便说了出来:“今天可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我若休息的话,殇儿定是要陪着我。”我看着他勾起的唇角,撩撩生辉的眼睛,满满的带着期许,含着渴望。就像祈求得到糖块的孩子。可我不是施舍糖块的大人,他更不会是那个孩子。我笑了。笑的柔情之至,眼里更是承载出浓厚的甜意,温顺有加,开口说出:“伺候皇上,那是臣妾应该做的。”满含的笑意,温甜的眸,直直的看向他。他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任谁听到,都能觉出酣畅淋漓之感。在他痛快的笑声里,我慢慢踱向他,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向着那个宽大的雕花镂空木床走去。 廖静宣由着我搀他坐在床边,伸手环住我的身子。依旧上扬着的唇,透亮红蕴。眉眼嘴角满是笑意,张口闭口间,整齐的牙齿若隐若现:“殇儿,你知道吗?此刻,我很幸福。”说着,他慢慢敛起笑容,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神情严肃。离得如此近,我竟能清楚看到,自己在他瞳仁中瞬间变大的影像:“殇儿,我真的很幸福。之前每天都会做的梦,都要梦到的人,现在竟然这么真实的站在我面前,真实的又如梦境。殇儿,此生有你,我便知足,不作他求。” 听了这些话,我有些不适的退出他的怀。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之前不相识,何必要做出很熟很熟的样子呢?虽说我是东舒公主,可他亦是没有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吧。至少,如果我不是为淳哥哥报仇的话,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当然,凭我在舒玺翌心里的位置,更是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可他一遍遍的,与我说这些话,我很是迷惑。即使他所说的种种,都被我自动过滤掉了。可疑惑不解,却是真的。在前世,我早已看透事态炎凉,爱情更是不会轻易碰触的东西。况且,他还是我的仇人。一开始来西廖,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报仇而来。这个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表面对我呵护备至的男人,便是我的仇人。如此,我怎会信他? 第四十四章 柔情蜜意可是真 挥走脑海中的重重疑问,我静下来,怔怔看着他。看着这个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的君王,离得这样近,我都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表面沉静的外表下,掩藏起了我澎湃翻涌的内心。 感受到抱着我的他,慢慢放松下来,箍着我的双臂,也不再那么用力了。面对他的变化,我心里却是越来越紧张。猜想着,是时候了吧,这样子可以吧。尽量不动声色的,右手慢慢探进了左袖口中,握住了冰凉的匕首,我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 此时,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冲了出来:真的要这样吗?真的要杀人吗?要亲手杀了他吗?可只此一会儿的功夫,另一个猛烈的声音,便如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必须要这样。你忘了远嫁西廖,是为了什么吗?你忘了,是谁杀害淳哥哥了吗?必须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内心里交战的声音越来越烈,我的心更是跳动不停。就像急速下坠的身体,渴望抓住一抹救命的浮萍般。 “殇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廖静宣清亮的声音,瞬间拉回了我的思绪。刚刚还纠缠不休的两道狠力的争吵,也随之消失了。我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他,恍惚回神。他锆石般莹亮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我,夹带着不明所以的疑问:“殇儿,你没事吧?!我让喜儿传太医,给你瞧瞧。”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缓缓开口:“不用了,皇上。臣妾没事,只是刚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淳哥哥。淳哥哥,他也和皇上一样,温文尔雅。和皇上一样,有着宽厚的臂膀。也许……,也许他也会和皇上一样,是位贤明的君主!”我扩大了嘴角扬起的笑,定定的看着他会作何反应。可是,如我自己所愿一般,我失望了。他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早 就该想到的,不是吗?怎么还会这么傻的再去试探,若是他有良知,有愧疚,当初就不会那么残忍的对待淳哥哥了。经历了两世的沧桑,我不是更应该早早看透这个世界的吗? 人是一种高级生物,不管是21世纪接受文明教育的人也好,还是现在没有太发达的文明的也罢,不都是人吗?不都是为着一己私欲,而故意陷害别人,铲除异己的人吗?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前世自小便仰视、尊敬的爸爸,不也是如此狠心的吗?我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去相信。总以为这个世界,还会有善良的人,还会有拥有良知的人,还会有看重生命的人。一直自愿的蒙蔽自己的眼睛,直到现在,自己不得不去相信,不得不去面对。终是做不了,永远缩在壳里的龟。这个时候,脑海里那个微弱的声音,终于被彻底打败了。而同时被打败的,还有我的良知。仅有的不多的良知,亦是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吞噬了。生活在这里,我没办法改变现状,便要改变自己,不是吗? 终于决定,廖静宣,给我的淳哥哥殉葬吧! “殇儿,你真美。”廖静宣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暮然一惊。刚才只顾陷在自己的思维中,竟是没有发现,他看着我的,直直的灼人的眸光。多么可笑,又是多么可悲。我的心里在想着怎样让他死,而他嘴里却在称赞着我是多么美。只是不知,是他可笑,还是我可笑?我们谁更可笑的,谁更可悲! 他的头轻轻抵上了我的额,使我无法转头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那耀眼的眸子。忽然,眼前一花,我便惊觉,他竟吻上了我的唇!他黑亮的眼睛,闪闪的映出无限光辉。这样近的距离,我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根根直立的睫毛。他的唇软软的,轻轻的在我唇间来回摩擦。纵使拥有前世再多的记忆,纵使前世这样的吻,如吃饭睡觉般寻常。可此时的我,仍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起来。脸上亦是传来热辣辣的感觉。我怔忡定住,身子亦是变得僵硬。面对这样的他,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僵硬,他的手臂轻柔的环住我,唇角的动作,更加温柔起来。 渐渐的,我觉出唇瓣有了丝丝麻痒的感觉,心里更是犹如被千万猫爪子抓挠般,不是滋味。怦怦跳的速度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向他靠近了些。瞬间属于他的气息浓浓的,满满的,向我袭来。就在他的气息,把我包围起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这是他的气息,属于他的气息,关键时刻却提醒了我。 第四十五章 初次迎敌纤丝绸 他的唇仍然轻柔的游走于我的唇瓣,可我的心却已发生了转变。我不再觉得这个吻,有多么甜蜜,多么撩拨我心。跟着我的心渐渐变凉的,还有我的手。我不能沉迷于他唇齿的温柔间,我们是不能相容的个体。想到刚才的自己,真是羞愧难当。那种强烈的渴望,让我感觉竟是种莫大的耻辱。面对他,这个杀害淳哥哥的仇人,我怎么,怎么能有那种感觉呢? 廖静宣依然沉醉于这个绵长细密的吻中,丝毫没有察觉出我的不适。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紧闭的眸子,掩去了凌厉又夹带些许柔情的瞳仁。即使这样,仍能感觉出此刻他的好心情,他的满足。虽然紧闭,但弯出弓形的眸子,便是最好的证明。高挺的鼻梁,伴着呼吸,有节奏的张弛。脑后是梳的整齐的乌发,属于皇帝的金色发箍端正的带于发间,正中嵌着碧绿的翡翠。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无警戒的容颜,闭起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展现在我的眼中。我的手又一次慢慢的探进袖口内,又一次摸到了那把冰凉的匕首。心便跟着不由自主,毫无节奏的乱跳起来。即使是前世,伤害了那么多人,可我却是没有真的杀过人。这一世,虽然会武功,学了用毒,可我依旧没有杀过人。 杀人,一个鲜活生命的消失,对我来说,真是太过残酷了。我没办法直面这种事情。可此刻,我却别无选择。为了淳哥哥,西廖都嫁来了,杀人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思虑过后,我的手便紧紧的握住刀把,稳住情绪,这次我不能退缩了,也许今后都再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如果错过我会后悔的。定了定神,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 “ 二”, “三!……”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拔出匕首,向着不明所以的廖静宣猛刺过去。待他看清我手里的匕首后,转瞬的功夫,便已然反应过来。然后急速翻转,顺着床沿俯身一滚,便滚出床脚,借着外力一个鲤鱼打挺,便已站了起来。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我甚至还没有看清他滚动的姿势,他便就那么镇定的站在了我对面,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眼里闪过难言的苦涩,百般不解。 我愣愣的看着反应这么灵敏的他,一时回不过神来。本来我们离的这么近,我百分百确信,我一定能杀了他的,即使不是一刀毙命,也要身受重伤才对,可现在经他迅速的躲闪过后,我的刀只来得及滑过他的腰胯,虽说现在血不住的流出,已然浸红了他的龙袍,可这伤对他来说,一时半会的,应该不足为虑。 想到此,我毅然舍弃匕首,退后几步,胳膊甩出,随即纤丝绸身随心动,潺潺而出,如一条灵活的粉白小蛇,直直探向廖静宣。看着近在咫尺的粉绸,廖静宣眼里的苦涩,更加深沉。我定定的迎向他深沉的眸子,毫不畏惧。没有道理的是他,要报仇的是我,我何必要闪躲。有仇必报一直是我的个性。 廖静宣就那么看着我,看也不看纤丝绸,利索的一个闪身,颇为轻盈的躲过我的纤丝绸。我就知道,他的武功亦是不俗,肯定会很轻松的躲过粉绸。所以我留了后招,刚才那一下,只是引诱,看到他往左闪过身去,我身子前倾,臂膀随之一抖,纤丝绸在空中翻出一朵海浪般的大花,向着左边而去。 廖静宣刚刚站稳身子,看到尾随而来的纤丝绸,一个旋转,前身下趴,膝盖微屈,又一次躲过我的粉绸,只不过,这一次狼狈许多。就在他下趴之际,我清楚看到他腰部的血,已染红了他大半个身子。看到这么多的血,我怔忡住了。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廖静宣向上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我袭来。我慌忙迎上,甩出纤丝绸,欲阻止他向我奔来的动作。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竟是毫不躲闪,任由纤丝绸坚硬的打在身子。我有些木然,廖静宣却只是轻晃了下身子,站定后,又一次向我袭来。我抽回纤丝绸,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极为狼狈的就地一滚,迅速躲开他的攻击。 璇殇宫虽是不小,可这个寝殿却是不大。也就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样子,我的纤丝绸挥舞起来,很是吃力。况且这是我学成后,第一次实战性的面对敌人出招。才发现这个东西,只适合外面空旷的地方,只有那里,才能发挥极致。 看着被纤丝绸扫落的东西,破碎的瓦片,几近铺满寝殿。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肯定听到了。再杀不了他,我就再无机会了。这么想着,我便也顾不了那么多,迅速爬起,再度出招。粉绸还未全出,便被急速而来的廖静宣死死抓住。我有些急起来,可缺乏实战经验的我,怎么拽竟是也拽不出他的手掌。 这样一来,我更是心急如焚。 第四十六章 声嘶力竭为哪般 “奴才参加皇上。皇上可有什么吩咐?不然,让奴才给皇上添盏油灯,剪剪灯芯吧。这天也是黑的很,恐是殿内有些暗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殿外覃公公尖细的嗓门,使得本是心急不耐的我,无来由慌乱起来。 我急急看向廖静宣,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会不会直接把我关起来,然后斩首示众啊。我是不怕死,经历了再次为人,我早已不惧生死。但是我下去后,要怎么面对淳哥哥呢。仇都没报,我又有何颜面见他。虽说他定是不会怪我,他那么疼我,永远不会埋怨我什么的,何况是这种事,是他自己的事情。在我面前,他何曾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可是,即使这样,我自己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一会儿的功夫,我的心里已是浮过千万种想法。廖静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像是已觉出我的矛盾,心里不由一紧。尔后,他收起那复杂的目光,对着门外,扬声道:“不必了,你退下吧。没朕的传唤,不得前来打扰。”殿外的覃公公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廖静宣转头看着我,眼里的苦涩又涌了出来。他有些暗哑的声音,随之响起:“殇儿恨我,我是知道的。只不过,现在的殇儿,杀不了我。殇儿还需要再练几年,才有可能杀了我。如此,殇儿就留在我身边吧。我等着殇儿能够杀我的那一天,可好?” 我讶异不解,满含疑惑的眸子,仔细的看着他。与其说看,不如说是盯视。我想知道,他说的这番话,有几分是真。可他在我如此凌厉的探视下,依旧是面不改色,仍旧涩涩的,带着满眼的伤痛,静静的看着我。我无奈收起探寻的目光,缓缓开口:“皇上真的这么决定?为什么?皇上就不怕,有一天我真的能够杀了你。” “若是真有那一天,我甘愿死在殇儿面前。能死在殇儿手里,我亦是无憾。”廖静宣就那么看着我,娓娓道来,像是在叙说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一般轻松。又来这一招,我自鼻中哼出一声,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本有些漠然的嗓音,更是冰寒起来:“看皇上说的,我可是承受不起。如若那真是皇上心中所想,那皇上为何不干脆现在就死在我面前。” 听到我毫无温度,冷酷绝情的话语,廖静宣眼里的苦涩更浓了,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暗哑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痛,洒向空中:“殇儿,你就那么恨我吗?现在便要让我死么?定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么?为什么?”他的声音猛然提高八度,眼里竟是有晶莹的液体随着昏暗的灯光,跳跃闪动。 看着他仿佛难忍痛苦的样子,我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因他的不解,更加哀恸起来,也更加厌恶于他,声音陡得也提高了许多:“为什么?皇上此刻问我为什么?皇上竟是不知吗?难道一条生命,在皇上眼里竟是如蝼蚁一般渺小?当初在锦州城外,杀害我淳哥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问问我的淳哥哥。淳哥哥他也有亲人,他是别人的儿子,是他人的哥哥,他更是东舒的太子。你杀了他,他的亲人何止是伤心,何止是痛苦?你还在那么多东舒百姓的面前,轻贱于他,将死的人,你也不忘记轻贱。你有问过他吗?有在乎他的想法吗?在你面前,他便是蝼蚁,便那么不值一提,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我狠狠扑打着他,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自淳哥哥死后,对任何人,我都没有主动提起过他。他是我心里,不能企及,亦不能触摸的禁忌。可现在,面前这个自予多情的皇帝,却那么轻贱他,那么无视他。我怎能忍受他的轻贱,忍受他的无视。淳哥哥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仿佛一尘不染,干净清雅,高贵淡然的太子。 “殇儿,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廖静宣任由我对他拳脚相加,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听他这么说,我更是气极起来:“不要说了?你不想听了吗?你觉得道个歉就行了吗?道个歉,淳哥哥就能活回来了吗?你知不知道,他本来可以和你一样,做他想做的事。和你一样指挥三军,处理朝政。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他所有的报复,所有的梦想,都没有了。这些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使出下三滥的手法,淳哥哥他更本不会败,永远不会。你堂堂一国之君,竟也不觉得丢尽脸面,折辱国家吗?”我厉声指责他的不是,虽然我也知道,战场之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使用什么法子,成功了便都是对的。可我仍是管不住的要指责他,仍是痛恨于他。也许若是他不杀害淳哥哥,即使淳哥哥败了,我都不会哼一声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第四十七章 首次入梦声声讨 面对我的厉声指责,我给予他的侮辱。他却当做没听到般,依旧紧紧的抱着我。由着我在他怀里任性撒泼,却只是安静的,一动不动的听着我的污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终是倦极闭了眼。 廖静宣缓缓抱起我,动作轻柔的把我放到了床上。可头一着床,我便猛然醒了过来。抬眼看到他,却是忽然记起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慌忙退出他的怀抱,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廖静宣望着已经空了的双臂,微皱起眉头,嘴唇蠕动着,干涩的声音传了来:“殇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可是请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伤害你。相信我,殇儿。” 我怔怔看着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唇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也知道他这会子不会伤害我,若是他想,刚才便可把我收押入牢的,何苦现在还陪着我,且听了我那么多大不敬的话语。但也只此一会,谁知他下一刻,会不会改了主意。况且于我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仇人。此刻定是报不得了,那接下来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那个比较迂回的法子了。不论如何,这仇终是要报的! 心中拿定主意后,脑海里便顺畅了好多。差点拧成死结的绳子,便也就这么的解了。迎上他的墨瞳,我很不自在的敛了眸,低下头去,不愿看他眼中,那莫名伤痛苦涩的神情。虽说这苦涩,于我没有干系。但看着那样一双仿佛马上要溢出水的眸,终是没办法直接承受住。况且,那本也不该是我应承受的。 廖静宣漾满苦水的眼睛,仍是那么动也不动的看着我。涩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殇儿,我……既是这样,那殇儿好生歇着,有什么事情,只需交代覃公公即可。我,我先回去了。”说完,他转身便朝外走去。 我亦是跟着抬头,赫然看到他身上,已浸湿了整个背部的血迹,脱口叫住他:“你,你回来。你这一身伤出去,是要我死吗?”廖静宣猛地一怔,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我,眼神里仿似有簇小火苗子,翻了一翻。清朗的声音也回归了本色:“我竟是忘记了这一茬。那殇儿说,这该如何办才好。我本是觉着殇儿不喜见我,便欲寻他处安歇。可这样一来,今晚这情形,未免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该如何是好?” 我狠命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他时,那簇小火苗子仿佛不曾有过,他的眸子,又变得乌黑深沉起来,神色间满是忧虑、矛盾。仔细审视一会子,仍是瞧不出所以然来,便作罢了。眼前这事,却是比较棘手。他说的不错,他这伤要是被人看去,我还真就脱不了干系。“这殿里可有金创药?”我思虑着,还是先帮他上上药,止了血比较好。 廖静宣向上挑了挑眉,神色哀戚的说:“有是有,只不过,我这伤在后腰。眼睛看不见,药上不去,有和没有,又有何区别呢?” 我被他这绕口的话,整的晕乎了下,随即转回来,有些不耐的说:“有就拿来,我帮你上。” 廖静宣的眉眼弯了弯,便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金创药哪里去了?记得就在这柜子里啊?”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朝天猛翻了个白眼,气结的低吼道:“这是璇殇宫,不是你的紫宣殿。这宫里不是刚修葺好,之前没住过人的吗?到底有没有金创药啊?”他百忙中回过头来,盈盈笑意,好脾气的说道:“有的,肯定有。” 我诧异了下,就在刚才他还是满脸哀戚,眼里盈满苦涩,神情悲催到极点,可怎么一会子功夫,就变得这般了?这面上哪还有一点的哀痛?疑虑后看向他,他还在那认真的找着。就那一个柜子,若真没有,再找个十年八年也定是没有了。我无奈的又看他一眼,便自顾自的躺到了床上,轻磕上眼睛,嘴里哼着:“找到后,喊我一声就好。” 闭上眼也只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听他走到我跟前,喊着:“找到了,快些起来吧。我这一国之君,伤成这样,你还能睡着?”听着他有些气愤的话语,我一个激灵便翻身坐起来。是啊,差点忘记,身边这个人,即使之前对我有些微纵容,可仍是那个早已以狠戾闻名的君王。我怎的能如此大意? 小心翼翼的掀起他的衣服,我猛抽了口凉气。只见他腰胯处深深的一道口子,皮肉向外翻着,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溢。我赶紧下床拧干了一块毛巾,仔细的为他清理伤口处的血迹。然后,便倒了些金创药,总算是不再流血了。 我长吁出一口气,早知道这样,下手时就该更狠点,或许就该直接毙命了。 虽是这么想着,手里可没停住。下床仔细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布,直接绑到了他腰间。清理完后,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直愣愣的看着我,眼里有些我不甚明白的光泽,仿佛很悠远,自遥遥的天际而来。 我想问问他,伤口还疼不疼,仔细一想,便放弃了。省得他误会我的意思,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出来。我虽是觉得他这个人,也没有甚不好。但是错就错在他不该害我淳哥哥。有些时候,我也是很明白的,作为一个经历过21世纪的人来说,战场之上牺牲在所难免。就像杜家老爸经常教育我的那样,独木桥上,你不杀别人,别人便会踩着你的尸骨走过去。 可是……即使这样,此刻的我,却仍是没有办法不介怀。也许这便是说说风凉话可以,真放到自己身上,就真的接受不了了吧。其实我便是个自私的人,只想着按照自己的意愿,平静的过完这一生。所以冷漠的对待任何人,包括我的父皇和母妃。就是担心自己哪一天有了牵绊,想置身事外便不那么容易了。纵使我自小便冷漠如斯,自小便想着凡事都躲开来,可淳哥哥依然守在了我的身边,给予我一切的一切。其他皇子公主都有的,我会有,他们没有的,我也会有。 前尘往事,纷纷而来,想着思着便不由睡了过去。睡梦中,我见到了淳哥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璇殇宫外,满脸温和的笑意,阳光撒在他身上,耀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我呆呆的望着他,不敢走近前去,怕自己会惊扰到那样柔弱的他。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便会消失。泪终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他看着我,柔和的眼神下,暖暖的笑。缓缓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勾起唇角:“殇儿,过来。”我便再也不能自制,向着他有着淡淡香气的怀抱,飞奔而去。可是眨眼间,他便消失了,不见了。我疯了一般,漫天寻找他的身影,哭喊他的名字。忽然,场景变换起来,这里不再是我的璇殇宫前,四周乌黑一片,静静的,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之声。慢慢的,风大起来,树叶碰撞的声音轰天震地,我痛的捂住耳朵,却见一个黑影背对着我,出现在前面。 他慢慢转回身来,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容颜。面覆铜制的面具,赫然便是街市上见到的那人。我细细看着他的眼睛,果然有种不自知的孤高,含在眼底深处。我缓缓走上前去,试探的喊着:“淳哥哥……”他却是一把挥过来,狠狠的把我挥到了地上。我惊恐的望着他,他却是浑身颤抖着,大声吼道:“别叫我淳哥哥,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哥哥?我死了,我都死了,你却不想着替我报仇。平生我最疼的便是你,可你呢?对着我的仇人,不忍杀他,不愿为我报仇是不是?” 我使劲爬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嘶哑着嗓子哭喊:“不是的,淳哥哥。你听我说,淳哥哥。你听我说啊。” “殇儿,殇儿,……”我被摇晃着醒来,睁开眼便看到满脸忧色的廖静宣。他担心的看着我,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轻轻的说:“殇儿,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吧,没事的,醒来就好。”我茫然的看着他,终是回过神来了。是的,真是做梦了。 入睡之前,我却是存了心思。不忍心把所有仇恨,都放到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可就因这心思,淳哥哥便怪我了。是的,自然该怪我的,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全然不管不顾他的感受。可是那个带面具的是何人?他说是我淳哥哥,他说他死了?可街市之上的,那又是何人?看来还是要多打听一下比较好,毕竟他的面具,太有特点了。或者骗得廖静宣,再出宫一趟估计也不错。 这么想着,便稍稍安下心来。“我没事,睡吧。”我转个身,装作不经意的,抹去眼角又一波泪水。“你这么放心去睡啊,就不怕我动歪心思?”廖静宣轻浅的声音传来。我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口说道:“就你这身伤,还好动歪心思?” 他轻笑了声:“嗯,不错。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心中一愣,原来是不想我伤心,替我解愁的么? 终是没再接话,调缓了呼吸,装作已然睡去。、 第四十八章 出得宫来寻迹象 日子如白驹过隙,恍然便已过去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廖静宣却是一直都在我璇殇宫的,不为别的,就为他那身伤,也不便留宿别宫。到是我两之间,虽是同处一室,这么些日子处下来,却是相安无事。只在给他换药时,会玩笑几句。我俱是冷了脸,不搭理他。有时甚至两人都不说话,他趟在塌上处理国事,我便于床上看看史书。这段日子过去,对西廖却是有了相当多的了解。 可显然的,外间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听得喜儿说,这段时间整个皇宫,都快传疯了。说皇上与皇后感情好的不得了,半月多来,一直留宿皇后宫中。也因这个传言的缘故,之前对我有些怠慢的人,便也舔着脸子贴上来了。 不过,有一事却奇的很。先不说廖静宣做太子时期,就是他登基称帝,也有两年多了。可是后宫之中,却是冷冷清清的。除了他的两位表妹之外,就只余下两位秀女。目前为止,还未瞻得龙颜,自是没有被册封。因此,每天来璇殇宫朝拜于我,我都不知该称呼什么。再加之我更不待见莲婕妤,那嗤之以鼻的样子,况且这么四个人来参拜我,我自己都觉得寒碜。随之便省去了每日的朝拜。 以前看电视,参拜皇后的妃子,都多的不行。你一句,我一句,不仅热闹,心计也隐藏于这寒暄之中。本来第一日等候朝拜之时,我便已想好,要好好看看这被称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争斗,可见了仅有的四个人,我便彻底绝了这个心思。四个人能斗出什么来,况且还有两位没有名分的秀女,更翻不起什么浪来。说起来,我这皇后也做的窝囊,说是统领后宫,可细细看来,就统领这么四个人。哎,无言一叹。问廖静宣吧,他只道怕麻烦,不愿养那么多吃白饭的,我彻底拜倒。 虽是这样,不过,廖静宣到底要几宫娘娘,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好奇些,懒得深究。这几日一直忙活着,却是面具人的事。纵使喜儿使出浑身解数,在这深宫大院内,也自是查不到任何苗头。我也装作无意的问过廖静宣,他竟是也不知是何样的人。我便也没有敢细问,怕他会有所怀疑。 昨日终是按耐不住,就在廖静宣又一次厚着脸皮,来璇殇宫歇息时,我便以此为要挟,让他答应我出宫一日。本来他的伤已是早好了,可每日晚间硬是要来璇殇宫,虽是他睡床边的矮榻,纵使这样,我也不习惯每日对着陌生人睡觉。昨日我两便签订了契约,他答应带我出宫二日,我答应让他留宿十日。为能顺利出得宫去,我已是让步许多。 “公主,皇上差人来说,让公主马上准备准备。皇上这会子已下了早朝,半个时辰后,便准时出发。”喜儿面带喜色,兴冲冲的跑进殿来。对于能够出宫去,想是她也是很高兴的吧。 我面上亦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的轻转了个身,说道:“我这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该快些准备的是你吧。”喜儿这会,才认真的打量起我的衣着来,见我已换上便服,而她还穿着宫装。笑脸立即垮下一半,苦恼着:“公主何时换的,喜儿竟是不知。看喜儿大意的,只顾着自个儿心里欢喜,却要耽误时辰了。” 许是自小环境的影响吧,她总是敏感许多。总觉得出点事情,就是自个儿的不是。我不忍她老是责怪自己,便轻声劝慰:“不是说还有半个时辰嘛,这会子时间还早许多,你且先去换了。咱还有足够时间,坐下来用个早膳呢。” “公主说的是。那喜儿下去换衣服了。”她猛拍了下头部,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急说道。我摆摆手,便让她下去换衣了。 用过早膳后,覃公公便来接我们了。乘着软轿,到达南稍门后,见一辆外表看似寻常不过的马车,已等在了那里。我正疑惑,怎么不见廖静宣呢。这厢还没纳闷完,进得马车后,却见廖静宣靠在车厢中,正悠哉悠哉的闭目养神。他今天也是一身便服,纯黑色绣着金边的袍子,衬得他白皙的面容,更加俊朗。乌黑的发整齐的盘起,仿似一下子,便清朗许多,英气逼人。 廖静宣缓缓睁开眼睛,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殇儿想好今天去哪里玩了吗?” 我一愣,还真是没有想好。之前,只是想着出宫,好像出宫后,便能见到那个面具人似的。可现在出来了,却不知该去哪里寻找。歪着头想了半天,我突然记起电视里会发生大事的地方,或者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之地,都是在酒楼,或者青楼里。可刚吃过饭出来啊,没办法,我不情不愿的说:“那先去青楼吧。我想看看尚溪城的青楼是何样的。” 果不其然,我这话刚一出口,他便猛地端坐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殇儿,你说……去,去哪里?你确定?” 我白他一眼,就算是有些惊讶,也不必这么严重吧。我硬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提起:“当然确定。去青楼看看怎么了?有必要那么惊讶吗?看你那下巴颏子,快掉下来了。” 他有些戏谑的看了我好一会,忽而低笑了声,答应下来:“好,殇儿说去哪就去哪。只是,现在青楼还没有开始营业,要晚上才好。”我竟是忘了这一茬,那去青楼肯定行不通了,我颇不甘心,又争取道:“那咱就先找间酒楼好了,坐下来先吃点东西。” “可我们不是刚用过膳吗?殇儿现在是饿了?”他邪气的笑已是荡然无存,满脸关切的看着我,纳闷不解。 哎,要怎么说呢,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天色确实还早,不到午膳时间,去了估计也白搭吧。我无奈把问题丢向他:“现在还早,我也是不饿。我看还是到时辰在用膳吧,那现在去哪里呢?尚溪城我可是头一回逛,哪里有好玩的,自是不知。你打小便在这里长大,应是知道的吧。那你带我去好了。” 他轻轻歪了下头,想了一会儿,打定注意后,便对着车外吩咐:“素焰,去城外十里街。”说完,转头看向我:“那里景致还不错,我想殇儿会喜欢的。” “嗯,去看看也好。”此时,我自是无话好说,只怪出来的时间不对,唯一可以收集点情报的地方,却去不得,只好先去看看这十里街。十里街?这名字到是有趣:“十里街是做什么的?” 听我发问,廖静宣却是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的说:“去了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我定会喜欢吗?这么自大?这会,我到真要好好看看,是何景致了。 第四十九章 荷花池绿衣女子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了半柱香功夫,便停了下去。素焰掀开车帘,恭敬的站在一旁,说着:“公子,小姐,到了。”廖静宣先跳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住我,嘴里斥道:“胡说!什么公子,小姐的。要叫少爷,少夫人。”说完,他看着我,脸上现出了明媚的笑颜。 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叫什么不都一样吗?一个称呼而已。随即向前方看去。这里确实很美,我也终于能够猜到为何要叫“十里街”了。只见我前方是一片颇大的湖泊,青绿的湖水,碧绿的荷叶,以及开的一湖的鲜艳的荷花。粉白粉白的颜色,掩映在层层绿色之中,煞是好看。而湖水的中央,被横出来的拦桥,隔开一半。拦桥两边俱是雕花的围栏,顶上挂着大红的灯笼。赫然写着“十里荷塘 十里花”几个大字。和这一湖的荷花,混在一起,到是别有一番风味。 素焰跑到湖边,招来一只客船,便招呼着我和廖静宣上去。我这才注意到,自岸边到拦桥,竟然没有路。边上停了不少的船,想是专门载客的吧。不多会功夫,我们便登上了拦桥。这才看清,围栏俱是精致的很。远处看,这拦桥还不算大。离得近了,才恍然,这里竟是这样宽敞。中间是条正路,两边皆是店铺林立。不过,都雅致的很,俱是品茶听曲的所在。想必,品茶听曲赏荷花,是别有一种难以欲说的情调吧。 这桥上,人虽多,却并不拥挤。更没有吵闹熙攘的声音,都是那么静静的,飘着淡然的丝竹之声。站在这里,无端的,情绪便平静下来。竟有种看到无边际的大海一般的感觉。心静,胸阔,确实是个好地方。况且在这里谈个什么事情,也是很合适不过的。 我们走进一家品茶的所在,进得大厅后,便是一个个小小的包厢。大厅只放了一排藤编长椅,许是让客人暂歇的地方吧。掌柜的领我们进了一个小的包厢,临窗而置,稍一扭头,便可看到外面的景致。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素焰便退了出去。廖静宣拿起水壶,为我斟满了茶水。茶香便扑鼻而来,清香四溢。 “这茶闻起来真是香,不知喝下去,会有何种感觉?”我端起茶杯,静静看着在水中翻腾的茶叶,像一个个舞动的精灵一般。 廖静宣轻笑着,看了看我,漫不经心的回着;“试试便知了。”我看着他,便轻轻饮了一口,只觉满腔苦涩。舌尖仿似也被涩住一般,微微麻了起来。 皱起眉看着他,他却动手拿出另一个新的杯盏,又冲了一杯新的茶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这茶闻着很香,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以为饮下,也定是香甜的,无端便对它起了希望。直到喝完,才惊觉,原来是被它骗了。这希望,此刻就化作了失望。殇儿,再来试试这个。”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新茶,冒着淡淡的热气,这气味却刺鼻的很。我随之便又皱起眉来,刚想拒绝,他却说:“有什么话,尝完再说。”我无奈端起杯子,轻浅的缀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才惊觉竟是满口馨香,唇齿间亦是香气萦绕。 “这茶与之前那杯不同。这茶闻着刺鼻,饮下却是甘甜的。其实有些人,有些事,便也如这两杯茶一样。亲眼看到、闻到的也做不得真。只有亲自尝试,才能知晓个中滋味,知道其中的奥妙。若是刚才不饮下此茶,殇儿岂不是,要错过这世间少有的滋味了么?” 我怔愣的看着他,他还是那样浅浅笑着,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我什么,还是只简单的要我学会品茶。我不解的又看了他一会,他还是那样的神色。我便收了眸光,看向外面满池的荷花。 这一看不打紧,却见湖边不知何时驶过来一只精巧的小船。船上坐着一位绿色衣裙的佳人。随风扬起的裙摆,与浓绿的荷叶,映在一起,倒像是层次分明的国画一般。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此刻正弹出美妙无比的琴音。 我凝神看去,只觉得这女子的眉眼特别熟悉,仿似隔了千山万水,终是能够望的到。不过,她的面上覆了轻纱,我看不清晰。廖静宣也转头向外望去,见到此女子,却并不意外。看我一脸懵懂之色,他细细的向我道来:“这是十里街的一项特别娱乐。品茶时,听听柔和的曲子,确实能放松心境的。船停在湖中央,才能使我们这拦桥里的人,都能看到,不偏不倚。岸上之人,也可以欣赏。若有意打赏之人,便可向着船的方向招手,船家看见,自会把船靠过去的。” 我算是明白了,还有这样的娱乐。看来这西廖国的人,比东舒的人,会享受很多啊。这么想着,便见湖中的小船,向岸边靠了过去。果然,船家停到岸边,伸手接过了岸上之人的打赏,又把船慢慢的驶向了湖中央。绿衣女子,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静静的弹着琵琶。这琵琶之音,倒是和师父的有些相似。都是那么悲伤的。 师父?我的手猛然一抖,握在手里的杯子,也溅出了些许水滴。廖静宣伸出手来,帮我擦拭着泼洒的水渍,嘴里碎碎念:“小心点,殇儿。幸好这水有些温了,不然定会烫伤的。” 我无视他的言语,仍旧呆呆的看着湖中央那个绿色衣裙的女子。装作不经心的说着:“她的曲子弹得很好,我想打赏她。” 廖静宣扭头看过去,漾着浅浅的笑意,向着湖边招了招手。那老翁便顺着风向,把船靠了过来。我细细的打量那女子,她只是低着头,专注的弹着琵琶。我颇为无奈的开口:“姑娘弹得这曲子清亮柔雅,却又好生伤感。竟让我不由想起一位故人。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她慢慢抬起眸,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去。嘴里谦虚着:“想是夫人多虑了。小女子自五岁起,便跟着十里街的容妈妈。如今已在此居住了十个年头。并不曾正式的拜过师,便没有师承何人之说。夫人所说的那位故人,很抱歉,小女子 却是不知。” 我愣愣的看着她,竟忘记了打赏。她那眉眼如此熟悉,明明就是姚碧笯。就连声音都未曾改变,可她为何要说这些话,把我堵回来。廖静宣看看我,伸手打赏了他们。我回过头去望着他,才终于了然。 我也不再做声,又坐了半晌,廖静宣忽然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时辰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尝尝尚溪城的特色美味。” “嗯。我想去一家比较热闹的酒楼,当然味道还要好些。”我慢腾腾的说着。心里琢磨着,还是先打听点消息比较好,若说真是姚碧笯,我也没有办法主动接近她,只有她来寻我了。若然不是,那也只好如此。 “好,我带你去。”他拉着我,起身走出来,竟是什么也不问。不问我为何要寻热闹的所在,不问我今日为何要出来。 第五十章 葑天食府遇怪事 马车进得城来,行了一会子功夫,便在一处喧哗热闹的地方停住了。我由着廖静宣的搀扶,下得车来。抬头看去,只见“葑天食府”四个暗灰色的大字,静静的立在门上。虽是暗色,此字却是刚劲有力,飞舞跋扈,自是有一种冷冷的摄人意味。 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真是热闹非凡。竟仿似尚溪城的多半人,都集聚在此似的。来来往往不停穿梭的人流,有轻摇纸扇,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也有五大三粗的轻狂武夫。更是有那神神秘秘,轻纱遮面,行走江湖的侠客。真是各式俱全,应有尽有。 “小二,给我们来个清静的包间。”素焰抢先开口为我们安排。 这么热闹的场面,我求之不得呢,怎能轻易错过,遂开口:“不用,我们就在大厅用餐吧,热闹一些挺好的。” “这……”素焰面有难色,向廖静宣望去。廖静宣轻轻摆手,示意他听我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意见统一后,我们便被热情的小二,安排在了一处靠窗的角落里。说来这个位置,虽是有些感觉憋屈,拥挤的缩在狭小的角落。所幸人们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关注这个小小的角落。递目看去,竟能清晰看清一楼所有的动向。二楼也是能看清的,只是要抬头才好。这么想着,我便抬头向上看去,赫然见到自二楼雅间的走廊中,走出来一人,一身蔚蓝的衣,乌黑的发。不是廖静宸是谁。而紧跟其后,却另有一人。离得远,看不太清,但那身影却是熟悉已极。 我定定看着那抹身影,暗自纳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仿佛察觉出了我紧紧盯视的目光,他也向我们这边看过来。待看清后,原本肃静的脸面,便慵懒的扯出一抹笑意,转过身,和那人说了几句后,便大刺刺的下得楼来。身后那人却也如常的,跟着他向我们走来。 离得这样近,我敢断定,那人定是他。这种身影,这么熟悉的眸子,我怎会不记得。虽然他此刻,是一副平白无奇的脸面,扔在人堆里,估计要巴拉半天,才能找得出来。可在这平凡的脸面下,却是闪亮的眸,带着勃勃的野心,我不信我会看错。 “大哥,这么巧啊。我刚下楼来,便瞧到大哥大嫂了。”廖静宸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说着。 正忙着和素焰说话的廖静宣,显然愣了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确实很巧啊,我们也是刚到。不如坐下来一起吧。不知这位是……?”仿似此刻才看到那人一般,疑惑的问道。 廖静宸却是自然而然的介绍:“这是我一位友人,张禄、做些茶叶的生意,刚自东舒国回来。”说着,扭头看向我,眼里乘不住那满满的笑意。我呆愣着,他竟然这么大胆,就不怕我当场揭穿吗?他却好像知道,我一定不会说出来一般,接着介绍:“禄兄,这是我大哥。 ”说完,便极其自然的向我身旁靠了靠。 他二人当即便见了礼,各自寒暄一阵。就在这当口,廖静宸忽然趁大家寒暄的功夫,轻灵的嗓音,极快的擦过我耳旁。我当即愣住,扭头看向他,却见他已然扭过头去,淡然的看着寒暄说话的二人,仿佛他一直都是这种姿势,从未变过。 待二人寒暄过后,廖静宸便以还有他事为由,和那张禄告别离去。我看向廖静宣,见他神色正常。不由奇怪,这皇帝不是极其精明的人么,怎么这些都没发现呢。也许是他们掩藏的好吧,或者廖静宣从未见过他。也是,他们估计是没有机会见过吧,怪不得认不出来。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面对着满桌子的美食,也提不起什么欲望来。况且这么热闹的大厅中,竟没有一个人,谈点什么江湖怪事,更是没有谈到那个面覆青铜之人。之前还以为,像他那么明显的特征,会引来不少好事之人谈论呢,只是大家仿似见惯了,竟没有一人谈起。其实,也许是走江湖的人,大多打扮怪异吧。 看,刚进门来的这一伙,便是 怪异的典型。虽个个是女子,且个个一色的紫衫白裙,白纱蒙面。难道走江湖的人,都害怕他人认得自己的容貌吗?真是奇怪的很。更为奇怪的却是,她们身有异香,远远地便扑鼻而来。旁人定以为这是女子扮美用的香粉,可我却知道,这种香气随自身意念而动,平常闻着到是罢了,若然她们心中想杀人,只要意念一动,这香便能杀人于无形。 他们一行五人,进门后便直接向二楼走去。只听得旁边议论纷纷:“看到了吗?这便是紫七谷 的人。” “紫七谷?今日到是奇怪,这紫七谷向来神神秘秘的,平时很难见到的。纵使有人曾见到过,我估计也早见阎王去了吧。怎么今日,却是这么高调的亮相呢? ” “是啊 ,近日不是要举行武林大会了吗?而鬼域岛却放出话来,届时定要将武林人士一网打尽,以报五年前之耻。这紫七谷向来亦正亦邪,难道也想来插一杠子,若真是这样,这就…… ” 那人话未说完,便听空中一阵风来,精巧细致的飞镖,轻轻滑过他的面皮,竟是向我飞来。我知道这飞镖无毒,劲力也小,正犹豫着要不要显露身手去躲,便见廖静宣不知何时窜过来,长袖一抛,飞镖便偏离方向,钉在了窗棂之上。 “皇……,少爷,……”素焰慌忙跨到他面前,察看有无受伤。 廖静宣轻轻一挥手,示意他无碍。爽朗的声音便传了开来:“ 姑娘真是好身手,在下佩服。”说着,便像江湖人士一般,向着她们拱了拱手。 “公子不必客气。小师妹年轻气盛,险些伤了这位姑娘,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为首那位女子,说着便转过头来。看到我后,她却是猛然顿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就像看着怪物一般,死死的盯住不放,眼里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自是纳闷起来,却见那小师妹更是奇怪,自楼下跑来,也是不敢相信的望着我,话不成句:“这,这……大师姐,她,她,怎么?” 此刻,那大师姐却已然回神,深深的看了我两眼后,淡然开口:“小师妹不得无礼。快些上来,莫要惹是生非。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唐突之处,还望莫要责备。只怪我平时教导不力,小师妹她没有恶意的。” 我恍然点头,许是认错人了吧。我从未在江湖上走动,她定是不认识我的。嘴里浅笑起来:“没关系的,想是这小姑娘是认错人了。” “那就后会有期。还不快回来!”那小师妹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子,便无奈的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宸王府里见宸王 这么一闹,我更是没了胃口。廖静宣此际也失了吃饭的兴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开口道:“殇儿,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启唇:“饭菜确实不错。只不过,被这么一闹,有些吃不下去了。” 廖静宣暖暖的笑了笑,随即垮下脸来,很是抱歉的说道:“殇儿是不喜欢这样的景象么?想来也是,殇儿自幼在宫中长大,许是觉得这市井中杂乱不堪吧。况且这些江湖人士,也是有很多陋习。原想这次沿旨城召开武林大会,要带殇儿去瞧瞧热闹的,既然殇儿不喜,那便算了。” 我定定看向他,他面上却是真的惋惜不已。本也不想凑这无聊的热闹,不过转念一想,此次出来一无所获。竟然是要召开武林大会,那面覆青铜之人,想必也会参加的吧。看那样子应该是在江湖中走动的才对。 思及此,我便装作很是淡然的开口:“既然是热闹的场所,去瞧瞧也无妨。我本也不是不喜这些的,况且也还能观赏一下西廖的景色,想是比之东舒要美丽许多吧。怕只怕,会耽误你的事情。万一真是有急事,却为我而延误了,我当真过意不去。”我敷衍着,为自己找各种看似不错的借口。最后更是以退为进,抱了必去的心思。 “嗯。殇儿喜欢便好,不必心怀愧疚。出发前,我会把事情都打理好的,殇儿不用担心。殇儿此刻还想去哪里玩玩,我带你去。”廖静宣依旧浅浅笑着。好像对着我,他总是那么浅笑着,不管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只有我们两个在时,他会故意气气我,那时的眸子黑的深沉,亮堂堂的情深。除此之外,他的眼里,一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明明笑着,眼底却是寒凉的。 “嫁来西廖的路上,全蒙宸王爷多加照料,殇儿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一直想当面感谢王爷,可这些日子下来,也只在刚刚见了王爷一面。可巧他又和友人一起,不便说些感谢的话语。现下也是无其他事可做,不如一起去王爷府中稍坐片刻。”我撩了撩额前的刘海,也没和他客气,自然而然的便带过之前的话题。 素焰想说些什么,却被廖静宣制止住了。他依旧淡淡的笑:“也好,就照殇儿说的做吧。况且,我也决定晚上便歇在臣弟府里,现在过去,也好叫臣弟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他怪我不提前打声招呼。” “皇上……”素焰的话,又一次被廖静宣打住,吩咐他道:“住臣弟那里,正好整洁一些。到王府后,你便先行回宫,告知覃公公一声,让他也好准备准备。” 素焰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一声,便退出去打理马车了。 这素焰也是奇怪,仿似有好多话要说。我自认没做出什么事来,难道去宸王府也是不行吗?真是的。我这边还没想出所以然来,那边廖静宣却在唤我:“殇儿,殇儿……?” 我抬眸看过去,他暖暖一笑,牵起我的手,说着:“走吧。素焰已经备好马车了。我们先去臣弟那儿。” 我回给他一个笑颜,由他牵着我走了出去。 我俩人是就这么出去了,却不想模样依然留在了某些人的心目中。尤其是紫七谷的那些女侠们心中。 “大师姐,我看这女子古怪的很。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呢?”一个紫衣女子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面纱下隐约可见她鹅蛋型的脸蛋,白皙莹亮,下巴尖尖,一双薄薄的细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大师姐,二师姐说的对。我刚才近距离仔细看了,不像是易容之人。我觉得还是先告诉师父比较好。”那小师妹仍是不可自信的神色,直直的看着端坐于她旁边的大师姐。 “嗯,这事想来也蹊跷,小心些总是好的。等会我便飞鸽传书告诉师父。”那大师姐想了一想,便做出了决定。 我们走下马车,便叫廖静宸笑盈盈的立在府门口,身后站着一众佣人家丁。随后,便跪了下去,声浪高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娘娘,娘娘千岁!”虽说他这王府站满了整条大街,没有别处的喧嚣热闹。可仍是有少数人自此走过。这一呼喊,自然引来不少双眼睛。我也顾不得那些人见到皇上,跪了没有,便急急扯着廖静宣进了王府。身后果然传来,一阵阵的叩拜声。 待丫环们端上茶水,退了出去后。廖静宸笑嘻嘻的开口:“皇兄,怎么又出宫了。难道又是憋得慌了不成?” 廖静宣哈哈一笑,粲然开口:“真是躲不过臣弟这玲珑剔透的心思啊。只因碰到,便知我们要来府上,真是叫我这兄长汗颜呢。” 廖静宸没有答话,眸子一转,看向我:“皇嫂怎么益发美貌了。原本便是东舒第一美女,现下可真是三国之最美红颜了。” 我滴水不漏的看向他,微微摇头,自觉躲开了他那一夸。淡漠薄凉的开口:“王爷客气了。我本不是什么美貌女子,又何来红颜一说?” “皇嫂和臣弟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向来东舒出美女啊。听说姚镇绶将军的女儿,姚碧笯姑娘也是美貌不可方物之人。哎,上次臣弟去东舒没有见到佳人,日日悔恨不已。现下真是巴不得赶往东舒,见一见传说中的美貌佳人呢。只是现下俗务缠身,却偷不得闲去。皇嫂可有见过,不如,皇嫂先和臣弟说说,也好减轻臣弟对佳人的思慕之情。”廖静宸猛然抛出一个顺雷炸弹,我顿时有些慌了。 今日我也才见过十里街那卖唱的女子,我敢肯定她真的是姚碧笯。可这廖静宸是如何知道的?此际当着廖静宣的面说出来,又是为何?而且提及了她的身份,大将军的女儿?这帽子盖下来,我们两个可都担当不起。 “王爷这样一说,我便想起来了。我与姚姑娘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模样到是不错,只是两年多未见,不知现下出落的如何了。”我压下内心里翻江倒海的热烈情绪,一脸淡然的说着。 “听说这姚碧笯姑娘……”廖静宸未说完的话,被廖静宣生生打住了。 廖静宣仍旧浅浅笑着,唇角轻启:“臣弟何时也对一位姑娘这么感兴趣了?甚至想念的茶饭也不知味了吧。真是匪夷所思啊。照我说,你既然如此喜欢,派个人去请来便是。以殇儿的身份,想是合理的很。这姚将军忠心耿耿,想是女儿也差不了的。”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不过,若是真要来,我们还要多派个人迎接才好。虽说姚将军是个人才,手握重兵。可这女儿毕竟是个弱小的女子,还是多保护些才好。” 听廖静宣说这么一席话,我真想活活掐死他。可仔细一想,他申明姚碧笯是个弱女子,是在帮我么?想必这样一来,廖静宸便没办法拿这个来说事了吧。既然皇上都肯定小小女子翻不出什么浪来,想他廖静宸再怎么威胁,这皇上也不信了吧。 想通这一层,我便松了一口气。摸摸额上,已渗出了一层冷汗,随即拿出手帕,装作不经意的擦了去。偶一转头,却见廖静宣正对着我笑,我忽然便生出了种种错觉。觉得此刻这笑容是多么的温暖,又觉得这笑容很是安全。 再看廖静宸,他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 第五十二章 好似真相浮水面 凉风习习,扑面而来。秋天的风刮过脸面,有些透骨的寒意。月色正浓,照进庭院之中,斑驳了几许残叶的枝桠。我静静看着这些月色中蕴含出来的树木,浮于地上影影绰绰。 “皇嫂喜欢臣弟的府邸么?”我循声望去,廖静宸自那片暗色的树影之中,缓步而来。背对着月光,面容呈现出大片的背阴。我看着这张简直一模一样的容颜,狠狠压住心中澎湃的波涛。 “这里景致却是好看的紧。”我垂下睫遮住眼中的汹涌,平静的好似在述说一个事实。也像是在寒暄“你吃了吗?”“睡的可好?”这种可有可无的废话。自那次册封大典过后,我们再未见过。可此次一见,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平静如常的。可显然的,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也明明清楚的知道,他是他,他是宸王爷,是廖静宣的弟弟。而那人是那人,是我前世颇感愧疚之人。可面对现实,我仍是无法放的开自己。 “皇嫂说笑了。皇兄的宫殿之中什么没有?臣弟这寒酸的府邸,皇嫂又怎会看进眼里呢。况且皇兄对皇嫂天地可鉴,真情一片,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夫君,皇嫂还不满意吗?”廖静宸无任何起伏的说着,语气里却是对我的极大报怨。 我亦是有些恼怒,语气不善,满含责备:“对我好,我便要对他好么?哼,王爷真会说笑话。若有一天,王爷至亲之人惨遭杀害,王爷会原谅那杀人凶手吗?会爱上那杀亲之人吗?” 廖静宸静静看着我,漆黑的眉眼,闪亮润泽。慢慢扯出一抹轻笑:“想是皇嫂误会了。这里没有杀害皇嫂亲人的仇人,整个西廖国都没有。” “哼,不要妄图推卸责任,那会让我瞧不起你的,王爷!”最后王爷两个字,我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我最是恨这种敢做却不敢承认之人。 “我从未想过要推卸责任,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廖静宸依旧面沉如水,眸光之上却是一抹掩饰不住的坚定。 我自是不相信他的话,锦州百姓,誓死捍卫锦州的将士,亲眼看见的,又怎会错。看来多说无益,我转身往回走去。 “皇兄呢?”廖静宸未动分毫,清冷的声音传至我的耳边。我头也懒得回,依旧向前走着:“睡了。” “可实?” “你以为呢?两剂迷魂散。” 我的话音刚落,却听破空之声传来,眨眼间廖静宸已然立于我面前了。看来功夫不错。我在心里嘀咕着。“若想知晓真相,便跟我来。”微一纵身,已然飞出好远。我赶紧提起真气,快速的跟了上去。 站稳脚跟,我才发现这里荒草戚戚,显然到了荒郊野外。面前仗余之地,一片湖泊,平静无波。皎洁月色下,粼粼白光,煞是好看。可眼下,我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片美丽的景致。看着廖静宸向着湖泊走去,便也提步跟了上去。 “皇嫂真是胆色过人 !就不怕臣弟意欲图谋不轨么?”廖静宸回头看着我,邪邪的笑着,眼睛里星光闪闪。 “你不会的。”我笃定的说着,自己也不知哪里来得信心,竟然这么坚定。 “为何?”廖静宸回过头去,望着那片静谧的湖泊。 “廖静宣。” “皇嫂可真是聪慧过人。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你是说对了,从小到大,只要他喜欢的,我从未相争过。”廖静宸 淡然的声音,仿佛顺着他看向远处的眸子,已然飘出好远好远的距离。我突然察觉出他的感伤,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久他才恍惚回神,清冽的声音:“其实他没有杀舒子淳。上次在东舒城外,他那只是作秀,以此来逃过舒子溶的眼线。不过,他把舒子淳弄去了哪里,我却不知道。你放心,他不会杀害舒子淳的。他爱你,也会爱你身边的人。” 我怔愣住,往事一幕幕又回过头来。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眼前人的言语,我竟是信了 :“你说他没有杀害淳哥哥?若想要我相信你,你便把淳哥哥找出来。只要我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那么我就信你。” 廖静宸飘渺的眼神仍旧盯着远方,暗夜下的远方,模糊不清,没有方向,没有事物,只有大片大片,满眼满眼的影子。他说:“好,我答应你。想必姚碧笯和暗伤流侠也是为此事而来的。有了他二人的相助,我想用不了多久,舒子淳便会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了。不过,你不要告诉他。他不想你知道这些。” “暗伤流侠?莫不是?”我惊讶万分,有些不敢自信般的低声呢喃。听到师父也来了,我震惊之下,没有注意到他后面说的什么。 “对,暗伤流侠便是你那师父。”廖静宸自然而然的接过我的呢喃,到是把我吓了一跳。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师父他除了教导我们,从不管世间俗事的。即便是舒子淳,仅有两面之缘的人,他应该不会帮的吧。难道是姚碧笯的邀请,一定是的。 心中一急,已然乱了方寸,问出的话,我自个都想删自己:“你见过了?”没见过,他也不会知道啊,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智商问题。 “今天,他不是也带你见过了么?”廖静宸这么一说,我更是忐忑不安,看来姚碧笯在西廖都城尚溪的事,没有几人不知晓了。那她寻的人,莫不是也都知道了么?这不会,还未找出舒子淳,便出现什么差错吧。我猛然又想到了,葑天食府中遇到的舒子溶。 “舒子溶也是为此事而来?”我有些心焦着急。 “舒玺翌已然缠绵病榻之上,舒子溶虽未登基,也是迟早之事。现下,他得到舒玺翌的授意,负责监国,自是没有时间管这些虚无不可信的事情。在他看来,舒子淳已经命丧黄泉,人世间又怎会寻得着。他来此,自是想在监国期间,做件不平凡之事,也好让众臣对他刮目相看,于他登基自是有利而无害的。哼,他这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我不甘心居于人下么?他以为许我些微利益,我便会反了皇兄么?真是痴人做梦!”说到后来,一直很是平静的廖静宸,竟是咬牙切齿起来,想是厌烦舒子溶已到极致。 “舒子溶向来野心勃勃,盼登帝位已是谋划已久。”我淡淡开口,夺位这种事情,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管这些。 “呵呵,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廖静宸轻声浅笑,嘴角微微勾起,真是像极了那个人。我怔忡的望着那副侧容,辗转不安。他忽然回头,我慌乱的低下头去。他清冽的嗓音,自头顶盘旋飞起:“怎么?臣弟很好看么?呵呵。我一定会把舒子淳找出来的,这段期间希望你对他好些。不用很好,起码不要在仇视他。他那么爱你,心里会难过的。” 他快速的转换话题的能耐,我真是佩服,险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虽然我也试图要杀了他,可 我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时时仇视着他。我和他只是两个互不碰触的条线,我不想时时刻刻去仇视着一个人。每当思念淳哥哥时,我才会按耐不住的想要立即便杀了他。”其实,我太了解那种时时被仇视的滋味了。我不想自己再向前世那般,满嘴苦涩的过完这一生。 廖静宸弯了弯眉眼,神色松懈下来:“那便好。不管你信与不信,他在乎你,都是真的。” “我知道。若是他真的没有杀害淳哥哥,那么,我和他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也许之前我不知道,可这么久的相处,他每每静静看我时,那哀伤的眼神,我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那好。我明日便着手调查舒子淳的事。你安心等着消息便可,不出十天,我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好了,你先回去吧。更深露重,你伤了,他也会心焦的。”说着便转身朝前走去。 我回头瞅瞅来时的路,黑压压一片。皎洁的月色,已不知在何时,隐入了漫天飘散的乌云之中。 第五十三章 清淡眉眼只一人 回到宫里,便又回到了枯燥乏味的日子。我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窗前,扳着手指数日子。廖静宸答应我十日内,必有消息给我。可今日已是第九日了,仍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不禁有些心慌慌的。 他说会暗中联系我的,可自那日后,他好像人间蒸发了般,一点信息也无。也许他还日日留连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忙着为我打探消息。只是我这被间接关住笼中的小鸟,却得不到他任何的信息。只有认命且被动的等着他主动来寻我。我不敢有何奢望,我多么想淳哥哥还活着。那么他便会依然陪在我身边,我也不用再费心费力的对付这个带我极好的帝王。不管其他,不论他的心性是否良善,只是带我极好,我便不愿伤害。 但我更怕这种奢望,变成黄粱一梦。我不知如何面对。 为了履行廖静宣带我出宫的诺言,经我允许,他日日都夜宿璇殇宫。初时我还以为莲婕妤定会来大闹一通的,可时自今日,却安静的怪异非凡。我坚信,这般不正常的安静下,肯定有着什么说不清的阴谋。若是她放开胆子,来大闹一通,我这心里还能轻松一些。 “喜儿,你去把琴抱来。”这安静太过诡异,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说来,我也不是那很能沉得住气的主。近日喜儿见我越发安静,便抓破脑筋的想为我解闷。昨日终是听来一个有趣的故事。 这故事讲的一只有情有义的紫貂,本与地狱中的主人相爱,可惜地狱之主做错事情,受到了惩罚。被罚下界历劫,这紫貂勇于追随而下。在凡尘间遭到奸人迫害攻击,为护心上人安全,竟拼劲了全身所有的灵力,只存一魄残留于世。这故事很是伤感,原来爱一人也可这般全然不顾。 由此我便想到了前世听过的一首歌, 遂操琴而歌。 你在五行外,我在三界中。管他人鬼仙,有缘自然会相见。 进着千年塔,看着新世界。骑上你的白龙马,带我闯天涯。…… “吆,没想到皇后娘娘这心真宽呢,还能在这安然吟唱。”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多日的宁静。我移目过去,莲婕妤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好几个宫女随侍,浩浩荡荡向殿内走来。 “莲儿不得对皇后无礼。”原来廖静宣也跟来了。这么大阵仗,是要捉奸拿脏吗? 廖静宣说着走上前来,站在我对面,黑沉的眸,定定的望着我:“皇后,昨天酉时三刻你在哪里?” 面对他的质问,我有些气由心生。为什么这么简单,便能听信他人之言,断定我的不是。还谈何爱我,真是荒谬。 “我不知道。”我面含心冷的甩出几个字,欲不作理会。 “哼,就猜你会这么说。想找出借口抵赖么,皇上面前可容不得放肆。”莲婕妤紧紧抓住我的话柄,好像一只乱咬的疯狗,撒泼咆哮。 “殇儿,你倒是说啊。不论如何,我都会保你的。你要信我。”廖静宣不顾莲婕妤的咆哮,紧皱着眉头,轻声对着我说,面含焦急。 我没有做亏心事,自是不怕。可我忽然便想起了廖静宸的话,他说他喜欢你,他说他全部为你。那么我便要信他。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据说全部为我的男人。注视着他漆黑的眉眼,唇角勾起:“昨日酉时三刻,我和喜儿自御花园回来,途径静园殿……”说到静园殿,我便心头一惊,为什么?我只记得到了静园殿门旁,别的却都不记得了。 “就知道你去过静园殿,接下来怎样,你快说啊。我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莲婕妤在旁边大声嚷嚷着,仇视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我到了静园殿门口,我,接下来是什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好像就到此结束了。”我痛苦的捂住头,自今世以来,我第一次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我不是害怕眼下的情况,不是害怕的想要推脱任何责任。我只是感到茫然,害怕自己记忆的消退。好像本来属于自己极为隐秘的东西,忽然间被别人拿走了。被紧紧的攥在别人手里,暴露在别人的眼下。 “这么拙劣的借口,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也敢拿出来糊弄皇上?!皇上,她在撒谎,就是她,肯定就是她害了芙姐姐……”莲婕妤愤怒的瞪着我,她一上一下,张张合合的嘴里,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了。我什么也听不出,只能看着她张合的唇角,仇视的眼神,慢慢离我远去。 我的头痛的要炸裂开来,好像我马上便要化作青烟飘向远方。只觉身子轻轻荡漾,如一片凋零的树叶,离开树的支撑,落于地面,辗转成泥。 “殇儿——”耳边一个大力的声音,猛然传来。谁的?谁还会为我难过,别人嘴里那个在乎我的人,他没有信我。 “公主,公主你醒了?吓死奴婢了,公主,吓死奴婢了。”我愣愣的抬眼看去,喜儿双眸含泪,见我醒来,又惊又喜的望着我。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而下,不知疲倦,不知停留。 “喜儿这是哭什么呢?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么。莫要哭了,眼睛会肿的。”我极力的扯出一抹笑颜,看在喜儿眼里,应该是比哭还难看吧。 她的泪水落的更凶了,满是自责:“都怪喜儿不好。喜儿真是不中用,竟保护不了公主。喜儿真是没用,为什么好端端的,竟然也记不起静园殿之后的事情了。都是喜儿害的公主。若不是,若不是喜儿硬拉着公主去散步,也不会好好的便经过那静园殿了。” 是啊。明明是看到了对面那扇门,看到了“静园殿”三个大字,为什么后面的什么印象也没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真是我的记忆问题吗?我是魂魄附身来的,记忆突然间消退还好解释。可喜儿呢?喜儿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我还在璇殇宫中冥思苦想,却不知龙翔殿中,已是煮开了的沸水,炸开了的大锅,叫嚣吵嚷。 一个一脸忠臣的良将,气愤滔滔,像关不了的匣子,倾泻而出:“皇上,请您立刻下旨废了皇后。不贤良,不淑德,妒忌成性,怎能做我西廖皇后。况且早先便知,她是东舒公主,虽是和亲来我西廖,皇后之位定是容不得她坐。” “严将军说的极是!还请皇上三思。东舒国人人狡猾奸诈,这东舒公主定是舒玺翌派出的奸细,以霍乱我西廖而来。”另一个尖脸猴腮的人,颇为正气的说着。 “杜大人此话说的严重了。难道杜大人不甘平庸,想要挑起两国之战,趁乱打劫么?”廖静宸晃悠悠的踱步而来。步履轻盈,双目含威,和那个万事不挂心的逍遥王爷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微臣见过宸王爷。微臣纵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的,还望王爷明察秋毫。”先前朗朗而言,阔阔而谈的忠臣,忽然间被扣在头上的大帽子,压得喘息难言,声量竟不自觉小了下去。 廖静宣被左一个费拙皇后,右一个以国家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桎梏的难以动弹。此际见廖静宸悠然而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真就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福草:“臣弟快来坐。对于此事臣弟有何想法,说与皇兄听。皇兄必赞成你的意见。” 一众大臣见皇上如此说,便都直愣愣的两眼看向廖静宸。巴望着他也说出些大气凛然的话来,可廖静宸这厢刚刚酝酿好说辞,还未开口,便听外面一个雷霆般震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铁板钉钉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的,是下人纷纷跪地的参拜:“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么说着,便见一身浅黄,两鬓斑白,头戴黄金发箍的太上皇,威风凛凛,丝毫不减当年之威,立于众人面前。众人俱是一愣,片刻回神,参拜声一浪高过一浪。廖静宸暗叫不好,见廖静宣眉头紧皱,走了下来,便只好和他一起跪了下去。 “宸儿,朕刚才听见你有话说?这件事已然定型,况且那东舒公主都已无话可说。你还有何话要说?”太上皇凝目盯着廖静宸,不怒而威。 廖静宸感到背上寒芒在刺,却不敢顶撞一声,刚才已然想好的说辞,自是不敢外漏半字:“父皇,我,我……” 太上皇见成效立现,稍稍放软了语气:“想是你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也是无话可说了。你且回去吧,朕自有定断。” 廖静宸无法可施,快速的瞥了廖静宣一眼,颇为无奈的告退而去。 “太上皇,您来了,那是再好不过了。这皇后之位万万不可给外人去做,况且这舒衣殇又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错误。竟然,竟然想着杀害静妃娘娘。若不是沈大人正好赶去看望静妃娘娘,娘娘她,她说不来,说不来已命丧黄泉。太上皇,这事您一定要查清楚。”这杜大人终于逮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极尽自身之能事, 滔滔而言。 “这事朕已然知晓了。杜大人能够有此认识,当真是忠心护主,一心为国。西廖有卿,朕甚感欣慰。”太上皇说着,转身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廖静宣,微微动怒的开口:“宣儿与那舒衣殇夫妻一场,于心不忍 ,朕是知道的。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她这堂堂皇后,欲杀皇妃,刺伤尚书大人,已是罪大恶极。应该立即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朕不怕得罪舒皇,朕不能让朕之家事,朕之儿子,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廖静宣心急如焚,急忙叩头求情:“父皇,不是这样的。父皇,殇儿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根本从未爱过我,又怎会嫉妒成性呢。她不会伤害静妃的,肯定不是她。父皇,再给儿臣几天时间,不,哪怕一天也行,让儿臣彻查此事,一定给父皇一个交待。” “她从未爱过你?宣儿,你是疯了么?留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在身边,那是祸害。既然,既然她从未爱过你,她更没有资格坐这西廖皇后之位!”太上皇紧咬不放,毫不松口。 “父皇,父皇,再给儿臣一天时间,一天便好。”廖静宣泪眼朦胧,紧皱眉头。眉眼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气度,襟怀,有的仅仅只是一片方寸之地。那里住着他心爱的女子,只此一人,其余诸人,包括他自己皆不在那眉眼之间,不在那襟怀之列。 看着从小带到大的儿子,他太了解他的脾性了。此时的廖静宣,让太上皇有丝慌乱。很久之前,廖静宣的面上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情绪 。那么悲伤无助,那种痛彻骨髓的悲伤,那种噙了血肉的悲伤,仿佛触动了一种边缘,一种不可轻触的边缘。 只此一眼,他便心软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给你一天时间。”说了,他也不后悔。他怕自己真的会在不经意中,毁了这个孩子,毁了他自己的心。 尔后,他便看到了那展开的眉,那夺魂的眼。眼里光照闪亮,带了满腔希望。满腔热情。仿佛一瞬间,他便重生一般。 他缓步走了出去。他突然想去给那个他不曾喜欢过的皇后,上柱香。谢谢她,给了他这么个儿子。他还想去看看那个东舒的公主,怎样的女子,值得这个优秀的男子动心。如此情痴! 第五十四章 记忆缺失遇怪事(一) 是夜。今日这夜色昏暗凉爽,没有月光,迎风而起的柳树枝条,婆婆娑娑,声声不止。这么静谧的月色,却注定了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安静的立在雕花镂空的窗前,看着满院的暗色影子,夜来香已是花开朵朵,轻风一送,香气扑鼻。喜儿替我扶了扶披风,便悄然退了出去。夜色中的璇殇宫,星星点点的光芒忽明忽暗,虽没有月色映衬,依旧炫目已极。这璇殇宫金碧辉煌,耀眼夺目的很。廖静宣这么大刺刺的昭告天下,他对我的恩宠。我不知是福还是祸。也不知这是他的真心,还是为掩人耳目。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从未曾在乎过。可现在却不得不深入的细致思考了。他这么做,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总是事实。虽然之前我即使想到了这一层,也没有在意过。只是单纯的认为,廖静宣的后宫简单明了,就算身在浪尖之上,有他这么护着我,也决计不会有什么事摊到我身上的。 可今日这事……哎,委实叫我委屈,更多的是惊骇,还有一少部分的难过。也许是依赖他对我的照顾,在内心深处已经成为习惯。今日这紧要关头,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可终究他却是没有信我半分。 “今日之事确实不同寻常,把本王也弄了个措手不及。”我回过身来,便见廖静宸已然坐到了桌边,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了一口。 我也移步过去,坐在了他对面,颇为苦涩的笑了一笑:“刚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王爷竟然还敢坐在这里品茶饮水,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吗?” 廖静宸轻轻笑了一声,随手放下了杯子:“若真是这样,想必皇兄会恨死小王的。这么吃力不讨好,还容易造成全国误会的事情,你说本王有没有兴趣做呢?” “王爷自然是没有兴趣了。可王爷今日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璇殇宫,委实叫我这皇嫂过意不去。”我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已有些凉了。不过,凉凉的触感滑过咽喉,滑进五脏,又是另一番趣味。这种感觉显然还不错。 “你放心好了。本王进来之前,诸事都已经打点好了。不过,今日之事,皇嫂这亲身体验过的人是否要说一说呢?”廖静宣无所谓的笑了笑,起身走到软榻旁,状似悠哉的半躺了下去。想是已经做好准备倾听我的长篇大论。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窗子,接着坐回桌旁,认真的回忆起下午发生的事情:“近日一直在等王爷的消息,不免有些心焦难耐。喜儿许是见我面色不好,便央我去御花园走走,也好散散心。我们是在昨日酉时左右自御花园回来的,经过静园殿应该是酉时三刻左右,这个确切的时辰,我也不敢肯定。现在我只记得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静园殿半敞开的殿门,之后发生了何事,我到底有没有进去静园殿,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喜儿是不用怀疑的。” 廖静宸见我只用了一会的功夫,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本以为他做好了听我冗长的故事,现在应该是有些失望的。结果,他却是眉心微皱,思索起来。我突然想到,也许他做出这幅懒散的样子,不是要听故事的,只是他习惯思考问题的一种方式,确实奇怪。 “既然你的记忆到此就结束了,而自昨日一直到今日,你自己反而一点都没有发现吗?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这种事说大不大,可若是回忆不起来,也是很恼火的吧。”廖静宸思索了一会,抬头看向我。 我把刚刚端起的杯子,又放了回去。认真思索了一会子,也觉出不妥,可这也是事实:“说实话,不管王爷信与不信,自昨日到今日我一直未曾思索过这件事情,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未曾发现,我自己的记忆已经缺失了一部分。” 廖静宸眉头紧皱,不发一言,忽然伸手要他的杯子,我便站起身,把杯子放到了软榻前的小几上。他轻缀了口茶,淡淡开口:“你现在能够想起的事情,发生在昨日的什么时间?也就是你对于昨天下午的记忆,从哪里开始的?” “我,我只记得自己听到了昨晚皇上进来时的脚步声,那个时候我好像已经先睡了一会。见到皇上问起,也很是理所当然的告诉皇上,是去御花园走得累了,所以先睡了一会。当时我也丝毫未觉出不妥来。”我越说便越觉得心惊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好像心智早早的被人塞了一团东西,自己丝毫不觉,还按照别人的意愿一步一步走下来。 廖静宸神色终是显出了一份凝重,抬头看向我,仿佛又不是看着我,那双眼睛透过我,看到了遥远的地方。眼神幽深,音色遥远且飘渺:“以前很小的时候,太上皇发兵攻打南薛。南薛从来都不曾重视练兵摆阵,故而兵乏将少,军心涣散,只用了两天功夫,便攻至了南薛都城外。南薛都城城墙既不坚固,也不高筑。当时作为先锋的基将军,只带了百名将士便轻易攻进了南薛都城内。当时意气风发的父皇,便满心欢悦的在城外等候基将军的喜讯。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只有基将军一人。父皇问他城内出了何事,基将军只顾摇头,丝毫想不起他们在城内遇到了何样的事情,其他那些将士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他也是不知。后来父皇不信邪,亲自带了一小队兵士,冲进城内,依旧是只他一人回来了。他对于城内之事,也没有丝毫的记忆。无奈班师回朝,紧接着南薛王送来锦书求和。那个时候父皇才有些后怕起来,若不是南薛国不想滋生事端,不想兵戎相见,想必父皇和基将军都不会安然自南薛都城返回了。” 廖静宸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我,淡淡的眸子:“这种消除人部分记忆的法术,或者丸药,肯定与南薛皇室有关。南薛皇室之间团团抱起,你帮我我助你,从不管黎民百姓的死活,当然也不会主动滋扰生事。他们好像有着某种信仰,或者某种追求,求其一生都在为那种信仰追求而活,外界这些纷扰之事,他们从不曾管过。可这一次,很是意外。”说完,仍旧定定的看着我。 “王爷也知道,我是东舒的公主,从未到过南薛国。况且我东舒也未曾和南薛起过什么争执,即使他们今日会变得国不像国,也不是东舒所为。为何却要拿这种法术来对付,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我呢?况且我这么平凡,也没有他们想要的什么宝物在身。”我很是费解的想着,这么天南海北,离奇万分的事,我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廖静宸也是不得要领,好在也知道了个中缘由。他饮了口凉透的茶水,又把眸子盯到我身上:“本王也是想不通,他们要对付你的原因是什么。不过,也许是有人想借他们之手除去你,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假借某些人的手,试探你。额,这种事情真是费解的很,我要回去好好思虑一下。” 这厢嘴里还冒着话,那厢已然翻窗而出了。我见他这么快的身手,有些咂舌,轻功比我好,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可我刚转回身来,便听后窗又是一阵响声,廖静宸赫然探出半个头来:“忘了嘱咐你,自己要小心些。静芙她,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善良柔弱,与世无争的。还有,此事父皇也介入了。皇兄此际有苦难言,自身都难保。你这功夫也不凡,本王还能稍微放心些。记得,若真是迫不得已,要先保住自己,无伤大雅的用些毒啊粉啊的,本王也没有意见。”话落,一个起身便消失无踪了。 我看着那个远去的小黑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的很。怎么宸王爷竟也对我这么关心了,虽然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在看向他那副如此相似的容颜,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就觉得这种关心是理所应当的。 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明媚的阁楼里面。住在那里的男子,和他有着一样的容颜,只是眸光里却含着丝丝情意,错综复杂,盈满双眸。每每对上那双眸,我都会心虚的移向别处。虽然他也知道,可总是淡淡的一笑带过,从不曾在意,更未曾追究。 第五十五章 记忆缺失遇怪事(二) 我虽是躺到了床上,却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自我册封之日起,今日廖静宣是第一次没有来璇殇宫。这么久以来,习惯了他的陪伴,说说凡陈琐事,讲讲稀奇怪事,便能各自睡去。他在时,自然不觉得怎么样,甚至还老觉得有些烦闷。可现下他不在了,才察觉到心里竟空落出了一片。加上昨天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我颇有些胆怯起来。思来想去,把昨日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咀嚼了好多遍,仍是不得要领。 廖静宸自璇殇宫走后,便直接去寻廖静宣了。他知道廖静宣今日担心这些事,若是不知晓详情,肯定睡不着的。况且廖静宣定不会当面去问舒衣殇,他怕伤了她的心,他太过在乎,什么都怕。怕她伤心,怕她多心,怕来怕去,只能难为他自己。 “素焰,是本王!”素焰警觉的听到些动静,便立即抽刀出鞘,不曾想竟是宸王爷,慌忙跪下身去:“素焰不知是王爷,险些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廖静宣已然回过身来,颇为讶异:“这么晚了,臣弟怎么来了?” “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对了,本王有要事与皇上相商,你去门口小心守着。记住,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廖静宸看了廖静宣一眼,随即吩咐素焰。 “是,素焰遵命。”素颜答应着,便向门口走去。 “臣弟先坐,不知有何事要说与朕听。”廖静宸也未客气,径直在廖静宣下首坐了下来。廖静宣也自龙椅上走下来,坐在了廖静宸对面。 廖静宸如此这般,把刚刚问到的情况,与自己的猜想一并告知了廖静宣。他对这个兄长从未有过半分隐瞒。 廖静宣听后,久久不语。盏茶功夫过后,忽然看向廖静宸:“殇儿她,她有没有生气,或者伤心。” “皇兄,臣弟拿捏着分寸呢。再说了,皇嫂不是那么小性的人,她识大体,懂进退,怎会怨怪皇兄呢?想是皇兄也知道的。”廖静宸不敢大意,字斟句酌的说道。他自己的皇兄,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只是太在乎了,关心则乱。 “朕也知道殇儿不是这样的人,不然朕又怎会这么劳师动众的娶了她来。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忧心的。”廖静宣颇为无奈的揉揉额角,皱眉说道。 廖静宸见他这么小心,不免有些焦心:“皇兄欲作何打算?” “你的推想自是不错。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殇儿?这件事表面看上去确实明了清晰,可若是要查下去很是不易。且不管是他们找的宫中之人,还是宫中之人主动寻的他们,他们既然豪不迟疑的选择参合进来,肯定有他们的目的。况且偌大的皇宫,从何找起?父皇仅仅只宽限了我一天时间,我之前到真的没想到会牵扯进南薛皇室之人。关于那种神秘的法术,你我也仅是幼时听人说起过,现在想来,真是棘手的很。”廖静宣细细分析着,越是分析越是心惊,面色拂过多种复杂难言的神色。 廖静宸看向廖静宣,眸光有些闪烁,沉思良久,却似坚定的说:“皇兄莫要怪臣弟说话直接。依臣弟之见,想彻查此事,自静芙表妹那里开始,应该不会错的。” “静芙?怎么可能?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静芙的心性你还不了解吗?”廖静宣有些哑然。 “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想到了她。她在皇兄面前,甚至是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柔弱善良的样子,仿佛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都会伤心难过好久。可是皇兄有没有想过物极必反,太过极端的东西,反而不可信。何况是人呢?皇兄细想想,这么多年来,你几时见她发怒过?几时见她特别特别想要过一件东西?”廖静宸试探的说与他听。 廖静宣仔细回想下来,确实不曾见过静妃有什么极致的表情言语。不知觉得呐呐而言:“是的。这么多年来,她出现在朕的身边时,总是柔弱安静的。她不像莲儿那般喜怒皆形于色,她从未生气发怒的砸过东西,也未曾伤心欲绝的大声痛哭过。好像所有的事情,于她而言,都不曾在意。可这些仅仅是她发泄的方式不同,性格不一样,这肯定是有很大区别的。” 廖静宸见无法说住廖静宣,便闭口不谈了。有些事情,他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只待慢慢查探。可是静芙表妹有问题,这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舒衣殇也是对任何事都不在意,不关心的。可她表现出来的是淡漠疏离,和静芙有太明显的不同之处。 “皇兄还是派人盯住其他妃嫔比较好,毕竟想要陷害皇嫂的准是宫里的人。而那些下人仆从的想是也没有那个胆子,最有可能的便是她们了。皇兄这么明目张胆的宠爱皇嫂,不就是明显的置她于风口浪尖之上么?”廖静宸有些无奈的说。重了,作为人臣,作为人弟,他说不得。轻了,再说几遍也是无用功。 想战场之上,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廖静宣是何等威风八面。可感情之事,他却半分威风也耍不出来。身在囫囵,看事也乱。 “臣弟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朕爱殇儿这心,恐是只有臣弟能够明白了。朕这性子,臣弟也是知道。朕爱她,便会极尽所能做到最好,朕不会委屈了她分毫,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朕都想要给她。众臣反对朕立殇儿为后,可朕不愿委屈了她,不愿她屈居人下,不愿她跪拜他人。所以朕毫不迟疑的,坚决给她自己以为美好的一切东西。朕已经竭尽所能,不想要任何妃嫔。可还是有了其他人,虽是未碰过她们分毫,却给殇儿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廖静宣眉头紧皱,丝毫未展颜过半分。 廖静宸静静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了他的心尖儿上。他的神色越来越暗,看向廖静宣沟壑难平的眉,直想伸手去把他们展平。那双失了神色的眼,也让他觉得刺痛心头。遂起身而立:“时辰也不早了,皇兄早些歇息吧。不要左右烦思,明日早些时候臣弟便会进宫来,以期能帮到皇兄才好。”说着,便踏步走了出去。 廖静宣呆呆望着高空出神了半晌,终是放心不下萦绕心头之人,遂起身向璇殇宫踱去。素焰见此,也缓缓的跟了上去。 我辗转难眠,便索性起身走到了窗前。今夜虽是没有月亮,却仍是漫天繁星。闪闪亮亮,一盏接着一盏,入眼璀璨。我仔细一看,却见天际南方现出一条泛着白光的带子,南北走向,横贯天空,绚烂亮丽。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银河么?前世那个灯光耀眼的夜空中,很难见到这霜白光芒的银河。 再次凝神看去,果不其然,在银河东岸,三颗星星紧挨在一起,排成直线,中间一颗最是闪亮,这莫不是牛郎了?既然牛郎都来了,织女也会在的吧。不觉向着银河西岸看去,没有任何悬疑的,便看到了杵在西岸,与牛郎遥遥相望的织女。她的光泽和牛郎不相上下,把周边的星星生生比了下去。仿佛这世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你。隔着银河,遥遥相望,眸色坚定,不离不弃。 这么一想,我便有了几分欣喜。他们虽是相隔了这么远,却还能自对方的眼里望得见彼此的影子。偶一松懈,便觉得好像有道热辣辣的精光,在注视着我。随即抬眼向周围望去,没有任何突兀的看到了静静站在对面的廖静宣。 扬起的柳条,仿似调皮的孩子,轻柔的漫过他的脸颊,丝丝妩媚。我不知他来了多久,我一直那么定定的望着那两颗隔了银河的星辰,他却是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我。突然,我便想到了刚刚盯着的牛郎星和织女星,陡然间觉得这画面诡异起来,试图掩饰尴尬:“天际那方最亮的星星,便是牛郎和织女。” 廖静宣依旧静静的望着我,神色未变:“有何寓意?” “两两相望,却永远隔着那条银河!”说出的话先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不知怎么就说了这番话。 “披荆斩棘,只要对岸有那份牵挂!”廖静宣淡然的神色中,显出了一份坚定。 我不知如何接口,逃避似的看向那两颗仍在紧紧望着对方的星辰。繁星尚且懂情,何况自予多情的人。 第五十六章 牢狱之灾成灭顶 想来也是,我竟然做了这样一件大事——意欲刺杀静妃,还伤了兵部尚书沈年华。可巧的是,这么大一件事做出来,我却不记得了。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么?刺杀静妃这样的事,我应该高兴不是吗?少了一个争宠的对手,还是这么强劲的对手。难道高兴过头了,也会失忆的吗? 是了,什么时候起我本来事事淡漠的心,却突然间坠入了杂尘?我的内心深处,竟然是想着早点除掉静妃的,因为她会和我争宠,和我争廖静宣。从何时起,我这么在乎他了。不行,他是杀害淳哥哥的仇人,我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心性往下发展呢。好几次我都有机会杀了他的,比如夜半熟睡之后,可是为什么我都没有动手,真的是在乎他了吗? 思及此,我竟满含了愧疚,淳哥哥尸骨未寒,我怎能做出这种事来?不过现在可好了,仇还未报,便被设计进了这宫闱之争里来。显然这件事与静妃脱不了干系。沈年华是她的父,自然会帮助她的,两人一起同流合污,以伤害自己甚至伤害我,来成全他们那龌龊的心思。看来之前我真是小瞧她了,她并不是那好心又柔弱的女子,只怕心计深沉的很。莲婕妤这简单蠢笨的丫头,想来一直被她当做枪头使在前面,当真迷惑了我的眼睛,我还真以为莲婕妤才是头号敌人呢。 即使现在知道了,想来也不好办。我的记忆是真的找不回来,我到底是被迷惑了心智,亲自动手刺伤了他们,还是连手也未动,只是被迷晕了,栽赃陷害的,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若是真的动了手,我这心里还能平衡点,起码她那险些刺进心窝的一剑,是我的功劳。可若是我连手也未动,就被陷害进了牢房,岂不是很吃亏。 我现在身在牢房了。本来也无事的,昨夜廖静宣还告诉我,他争取到了一天的福利。我刚放心下来,不想太上皇这老爷子便亲自带了人,于今天清晨我还未起身时,把我抓进了牢房。当然那么浩浩荡荡的人群里面,我没有看到廖静宣。看来廖静宣是被老爷子给耍了。也没看到廖静宸,想来会帮助我,替我求情的人,老爷子一个也没带来,到省出了些许麻烦事。 不过我倒是瞧清了一个人,那就是沈年华。我也只在册封大典上见过他一回,那阴沉着的脸,老鼠眼一般的眸,看了一回绝对不想看第二回。他就是那典型的贼眉鼠眼之辈,想来这个成语也是因他而出的。 我还曾一度怀疑过,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生出沈静芙那种美丽妖艳的女儿来。也许是那个公主不守妇道,偷了汉子也说不定。沈年华这一小小的驸马,想来是害怕那公主大人的吧,敢怒不敢言,确实有这个可能。 可还有一点,我很是费解。太上皇刚见到我时,显然吃惊的很,扑上来就朝着我喊“芙锦”。沈年华适时拉开了他,又在他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总算平复了情绪。又仔仔细细,端端正正的看了我好一会,才开口问我母妃叫什么。我觉着这有点涉及到隐私,便闭口不答。想是他也觉得不太合理,便也不再问了,只是差人上前,把我抓来了牢房。 这牢房里阴暗潮湿,我也只能靠这点乐趣来打发下时间了。也不知道喜儿有没有把讯息带给廖静宣呢,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让他回去了。是不是他也觉得这事情是我干的,不然昨天他为什么不来我这里休息。不过,就算是,他也会救我的吧。说不上原因,听昨天他那语气就知道肯定不差了。 我身在牢房中,郁闷已极。廖静宣虽在牢房外,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父皇,殇儿真的是无辜的。她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廖静宣跪在地上,又看了一眼高坐上位的太上皇。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什么无辜的?人证在此,这小宫女亲眼看到舒衣殇举刀刺向静儿的,这怎么能有错?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谎诬蔑你的皇后吧?!”上座的人也是气愤不已,想来气的是眼前这儿子不成才,被一介女子迷得晕头转向,孰亲孰远都分不清了。 他又想到了那女子的长相,真是像极了他心里小心保存的人儿。只是她还那么年轻,肯定不会是他心里所想之人。而且当年他亲眼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思及当年,太上皇这老人家微闭上了眼睛。这么些年来,每每想到那个女子,他依然会难过。是他误会了她,才使得她含恨而终。 他又看向跪在阶下的儿子,那紧皱的眉头,溢满悲伤无奈的眸子。当年也像今天一样,可是他竟然没有相信那个女子。真的 还不如眼前跪着的儿子,看看他自己的儿子,即使有人亲眼见到了是她杀的人,可是他的儿子依然选择信她。牢房里的女子,虽然生了一副相同的容颜,只是她是幸福的,比那人幸福。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是她杀了人,他依然会护着她。 “你下去吧,多说无益。朕心意已定,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就算要和东舒结下梁子,朕也要这么做。杀她一个,至少能保下静儿和莲儿两个人的安全。朕心里一直觉得愧疚的事,你也知道。若不是如此,宸儿的母妃也不会死去。都是朕之过,朕不想当年的事再发生一遍,不想你和朕一样愧疚一辈子。”太上皇想是疲乏已极,说完此番话,又闭上了眸子。 廖静宣心焦难耐,说出的话也是急切:“父皇,这怎么能混为一谈。难道父皇为了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为了保全静芙和莲儿,就可以随意伤害她吗?虽说静芙和莲儿是您的至亲,可她却是儿臣心爱的女子。这一辈子唯一爱的女子。父皇保全了他人,就是杀死了儿臣。” 太上皇微微张开眼眸,望着面前蓄满泪水的儿子:“你懂什么是爱?作为一个好的君王,一个合格的君王,是不能有爱的。这一点上,朕做得不好,所以朕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朕不想你也步入朕的后尘。除去她之后,你这心才能回来,直接死去也没关系。心死了便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这样才能做到雨露均沾,以此稳固朝堂。”说着飘渺的眼神,越过廖静宣看向了远方,好似已经陷入回忆之中。 “可惜已经晚了,父皇。儿臣已经步入了您的后尘,并且甘之若饴。儿臣千里迢迢,不惜牺牲万千将士才把她娶来。父皇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儿臣做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也让已经牺牲了的万千将士,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廖静宣脸上的泪水泛滥开来,盈盈的眸子紧紧盯着上座的人。 “你?!朕还以为你围攻东舒遇到了什么阻碍,才主动递上了和亲的降书。朕以为你一直是想吞并东舒的,所以朕并没有阻止。没曾想,所做的这些都只为了一介女子?你何时见过她?”上座之人有些不敢相信,气极而言。他的儿子为了这么一个女子,牺牲了万千将士,却连眼都不眨一下,怎能不气? 廖静宣已经止住了眼泪,望着太上皇,眸光慢慢柔和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初见舒衣殇的时候:“第一次见殇儿时,儿臣还未登基,跟着父皇还有六皇叔一起去东舒,参加舒子淳被册封为太子的典礼。儿臣在宫中闲逛之时,见到了殇儿。那时的她还小,只是个十岁的娃娃,可眼里流露出满满的人情世故,和着快要溢出的伤愁。只那一眼,我便记住了她。后来又偷偷去看过她几次,当然能见到的时候也不多,毕竟她在宫里。我只好耐心的等着她长大。后来她长大了,我便急切的把她娶了来。可是现在,我却亲手害了她。若是早知如此,我宁愿从未娶她,从未爱过她。我的爱太尖锐了,这份爱总是不觉间伤害她。”说到后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聚满了眼眶。 “既然如此,你便绝了对她的心思。你先回去吧,朕的话说出来,便不会再收回的。再磨下去,朕也不会改变主意。与其在这里杵着,不如早些回去想想办法,保不了自己的皇后,便保下自己心爱的女人吧。明日朕会亲自去问斩的,你无须跟着,碍手碍眼的。”说着,又一次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廖静宣了。 廖静宣却是猛然一抬头,惊喜的看着他的父皇。这么一笑,满殿生辉。狂喜的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想是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做准备去了。 我却是心肝肺俱伤,听到刚刚送饭来的狱卒说,明日午时我便要被斩首示众了。他还很是好心的安慰了我一番,什么不会疼的,不要怕。临走时,摇晃着脑袋自个儿嘀咕:白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心胸那么狭隘,若不如此,好生的做着皇后多好。 廖静宣没有救我,看来也是认定罪魁祸首是我了。自古薄情帝王家。看来他还真应了这句话,平时对我再怎么好,到头来,还不是简简单单丢下一句话,便可叫我死。一点情也不顾及,枉费我还如此多情。 现在倒好,既没有替淳哥哥报了仇,还把自己陷了进来。死,我不怕。早已经有了一回经验,算是轻车熟路。可仇还未报,黄泉之下,怎么面对淳哥哥呢?看来,我还真不能就这么死了,起码要拉上廖静宣一起死。 当然若是廖静宸说的是真话,我更不能这么简单的死去。如果淳哥哥还活着,我也要活着见到他才好。 第五十七章 紫衣白裙纱遮面 今日一大早,那可怜我的狱卒便为我送来了饭菜。这顿饭菜丰盛的很,荤素搭配合理,还捎带了一壶水酒。看来这是断头饭无疑了。多吃点总是不错的,酒还是省了吧,免得误事。 吃过饭后,便进来几个宫女,平素都呆在我的璇殇宫做事。只是没有喜儿,我不知道喜儿是不是也出事了。她们小心的为我换了衣衫,净了脸面。不过有个小宫女很是奇怪,老神色不安的望着我。一见我看她,又慌忙转头去忙别的,颇让我费解。不过这紧要关头,我可没有间管这些。 廖静宸来看我了。“喜儿在我那,你别担心。”他看着我,很是诚恳的说。 “那就好。不过,你这父皇还真是奇怪,杀个女人赐杯毒酒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我故意说得轻松,也好让自己不那么伤感。 “若是那样简单,怎么来昭告天下呢?你又不是出身寒微的女子,东舒公主这个身份,父皇还是有些顾忌的。再说了,父皇这么做,也是想给皇兄一个机会吧。”廖静宸轻声一笑,缓缓而言。 我本不愿提到廖静宣,他让我看到希望,又望见了失望,个中滋味很难说清:“杀的是我,给他什么机会?” 廖静宸又是一笑,有些戏谑的看向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本王说过的话,没有几句是错的。”况且还是他的,廖静宸在心里默默地说。 又闲话两句,他便走了。留下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我。 想是时辰到了,几个狱卒走进来,把我架了出去。面上不苟言笑,一副公事公办,绝不寻私的神色。 有必要么?我用得着你们寻私么?我不满的白了他们一眼,在心里 腹诽。 走上台来才发现,人多得数也不数不清。倒像那夜看的满天繁星一般,我真是奇怪,有必要么?杀个女人也来看。是了,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成天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我给他们制造了点乐子,他们能不来么?不过,回头想想,人多热闹啊,人多制造点小混乱也容易。 那狱卒狠命的把我按了下去,我自己会跪,他却不明白。抬头一看,不得了,怪不得这么多人来看热闹,敢情不是来看我,都是奔着上座的太上皇而来。见我望他,他也望了我一眼。这一眼情绪颇多,复杂的很,难过,心疼,诧异,不解,人所能及的,一样不少。 一个文官出来,絮絮叨叨念了一堆。大意便是,我怎么怎么小心性,善妒,谋害静妃,刺伤尚书。不厌其烦的,说了又说。看来我这淑静·绾嫆皇后的大名会被载入史册的。前提两字,善妒。 “时辰已到,斩!”一个木头做的小令箭被仍了下来,想是质量也不好,我分明看到摔在地上,裂开来的缝隙。 侩子手举刀而起,我迅速探进袖内,捏到一个小小的纸包。别看它小,可是我的保命粉。可还没等我扬手抛洒,便见一只飞镖自人群中飞出,“叮当”一声响,打落了侩子手中程亮的大刀。想来这只是铁打的。紧接着眨眼功夫便见四个紫衣白裙,白纱遮面的女子,落到台上。一女子率先抓住我,飞身而起,十分高调的扬言:“紫七谷将人带走了,若有不满,寻来紫七谷便可。” 我转身望去,台上已然大乱,都护在了太上皇身边。其余三人只是虚晃两招,便跟了来,后面紧随着一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之人。 “阁下有何要事?”也不知道行了多远,抓住我的女子先行稳住了身影,竟然到了一片密林中。我回头望去,果然先前的黑衣人就站在了对面。只是这眉目眼熟的很。他是,……。,廖静宣!? “请你放开殇儿,想来她也不认识你们。”果然是廖静宣,只见他伸手扯下面巾,定定望着抓住我的女子。 那女子却是轻声一笑:“真没想到,皇上居然亲自动手了。皇上也做这劫囚的事?想来西廖过不了多久,就会频频出现这种事情吧。皇上真是好典范!”说出的话,极尽挖苦之所能,接着话锋一转,“你作为一个皇上也护不了深爱之人,还强留做什么?我们自会护她周全的。” “你们?殇儿可不认识紫七谷的人。”廖静宣紧皱着眉头,不满的看向那女子。 “这个皇上就不用多操心了,个中原因也许日后便会得知。若是不信,武林大会那日我们还可相见。只是现下,我等还要回去复命,恕不奉陪!”话落,便起身飞出很远。 不仅廖静宣奇怪,我也觉得很是奇怪。看来是紫七谷的大人物要见我,只是我又不认识他们,见我做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那女子,见我皱着眉头,很努力的在费神思考,便好心的开口:“你也不用多想。见了我们谷主,一切便会明白了。” 是了,别人不说,我费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平白累死几个脑细胞实在划不来。便放下思索,好奇心驱使着我安心的跟她们去了。 很奇怪,仿佛我能感觉到她们是没有敌意的,很是放心的跟着她们走。 廖静宣也没有再跟来,想是已经回去了。难道他也很放心? “紫七谷的人为何要带走皇嫂呢?喜儿,皇嫂以前认识紫七谷的人吗?”廖静宸望了一眼廖静宣,复又回头看向喜儿。 “不认识吧。公主以前一直呆在宫里,哪有机会认识这些武林人士呢?不过,说不来也见过。”喜儿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接着道:“每个季节总有几个月,公主去将军府陪伴姚小姐,我是不能跟着去的。想是那个时候见过,也说不定。” 廖静宣却是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肯定的说:“不可能。紫七谷的人一向高调的很,那身标志性的衣服,走到哪都不会换的。若是殇儿见过紫七谷的人,暗卫不会不知。” “你,皇兄难道你一直都在皇嫂身边留有暗卫?你到底是何时认识皇嫂的?”廖静宸吃惊不已,大张着嘴巴。心里肯定在想,这消息够劲爆。 “四年前。”廖静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 廖静宸惊讶咂舌后,又道:“原来四年前皇嫂的行踪便在皇兄手里捏着了。不过,四年再往前呢,那个时候也不能排除在外吧,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见过。” “不会的。四年前殇儿还小,舒子淳怎么会放心让殇儿出宫呢?别说陪伴姚碧笯,就是有天大的事,舒子淳都不会让殇儿出宫涉险的。”廖静宣依旧面无异色的说着,就像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是了,太子殿下对公主很好的,公主也一直念着殿下,可惜……”喜儿面有戚色,幽怨的看了廖静宣一眼。 “朕没有杀他。”廖静宣回望了喜儿一眼,神色坦然。 “你没有杀害殿下?真的没有?没有吗?”喜儿有些不敢相信,在心里早就认定了的事,猛然被推翻,确实叫人难以自信。 “朕金口玉言,不会撒谎的。”廖静宣又看了喜儿一眼,肯定的说道。 廖静宸为了使他皇兄的话更有说服力,也插嘴进来:“本王可以担保,皇兄没有说谎。”他早就盼望廖静宣能主动说出此事来了,明明没有做的事,却让人误会着,委实难受。况且误会他的人,还是他那么在乎的。 “那么上次见到的面覆青铜之人,很有可能真的便是殿下了?”喜儿欣喜起来,欢悦激动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光。得出殿下没死,上次遇到的很可能就是殿下,她太高兴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若是公主在就好了,若是公主听到就好了。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廖静宸猛的跨前两步,紧盯着喜儿:“你见过那人?皇嫂见过吗?什么时候?” “见过,公主也见过的。就是在公主的册封典礼上,去祭祖的路上见到的,只是仅此一面而已。”喜儿也望向廖静宸,有些紧张的说道。 “殇儿见过他?肯定是舒子淳吗?”廖静宣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 “我已经查过了,应该是他无疑。只是他好像失去了记忆,且行踪神秘,根本查不出他的落脚之地。”廖静宸神色严肃的说道。 廖静宣眼神闪躲,却不得不问:“你为什么要查这些?为了殇儿?你告诉殇儿了?” “嗯,我不想皇兄老是被皇嫂误会。若是没有发生刺杀静芙的事,这些消息我应该已经告诉皇嫂来了。”廖静宸毫不躲闪,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 廖静宣却是再未接话,陷入了深思中。过了许久,才抬起眸子,望着廖静宸和喜儿:“既然如此,便把他寻出来吧。殇儿见了,也会高兴的。他行踪不定,若是满天下的去找,也不好找,且费时费力。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了,我们去那里碰碰运气,兴许就能找到他呢。” “我也想去。不是说了,公主也会去的吗?就算见不到那人,能见到公主也好。”喜儿急急的表明心意。 “好。”说话的是廖静宸,廖静宣没有答话,也是默许了。喜儿终是高兴起来。 第五十八章 终于还是寻了他 看来紫七谷的人轻功不错,我被这紫衣女子带着又飞出好远,仍是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吧,还是先闭目养养精神的好。昨天光想着逃跑后要怎么怎么样,要去哪里。思来想去,为自己留了无数条后路。弄得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可现下好了,竟然没有一条能够用的上的。 “大师姐!”我被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惊的一个激灵睁开眼来。 还未等我看清,忽然眼前一花,便见一个同样紫衣白裙的女孩子奔到了我面前。看来我猜得很对,只是听见她的声音,我便知道她是那日在封天食府碰到的那个“小师妹”。这小师妹看清我后,“呀”的一声,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 “小师妹不要无礼。拜见师父!”我抬头一看,见带我来的那紫衣女子已然跪了下去。而我却没有看到她们的师父在哪里? 虚空而拜?刚这么想着便见一个白色影子已然到了跟前,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却是对那大师姐说:“起来吧。”声音寒凉。 “你,你怎么,你是谁?”此际我惊讶的语无伦次,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面对她,望着她,我就像在看到了自己二十年之后的样子。她面上并没有皱纹,依旧平滑,只是眉眼间刻满了沧桑。睁开眼来却像见到万千秋水,潋滟流光,盈盈润润间显出十分之娇弱。 “啊?师父,你们,你们长得真像!”那小师妹显然也是呆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着。 “你们下去吧。” “是,师父。”那大师姐什么也未言说,拉着已然呆住的小师妹和一众师姐妹走了出去。 她面色平静的望着我,眼里没有惊讶,仿佛她早就知道是我,仿佛我们早已见过。她说:“先进屋去吧。” 我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跟着她踏进了面前这一方精致的阁楼。 她走到桌子旁,为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缀了一口,眸光望着我:“你过得好吗?”问完此话后,又觉得是多此一举了,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若是我面有戚色的浅笑时,是不是也是她这个样子的。她又说:“想来你是过得不好的,不然也不会被那负义之人欺压了。” 负义之人?我很想问问她,这个负义之人是谁? 她见我端坐不动,又扯出一抹笑意:“喝口茶吧。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我有母妃!”不知觉间我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仿佛是说给她听,又好像是说给我自己听。显然的这句话一点作用也没起到,既没刺激到她,也没有说服我自己。她只是轻轻的笑着,好似她已经这样笑了很久,笑了一辈子那么久。我突然间便觉得她这笑竟然是那么刺眼,晃的我胸闷气短,晃的我不想睁开眼睛再去瞧上一眼,哪怕斜斜的一瞥,我都不愿去做。 她的笑里什么都没有。冰冷的僵尸也不会这样笑的。说是笑,也只不过是很淡很轻的扯了一下唇角,眸光寒凉,没有一丝温暖。比那个在东舒皇宫里的我的母妃,还要薄凉许多。 “你要见我,不会就说这么两句话吧。”我多么想即可便逃离她的面前,别无选择只得涩然开口。 “看来你这女儿我是白生了,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她的娘亲。”她淡然的神色跨过桌面,落到我身上。 “你这娘亲从未有一刻养育过我,我怎能承你这份娘亲的情?”我逃避似的,挪开自己的眸子,望向别处。 “那你承谁的情?锦夙的吗?哦,不,想来你还承一个人的情。明日我便将他带来见你,见过之后你便要承我一个情,怎样?”她还是那般笑望着我,不过,此刻我却觉得她的笑容渗进了一丝情绪在里面。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轻声笑了一笑,我想我此刻这般笑定会让她觉得恍惚退回了自己当年,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她神情里一闪而过的痛色。我说:“那要看你带来的人值不值得我承你的这份情。若是值得,我便承,一辈子。” “好。房间两日前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让她们带你下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承住我这份沉重的情。”她轻飘飘的说着,我不由点了点头。 两日前?那是我被诬陷,被太上皇关进牢房的日子。那时她便知道太上皇一定会杀了我?然后她便会把我救回来?那这次突然的失忆一定和她有关系了?若真是她,她又为何要这么做?把我弄出宫来,有何意图呢?不应该仅仅只是想见我这么简单。 锦夙?这是母妃的名字吗?我从来不知道母妃是叫锦夙的。我只知道父皇封她为锦妃,知道父皇无意间会念叨锦妃。我只在无意间见过一方陈旧的有些破损的娟帕,那帕子一个小小角落里便写着“夙”字。只是后来母妃手里拿着用的,以及清洗干净的都没有了这个字。它的边角只是静静地躺着“芙”之一字。是了,母妃的寝宫便取名芙赉宫,听说是父皇亲自题的字,想来母妃极为喜欢这“芙”之一字。 我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繁星,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三天前,我和那人还静静的站在同一处地方,看过同一片星空。我可以一边看着夜空,一边用眼角瞄着他的眉眼。而如今,仍是这样一片漆黑沉静晶晶亮亮的夜空,却再也没有了能用眼角便可以瞄到的人。 这日天刚放亮,那小师妹便把我这门框敲的震天响,还伴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舒姑娘,舒姑娘。”我百般不愿的自床上爬起来,哈欠连连的把她让进了屋里。她见我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师父让我来叫你用饭的,怎么这个时辰了,你还未洗漱呢。” 我长长伸出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的说:“告诉你们师父,早饭我不用了。等会要带的人快到时,提前派个人来通知我一声便是了。” 这小师妹又看了我一眼,颇为无奈的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我把房门关上,打个哈欠,又转身睡起了回笼觉。 待到天已大亮,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床边,我才缓缓睁开眼睛。这儿得冬天很少有这样温暖的日光,照在面上麻麻痒痒,舒服的很。许是最近脑中想的事情太多,也许是每日与廖静宣一起,他起床上早朝时,我便会醒来再也睡不着,只得起身。很少能像今日这般懒散了,我微微扯出一抹笑,还是这种感觉好。 将将收拾完毕,便见那小师妹又来了。前脚踏进门刚落地,嘴里便像倒豆子般“哗啦”一下倾泻而出:“还好你已经收拾完毕。师父说一会便带夜离公子来见你,我可先要提醒你一声,这夜离公子虽是生的温文尔雅,俊秀非凡。可性子却不怎么随和,常常好端端的便会发脾气,发完脾气后又一个人静坐着不动。有时候这一坐,便会坐上三天三夜,不吃饭也不睡觉的。” 夜离公子?她说带一个人来,我满心眼里以为是喜儿,或者是姚碧笯,怎么却是一位公子?她纵使对我百般了解,可应该也不知道我欢喜廖静宣这件事吧。毕竟这件事情我自己也才在昨天深切的体悟到。 难道是?我忽然想到这,这一定是他吧。只有他,我才真的会百分百毫不犹豫的便承她的情。一定是他。 我猛然站起身便往门外奔去,走到门边却生生顿住了脚。果然是他,真的是他。还是面覆青铜的样子,还是那样一双如水的眸子。喜儿说的对,他的眸子里不自觉间流露出些许孤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傲视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进屋说吧。”她略显柔弱的嗓音响在我的耳畔。 “好。”依旧是清雅的嗓音,不同的便是那不觉间夹带出的丝丝冷漠。 我最后一个跟进来,顺手带上了门。“夜离,这位舒姑娘便是我要带你见得客人。”她轻声说着,抬头向我望过来。 “舒姑娘好,在下夜离。不,也许不是,我失去了记忆,谷主救了我便赠了这个名字与我。”夜离静静的说着,看不见面色,听不出悲喜。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学着他以前唤我时的语气神情:“我叫殇儿。” “殇儿?这个名字很熟悉的,却忘记在哪里听到过了。你喜欢穿粉色的衣衫?!”夜离看着我,眸子里的孤高所剩无几。最后一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 “你记得,我便欢喜。”我依旧定定的望着他,嗓音里有一抹轻微的颤抖。 他轻浅一笑,眸光燎燎。露在青铜面具外的唇角,缓缓张开。托着稍显尖细的下巴,晕出道道涟漪。他瘦了。我望着那抹尖细的下巴,在心里喃喃低语。 “我虽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可每次午夜梦回都会看见一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纤细的背影晃过我的眼前。任凭我怎么叫喊,却从未回头看过我。想来真是奇妙,昨夜又做了相同的梦,这一次她回过头来看了我好一会,可惜我始终未能瞧清她的模样。”夜离轻声说着,淡淡的笑晕开几许,涟漪更甚。 我讶异半晌,无言以对。 他临走时回头望着我,柔和的日光撒在他面上,和曦的眸子星星点点。他说:“殇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默然点头。 他说:“你帮我恢复记忆吧。即使再难过的记忆,也总比空荡荡的一片要来得充实。就像今天见到你,我忽然觉得空荡了许久的心,竟然被填的满满的。以前,我总是走过很多地方,只为能寻到那塞满心田的东西,可都是徒劳。今儿见到你,我知道从此我都不用再去寻找了。” 我狠命的点了点头。没有记忆,生命中空缺了那么大一片白光,任何人都会慌乱不安的。我想这便是他脾气不好的原因吧。既然终于被我寻到了,那么我便一定要把完完整整的他找回来。 他走出很远,又回过头来轻启唇角,默默的说着什么,我却是再也没有听到。 他转回身又朝前走去。我望着他依旧挺拔的背影久久无言。这次便换我来照顾你,淳哥哥。我再不会把你随随便便的弄丢了,除非遇到那个愿伴你一生的人。 我便又想到了姚碧笯。 几个月前那一晚,她盈盈的泪眼。几天前,莲花池里那个碧绿衣衫比荷花更妩媚的女子。 也许,快了,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能交给她一个平平安安的淳哥哥。 第五十九章 武林大会前夕戏 那日后,我算是实实在在承了她的情。目前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只得继续住在她这里。想来她是乐意叫我这么住的。我从未跟她说起过父皇,也从未说起过母妃。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想来就算提到也无济于事了。 我也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我越是长大一些,父皇越会用那种复杂难懂的目光注视我。想来与她有关吧。她和母妃很相似,只是眉眼间的光泽相差甚远。 她说你的功夫并不怎么样,不如直接拜我为师好了。我知道她的功夫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只首次见面时瞬间便能移到我面前的轻功,想是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我告诉她,我已经拜师了。她无法只得降低格调,让我叫她一声“谷主”便好,和夜离一样。我便随口答应下来。 几日一过,我也了解到谷主她总共收了七位弟子,且都是女子。从大往小一字排开便是:紫盈,紫芯,紫伶,紫熏,紫希,紫依,紫絮。除去这七人,整个紫七谷再有八九个小女娃子,便再无他人了。当然我们只能算是借宿之人。 这几日夜离得闲了便会来寻我。可他从未问过我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有一日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想告诉他,他是谁,他的生命中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可他却截住了我的话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他说他想靠自己一点一点想起来,我所要做的便是在他身边给他小小的一个提点。自我能记得他的时候开始,他每一年是怎样过的。我只是说一个词语,或者一样物件的名字,然后他便细细的回想。 他这样每天只能想起来一粒芝麻那样大小的事情,我很是着急。我希望他早些记起所有的事,早点回去东舒。父皇缠绵病塌已有月余,想来情况很是不好,想来也最是希望能够见到这个他最挂念的儿子吧。 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他自己辛苦回想起来的东西,他便能记忆深刻。而且他还能体会到这些需要记住的事件发生时,他的感受。他希望一步一步找回丢失的自己。 我没有办法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能快点找回他自己的记忆。 明日便要出发参加武林大会了。紫七谷以前从不凑这些热闹的,不知今年为何频频出现在武林最热闹的地方。本来我是不愿去的,又不争夺那武林盟主,去了干巴巴的看着 还不如不去。转念想到廖静宣可能会去寻我的,加之喜儿也可能去。这几日也一直很是担心喜儿,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紧赶了几日路程,终是在这一日傍晚时分到达了沿旨城。沿旨城虽不是西廖都城,可这繁华程度和尚溪城倒是有的一拼。街市之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你买我卖,看似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而因两日后便要在此召开武林大会的原因,城里不觉间多出了许多腰缠佩剑的江湖人士。 客栈酒馆更是一片繁盛之象。幸亏谷主在两日前便遣了紫盈和紫熏来先行订好房间,不然这下我们这许多人可要露宿街头了。我与紫絮一个房间,这小丫头单纯的紧,只是性子火爆一些。一切收拾好后,覆上面纱,我们便一起下楼寻谷主他们了。 紫七谷的规定,凡是出谷而去,必须覆上面纱。此际我也算是紫七谷的一员,自然也需按这规矩来。 下楼来才知,谷主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我这厢刚一坐下,便听旁边一人压低声说:“喂,我说紫七谷不是只有紫霞七子么?怎么又多出来一位姑娘?” “是啊。这可没听说谷主新收徒弟之事。”令一人俯身过去,向这边撇了一眼,接口答道。 我正听得起劲,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拍了我一下。我回过头见谷主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拿起筷子正正经经的吃了起来。 要说带着这面纱,哪里都好,就是吃饭太麻烦了。比我之前受过得宫规礼仪还要纤细许多。没有办法,大家都这么吃的,我只得懊丧又艰难的吃起来。 吃过饭后,我们便先行回去休息了。赶了这么几日路程,俱不曾好好歇息,确实有些乏了。刚走至二楼楼梯口,便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来:“老板,两间上房。”话落,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女子缓步踱了进来。旁边伴着一个上了些年纪,但依然精神抖擞的男子,玄色的长衫怀抱琵琶。 “吆,姑娘来得可真巧。咱们店里就剩下这两间房了,虽说已经被提前预定了,可姑娘既然先到了,也没有拒绝姑娘的理儿,便挪给姑娘好了。若是再晚来半刻钟可都没有了。”店掌柜的低头哈腰满脸含笑。想是生意还没这样好过,乐得嘴也拢不上。 “谢谢老板。先领我们去客房吧。”姚碧笯一笑置之,些许淡漠。 “好,客官这边请。”店掌柜走出柜台来,伸手一让。 姚碧笯转头望了师父一眼,一起跟着掌柜的走了上来。我站在楼梯口没有动,故意扯出嗓子叫紫絮:“紫絮,夜离公子那面具是拿什么做出的,青铜吗?”话落,我深深的望了姚碧笯一眼,然后又看向师父。 师父淡漠的神情里,什么光泽也没有。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听出我来了,想来他们查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查到了淳哥哥的落脚点。 紫絮已然走远的声音飘来:“是青铜的,舒姑娘。” 夜空中一弯银钩,洒下一片清辉。初冬的月色又清又冷,放出的光芒也似寒凉。 对面的紫絮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翻来覆去终是睡不着,内心里焦躁的等待着。忽然本是寂静无几的夜空中,传来一阵阵泫然欲泣的琵琶声。只听一句,我便知道那是师父最爱的曲子——恨犹伤。 我一个纵身飞出窗外,寻着那道琴音而去。来到一片树林边,远远的便瞧见师父一个人坐在林中,背影孤寂,刺眼已极。我足尖轻点刚想直奔过去,却见斜刺里走来一个身影。一身白色的衣衫,在暗夜中甚是扎眼。 我生生止住半飞起的身子,一个旋转轻巧的躲到一颗粗壮的大树之后,屏住呼吸,静静向前望去。 “她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了。”那一身白衣的影子跨前一步,声音寒凉。不是谷主还有何人? 师父停下拨弄琴弦的手,顿了顿才轻声开口:“我不担心她,有你这么守护着我还担心什么呢?我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朝廷一般不愿和江湖中人起冲突的。况且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我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包括保护我身边的人。”谷主清冷的声音伴着一声嗤笑,依旧寒凉。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为何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想要逃避吗?”师父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嗓音里竟然也是冷冷清清:“再说了,他根本不配我提及他!” 隔了半晌,谷主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嗓音里有一丝无奈:“你变了。” “人都会变得。你也变了,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活泼开朗的人变得这般薄凉。”师父顿一下又接着说:“她和你一点也不像。她很冷漠,不管对人还是对事。” “他恨透了我,想来也不会善待她的。”谷主似无奈又似颇为在意的呢喃。 师父却是淡淡的笑了,月色投到他的面上,激起一层单薄的光晕:“爱恨交缠内心里的苦楚,又有几人能体会呢。不过,他把最宠爱的儿子让出来,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正表明了他的心么。” 谷主又是一声低叹:“我怕他又要失望了。好了,我要先回去了出来的也够久了。 不过有件事还要麻烦你,他的病想是还需一剂牵引之药,才能顺畅的恢复记忆。” 师父微微摇了摇头,言笑自若:“你直接寻廖皇便可,他一定会给的。” 谷主答应一声便旋起身形,纵身跃出老远。师父也抱起琵琶缓步出了林子。 听了这么久的墙角,我一直没有听明白说的是些什么事。只是有件事我知道,他们提到了淳哥哥的病,怪不得淳哥哥恢复记忆这么费力,原来是缺少了一剂药。看来这一趟,一定要见廖静宣了。 这会子我才明白,原来师父并不是要招我来的,他要见得是谷主。看他们这么熟识的样子,想是相识已经很久了。 这样想来,事情却更加费解起来。 第六十章 武林大会召开日 自那夜撞见谷主和师父一段不为人知的密谈后,我这几日一直精神恍惚,就连夜离来寻我,都提不起任何兴致了。很奇怪的是姚碧笯却没有来找我,我在客栈中再也没碰见过她,就连师父也没了踪影。 而我每每见到谷主,都神色复杂的把她盯上几盯,活像只想要吸食人血,等待最佳下手时机的恼人蚊子。 终在昨晚谷主实在按耐不住,把我叫到她房间里掩好门窗,压低声音问道:“殇儿,这几日你老盯着我看是何意,莫非这几日舟车劳顿,我脸上长出皱纹来了?” 我本来还提心吊胆,以为她发现我知道她秘密的这件事了,没想到却是为这?万般无奈在鄙视她的同时,我又非常庆幸她能有这么个想法。反正,只要主观意识强烈起来,就会忽略掉我这只客观因素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那隐居天山的臭婆娘吝啬的很,上回我帮了她那么大个忙,又软磨硬泡了好多天,她才舍得给我一小盒颜青丹。这回可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呢?”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她已然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碎碎念起来。 看着她这般模样,我忽然觉出这几日她的眸光和嗓音皆明亮起来,已没有了那种疏离的寒凉。好像仿佛是那日见过师父之后,她无端变了这么许多,对我也是热切居多。我的性子自小便有些清冷,可能是因一直以来母妃和父皇对我都很是冷漠,宫里其他人也很是疏远我,所以造就了我这般清冷淡然的性子。 可她这段时间却是经常热切的拉住我的手,聊些江湖中的趣事。仿佛她一直便是这样的,从未有过我心中所认为的那般薄凉。 我越发觉得师父与她之间肯定不简单。 “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些什么?”她抬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尔后坐到了我对面,伸手倒了杯茶递给我。我很自然的拿手接过,我们两人坐一起时,她会很平常自然的为我倒杯茶,抑或为我夹筷子菜。我也心照不宣一点儿都不觉怪异的受下。 仿佛一切就是该这样,这样的理所当然 。 今日天朗空晴,浅黄色的阳光铺满大地,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即使如此,走在街道之中依然瑟缩难忍。今日这温度想是降低了不少,刺骨的寒风刮过额际,扬起轻纱漫舞。 即使如斯寒凉,街市之上却依然热闹非凡。我们一行十人于凌晨起床后,收拾妥当,用个早饭,便向沿旨城东郊那片空旷之地走去。 那里已经于七日前搭建好了比武高台,只为今日比武大会而用。正中间的高台稍大一些,顶上用明黄绸子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左右以及后面皆围了三个略小一些的台子,每台子上均用大红绸子打着蝴蝶结,煞是壮观明晃。 紫七谷一向亦正亦邪神出鬼没,又皆是女子,自予正派之人士自是瞧不上眼的。看那一个个牛鼻子老道士嗤之以鼻的样子就知道了。再看那一个个顶着九戒疤的光头和尚,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眼神却左瞟右瞥,一看就不是善与之辈。 我偷眼打量谷主,见她面上并无愠色,眼神却全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薄凉通透。冷然的眸子,直直盯向前方,周围之人的种种神情却似未见,半掩面的白纱轻飘舞动几下便颓然跌落。 参加大会每帮每派的座次都是早先便安排好的,而紫七谷一直以为从未参加过此等大会,故而不在名单之列,换个说法就是没有位置可坐。 谷主显然并不在意,带着我们穿过层层人群,径直踱到了武台最前方,把第一排最尊贵的座次都遮了个严实。我矛盾的不能深受刺激的心肝,又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次。这也太扎眼了吧,这不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么,挑的还是整个武林的英雄豪杰,真是亏大了。 “谷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一个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了来。我转身望过去,见一个青衣男子瘫坐在前方的“贵宾区”。容貌俊美,有一丝淡淡的妩媚荡在眉间。狭长的丹凤眼,含了满满的趣味看着谷主。 不过这人坐姿委实怪异,若不细看,还真以为他是个半边瘫痪的长得天都妒忌的可怜人。可近处细看,手脚灵活俱是能伸能屈,哪里是什么瘫痪。想来是骨架太软直不起来,只得这般赖在椅子上吧。后来我才知,那完完全全是因为此人太懒! “宫主何需客套。”谷主走上前去,笑吟吟的望着那青衣男子,眸色寒凉。 “呵呵,许久未见,夜离兄可还好?”那青衣男子窝在椅子里,微动了动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在下尚好,劳烦浣青兄挂记了。”夜离上前微微一抱拳,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清清亮亮。 那浣青宫主俯过身去和旁边正襟危坐的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只见那人和左右坐着的几人打了个手势便一起退了下去。浣青宫主看了看左右空出来的座位,微微一笑:“不知谷主肯不肯赏脸来坐上一坐?今日各门派来的人都不少,只能空出这么四张椅子了,还望莫怪。” 谷主也没与他客气,抬脚便坐到了他左手边,复又摆手让我坐到了她旁边。夜离也是轻轻一笑,当然他这笑只能从那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里看出来。他坐到了浣青宫主右边,紫盈遵照谷主之命挨着夜离坐了下去。其他弟子则自动占到了我们身后。 “唉,再怎么说在下也是一宫之主,没曾想却被他派之人围了个结实,当真是性命堪忧啊。只是,”浣青宫主说到这里,左右瞅了瞅,满面笑意:“只是,被这许多娇美仙子众星拱月般围住,总是做鬼也风流了。” 谷主淡薄一笑,抬头看向浣青宫主微眯的眸,凉凉地说:“宫主还真爱说风凉话,想这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岂是这么容易便性命堪忧的?若是如此,江湖中哪还有我紫七谷立足之地?” “呵呵,夜离兄你这谷主怎的如此咄咄逼人,连让在下做个美梦的机会都不给,委实心寒呐。”说着竟抬起手揩了揩眼角,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想来这人也只是油嘴滑舌些,并无大碍。只是我听到谷主说他是魔宫宫主,不觉有些难以自信。这浣青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怎就能坐上一宫之主的位置?“谷主,你说他是魔宫宫主?很难让人相信呐,怎么看着都不像。”我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没想到谷主的声音大得方圆十里都听得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殇儿你不知道吧,别看浣青宫主年纪轻轻,可那些心狠手辣,阴谋算计,暗害他人,口蜜腹剑,狼狈为奸这些优良传统,优秀品质,这位浣青宫主是一样不差,样样精通。” 浣青宫主已然直起身子,抬头越过谷主望了我一眼,云淡风轻一般无痕划过。我颇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悄悄扯了下谷主的衣袖,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谷主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别人可都听见了。我,我,唉。” “你呀。就算声音再小,这耳聪目敏的浣青宫主也能分毫不差的听了去。除非我与你对口型,但那口型你也不一定能瞧的明白不是?况且让别人很是费劲的偷听我们说话是缺乏礼节的行为,我们紫七谷向来礼仪周正,让他人光明正大的听了去,也省的他们被冠上偷听的罪名,这样不是很好吗?”谷主仍有些切齿的味道在里面,抬手轻飘飘的夺过了被我攥在手里的袖口,有了些褶皱倒是真的。 我愕然的呆愣片刻,只得无奈闭上了嘴巴。在这节骨眼上,我可不想被烧成炮灰。那浣青宫主只是浅浅的笑了笑,也没有接话。只有谷主一人,抑郁了好一会子。 又过了盏茶时间,正中间的高台上陆续站出来几个人。这些皆是上了年纪的前辈般的人物,想是在武林中也颇有些威望。其中一位身穿暗紫色衣衫满头银丝的老前辈首先开口,絮絮叨叨一时半会不见停止的迹象。 这些冠冕堂皇台面上的话,我打前世起就不喜欢,概括出来就一个词:虚伪! 纵使如此,这位老前辈慷慨陈词之后总结性的发言,还是有几句不受控制的窜进了我的耳朵里:“对于本次的比武大会朝廷亦是全力支持,获得第一甲的那位英雄,不仅是武林中公认的盟主,朝廷亦会认同这位盟主的。为表诚意,朝廷还派出了宸王爷来此与我等一同主持本次比武大会。” 话落廖静宸一身蔚蓝色的长衫,缓步踱到了台前,面上挂着公事公办的浅笑。抬眼将整个比武场扫视了一遍,眸光掠过我时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我顿时石化僵住。这个表情由他做出来,比廖静宣更多了分魅惑,委实难以让人承受得住。 廖静宸亦是开始说些台面上的客气的不着边际的话。我回过头在众人中寻找廖静宣的影子,果然在我斜后方坐着的他,冲我淡淡一笑。喜儿坐在他旁边,见到我时起身便要过来。廖静宣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无可奈何的望了我一眼,又坐了回去。 听不清廖静宸说的是些怎样的场面话,只是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自人群中冲了出来:“在下不才想问王爷一句,我们江湖中人举办武林大会,推选出的武林盟主,我们自是毫无条件全部服从。武林盟主也本是管理江湖纷争,就算朝廷承认又能怎么样呢?朝廷承认,我们认这盟主,朝廷不承认,我们照样认这盟主。”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附和道:“对啊 ,柳州三怪说的对。自古以来我们与朝廷均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大会朝廷来搅和这方水,不知是何用意?” 高台上的廖静宸微不可查的望了场中静坐的廖静宣一眼,嘴角含着笑意:“两位英雄问得好,这也是本王马上便要说的原因。以前朝廷与江湖中众位英雄确实井水不犯河水。可在朝廷追捕凶神恶煞,罪恶累累之逃犯时,也承蒙不少英雄相助,才能顺利把那些人绳之以法。我皇对众位英雄感激不尽,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天公作美,正巧碰上这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索性便把埋藏心中的谢意做足了。”说着顿了一下,又扫视了眼前众人,见他们俱是凝神倾听,笑意慢慢扩散至眼眸深处,接着道:“故而我皇便决定推选出的武林盟主,仍像以前一样管理江湖诸事,若有棘手需要朝廷出面之事,朝廷定当全力以赴。当然若是朝廷有了些许困难,还需众位倾力相助,况且每年朝廷均会分出俸禄于盟主,以期做出更多利于民之事。归根结底大家都是我西廖的子民,我们不应分出什么朝廷与江湖,我们本是一个大的家族,若真有外族入侵,本王相信众位肝胆相照的英雄定会挺身而出,护我家园!” 廖静宸果然不简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番话下来确实叫人有了些热血沸腾的意味。不仅给那些所谓的英雄扣上了无数顶高帽子,还不知不觉间掌控了整个武林,想来这便是廖静宣的手段了。 我不自觉又向廖静宣望去,却与他深邃的眸子撞了个正对面。他见我望他,对着我微微一笑。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不管遇到何事,运筹帷幄间便能把主导权抓在自己手里。自从得知他并没有杀害淳哥哥之后,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面对这样一个厉害的敌人,委实难办的很。况且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想我是欢喜他的。起码不见的这几日,我会想念他。想念他对我清浅的笑,握着我手的温暖,夜里起身为我掖被角的感动。 回神想想,自我第一次来到西廖,他去尚溪城外接我,给了我皇后的名分。纵使他对我真的是好的,可他是一位君王,注定要游离于权利之间的君王。即使他愿意为我做许多事,可这并不包括对他的亲人吧。比如沈静芙,她是他的表妹,纵使这次陷害我的真的是她,他会信我么?会为了我不顾一切的将她治罪驱逐出境么?应该不会的吧。 “既然放不下,便该当面去问个清楚的。把心里眼里的疑问都问出来,才不会在将来回忆时后悔。”谷主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她这次倒是想的周到,知道要压下声音再说了。可是,可是这么些高手面前,这声音想来已经够响亮的了吧。 果然,我转身后便看见夜离和浣青宫主皆是一脸深思的表情望着我。 高台上的比武已然开始了,三面小台子上打得激烈,中间那稍大的台子此际是空的,这台子是为决赛准备的,想来一时半会是用不上的。 “臣弟请皇嫂去喝杯茶可好?”我一个激灵回神,见廖静宸已然站到了我对面,微微躬身,向着我作了一揖。 确实,有些事我该亲自问清楚的。身后传来夜离的叮咛:“舒姑娘小心一些。” 我转过身去,朝着他笑了一笑,表示自己不会有事。 “你怎敢这样大胆,就不怕大家猜测我的身份?”我有些不解的边走边问。 廖静宸微微一笑:“皇嫂忘了么?当日紫七谷那么明目张胆的自法场劫走皇嫂,今日又见紫七谷中多出一人来,有心之人早就猜出了皇嫂的身份。” “哦。那你刚才那番话是何意?难道是要发动全武林的英雄好汉来协助朝廷抓住我这逃犯么?”我莞尔一笑,斜斜的瞥了他一眼。 他明显一愣,随即笑了:“怎么会呢?再说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逃犯了。皇兄自那日回来后,日夜跪在父皇殿前,求父皇赦免你的罪行。皇兄跪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父皇终是心疼了,便说赦免你可以,但是要皇兄其他事情都不必管了,只要能查出这事件背后的真相,才会把大权还给皇兄。不过想来皇兄是不在乎那大权之事的。” “王爷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再是逃犯了,没事了?”我更是疑惑起来。 “话是如此说,可真相未查出来,在父皇心里你依然是罪魁祸首的。只不过父皇心疼皇兄,便昧着自己的心意下出旨意,说这只是个误会而已。心里觉得愧对了沈年华一家,本要给沈年华加官进爵的,可惜沈年华拒绝了。只得转而求其次,封了静芙为贵妃。不过,我看这事悬得很,还是尽早查出真相比较好。只可惜现下一点头绪都没有。静芙她卧病在床,没和什么人接触过。而最大嫌疑的沈年华极为小心谨慎,没有任何消息可查。”廖静宸面无表情的说着。 确实,我能肯定这次是沈静芙搞的鬼,可无凭无据,我怎么说得出口,就算说出来那太上皇肯定是不信的。想来这事难办的很。 又行了一会,我们便在这街边临时搭建的茶馆坐了下来,店家上了壶清茶后便去忙活别的了。又过了片刻,便见廖静宣和喜儿远远的走来了。 “公主,公主。”喜儿瞧见我便扯着嗓子边喊边向我奔来,本来清丽的嗓音此刻听来毫无美感。 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便她按坐在了桌边。待坐定后,他们都直直的望着我,希望我说一说和紫七谷到底是怎样回事。那是我亲娘。可是这话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呢?我想了又想,思索了又思索,仍想不出好的说词。 “既然殇儿为难,就不要先说了,等你想好后再告诉我们也不迟。”廖静宣温和的笑着,宠溺的看着我。 “恩,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可我不知怎么对你们说才好。”我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廖静宣抓下我的手,轻声说:“没关系的,日后再说也是一样的。还有一件事要和殇儿说,其实我并没有杀害舒子淳,我愿意帮你把他找回来。” 我微一愣神,尔后故作轻松的说:“我,我已经找到淳哥哥了。” 喜儿猛然站起来,神色激动的拉住我的袖子:“真,真的吗?公主,你真的找到太子殿下了?殿下他,他还好么?” 我抬起头却见廖静宣神色暗下来,眉头紧皱,眼里仿佛含了一潭的苦水:“他很好,我等会便带你去见他。可好?” “好,好,公主。奴婢要对殿下说什么呢,他是否还记得奴婢?”喜儿仿若自言自语的轻声说着,来回踱着步子。 我又看了眼廖静宣,试探性的问道:“他的记忆……?你可有牵引之药?” “这个便是。这次出来本就是要寻他的,所以我便一直带在身上,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确实是对的。”廖静宣缓缓展开眉头,那样笑望着我,明明就在眼前,却似隔了万丈纱,千重山。 他将手伸进长衫内,取出一方小纸包,暗黄的颜色,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殇儿,请原谅我。当时,我也是有些苦衷的。我以为这样于他是好的,他的心地太善良了,起码这样便可以安稳度过这一生,不必担心哪一日还会受到舒子溶的迫害。当然我自己也是存了私心的。”此刻看来,廖静宣的嘴角仿佛都溢满了苦涩,涩然难侵,苦不堪言。 我想了想,有些安慰似的说道:“我不怪你。只是你以为淳哥哥很善良,那是错看了他。许多人都和你一样认为,包括他旗下带领的将士都以为他是太过善良。其实并不然,淳哥哥他不是善良,只是疏离。他对每个人都会温文尔雅的笑,对每个人都客气三分,但是他的笑里有着拒人于千里的神采。” “公主说的对。殿下对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唯独对公主是真心实意的好。眼里的疏离客气孤高,统统都没有的。只是现下殿下失了忆,也不会记得喜儿了吧。”已然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的喜儿为众人添好茶水,坐了下来,颓然低下头去。 “我有话想与你说。”我抬头盯着廖静宣,字字清晰。 廖静宣涩然的眸子看向我,轻轻的说:“好。” 廖静宸很是识相的带着喜儿回去了比武场地。 我定定的望着廖静宣好久,叹了口气,声音很轻,轻的我自己仿佛都听不到了:“我没有想过要害静妃,更没有想过要刺伤尚书大人,那些,那些不是我做的。” 廖静宣回望着我,神色坚定:“我知道,我相信你,殇儿。” “是吗?你肯信我,我便知足。那我还要说这件事和静妃脱不了干系,你信么?”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咄咄相逼。心里竟然也很是期待,期待这个问题后的答案。与其说期待的是答案,倒不如说我期待的便是回答问题的那人的心意。 “殇儿,我相信你这么善良不会做那种事的。只是我与静芙自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很了解,她断然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于她也无甚益处,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现在她还卧病在床,不能起身呢。”廖静宣娓娓诉说,我只觉如坠冰窖般寒凉刺骨。 是了,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样深厚的情谊怎会因一个小小的我而被破坏呢?我真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好。就当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今日离去,后会无期。”我忿忿然,不甘却又委屈万分。 话落,便起身离去。我以为他会追来向我解释,告诉我他是信我的。只是,没有。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而为之。他只是低低的叫了声我的名字,便再无任何动作。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不是吗?以为他给出一句甜言一句蜜语,一个奋不顾身的呵护,我便要傻傻的交付真心么? 我拾起手摸摸脸颊,怎么,怎么还会落泪么?为他落泪,值得吗? 随即扯出衣袖,狠狠抹去倾泻而下的泪水。 第六十一章 再见碧笯知降头 一路恍恍惚惚间跑回比武场地,满心满眼里的欢喜荡然无存。其实不见他的这几日,我一直期盼着与他相见。每每想到武林大会这日我便能见到他,心里就无来由的欣喜激动。脑海里也已经存满了无数的言语想要说与他听,想要告诉他,我想跟他回去。好好的,名副其实的,做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再不会面对他的呵护冷然相对,再不会面对他的日日叮咛恶言相向。 想起每日用膳时间他都会来璇殇宫陪我一起用膳,即便是朝政忙的不可开交之时,也会派覃公公稍带几句话来。叮咛御膳房我的喜好口味,叮咛喜儿及时为我传膳。稍有轻风刮过,即刻便派人嘱咐我要添衣加被。 原来感情真的不会等人,即便再怎么深刻浓厚的付出也有厌倦的一天。而我的这一天似乎来的太早了,他的付出也太过淡薄。虽说离开东舒已有半年余,可我与他的相处也仅仅只有半月余,这么简短,这么干脆的便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然放弃了。 我以为身后有个执着的人,一直在等着我,我便用尽全身力气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何样的一般人。可当我回转身后才发现,那个我以为会执着等待着我的人,早已经转身离去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薄凉却挺直的背脊。 “擦擦吧,大家都看着你呐。”一只莹白的柔荑伸到了我面前,雪白的娟帕边角赫然摆着“芙”之一字,只是这字迹比母妃帕上的字迹要娟秀一些。我接过娟帕,擦了擦已然溢满脸颊的泪水,抬起头对着她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意。 尔后猛然回过头左右瞧了瞧,见并无他人在旁便放心下来:“你怎么没在前面看比赛?反而跑到这里来了?” “我见一个小丫头欢欢喜喜的跑了来,满脸放光的盯着夜离,磕磕巴巴的半天也没说清楚自己是谁,心想定是你提起过得那个丫头了。只是等了会子见你还没来,便想着出来寻寻你,没想到倒是在这里碰到了。”谷主站在我面前,担忧的望了我几眼,接着道:“若是觉得还好,便去前面坐着吧,我看夜离也很是担忧,不过对那小姑娘却是亲切的很,想来还残留了些记忆什么的。” 我低下头猛吸了吸鼻子,再抬起来便换上了一副笑颜,轻飘飘的道:“我没事,走,咱们过去吧。” 来到前排“贵宾区”果然见到了神采飞扬的喜儿,不知和夜离聊着什么,简直是唾沫横飞,表情丰富。夜离却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得点头配合一下,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 我只身坐到了刚才的座位中,不觉回头望去,见廖静宣也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中,旁边坐着廖静宸,两人俱是神色清明的望着正前方的擂台。此际擂台上的两人正斗到白热化的关键时刻,一时间台下诸人也都神色不一的看向擂台之上。 原来,爱不在时,什么都会比我更为重要。包括这毫无分量可言的比武大会,况且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天小角色之间的比试。 只是这些事,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关注。 左右望去谷主和浣青宫主也是颇有些严肃的盯向擂台中, 眉头微锁,似有所思。 直到大会结束,我们一起回来客栈,喜儿那小嘴还没有一刻停止过。这夜离失忆了,他肯定不会愿意听以前的事情,那喜儿巴巴的和他讲些什么呢,我很是不解。浣青宫主和我们不在同一间客栈,所以早早的便分了手。 到得客栈后,我拦住谷主告诉她,廖静宣今天给了我一包药,说是要用在夜离身上,我不知是真是假,便要叫她瞧瞧。她看见我手里的药,高兴的眉眼弯弯,唇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下一刻便丢下我独自去熬药了。临走时,还嘟囔着:“这廖静宣也不错啊,原以为想拿到这包药要颇费些精神头呢,没想到这么简单便给了。” 我是故意隐瞒了这药是我开口要的这件事实,我可不想让谷主知道我偷听到了她和师父那夜的对话,没准因此事大义灭亲把我灭口都有可能,我可不愿拿自己的小命来赌。就让廖静宣得次便宜吧。 谷主把熬好的牵引之药端来时,我便把喜儿支了出去,她在这叽叽喳喳的估计夜离也喝不下药去。夜离却是奇怪的很,什么话也没问端起来就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放下碗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几日相处下来他由最初见到我时的波澜不惊,淡漠游离,变成了现在这般会对着我暖洋洋的笑,这笑意直达黑瞳深处,我每每见到他这样望着我,都会不自觉想到他的记忆应该快要恢复好了。可每次问,他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我也不敢逼得太急,只得慢慢引导一些。 就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一天他还问我当年推下舒衣娇时我可有害怕,或者还是有别的原因。由此我便很是郁闷的知道,他此际才回想到我六岁时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才十三岁,照这样下去,估计舒子溶把东舒整个败完,他也不见得能完全想明白所有事情。 第二日的武林大会我便未去参见。与我无关的事情,我懒得费心费力的去做,况且我不愿见廖静宣,看到他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我便会无来由的气愤还有心伤。我何必要去那里自找罪受,还不如在客栈来得清静舒心呢。 喜儿见我不去也不好意思去,但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去的,因为夜离会去。我知道她是担忧,替我担忧,也替她自己。这种失而复得的心里我很清楚,刚见到夜离的那几天我也是这种心思,患得患失,最主要是怕一个不小心再把他弄丢了。 我便摆出一副不放心的神色,吩咐喜儿跟着夜离去好好照顾他。喜儿自是很欢喜的答应下来。虽然留下我一个她有些心里不安,可她也知道我的身手,一日两日担心后,见我没出什么事,平时也不出客房的门,便放下心来。 只是为了表示她自己的愧疚,每晚回来都会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向我讲解比武的盛况,只是她从未提过廖静宣,哪怕廖静宸她也未提起过。每每这时夜离也会坐在桌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安静的听喜儿为我讲解,不时的还补充一两句。 武林大会要召开整整七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也是大决赛的时候。谁能坐上盟主之位,就看今天这几场比赛了。谷主他们早早的便赶去了,我一个无聊的坐在房中,响起小时候舒子淳教我唱歌时的情形来。那时候还不明白【子衿】是一种何样意味的诗歌,今日想起却已如千帆过境般徒留感慨,不由得手指叩击桌面轻轻敲打,和着节拍缓缓而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你心里竟是这般悲戚么?短短半年,交心太早,他不会珍惜的。”一声低低的叹气随着清亮的声音传了来,眨眼间绿色罗裙的姚碧笯已然盈盈而立。 “碧笯?!”我微一愣神,旋即便饿狼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这几日你去了哪里?我已经找到淳哥哥了,他很好,很完整,很健康。” 姚碧笯亦是紧紧的抱着我,嘴里喃喃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日你向我暗示时,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我等了你好几日呢。”我略有些哑然,原来她听懂了我的暗示,她都知道。 “得知殿下和你在一起,我当然很放心了。就因为很放心,才会离开的,傻瓜。”听到她这么唤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无芙山跟着师父学艺的那段时日里。只是我知道不可能再回去了,也已经回不去了。 细细瞧来,眼前的姚碧笯也不像当初那般风风火火无所顾忌了,她盈盈的眉眼里仿佛踱过了千山万水,沧桑老练,哪里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 “你去了哪里?有什么事比见到淳哥哥更为重要吗?”我很是不解。在她心里淳哥哥铁定更为重要的,那夜的眼泪仍旧历历在目。 “随着师父去了趟南薛。衣殇,你知道有一种叫做降头术的巫蛊之术吗?”姚碧笯静静望着我,眼神幽深。 我拉她坐了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已有些变凉的茶水,很是不解她为何问我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从未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巫蛊之术,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 她接过茶缀了一口,直直看向我:“这种法术可救人于生死,亦可害人于无形。被下降之人思想便不再受自己控制,反而是那施降之人想让被下降者做什么,被下降者就会不受控制的去做。做完之后瞬间便会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盯向我的双眸,有些胆气不足的问:“你是说,你,你怀疑我中了降头术?” “恩。我本也不知这降头术的,是师父告诉我的。”姚碧笯想了想,很是恳切的说与我听。 我有些心惊又有些不愿相信:“师父也认为我是中了降头术?这种巫术可以在无形之中控制人的思想?那我中或者没中从哪里可以看出来呢?” “我先看看你的眼睛。”姚碧笯说着,倾身过来掀起我的上眼皮细细的看了一会子,后又坐回桌子旁:“若是中了降,看眼白部分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只是师父说你自那日后便再未发过降,也无任何异状,想来被下的降已于无声无息中被降头师撤了回去。与你下降那人修为应是很高的,不需近身接触便能下降在你身上。” 我越听越感到心惊胆寒,若是亲眼可见的物件,纵使再怎样高强之人之物我都不怕,我最是无法忍受这种无形之中便能害人的物体了。仿佛自己的小命被人时时刻刻捏在手里,想何时破坏便何时破坏,完全不由自己做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 想是见我脸色已然发白,面露苦闷,姚碧笯便话锋一转安慰我道:“你也不必担忧。想来这降头师和你没有恩怨,并无真正害你之心,所以才会早早便撤了所下的降。不然这会子你可不能安然坐在这里等我和你说这些了。只是去了南薛一趟,也是无果而回。毕竟这降头师大多都是南薛皇室中人,全部集中在南薛京城,而进入京城凭借的依据便是他们那张脸,陌生面孔一个也进不去。师父又很是担心这边一些事情,所以便草草赶了回来。” “哦,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怀疑的便是沈年华和沈静芙,只是像他们这种人又怎么能接触到南薛皇室中人呢?唉,本就微弱的线索现下也断了。”我低下头,沉重的叹了口气。纵使那个人他不再在乎我了,可我还是不想留一个不好的印象给他。况且我本就是受害者,为何要任由害人之人逍遥的活在世上。甚至是极尽逍遥的活在他身边。 姚碧笯伸出手臂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言语温柔:“这两人确实很值得怀疑,他们也许机缘巧合下还真就认识了南薛皇室中人也说不定。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帮你的,不会让你无故蒙受冤屈,放下吧。” “碧笯,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师父。”我轻声说着,眼里含满感激之情。 在东舒时姚碧笯便以姐姐的身份,给我许多温暖。嫁来西廖发誓要替舒子淳报仇,本不想再让她担忧的,没想到最后下来还是让她不放心了。只是她真的变了许多,大大咧咧的女子突然间变得温柔贤惠起来,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该这样的么?好了,我先回去了。师父还在等着我,好像发现一点线索了。”姚碧笯笑嘻嘻的说着,唇角扬起,绽开一朵青莲般雅致绚烂。 有点线索了?这可决不能错过,我随即开口:“碧笯,我也和你一起去,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 姚碧笯却是微微皱眉,不甚乐意:“你去了,怕是要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我和师父他们都不认得,这样一来才好查探。还有,你,你留下来好好照顾殿下。殿下他,他瘦了许多。”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到得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我定睛一看,她的脸颊浮出两片薄霞,粉粉淡淡,却是荧光缭绕:“这么在意,为何现在不见见他?” “不了,之前诸事他都忘记了,连你都忘记了,又何况是我呢?我害怕见到一样的眸光里流露出的冷漠生涩,我想此际我还接受不了!”她扯起唇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这便是爱到极致才会有的感觉么?害怕在对方眼里看到淡漠如斯的光泽,害怕自己像个小丑一般控制不住,洋相尽出。 我眨了眨涩然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 第六十二章 浣青宫主为哪般 “唉,你不会真的这么倒霉竟然中了降头术吧?!”一个慵懒的声音自上而下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不由一惊,抬头望去,果然见一身青衣的浣青宫主一脸玩味之色蹲在房梁上。见我看他,又立即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哀伤神色。 我有些恼怒,这人怎么还爱做“梁上君子”这种偷窃行为。不,是偷听行为。“没想到堂堂浣青宫主还有此等爱好,你何时来的?” 他依旧一脸玩味的看着我,悠哉悠哉:“来时来的,不过也没听到多少,反正该听的一字不漏,不该听的嘛,好像也没漏掉。” “你,,你……”我被气得半天说不话来,世间怎还有这种人,明明是他不对,偷听了别人的谈话,怎么好像一副本该如此,就该如此的模样。 他却是一点也不生气,轻轻一纵跳下梁来,径直坐到了桌子旁边,端起姚碧笯用过的那只杯子便要饮茶:“你,这,这是碧笯的杯子,你若要喝茶,换只杯子好了。” 有种感觉很是奇怪,虽然很讨厌他那种懒散的行为,但得知他这人只是油嘴滑舌一些,并无大害之后就接受了他这个看上去是又不是的半拉子朋友。反正谷主和夜离都对他很放心,我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他却是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毛,妩媚妖娆,配上他那副懒散的神情可谓一绝。没曾想男子怎么也能长得这般妖媚,本来以为廖静宸就够女气的了,没想到他还更甚。 “没关系,用用她的杯子想来她也不会怪罪我的。我还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纳。”浣青宫主转着手里的杯子,眼睛盯在杯子上,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我挂着笑嘻嘻很是无害的颜,有些八卦的追问:“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何时?何地?” 浣青宫主看我一眼,又盯向手里的杯子:“也就是两个月前吧,我救了她一命,没想到她非要以身相许,害得我逃也不是,躲也不是。” “哼,你尽管逃躲便是,你武功那么好,她还能把你怎样不成?”我有些气结的瞪向他,这人还真是一点正经样子也没有。 “你可真会冤枉我,我能逃到哪里去?躲到哪里去?那里可是我的家。”浣青气得猛然坐直身子,哇哇大叫。加上他那副很是到位的表情,跟真的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那是真的,会以为他多么可怜,我可太了解姚碧笯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切,你就吹吧,继续。”我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头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浣青却是一反常态,直起身子,严肃非常的看着我:“你觉得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了,她本也不是那种人。况且她心里早就存了别人,又怎么会再说出这番话来。”我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却见他面上快速的闪过一抹伤痛,低下头喃喃自语一番。 我若有所思的将他看了又看,不太忍心的住了嘴。 沉默了一会子功夫,他便又抬起头来,笑嘻嘻的望着我:“真不知道你这皇后怎么当的,看来这皇帝不做也罢,穷得不得了,连自己的老婆都养不起。啧,啧,看你瘦的那样子,活像一真人骷髅。” 我登时气结,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满嘴损人不利己的胡言乱语:“这个就不用宫主你操心了。” “哎呀呀,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是无趣,一丁点儿幽默感官也没有。还不如那绿衣裳的丫头呢。”浣青丢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很是无奈的嚷嚷着:“好了,好了,和你说正事啊。你现在也找到夜离这么久了,怎么不准备带他回东舒吗?” 这么个白痴问题?我还给他一个大白眼,很是不屑的道:“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呢,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啊。” 浣青听我这么一说,却是陷入了回忆中。他记起昨天来寻夜离时,问他:“你既然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还不回去?” 没曾想他却是苦涩的笑了笑,缓缓道:“我也想过要回去。只是现在我很开心,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我不愿告诉她我已经恢复了记忆,就是不愿打破现在这种生活。在这里,我可以不必把她当妹妹看,可以静静的凝视着她。不会有人认为我这样做不合适,不会有人来约束我的感情。若是回去后,她,她只能是我妹妹,我也只能是她的淳哥哥。” 唉!浣青在心中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夜离是这样,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就连面前坐着的这个女子,看似开心,实际上还不是为情困着 。 “现在想来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必要时你完全可以提醒他的,若是你们再不回去,舒子溶就要继位了。这还是小事,恐怕到时舒玺翌就不保了。”浣青开口悠悠的述说着这样一个事实。我以为陷入回忆中的他,要思虑一阵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醒转了。 不过,他说的这些我却是感到很奇怪,舒子溶登位要杀父皇,这种机密的事件他一个千里之遥的外人怎能说的如此有板有眼:“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再说了父皇现在只是生了些病,舒子溶也只是监国而已,何来登位一说?” 浣青很是无奈的又白了我一眼,眼神极为不屑,仿佛在看白痴:“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活在世上是干什么的?怪不得皇后之位保不住呢。也亏得廖静宣帮你挡掉了那许多明枪暗箭,若不然恐怕你这种人一天皇后也坐不安稳。” 我现在极不愿有人提到廖静宣,一提起他便心神难安:“好了,你扯这许多做什么,说你的正事。看样子他们也快回来了,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抬头往窗子外面看了看天色,也觉不早了,便又开口:“东舒现在已经变天了。实际上你那师父暗伤流侠早就知道夜离在西廖了,可为什么直到两个月前才赶来西廖,你想过吗?而且就算为寻夜离而来,我又为何有机会救到姚姑娘,况且她还在我魔宫待了近月余的时间。” 这样看来,却是疑点重重。照那夜想来师父和谷主的关系很不一般,既然夜离在紫七谷,谷主肯定早就告诉师父了,可为什么师父迟迟不寻来西廖呢? 我抬眼看他,张口问道:“你说碧笯在魔宫待了月余,这是为何?” “说你笨还真不假。我告诉你了,我救过她,她在魔宫当然是养伤喽。”浣青看了我一眼,回忆起了初见姚碧笯的事:“那天是我外出回魔宫的路上,手下人禀报说前面有人打斗,要不要绕些路走。平素我最是懒得管这些于己无关的闲事,可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了苦苦支撑的她。三个比她高出半头的黑衣人围着她,她身上都是血迹,脸露疲态,想是打斗了也不是一时半会了,可仍是咬紧牙关疲惫的应付着。看她那么柔弱好似马上便要倒下一般,我想也未想便将她救了下来。回去魔宫后,我才知道她是暗伤流侠的徒弟,说是打斗中两人失散了。也就一边联系暗伤流侠,一边让她在魔宫安心养伤了。” “会是什么人痛下杀手呢?师父一向居住在无芙山,从不曾与什么人交恶。碧笯就更不用说了,她一个女孩子,从未离开过东舒,也不会惹到什么人才对。”我喃喃自语,暗自琢磨着各种可能性。 浣青喝了杯冷茶,接着道:“姚姑娘走后,我本来是想打听打听姚姑娘是何样之人,江湖中从未见过的。没想到打听到了姚镇绶将军是其父不假,却也打听到了舒子溶为了顺利继位打压异己,姚镇绶已经被舒子溶寻了个不是,软禁于将军府中,就连军令符也已收回。你说东舒这局面紧张不紧张,你们若再不回去,溶王可就要胁迫舒玺翌而登位了。” 没想到东舒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看来上次舒子溶来此并不是像廖静宸说的那般,希望他陷害廖静宣了。姚碧笯知道,师父知道,没想到大家都知道。独独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却要瞒着我? 仿佛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似的,浣青又开口:“想来姚姑娘他们瞒着你,是不愿你为此事担忧吧。毕竟你也放弃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嫁来西廖,已经付出了这许多。” 也许吧。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淳哥哥是我的亲人,无怨无悔的照顾我这么多年,为他付出再多也是理所应当的。 见我面上浮出悲伤之色,也未开口说话,浣青便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其实我才懒得管这些呢,只是夜离兄曾经帮过我一回,况且我们两个也很是投缘,我自是不愿本来便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况且我看舒子溶此人阴险狡诈,并不适合做一个掌管天下的君王。你劝劝他吧,毕竟你是他最疼爱之人,他会听你的的,早点回去就多一分把握。” “恩。我会劝他早些赶回去的,纵使有再多的阴谋陷害,纵使再危险重重,可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后面的话仿佛是说给他听,又好像说给我自己听。 是啊,那里才是我的家,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西廖?尚溪?于我只是生命中偶然的一次驻足而已。 第六十三章 转身离去成陌路 谷主他们回来后依旧在热烈的讨论着今天夺冠的盟主。说是此人年纪极轻,约莫十八九岁,身量倒是颇高,比寻常人也要高出半头。以前在江湖中只是无名小辈,无人识得他,也没听到他做出过什么惊天大事来。 若非要说出些事,也就是一年前赤手打死了一只老虎。倒像是前世那个打虎英雄武松,只是他叫素宁。不过有没有打死老虎无人可知,毕竟唯一知情的老虎,已经被他打死了。空穴来风也好,货真价实也好,于我无任何关系,权当听戏而言。 不过,听他们说廖静宸当场便嘉奖了这位盟主,想来是廖静宣授意而为。 我们便也收拾好行礼,于第二日返回了紫七谷。 我时时记着浣青说的那番话,所以回到紫七谷的当晚,我便去寻夜离了。 “我想回东舒去看看父皇,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轻轻走到大树旁,望着他站在树下的背影柔声道。 夜离转过头来,看着我粲然一笑:“殇儿,你想回去了?” 我点点头,轻启唇角:“恩。出来许久,想家了。” “家?”他缓缓念着,然后紧紧望着我,“你都知道了?” “恩,没必要瞒着我不是吗?那里也是我的家,我的父皇和母妃都在那里。我有责任出自己微薄的一份力。”我低下头看向脚下,轻声道。 他走过来轻轻扶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的黑眸,盈盈亮亮,蓄满和曦疼爱:“好,那我们一起回去。以后,以后你便唤我淳哥哥,可好?” 我猛然抬起头,惊喜的将他望着:“淳哥哥?!好!” 他亦是轻柔的笑了起来,放下扶住我的手,退后一步,眸子变得悠远,仿似越过我看到了很久的以前:“我记得殇儿很小的时候,路还走不好呢,便跟在我身后,声声唤着''淳哥哥’,那个时候的殇儿很是可爱。还记得殇儿第一次唱歌给我听,趴在我怀里,红扑扑的脸蛋布满欢喜。 殇儿四岁时便开始好学起来,我总以为殇儿不过就是喜欢写写字,作作诗,弹弹琴,唱唱歌。确实没想到殇儿还喜欢练武。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以为殇儿也不过是好奇,吃点苦头就会放弃的,没曾想直到今天殇儿依旧坚持着,还练成了这么一身好功夫。 记得当时殇儿练出一种毒药,自己竟然傻得亲身试毒,搞得满身满脸痘疮。可殇儿却拒不担忧,一门心思仍旧钻进毒草堆里。这还不算什么,还有一回殇儿试药,满头青丝险些全部脱光了,幸好你师父调了剂药倒是不掉了,那段时间委实让我心疼了许久。 十岁那年殇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正好那一年也是我的册封礼。殇儿曾经告诉我说我穿上那身明黄长衫,带上明珠簪子时,是最好看的时候。殇儿为了庆祝我被封为太子,便带着我出宫去尝试你所说的美食。我还记得在路上碰到一个锦衣华衫的男孩子,比殇儿还要高一头呐。只是殇儿见人家盯着你,就以为人家盯着的是你手里的糖葫芦,便伸手递给了他,倒是那孩子羞红了脸庞,连忙跑开了。呵呵,依我看呀,那男孩子盯的哪里是你手里的糖葫芦,分明就是你嘛。 后来殇儿十三岁了,亭亭玉立,容姿俱佳,又有美名传在外。我时常便会瞧着殇儿的背影,思索着连背影都这么美丽的女子,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经常想着殇儿若是成了亲是什么样子的,殇儿穿上嫁服的样子到底有多美。可如今殇儿已经成婚了,我没有能够亲眼看见殇儿穿嫁服的样子,不过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一定很美很美。也就是在那一年,我要去锦州打仗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上战场,临行前一夜,我去无芙山看望殇儿。殇儿还告诉我,希望我早日完胜归来。那个时候我满心里都是一干豪气,自小便经常想象的戎马生涯终于可以实现了。 可惜我再未回去,殇儿肯定伤心了好久吧。如今一梦醒来,却已身在西廖。眼前的殇儿,转眼也将近十五岁了比以前更美了。可惜和我之间疏淡了不少,尊敬有礼,态度恭顺疏远,即使亲近也再不像以前那般。”他静静的说着,我默默的听着,良久他又道“那我们这几日便回去吧。” “好,不过走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做,可能要耽搁四五天吧。”我缓缓道。 他看向我,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眸光温暖:“是去见他吗?” “不见,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见。”我看着他的眸子,神色坚定。 他轻浅一笑,再未说什么。 又是夜黑风高时,我面覆轻纱,抬头望了眼面前耸立的高墙,微一提气轻巧跃上了墙头。四下瞧了瞧,辨清方向便纵身飞了过去。这宸王府我来过,自是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了廖静宸。见他正伏在桌边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传来,回头见是我,便缓和了神色:“看来我这宸王府里的护卫该换上一批了。” 我浅浅笑了笑,应声而言:“确实该换了。别说他们拦不住我,我这一路找过来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呵呵,皇嫂功夫好当然拦不住了,就算拦得住也不能拦。”他展颜一笑,招呼我坐了下来,伸手倒了杯茶递给我,“皇嫂今夜来此是有何事么?” 他一口一个皇嫂倒是叫的轻松,我也懒得纠正他,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比我明白多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定定的望住他:“虽然我已经不是西廖的皇后了,但我也不想自己一直蒙受着冤屈,留下那么不堪的一种印象于世人心中。所以想请王爷帮我一把。” 廖静宸看了我一眼,忽而笑了起来:“其他事都好办,不过这件事想来臣弟也没什么办法。” “这话怎讲?”我有些愣住,以为他是不愿帮我的。 “这件事人证不仅仅只有一个小宫女,静园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亲眼看见皇嫂冲进去,二话不说举刀便刺向静芙。不只是他们,当日跟在皇嫂身边的宫女以及喜儿都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想要赖掉是不可能了。本王原以为派个人过去监视着静芙和姑父肯定能查出些端倪,说与皇兄听,皇兄又不置可否。本王便自作主张派了人过去,却被姑父发觉了。姑父便想要快刀斩乱麻借父皇之手灭掉你。所以唆使父皇把你抓了起来,问斩。现在更是难查了,姑父知你逃走,必然会再查此事,已然闭门不出专心养起病来。”廖静宸坐下来,神色严肃的说。 见惯了他平日那种淡漠的神情,万事都不放在心上。这么严肃还是很少见的,想来说的不假。没想到这件事喜儿也知道,只是她为何骗我说她也不记得静园殿里发生的事,难道是怕我难过?想要护着我么?还是当时的她也觉得我说什么事情都不记得,是骗人的,所以跟着我一起骗? 我又想起廖静宸之前告诉我的关于太上皇攻打南薛时遇到的那件怪异之事,想来是错不了,遂开口问道:“王爷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降头术的巫术?” “几年前倒是听人说起过。莫非,”他猛然抬起头看着我,有些恍然道,“以前只是听人说这降头术在南边比较猖獗,竟没联想到南薛头上。看来上次也是这降头术的原因了。只是南薛皇室之人一直鬼鬼祟祟,基本不与外界接触,想要查探简直难如登天。” 是啊,确实不好查。我思虑一会,望向他:“那就麻烦王爷暗中彻查一下沈年华近来有无和诡秘之人接触,若是没有线索,也好把目标定准南薛。” “好。本王暗中查一查,若有消息便会通知皇嫂。”他看了卧一眼,淡淡的笑着。 “那就劳烦王爷了。”我站起身准备回去。 他在背后轻飘飘的道:“客气什么,能帮到皇嫂臣弟觉得很欣慰。况且宫内一直禁止使用这些巫术,既然有人这么大胆,也要查出来重罚才是。” 我不置可否的回头望了他一眼,随即便离去。 本以为只是查探下这么边缘的消息,应该很快便会探出来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我每日焦急的等在紫七谷,却日日不见廖静宸来寻我。返回东舒的时日,因我的原因被一推再推。我也催过廖静宸几回,可沈年华身边围绕的保镖太多,加之此人处事极为小心谨慎,好些时候有了点眉目,再查下去却又没了,抓不着一点破绽。 直到昨天,他才差人将消息带来给我。我已经在这边耽搁了月余的时间,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不然东舒那边,也很是危险。得知线索并不在尚溪,那就只好去南薛寻上一寻。遂准备着明日便动身先回东舒,后再去南薛。 师父和姚碧笯也来了,姚碧笯的意思是和我们一起回东舒。舒子淳已经把记忆全部找了回来。 ,姚碧笯虽然面上不说,可仍会时不时得拿那种悲伤的眼神看着舒子淳。 可就在今日出谷的紫盈,带回来一个对我来说打击甚大的消息。她说廖静宣颁布了一道圣旨,向全天下人公布说淑静·绾嫆皇后行刺静贵妃,刺伤兵部尚书一事并无真凭实据,故而免其罪行。但皇后所做诸事失德离心,从此后贬为庶民。 我初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无法接受,既恨又气。我到底做了什么,才算是失德离心,难道就是因为上次在他面前说了沈静芙的不是?哼,这也太荒谬了吧。为了维护他的表妹,他的青梅竹马,便可不顾我的感受,不顾我的名誉?好!廖静宣!你等着! 气愤交加的我已顾不得先回东舒,执意要只身前去南薛,查出事情始末,不为别的只为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真的只是为还自己一个清白吗?我无言,亦不想去深思这层感情。 谷主他们拼命把几近发狂的我拦了下来,大道理一条一条摆到面前。一面为还自己一个清白,一面为舒子淳夺回皇位,为黎民百姓。我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现在如此混乱的时候,更没有办法作出什么合适的抉择。 后来谷主便说她去南薛帮我查探此事,让我和舒子淳一起回去。她去我很是不放心,南薛都城那么多降头师,我怕她会有危险。可她说她有一个故人就住到南薛都城里,想来找他帮忙进城去,便容易许多。有个当地人在身边,也不用担心有降头师随意下降。 我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可能本身就有着那份血缘关系的缘故,还有她对我一直很是上心,总是很小心的照顾我。不愿被我察觉,又不想冷颜而对。我便也慢慢喜欢上了她,看着她的背影也经常会想,有这样一位娘亲算是上天对我的补偿吧。 师父见此便主动说要陪她一起去,我才有些放心下来。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便依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