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燃烧的天使》 写给曾经覆灭的王国 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曾经的那个王国。也许它已经渐渐空虚,甚至覆灭。但你们,忘了它了的么?你们肯定忘记了。因为没有人愿意回忆已经失去的王国。我也何曾没有忘记呢? 而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 记忆想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的、流淌干净。 就想像墨墨在失去自己的一切后仍旧坚强地望着对面的、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女孩孤单地跪在苍白无力的月色下,雪花乱飞。血不断滚落在她雪白的长裙上。晕开一片又一片痕迹。妖娆如花。 “冷吗?有我在的话,你以后永远不会冷。” “你的头发。好长啊!我以后也会留这样长的头发!” “不要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你们那样残忍地杀了他!是你们吧!” “傻瓜。我会为你。永远守护幸福。” 幸福么?海上的又一次大雪纷飞。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白色的雪格外刺眼。 可是他们那么多的言语。最后被绝境粉碎得……片刻不留。 命运本就该如此。在失望的时候给你希望。在看到希望后又让你重新绝望。我们那个已经覆灭的王国也是这样。它用痛苦给我们欢乐。又用我们的痛苦给予自己满足。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即将消亡。 喜欢掠夺的人。永远得不到这个覆灭的王国。它只属于那些能够付出的人类。它使希望重临。也使绝望诞生。它使世界颠倒。也使天地倒位。 而你们。害怕么。你们不要害怕恨。因为只有恨了,你们才知道那是另一种爱。你们也不要迷恋爱,因为你们爱了,才知道自己的这爱有多么累。这个覆灭的世界你们不曾看见。你们也看不见。 但这不代表你们没有能力。你们都是这世界上的传奇。而那个世界的覆灭,是黑暗本身的自焚。它们用火光衬托更加明亮耀眼的你们。照耀成为将来的传奇。 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孩在你的怀里渐渐死去。停止了仅有的呼吸。就像灿烂的花海一瞬间变成了荒芜的沙漠。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与无措呢?你的灵魂会随着这些悲哀与无措而破碎、而消亡。 到那时,整个世界是不是也会消亡呢?不留一片遗迹。就这样盲目地消失在了宇宙之间。不会再回来。你们何曾为这伤心。 我的男孩女孩们。请你们快乐自由地生活下去。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不管是存在或消亡。 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你们的笑容摇摇晃晃,带着烂漫的微光。成为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你们生命里仅有的一点希望已经被我点燃。被那个你们所珍爱的世界遗弃。而你们的灵魂,是否还在那里徘徊呢? 所有的人。我的墨墨、末镜、羡隰、窗含……你们是否还爱着那个曾经深爱着你们的世界? ——by 糖糖 题记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就像你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随着空气缓慢地飘溢, 颠覆世界的存在。 你们看不见我。 我总是依附着冰凉的空气, 冰冷刺骨如同利剑。 我悄悄抚摸你们的面容。 那些面容早已渐渐脱形, 消失了曾经的悲伤。 终于看不见。 祭祀还是站立在远处的高台上, 吟唱着奇异的旋律。 我看着一个王朝渐渐哀伤地覆灭, 我知道我无能为力。 你们看着前方, 你们看着黎明前盛开的娇艳玫瑰。 我看着你们, 我看着黄昏时枯萎的血色蔷薇。 这是覆灭的前夕, 亦是破灭的绝望的依托。 海神温柔地望着我, 眼神如同蔓延的血的腥甜。 我嘴里缓慢地延伸着, 你的血味。 我低声地吟唱, 是海妖对你们的末日审判。 终有一天, 我将离开海神的依托, 重回我的家园。 我会在那里, 为你们疵佑祈祷。 于是, 火焰埋葬了黄昏, 我的灵魂终于在世界上覆灭。 堕落天使 金发女孩乖巧地站在天堂,雪白的翅膀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她微微将脸贴进云层,一阵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花如同纷飞的纸堞,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天堂里的金发女孩,终于经不住诱惑——美丽的人间。 她苍白的面容上,蔓延着渴望。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天堂的被封锁的门。 “ene mo williams。”michael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眼神冷漠。 她回过头,看着michael,没有出声。 “给你十八年的时间,去人间。十八年后,记得回来。” 女孩轻轻地凝视着他,跪倒在天堂的门前。乳白色的浓浓雾气包裹着她,她小小的身影如同迷茫的精灵。“michael……”她终于艰涩地开口,声音空灵,“谢谢。我十八年后一定回来……” michael倾称一笑,看她身影越来越淡,眸子中闪着黯然。 “你不会回来了。十八年后,ene mo williams。我们就用你喜欢的火焰,庆祝我们的重逢……” 女孩展开翅膀,笑容浮现。她如同堕落者一般,飘走了,她听不见了michael的声音。 占卜师远远地触摸水晶球,女孩披着燃烧的火焰,再次来到天堂。她眼哞中映出鲜红的火焰,盛着满满的哀伤。 “michael,我回来了……” “ene mo williams,你让我想起 lucifer 。他是我哥哥。” 女孩抬起头来看他,眸子纯净如同十八年前。 “我还属于天堂么?michael……我把天使的光环留在了留在了人间……” michael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是么?” 告别·海岛 “烯墨……”窗含紧紧抓住我的手,眼中泪光闪烁。这也难怪,自从我们俩人认识起就天天黏在一起,忽然就要分别,自然是伤感难舍。 虽然我和窗含是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的人。我的家庭并非富裕的家庭,爸爸是典型的“流浪汉”,一年也见不到一次;妈妈似乎从来不用去工作,偶尔看见她在书房里写一些不知是什么的文章,“烯墨是很乖巧的小孩。”“烯墨从来不和哥哥吵架,感情真好。”凡是认识的人都这么说。窗含是家里资产上亿的小姐,随便拎的包包全是lv的。她曾经很想让我般来她家住,但是我轻轻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不习惯啊。” 一天前四处“流浪”的父亲打来电话说让我立刻转学“弥塞亚学院”,全家人包括窗含不得不为我送行。尽管我努力抗议过无数次“我在这儿过得很好”,可还是无济于事。 机场上人群熙熙攘攘,窗含看着我,无比卡哇伊的脸上带着稚气:“呐烯墨,抱抱!” 我放下手中的行李,轻轻拥住孩子气的窗含。不管是多少年后,我想我们也不会忘记这次紧紧的拥抱。它掺杂了两个少女的情感,她们的悲伤、她们的友情甚至是亲情。 朝阳下,落地玻璃反射出美丽的光晕。 良久,我努力忍住眼中的东西,推开窗含,渐渐走远了。 窗含陡然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看见烯墨比自己还要耀眼绝美的面容了。 我疲惫地来到海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在看见弥塞亚学院第一眼,就被震撼了。处于海岛中央的弥塞亚学院,似乎是被弥塞亚守护的城堡。弥漫的雾气渐渐扩散开来,四处都是浩瀚的大海。如此灿烂却又寂寞的岛屿。 “人质在哪里?”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个恼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隐藏着滔天巨浪。 “什……什么?”我陡然一惊,堂皇地转身去看。 一个欣长的人影站在高大的椰子树下,暗蓝色的发泽似乎是天生的颜色。没有渲染过。墨镜下,看不清他的眼睛。“太过分了!快点将秋私交出来!” “什么啊?”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一边气恼地道:“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吧?我叫古烯墨。” “切。”少年远远地看着恼火的我,不屑地笑了一下,“是一伙儿的吧。别装了。把秋私交出来。” “那……秋私是你妹妹么?”我轻轻垂下头去。 “恩?” “那你真是一个好哥哥。”我安静地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少年,摘下遮阳帽。略微苍白的面容上,微微的笑意蔓延开来。 少年忽然感觉到眩晕,似笑非笑地道:“似乎不是你么……” “miss ximo。”从弥塞亚学院走出来的校长朝我挥挥手,以表问候,又朝一旁的少年怒道:“任天宸!又是这一套!别以为我不敢告诉你父亲!” 任天宸不满地白了校长一眼:“没人性的老家伙。” “……”我只能说,真是嚣张啊。 “恩,眼眸怎么是黑色的,哦,头发是褐色的。皮肤真透明,质感很好。看起来似乎是亚籍人,只不过看起来太苍白了一点。总体来说,仙女下凡啊,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校长甩开任天宸,滔滔不绝地和我大谈特谈起来,而且还都是关于我的外表。 “呃校长……”我无言以对地看着金发碧眼的校长。忍住!我拼命对自己说,千万不能给校长留下坏印象。 旁边一大群学生看热闹。我奇怪地意识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包含的并非善意,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眼光。爸爸,你这是…… 黎明·圣地 夜幕缓慢地揭开,一丝光亮映照在海面上。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清晨的阳光久久地照耀着海岛却不肯退去,像是初生的婴儿眷恋温暖的怀抱。蔚蓝的海水倒映出澄澈的天穹。 我看着天空中寂寞的海鸥,竟然想起了窗含可爱的脸。我和窗含似乎很早就认识了。在我们认识之前,窗含一直是有自闭症的孩子。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得让人不寒而栗。如同失去灵魂的玩具布偶。嘴角的一抹鲜红,犹如东方的破晓。“窗含。” 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完全不是一样。可就是这样两个人,被紧紧拼凑在了一起。似乎是天生就有某种关联。 “good morning。”一个优雅妖娆的声音在我背后轻轻地呢喃,宛如美人鱼的歌声。 我的思绪被打断,不满地回过头去:“喂!”却在那刹那被硬生生地打断—— 少年悄然坐在海边的巨石上,银灰色泽的风衣随风飘洒开去。他的发色与眸子竟然是湛蓝的,仿佛是应和着大海。他低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面容上带着讽刺。“早安。” 我竟然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那样一张绝美倾城的脸,处处渗透着清冷的气息,一种深沉的孤寂蔓延开来,像是深海中的美人鱼一般。他湛蓝色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让我不敢正视,我害怕我会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是任天涵。” 我忽然感到莫名的自卑,仿佛对面的任天涵是生来的王者。 那样耀眼孤独的存在,仿佛否定了世界的存在。 他淡淡地望着我,眼中带着冷然:“这里已经十年没有人来过了。” “为……什么……”我吃吃地问道。 “因为这里是‘弥塞亚’的圣地。凡是踏入这里的人会被‘弥塞亚’囚禁一辈子。” “我会吗?”我忽然觉得恐慌,“我想出去!我……不能呆在这儿……一辈子啊!” “你怎么进来的?”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我。 “就这么进来的……”我张口结舌地回答。 “这里是‘死亡之岸’,是死神的领域。你为什么要进来呢?”任天涵歪着头问我。 “没有人讲啊。”我莫名其妙地回视他,却在看他的一时间面红耳赤。 “没有……人么?”任天涵嘴角划过枯涩的笑意,他忽然抓住我的双肩。 我陡然一惊,颤抖着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啪—— 水花四溅。我震惊地望着任天涵讽刺的面容。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刻。海水咸涩的苦味让我昏沉地闭上眸子。“任天涵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烯墨……”一个声音仿佛在召唤我。 美丽·毒药 “喂!”我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任天宸苍白的面容。“你不用想不开……”他恼怒地看着我,大概是以为我自杀了。 “额。”我努力地辩解道:“我其实、是被你哥哥……”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心里一阵酸楚。为什么将我推下水呢?是要我死么?明明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什么哥哥?”任天宸的脸一下子冷淡下来,深邃的眸子深处闪着黯淡的微光,“我没有哥哥。” “任天涵……不是你哥哥么。”我吃惊地摇摇头,捂住了嘴。好吧,他不是任天宸的哥哥,那他是谁呢。 “任天涵——?你看见他了?”他一脸震惊地望着我,眼中的恼怒简直可以将我吞没。“你怎么会去那呢?不要命了么?”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驳得无话可说。 “我们、可以走了么?”良久,任天宸轻轻站起来,朝我淡淡地道。我这才注意到他湿透的衣服。 我想要伸手去摸,他却闪开了。“别碰我。”他倨傲的脸上满是淡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任天涵。 “谢谢。”我凝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喊出来。 壹零二班的教室里。我忍受着他们嫌恶的眼神,勉强说道:“我叫古烯墨。请……多多关照。”这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欣长的人影。任天宸微微侧着头,凝视着我,“欢迎来到‘弥塞亚’学院。”这是什么意思?我呆呆地看着他,恍然发现他的眸子竟也是暗蓝色调的,和他的发泽一样。 “哇!你是宸殿下的贵宾呐!”女生们夸张地尖叫。“大家以后会好好和你相处的!” 他是在帮我吗?我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在一片喧哗声中悄悄对我说:“祝你好运喽。” “恩。” 事实证明我和好运无缘。 “‘毒药’是什么?”我咬着笔很努力地答题,却在这题上停住了。“毒药”?我不解地摇摇头。 “‘毒药’是指‘alice’注射基因变形。它是一种你看见之后就无法移开视线的危险基因。当注射了这种基因以后,身体会出现变异。最可怕的是古-sl-腐蚀。而还有一种古-sl-混种。这是一种穸亚变形。古-sl-混种的后裔是不会死的,他们是‘弥塞亚’的守护者。” 同桌的繁紫悄悄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小声解释道。 “古-sl-混种?”我感激地笑了笑,却努力思考着某些东西。 她一来到海岛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叫“弥塞亚”,弥塞亚是上帝所选中的人,具有特殊的权力,是一个头衔或者称号,并不是名字。再后来,弥塞亚被承认是耶稣。那么,他的守护者就必定是宗教的人。古-sl-混种的后裔怎么会是?忽然,我的眼前闪过一抹绚丽的色彩。让我无法挪开视线。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呢。仿佛是飞蛾扑火般。可是怎样才能移开视线呢?” 舞会·此岸 考试结束后,我又看见任天宸朝我这边走来。我忽然想到一个词:阴魂不散。 “墨~墨%”我听见他叫我的声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我没好气地问他。 “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会举办一个舞会。我要你……做我的舞伴。”他专注地注视着我,脸上尽是霸道。 我吃惊地望着他:“什么意思?我——” “……”我还没有说完,任天宸边淡淡地打断,他轻轻在我耳边呢喃了一句话。我惊恐地抬起头,他笑吟吟地放开我,暗蓝色泽的眸子中,冷淡蔓延开来。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阳光拉长了他孤寂的影子。 夜晚的钟声打破一片沉默。我不敢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细腻的肌肤,墨如子夜的眸子如同烂漫的星空。我小心地提着纯白色的蕾丝舞裙,上面镶刻着细微的宝石。 十二点了。海面上波涛沉陷。 弥塞亚教堂。我轻轻望着里面人山人海。“这里么?”我仰望着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喃喃自语道。 “墨墨。”任天宸站在舞池中央静静地看着我。“你真漂亮。” 我望着他苍白的笑容,心有一刹那的震动。 我上前轻轻拽住他的手:“任天宸,只是今天么?” 他略微迟钝了一会儿,转身将我拉入舞池。 背景音乐秋日私语。我小心地迈着舞步,一边望着周围,小声对着任天宸说:“怎么不是学院里的人?”他浅浅一笑:“是啊。这是‘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那叫我来作什么?” “我爸爸想要见你。”他困惑地托着头。“他找你好像有事。” 我微微一惊:“见我?不会吧。” “不知道。”他一脸淡淡的茫然,“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我害怕地看着他,略微有些紧张:“可是,我……” “放心好了,我爸爸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我走进那间华丽的房间,任天宸没有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沙发上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古小姐。” “叔叔。”我努力保持平静,抬起头注视他。 “我今天叫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再接近我儿子。你不配。”他一针见血地说,冷若冰霜。 “什么意思?”我只觉得受了屈辱,冷冷地看着他。 “你喜欢我儿子么?”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苍白的脸上,终于迸发出厌恶:“我没有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任天宸。” 他淡淡地盯着我,眼神中的东西让我想吐。 “叔叔。你让我感到嫌恶。”丢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提着舞裙向门外跑去。 一个人影正向这里走来,我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身上。他低下头来看我,我惊慌地道:“对不起。” 忽然,我顿住了,那样一张脸,那是——任天涵? 我呆住。“对……不起啊。”我结结巴巴地说,一边低下头。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狼狈与眼泪,何况是……曾将我推如海水的、你。 任天涵点点头,是我看错了吗,他的手被上,一条暗红的伤口,仿佛挣脱枷锁后的痕迹。 囚禁·无今 我不顾任天涵略带讽刺的眼神,义无返顾地逃了出去。夜晚的海边,真冷啊。 我埋怨地想道:如果不是爸爸的一意孤行,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啊啊!?我肯定是招惹某方大神了!爸爸,你把我害得好惨啊! 其实得罪任天宸的父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对他真是……感到厌恶,是谁呢?我甩甩头,努力抛开一切思想,迎着冰凉的海风,我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真是残忍啊。爸爸。”我忍住眼眸中的水珠,慢慢蹲在沙滩上。月亮仿佛越发显得暗淡。 窗含,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呢? 忽然,我感到手机震动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信号?我疑惑地打开手机,上面清晰地闪烁着两个字:窗含。 “喂?”我吃惊地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窗含真实的声音。 “烯墨……真的是你吗?我被父亲囚禁了……”她夹着哭音这样说。 “什么意思?”我惊异地叫出声来,“囚禁?”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很黑……” “窗含你别害怕。”我努力保持平静,“你父亲怎么会囚禁你呢!?” 窗含无措地小声哽咽:“我什么也不知道……烯墨……你来救我啊……” 我的心里乱极了,从来没有这样地无措。“我、在学院里。可能没有办法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我感觉到窗含轻轻地靠在墙上:“你是说……不想不管我了么?” “不,我不是!”我焦急地分辩着,声音剧烈地颤抖着,“窗含,我真的……” 我紧紧抓住手机。仿佛又回到了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淡淡地抬起头看我,然后自闭症不可思议地消失了。仿佛是一个奇迹。我 却永远不会忘记她看我是的眼神。让我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冷意。 “你在听吗烯墨。我说。我快要死了。他要杀我。” 他要杀我。要杀我。 我呆住了,只听见电话里窗含细微的呼吸声。良久,传来“啪”的一声,她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窗含——?” 我突然感到有人站在身后。当我静静回过头去的时候,任天宸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都是你……你害我丢脸,害我倒霉……”没由来地,眼泪模糊的我的视线,我狠狠拽住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窗含怎么办啊……” 任天宸温和地将我拉起来,墨黑的西服上闪着微光。“为什么哭了呢墨墨?我一直以为你就算不开心也会装成高兴的样子呢。” 我抬起泪眼婆裟的眸子望他,他的瞳孔如同暗夜。 枷锁·圣者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迷茫地望着他。 任天宸却不答话,淡淡地问:“刚才和谁……” 我一时忘记了刚才与他的尴尬,缓缓抬起头,眸子模糊得看不清前方。 “窗含是我的朋友……我要回去救她!”我悲哀地注视着任天宸,推开他的手,“我怎样才可以离开学院?” 任天宸微微侧过头去,双手交叉着:“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恼火地抱着双肩,“她会死的!” …… 我快要死了。他要杀我。 烯墨,快来救我! …… “……”任天宸沉吟了一会儿,轻语道,“因为这里是‘弥塞亚’的岛屿。‘弥塞亚’的强大力量足以拴住海岛上每个人的自由。如果你强行想要离开,‘弥塞亚’的守护者就会杀你。杀了你。” 我脸色苍白地凝视着任天宸:“等于是‘他’给我们都仿佛带上了枷锁?” “是。等于是“枷锁”。这里是‘弥塞亚’的圣地。‘他’起源的地方。‘他’守护的地方。‘他’控制着这里的一切。可以说,他是我们的神。” “没有办法么……”我无力地自语道,眼前重新清晰起来。 “有些事情……”任天宸欲言又止,暗蓝的眸子中折射出华美的光线。 我沉思良久,鼓起勇气开口:“任……天宸。” “什么?” “今天谢谢……”我红着脸小声说,他的眼睛中依旧看不到底。浩瀚如大海。 “没什么的。”他浅浅地看了我一眼,“舞会的事情,你是明白的吧。我只不过是在利、用、你。所以,别当真哦。” 我瞬间僵住,深深地埋下头,不看他越走越远的身影。“什么意思?难道是你和你爸爸……一起来侮辱我的么?” 我想回去。我在这儿,会死的么? 会死的么? 我凝视着深夜的海面,窗含,在这里的、另一个世界里的我,在你危险的时候,要怎样啊?远处,偶尔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无力而又惆怅。仿佛被掠夺了欢乐。 一张苍白的撕碎的纸很缓慢地落在地上,我不经意地捡起来一看: 杀了她吧,求你别再犹豫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处。我怕她会掠夺我们的一切。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看黄昏,看日出,一直看到生命尽头的风景。可是我不想让她掺杂进来。我们两人的世界。只有、我们而已的。世界。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纸上漂亮的字体,却在撇见落款的时候完全僵住。 细小的字体,让我喘不过气来。 午茶·染染 终于又能看见日出了。海平线上的红光,如同灿烂的昏潭,一点一点扩散开去。我远远地眺望着那样美好的破晓,心里终于泛出一丝温暖。 海岛上没有春夏秋冬。它只有无际的炙热的空气,吹动我的黑发。 刚走进教学楼,我就看见学生们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谁说宸殿下喜欢那个新生?” “是啊,他要和染染订婚了!” “那个新生要伤心了吧……” …… 我愣了一下,捂着嘴一笑。谁伤心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好和他分清界限,也免得他父亲误会! 忽然,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任天宸笑眯眯地望着我,身边的女孩疑惑地看了看我。良久,她朝我伸出手:“沐子染,我是沐子染。”她的手呈现一种苍白的透明,甚至连血管都可以看清。那些细长的血管在阳光下勾勒出缓味的线条。她微微笑着,恍如天使。 “我们下午去喝茶,你去么?” “就我们叁?” “恩。”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哦。什么时候。” “下午三时,钟塔见。”任天宸微微偏过头,看了看沐子染,“染染,等下我去接你。” 沐子染朝他天真地眨了下眼睛:“恩!那我先去看下我哥哥吧,他还好么?” “死不了~!”任天宸故意恶狠狠地朝她挥了下手,沐子染咯咯笑着闪开了。 “你就这么讨厌他么?”沐子染不满地嘀咕着。一边抬起头:“他已经被囚。禁。了。还这样干什么?” “没什么。”任天宸淡淡地吁了口气。 沐子染又回过头来,对着任天宸说:“学校没问题了吧?我明天就来上课。” “当然。”任天宸好笑地回视道。 “拜拜!”沐子染提着lv的包包,朝我们俩摆摆手。 任天宸也朝她摆摆手,直到她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她哥哥是谁?”我好奇地问他。 “他已经死了。”任天宸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我努力让自己不在过问。 …… 他已经被囚。禁。了。 …… 我到底是怎么了? 抹茶·下午 海岛的下午热得让我几乎窒息。塔楼上却是一阵清凉。 任天宸和沐子染站在塔楼边朝我招手。细碎的阳光将他们的面容笼罩了。 我忽然鼻子一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你是叫古烯墨吗?我可以叫你墨墨吗?”沐子染眨着迷离的眸子对我说:“这样会觉得很可爱、很善良……” …… “烯墨是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我最喜欢烯墨了啊!” …… 我恍惚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一会儿变成窗含,一会儿变成沐子染,最后,她们又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沐子染朝我走来。 沐子染望着我,粉玉般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着,恍然间仿佛邪魅的苏丹。一种压迫力使我喘不过起来。 “走吧。”她淡淡地微笑着。一边的任天宸忽然凑过来:“快点,我点了抹茶,你们应该是喜欢的。” 沐子染朝他安静地瞅了一眼:“恩谢谢。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父母还是逼你去读法律么?”任天宸一脸同情地对她一吐舌,仿佛在说“你真可怜”时候的表情。 “是啊,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的!”沐子染埋怨地翻了翻白眼。 然后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沐子染赌气似的穿着黑色长袍,坐在法官的位子上,暗紫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刷地一敲惊堂木,那才叫酷!(……) 抹茶起源于中国的隋朝,在唐朝、宋朝达到顶峰,特别在宋朝,已经有了完整的寺院抹茶茶道。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但自明朝以来,中国开始流行用茶叶泡汤弃渣的喝法。抹茶茶道便告失传,传统茶磨也随之绝迹。九世纪末(日本的平安中期)抹茶随日本随遣唐使进入日本,被日本人民所接受并推崇,发展成为今天的日本茶道。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如同渲染般的,充满了每个角落。像是温暖又哀伤的气息,一下子昏染开来。 “沐子染?”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恩?”她疑惑地瞟了我一眼。 “诶你以前在哪里生活啊?” “在伦敦。英国伦敦。”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贪婪地瞥了一小口茶。 “哦。”我低下头,“那可是个繁华的地方呢!” “我不喜欢。”沐子染不满地嘟起嘴,“那里让我恶心。也许就是因为太繁华了吧……” 暗中·之人 “不喜欢?”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恶心?” “恩。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抵触……”沐子染不明所以地张开嘴,很快又合拢了。 “诶算了别谈这个了!”任天宸不满地撇了我们一眼,“养生健体懂不懂啊?!”(……) 我和沐子染同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不经意地瞅了一下塔楼外,天色已经微微见暗。天空中不知被什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线段。海水越来越蓝了,我愣了一下,回过了头。 塔楼上的另一面,一个男孩漫不经心地躺在椅子上,苍白的面容渐渐浮出了微笑。他迟疑了一下,走到总台,对着总台处的女子淡淡一撇嘴:“我想查一下客人信息。” “对不起。这是客人的……秘密。”女子脸立即变得通红,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我们不方便……” 还没等她说完,一叠厚厚的钞票已经被男孩放在了她的面前。“这里有三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冷冷地笑了。“不够可以再加。”他顿了一下,“直到你满意为止。” 女子讷讷地接过钱,将一本本子递给他。 男孩接过本子,随手翻了翻,撕去了其中的一页,一边冷冷地转过头去。“我从来不相信有诚信这个词。” 他淡淡地看着那张撕破的纸,良久,他微微一笑,随手将那张纸扔了。那张价值三万的纸…… “我来找、你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拿起纸写下了一行字。 “天有点晚喽,我要走了。”沐子染看了看天色,朝任天宸和我快乐地挥手,“谢谢啦,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呐。墨墨。很高兴认识你啊,我想我们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拜拜哦。” “恩。”我站起来,“我也要走了,一起走啊。” 她点点头,朝着任天宸笑眯眯地说:“麻烦你买单啦宸宸!” 任天宸:“……” 走到一半,我看见一张纸躺在地上:“沐子染,这是什么?” 沐子染愣了一下,捡起纸看了一眼。 忽然,她凝神住了。脸色苍白得没了血色。 “怎么了?” 沐子染眸心空洞地望着我:“这是我们的资料……有人撕了下来……有人、暗中观察我们……” 疑团·人生 “什么意思?”我诧异地盯着她散失焦点的眸子,里面仿佛被剥夺了的一般茫然痛苦,盛着暗紫色的黯淡光环。 “这是我们的资料……有人撕了下来……有人、暗中观察我们……你还听不明白么?”她抬起头来看我,我真很后悔让她看了那张纸。 “是谁啊?”我硬着头皮,小心地开口问她。 “不知道……”她骇人的脸上,充满了害怕,“会是我的家人吗?他们、会派人来调查我么?……” “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吃惊地去拉她,她一直空洞地望着我。 “他们如果知道我来找他……他们如果知道了……他们会杀了我的!”她哀伤地叫出声来,眼里有很多我无法看懂的东西。 “你到这里到底是……”我不解地看她。 她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冲我一笑:“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忽然觉得,那样的笑让我辛酸。我仿佛看见了窗含难过时的笑容。 “沐子染……”我轻轻出声叫她,“你到底?” 她难过地朝我一笑:“你想听么?” 我咬咬下嘴唇,最后吐出一个字:“好。” 她把我拉出塔楼,海水撩起她美丽的发丝。 “我出生在伦敦。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地方。一直到我一岁,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因为我的妈妈是瞒着所有人将我生下来的。也就是说——我是一个、私生女。伦敦很繁华,可是这里除了妈妈我一无所有。就这样到我五岁。我一直很害怕失去我唯一的妈妈,但是仿佛是预知般的,我知道那天总会来到。……然后我看见一个男子拽着我让我叫‘爸爸’,旁边还有一个很耪很妖艳的女人,她让我叫她‘妈妈’。我知道这是我新的家庭,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就很乖地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以为我喜欢他们,就说会对我好。然后我就跟他们回去了。那个男人总是对我说,我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我就说是。他很喜欢我,于是我也装作很喜欢他。我在那个家里的地位变得尊贵无比,甚至超过了那个女人。 “我的‘爸爸’逼我读法律,我只好顺从他。有一次我逃出去,那个女人把我找回来以后,威胁我。后来‘爸爸’来安慰我,我总觉得他是爱我的……” 我深深地看了沐子染一眼:“这么说来,你和任天宸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和他、五岁起就认识了。”她抱着自己的双肩,迎着海风,声音越来越轻。 ——五岁的时候就认识的。 ——他们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可是他们怎么怎么会那么早就认识了呢? ——他们怎么认识的? ——任天宸不是应该一直在海岛上么? 我的心里涌起无数的疑问,那最清晰的那一个渐渐浮出来。 ——那沐子染你,怎么会是任天宸他的未婚妻呢? ——怎么会呢?! 男孩·生日 今天上午又进行了一次测验。我揉着略微有些眩晕的太阳穴,海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地湛蓝,甚至倒影出澄澈的天穹。 昨天听的沐子染的话,还是让我很震惊。 我感觉自己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感到海滩上有人走过。 我扭过头去,一个男孩在一片炽热的骄阳中朝我走来。我的瞳孔仿佛被刺到了,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等他走进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就看他那么忽略我走过去。 “诶!等一下!”我盲目地出声叫住他。 他的影子顿了顿,停住了。却没有回头。“什么?”他的声音如同暗夜里的昏暗光线,迷茫中掺杂着不经意的蛊惑与一抹光亮。任何人都会着迷的声音。 “你是……”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努力地想要对他说出那句话。 “我是?”他依旧没有回过头来,“小姐,你不觉得很失礼么?” “我……”我木讷地低下头。他仿佛笑了一下,渐渐走远了。 他比我小。我也没有见过他。可是我知道他是!他一定是!他就是! 可是。我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 “我在人间彷徨, 寻不到你的天堂。”我突然想起这句话。 诶,我真是越来越傻了。 ——我在陌生人面前说他是。 ——我不认识他的。 ——我真是荒唐! 忽然,看见任天宸和沐子染就在不远处。 我兴高采烈地走近他们,想要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我僵住了。他们在谈话。 “明天是你的生日,就在塔楼举行party吧。” “恩。好的。” “那我去叫助手策划一下。” “谢谢呐……天宸。” “那么、明天,我就宣布那件事情好么。” 然后她听见沐子染轻轻地说了一声好。他们在说什么?是订婚的事情? 我看见他们俩转过身来。 “墨墨?”沐子染的眼眶还是红的,有明显的哭过的痕迹。她昨天,哭了么? 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们在聊什么啊?” “墨墨,明天我生日。任天宸说在塔楼举行party,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啊。”沐子染疲惫地笑着对我说道。 “诶?”我装作吃惊的样子,随后说道,“我会来的。” 雨天·来客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海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被月色完全覆盖。今天的月亮怎么会这么圆呢? 我叹了口气,打开了电脑。登陆men。 我毫不犹豫地将上面的签名改成了:人生是mncholy!!!!!人生是sorriness!!!!! 繁紫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没发烧吧?” 我立即发了个郁闷的表情给她:“人生是mncholy相信我!” 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我:“看开点啊宝贝。” 我感动地抚摩了一下她的头像,正想说“我们是知音”,她发过来一句:“顺便问一下,mncholy是什么意思诶?” “……” 我思考了半晌,打了一句“去死啊你……”过去。然后我关掉men,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忽然,外面响起了“哗啦”的声响,并且越来越密。我知道,下雨了。变天真快啊。我这样对自己说。 门外传来一声很微弱的声响。我一惊,悄悄地走到门口。 迟疑了半晌,我打开了门。 一个纤细的人影朝我倒来,像是脆弱的婴孩一般的,被圣洁包裹着的孩子。他虚弱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了焦点,像是大雾弥漫。 我忽然感到他与我的距离,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遥远。远得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于是我伸手接住了他。他很乖巧地任我把他抱到床上,他的hermes套装全湿透了,手变得特别冰凉,没有人的热度。我忽然觉得他像是小崽子似的。可我不认识他。 “sœ;;;ur……”他在昏睡中拽住我的衣袖,声音让我哀伤。我知道他是谁,我也见过他。 ——他就是早上我见到的那个男孩。 ——可是他为什么会到我这里来? “小崽子”很安静地蜷缩在床上,宁静得让人觉得痛心。他沉睡着的时候,失去了早晨的棱角,露出了真实的面容。那样的憔悴却又隐忍。 我知道他是混血。他有一张英伦气息的脸,金发金眸。很罕见的双金因子叠加。他的皮肤白得过分,像是常年缺光。甚至超越了沐子染。如果等他长大,一定是比任天涵还要让人着迷,因为他有任天涵没有的与生俱来的蛊惑与纯净。 可他还是个孩子。很小的崽子。 我看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微微撇了一下嘴。 我低下头,微微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然后他睁开眼,眸子如同受伤的小猫,望着我。 崽子·逃跑 他睁开眼,眸子如同受伤的小猫,望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有些迷茫。就像是在茫茫黑暗里的光亮,黯淡却又执著。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安静地蜷缩在床上,对我说:“我叫revuil。” 我轻轻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来我这儿?” “……”revuil的脸一红,“我只是看雨太大了所以……” 我忽然感觉他的脸太红了,怎么会有那么绚烂的红晕呢?然后我知道,他发烧了。 我按住他:“小崽子,别动!”然后迅速转身去拿湿毛巾。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呢?”他含糊不清地撇着嘴不满地在我背后嘀咕着。 “……”我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富家少爷啊。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坐在床上很乖巧地看着我,模糊的眼睛中折射的光线仿佛黄昏的天穹。 ——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眼神? ——你怎么可以。 ——这种眼神,只有他才会有。 ——而他,已经死了。 我手中的东西“哐镗”一声全部掉在了地上。 revuil惊诧地望着我,害怕地朝后缩了缩。我看见他金色眸子中闪过迷茫又脆弱的光线。 “……”他通红的面容又恢复了可怕的苍白。 “抱歉……”我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revuil迟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really sorry to trouble you……”他顿了一下,一边推门出去。 “喂!小崽子?”我看他仓皇的背影,没有出去追他。 他是怎么了? 雨越来越大,大到可以把人吞没。窗外的世界完全消失了,只留下白茫茫一片。 我努力不去想他,因为我不认识他。他和我没关系! 可到底,还是一只小崽子。 是我刚才吓到他了么? 我微微低下头,没有了任何思路。 困意越来越浓…… party·宣布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我忽然想到今天是沐子染的生日。 我叹了口气,天气依旧很灿烂,甚至很刺眼。我的眸子对着骄阳,被熏出眼泪来。 “为了自己的青春伤感啊!”我假惺惺地对自己说,也终于可以这样装一次了啊。 上完课,已经有些晚了,虽然天色还未暗淡下来。 我急忙回到寝室草草换了件衣服,就直奔塔楼。 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 我远远地就看见沐子染穿着gi的舞裙,身材高窕,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华丽的黑色舞裙折射出耀眼的光辉,她仿佛一尘不染。 “墨墨——!”她看见我,礼貌地朝我微笑。 “沐子染。”我微微地向后缩了一下。其实我很讨厌富有人家那种所谓的礼貌,那仿佛是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让我恶心。 我从来不喜欢和富家人相提并论。除了窗含。 我轻轻低下头,对沐子染说了声:“你迎接客人,我先进去了。” 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了看我,说:“好。” 我总觉得怪怪的,以及那眼神中所包含的东西。 当我进去后才发现,我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富人的地方。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扫视我,让我无地自容。 所幸的是,不久后,沐子染便与任天宸一起回来了。 “很高兴各位来访。”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冲着大家说道。 任天宸站在她的身后,也努力勾出笑容。他不知道,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将与大家一起庆祝。”沐子染一挥手,一个奴仆端上来一个至少有时层的蛋糕。仿佛是约定好的,海面上,一支礼花燃放,如同流星一般。美得让我眩晕。 我忽然想到在与窗含一起的日子里,她常说:“等你生日的时候,我要放很多的烟花来庆祝!” “庆祝什么啊?” “庆祝我们的每一天。” 我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诶?谢谢呢……” 于是从回忆拉回现实。 沐子染优雅地抚了一下卷起的紫发,朝着众人道:“我今天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的心一惊,抬头去看任天宸。 “他对我而言,像是天使,悄悄地降临在我的生命里。我会永远爱他,守护他!” 我暗暗笑了一下:这也太直接了吧?“各位,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一个人——” party·弟弟 “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这为先生——” 我屏住呼吸,等她说下去。 “他是我的弟弟——revuil!” 我呆住了,愣愣地看见revuil淡淡地朝舞台上走去,他的金发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 十四岁的男孩站在沐子染的身旁,他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众人,背影苍凉而蛊惑。 “他刚从英国回来,是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我震惊地看着台上的revuil。 ——他是沐子染的弟弟,沐子染怎么会有弟弟呢? ——而且是、亲弟弟诶。 我朝着revuil定定地看,希望他能回过头来。他昨天会淋了很多雨么?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承认沐子染是我姐姐。”他用很冷静的声音对众人说,“我们有血缘关系。” “是么?”有一个很尖锐的声音讽刺地说,掺着浓浓的不屑。 “是的。”一直背对着我们的revuil终于回过身来,我看见了他惨白得让人难过的面容。仿佛没有在阳光下晒过,苍白得让人想要落泪。比我昨天看见他的时候还要苍白骇人。 “是的。”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笑着说。 “revuil……”我颤抖地叫他,声音在寂静的塔楼里变得分外明显。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沐子染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revuil,你昨天……”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没有出声。 “怎么了昨天?revuil你为什么走了……”我这样问他。我仿佛是身不由己了。 “什么?”他淡淡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冷然,“我不认识、你啊。” ——我不认识、你啊。 ——是啊,你不认识我。 ——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忽然觉得我像极了一个小丑,傻极了,都不像自己了。 沐子染皱着眉悄悄问revuil:“你认识她么?” “不认识。” 我轻轻站起来,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说的revuil是另一个人。打扰各位的雅兴真是太抱歉了。” 然后我快速地跑出了塔楼。 众人都诧异地望着我。包括revuil和沐子染。我知道他们都听见了。 revuil朝塔楼外轻轻瞟了一眼,微微张了张嘴。 沐子染看见,他的嘴角,一道绚烂的鲜红顺着颈部流下来,如同血红蔷薇般地绽放开来。 沐子染看着男孩尖叫起来。 party·惊变 沐子染呆呆地看着revuil嘴角的鲜红,微微张了张干涩的嘴唇:“revuil,你怎么流血……” “……”revuil抬起头来看了姐姐一眼,眼中闪着淡淡的笑意。“呐、姐姐。” 沐子染吃惊地看着revuil苍白的充满混血气息的面容,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恍惚。“revuil,你和我真像,以至于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的弟弟。” revuil长长的浅金色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笑容从毫无血色的唇边渐渐扩散开来:“是啊。因为我们长得太像了呢。”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也认不出我。是吧。” 沐子染深深地看着revuil,轻轻地说:“revuil,受了很多的苦吧?” revuil垂下头,良久,他举起几乎透明的手,放在沐子染的肩膀上:“沐子染。这种问题,还是别问的好。” 沐子染很无奈地笑了:“我知道啊。可是还是情不自禁呢……” revuil愣了一下,去扶她,却扶到了一滴无措的温热泪水。“沐子染。你只是我的姐姐。别奢望太多。” 沐子染哀伤地看着十四岁的混血男孩,眼中黯然蔓延开来:“revuil。” revuil却抬起头来看她,像乖巧的、温顺的一崽子一般,注视着沐子染。 沐子染错愕地恍了神,半晌,她说:“revuil,这样才好啊。” 忽然,塔楼里多了一个人。 沉重的呼吸声打断了沐子染的话。她肥胖的身躯仿佛凝结住了。 ——夏苊惊恼地看着台上的俩人,愤怒地出了声:“沐子染——!” 沐子染忽然呆住了,看着夏苊轻轻地出声。“妈。妈。” “还想不想活了?这是谁,又在搞联欢啊?互动啊?还要不要学习了?” 沐子染艰难地抬起头来,直视夏苊的眼睛。“妈妈。他是我弟弟……” 夏苊毫不留情地将她拉下了台,指着revuil气得发抖。 任天宸微微惊异地朝沐子染张了张嘴,却见沐子染的面容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苍白无力。 夏苊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杯葡萄酒,朝revuil整杯泼了过去。revuil金色的发丝被染得有些发红。他镇定地抬起绝美的面容,金色的眸子让夏苊睁不开眼。 “biao子的孩子。” “这位女士,您不要显得没有教养。”revuil冷冷地后退了两步,眸子中散发出浓浓的傲然。说罢,他仿佛不经意地拿起一杯热水,泼在了夏苊那粗壮的胳膊上。“这位女士。这次就给你留点脸面,没泼在你的脸上。下次就不会了。您应该、做下准备。”revuil望着龇牙咧嘴的夏苊,乖巧地绽放出了笑颜。像是纯洁的天使。一尘不染。 夏苊吃惊地捂住胳膊,恶狠狠地说:“你、你果然是……” revuil仰起头,轻轻点住她的唇。“诶。别说出口啊。要不然,就太……不要脸了呢!” party·紫爱 revuil仰起头,轻轻点住她的唇。“诶。别说出口啊。要不然,就太……不要脸了呢!” 夏苊惊慌地看着他耀眼的眼睛:“你到底是……你是谁的孩子?” “你说呢?”revuil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浅浅。“你不是……很清楚的么?” 夏苊忽然想起了在九年前的炽阳下,一双金色的瞳孔哀求地看着她,脸色苍白得让人心酸。 “你、要这个弟弟么?”夏苊转过身,望着沐子染缓慢地问,“要他么。” 沐子染缓慢抬起眼睑,看向夏苊,摇了摇头,丧失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说诶。” 夏苊冷冷地说:“你是要的吧?你要的吧!” “……” “沐子染我养了你那么久!我把你当亲生女儿,从你叫我‘妈妈’的那时起!可是现在你让一个从未见面的人随便的就插进来!……” 她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恼怒地大步走出了塔楼。 沉重呜咽的啜泣逐渐放大失声的恸哭,悲伤如同潮汐一般浓浓泛滥在沐子染的心里,她缓缓地,缓缓地,蹲下去。寂静的气氛渲染了全场。 revuil淡淡地看着她:“早知道我不来了,真是丢人诶。你说是吧。”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沐子染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想想我怎么回去吧。” “那和我没关系。”revuil若无其事地朝塔楼外走去,背影宁静得让人哀伤。 ——那是我弟弟。 ——我真的有弟弟么? ——其实我很高兴。 ——因为有需要我照顾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 ——让我太早绝望。 沐子染看着他的背影,很悲观地想:如果死了就好了。就不用面对这个世界上的是非情仇,就永远不会有悲伤绝望的时候了。曾经多么想要一个弟弟啊,想要照顾他,爱他。现在又是多么不真实。上帝给了我一个比我还要漂亮的混血男孩,但是又在无限欣喜后让我绝望。上帝是公平的,是么? 为什么这时候没有下雨呢?一切悲剧不是都有大雨来衬托的么? ——那时,我们不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你、你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怎么办才好啊。 仿佛梦境中revuil忽然很轻柔地说了一句。 “我的妈妈、是紫爱。” …… 自由·不嗜 虽然天气没有明显的变化,可我还是知道寒冬就要来临了。尽管海岛上是没有寒冬的。 空气越来越潮湿了,夹着湿润的安静气味。 无数个夏夜里,梦见雪花纷乱的冬季如同蜷缩着的婴孩一般的,默默掩盖自己的脸,没有一丝真实的气息。 不知道在我多么小的时候,爸爸对我说过:“人间最为可贵的是自由,墨墨一定要坚守自己的自由。” 我那时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于是仰起稚嫩的小脸看着爸爸说:“自由吗?我好像不需要的啊。人真的需要自由吗?” “是。”爸爸轻轻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目光严肃尖锐。如同匕首。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了。人是不会有自由的。因为他们想要自由,所以才没有自由。他们因为想要自由而去追求,到最后反而什么也得不到。这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的么? 我忽然觉得疑惑:到底谁才有自由呢? 其实那时我不懂任何,要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早上看见沐子染苍白着一张脸从我身边走过,我知道她肯定很讨厌我。但她还是努力给我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她还是叫我墨墨。她还是很温柔。 我轻轻地问任天宸:“那天怎么了后来?” 任天宸微微犹豫了一下,张开了嘴:“恩?后来染的母亲来了。然后就和revuil吵起来……后来她母亲就被气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revuil。你认识他?” 我歪了歪嘴角,笑道:“什么啊?都说了不是这个revuil诶。” “哦。”任天宸微微有些尴尬,白皙的面容略红起来。 “那个revuil真的和他很不一样。很可爱,也很乖巧,像小崽子……” “那他……是你弟弟?” “不。”我摇摇头,转过头看着沐子染离开的身影。 “呐、任天宸?” “恩?”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你和沐子染……恭喜。” “什么?”他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抚媚。 “你知道的。你和沐子染的、那个……”我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他没有在接下话去,漂亮的面容上浮现着隐约的微光。让我想起任天涵。 我仰起头来,无声地望着他。 于是他问:“怎么了?” 我轻轻地开口。“呐、任天宸。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你说怎么办?” “什么?”他微微偏过头思考,“那就告白啊。”我艰涩地咬盐嘴唇,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其实多年后我仍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以为我是嫉妒了。但我又知道不是这样。我那样清晰地懂得,我从来不曾喜欢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我对你们,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呢? 直至我被迫死亡的那一刻,才懂得了。但我无法对你们那样说出来了。 “我喜欢、任天……涵,怎么办呢任天宸……你是不是可以帮帮、我呢?” 拾捌 海神·破海 天色越来越暗了。海水渐渐失去了光昏,被黑暗笼罩的海面仿佛隐藏着滔天巨浪一般,汹涌而可怕。 我凝视着一片沉寂的海域,仿佛随时会有什么破海而出。 祭祀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也许是因为黑夜之神临近了,黄昏被完全吞噬了。 “诶?”我迷惑地望着祭祀,轻声问道,“‘海神’也是神么?” 我以为她听不到,但不久,她回过头来冷冷地盯视着我。我听见她沙哑地对我说:“不相信海神的人,会受到‘他’的诅咒的。” “是么。”我挑了挑眉毛,抬起下巴望着高处的祭祀,“‘诅咒’呢。海神会诅咒我呢。” 她听着我略微轻蔑的语气,渐渐皱紧了眉毛。“上来。”她说。“到我这里来。” 我迟疑了一下,走上高台去。祭祀黑色的头巾下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她的眼睛深深地陷进去,满是时间刻画的皱纹。 我不知道我这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如此显眼地站在高台上,像是猎物。如果我站在人群中,就分辨不出我了吧。 那一刻,我听见远出的声音在微弱而哀伤地呼喊,却如此的不真实。忽远忽近,分辨不清。 “这里的漫天飞雪,封印在黄昏里。那是我对你们隐藏的告示。” “你们独自昏睡的每一个黑夜,我始终疵佑着你们。你们是我的子民。” “而今,黄昏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我将来到你们的身边。” “请等待我。等待。我。” 我迷茫地仰起脸,很多人都注视着我。可我的灵魂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我看着海面在夜晚的沉寂,那个飘渺的声音越来越真实。 “我将要来临。我将要。来临。” 祭祀殷切地注视着我渐渐苍白的面容。“你听见什么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我渐渐将手伸向祭祀的头上,望着她淡漠地说:“跪下去。臣服于。我。” 祭祀惊诧地望着我,最后朝我微微退后一步。 很多年后,我依然在想。她是知道的。在我那样说的那一刻,她便是知道了。可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呢?你瞒着我了那么久,直至我死去前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真相。我的祭祀。那时侯,是什么让你选择了沉默呢? 我看祭祀的眼神,越来越迷茫。直至最后。失去了最后一抹神采。失去了。焦点。 我说;“你是我的祭祀。”我忽然又觉得我知道。我选择了什么。 如果说以前的所有都作为以后的铺垫,那么从现在起,所有的一切便都已经完全结束了。 我很想继续我以前的生活,可是这一切不得不中断。 我的你们,你们就这样继续聆听下去吧。直至终结。 海神。我看着“他”温柔地抚摩我,以及“他”对我说的。“我的墨。” 薰冉·再遇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我说出那句话后任天宸的可怕表情。像是复仇者眼中燃烧的浓浓火焰。刺眼得让周围的一切全部失色。把我熏出了泪水。 他漂亮的面孔此时充满了恶意。但他依旧是温柔地对我说:“是的。我可以帮你。” 我害怕地扶住他的肩膀:“任……天宸?你没有事吧?你的脸好白……” “没事。”他轻轻地推开我的手,僵直地转过身。 然后我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任天涵、他就是你哥哥……” 终于有那么一天。亲爱的任天宸。我会变成你最憎恶的敌人。你无尽的憎恶可以覆盖这片海岛上的所有苍穹。你从不知道,你把那古老的预言的枷锁缓缓打开,泼洒了那片残缺。你用双手,带给我们血的气息。你把我们封锁。你是恶魔的种子、他的利器。而我们毫无胜算。 我抱紧了双肩,看你离去的身影。看不见了。谁来救我?我看不见了、这世界。 临近夜晚的时候,我来到了曾经那片海域。遇见任天涵的海域,此刻只剩下了灰暗的水色映照着周围。 我知道这里来了便出不去,但如果可以,我现在愿意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我渐渐看见了任天涵曾经坐过的岩石。我直接躺在了上面,冰凉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全身。 一鼓浓郁的香气渐渐依附在空气上飘来。如同那天下午的抹茶,纯净而又忧伤,宁静而又透彻。我眨了眨眸子,仿佛只要再揉一下就能滴出泪水来。 ——我想回家。 ——我真的很累。 我忽然很伤感地想。任天涵在哪里?如果这时他也在的话、便不会这般寂寞了。 我恍惚地走下岩石,朝前笔直地走去。 渐渐走进了一片椰树林。昏暗的光晕使我可以模糊地看清眼前的路。 忽然光变得异常强烈。我甚至不知道这光是从何处来。我的眼睛又酸又痛,但我却在下一刻清醒无比。 我看见任天涵静静地倚坐在低上,妖异的眸子微微低垂着。 我于是走近他,出声叫他:“任天涵?是你么?” 他很轻地抬起头来,声音微弱得让我吃惊:“恩……” “你怎么了?”我疑惑地看了看他,“你为什么在这儿?不舒服么?” 他努力注视着我,冰蓝的眸子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失常。像是大海正在燃烧一般。 恍若失去了灵魂的依附。 “喂……”我紧张地叫着他,“你到底是?” 于是我又走近他一步。 任天涵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忽然觉得那些强光是如此的讨厌,以至于我看不清任天涵。当我微微眯眼去仔细看他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任天涵什么也没有说,目光里掺杂着复杂的哀伤。 “你、”我害怕地向后退去。“这么多血是……” 他毫无意外地移开了目光:“我在等死。” “等死?”我近乎失神地伸手去拉他。他的手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 我蹲下来,凑近了他的背后。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精致的光华刺破了他的身体。 我感到许多温热的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尽管我知道这泪水不是为了任天涵而流。任天涵他也知道。 “喂……”任天涵忽然出声叫我,“就让我、这样死在这里……好么?” 我看见更多的血涌出来,如同汪洋。 “你是认识我的吧?任天涵、我知道你认识我的。”我抬起头来看他,“你早就认识。” 他拽住我的手,身体冰凉。 我忽然明白他如果闭上眼睛,会有怎样的后果。 “喂任天涵你别睡!” “你看得到我吗?” 他挣扎着呼吸:“看不见……你在哪里……看不见你……” 火影·重燃 我忽然感到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任天涵,从来都没有过。 只觉得到处都耀眼,空中、屋顶、地上,都是白亮亮的一片,白里透着点红,由上到下整个像一面极大的火镜,每条都是火镜的焦点,仿佛一切东西就要燃烧起来。天空出现了一抹紫红色的光昏,像绽开的艳丽红玫瑰。 “什么?”我害怕地注视着他华美的眸子,“你看不见我……你为什么看不见我?!” “好累……让我休息一下……”他吃力地俯下身来,微弱地呢喃道。 “……”我悲伤地看着他急促的呼吸,忽然幼稚地想,就这样在这里一起死了吧。这样便不用在顾忌这个荒唐的世界了。 “喂……”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轻声叫我。我缓慢地回过头去,十三岁的孩子站在很远的岩石上,长长的堇色风衣被海风掀起了一角。 “revuil?”我欣喜地叫他,仿佛希望重临。“我们把任天涵送到医院吧?哪儿有医院?” 他神情奇异地望着我,依旧像是乖巧的小崽子。“他没有办法出去呐。真是、抱歉。” 我身体颤抖了一下,问:“为什么不能出去?我上次就出去了。” “上次是他把你推下水,才能够离开这里。而现在,你又怎么呢?” “什么?”我睁大了眸子,注视着revuil的脸,叫出声来,“那次他推我下去是因为、这样的话……” revuil从岩石上跳下来,微微侧过头言语道:“你难道没有觉得异常么?” “异常?”我握住任天涵惨白冰冷的手,奇怪地看他。“有什么异常呐?” revuil笑容烂漫极了。他迎着海风朝我走来。“任天宸在边缘点了火。我看也就要蔓延到这里了。这里无法出去。我们在这里、等于等死呐。这不算是,异常么?” “啊……”我惊讶地一挑眉毛,“那我们、怎么办……” 忽然一个镜头穿插而过。 汹涌的火焰肆意吞噬着世界。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大火中,诡异蔓延。 我呆住了。 火焰覆盖了天穹。白云仿佛被燃烧着。一声哀鸣穿过云层。 于是我闭上眸子。那些幻觉便默默地消失了。 我对revuil说:“那要怎么才能出去?” revuil仰起头来天真地笑了:“用鲜血祭奠古老预言的残缺。” 我低头看了看任天涵。他的白色衬衫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我轻轻拔出他身后的匕首。上面雕刻着闪光的字:亚比垩。“任天涵,听得到我说话么?” 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发不出声音来。 revuil抚摩着任天涵高高的眉骨,脸色苍白得仿佛蒙上了薄薄的冰霜。“他的血……如果再止不住,便会死了呐……” 我用手努力捂住他的后背,声音悲哀。“用谁的鲜血才可以、出去?” revuil微微笑了一下,退后了几步举起手。“用我的吧。” 我吃惊地说:“这、不行。用我的可以么……” 他终于开心地笑起来:“你以为谁的血都是行的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怎么了?那你的血……” 异样·凝血 “不是这样么?”我凝神问他。 于是他微微一笑,扬起妖娆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你太天真了。如果普通一个人的血可以 用来破除结界的话,千年前就不必将它从此封印。那样一个具有毁灭性的预言。” 我一呆神,转而冷冷地笑道:“revuil,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没有理由呢。” revuil浅浅的抚摩着眉宇,一边望向任天涵:“你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吧。你不是想要救你的任天涵而已的么?”良久,他又轻语道,“知道的太多,便注定会换来死亡。” 我沉默了许久,将匕首递给了revuil:“revuil……你的血……” 他却将匕首又放回我手里:“你来吧。把我手腕上的动脉割开便可以了。” 我低头看他比我幼稚的面容,此刻充盈着微弱的笑意。“可是revuil……你的动脉、如果止不住血的话、我……” revuil淡淡地把我的手与我手中的匕首放到他苍白透明的手腕上。那些浅青色的线条蜿蜒曲折,柔美而又细长,如同绵长的丝弦,沿着琴音缓慢地荡漾开去。 “……”我狠狠一咬牙,嘴唇渗出薄薄的鲜血来。——我亲爱的。revuil。如果当时我就知道开启这预言的后果,我早知道与你和任天涵就这样一起在任天宸的大火中死去。我不怪你。因为你只是这场盛大的死亡游戏的一个引导者。revuil。你不知道。你这样轻易地打开了血的殿堂。我们一同即将扑向盛大的死亡。 “再不动手,任天涵便死了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颤抖着拽住他近乎透明的手腕。他异常平静地看着我。眼神如此熟悉。我一瞬间僵住。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带动着我手中的匕首一起滑向他的手腕。我呆呆的没有挣扎,任眼前的男孩摆动我的躯体。revuil,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我永远找不到理由。因为我从来就没有错过。我接受不了这毁灭一般的失败。 他乖巧地俯下身,白皙的手腕上,一丝艳丽的猩红逐渐顺流而下。像是破晓的朝晖。像是黄昏的晚霞。它们形成奇异的螺旋,一圈一圈地昏染到冰凉的地上。 ——它们竟然是如此的荒凉,被一种寂寞的情绪所渲染,又掺杂着一丝微弱的繁华。那是如此淡雅清甜的色泽,浅得让我难以置信。仿佛是盛夏的猩红泪水。憔悴得失去了原有的气息。 我感觉到revuil离我越来越远,甚至不属于一个世界了。 我盯视着那些血液。一个个画面渐渐涌进来。 夕阳覆盖了云层,一张陌生的奇异面孔没有表情地对视天空。 如同破碎的堤坝,苍白的泪水穿透了灵魂。 依附着的残破,终于没有再被弥补。 …… 泪水无缘无故地又充盈了我的眼眶。 远处浓艳的火光,渐渐朝这里蔓延。 我看向revuil,他眼神中闪着透明高贵的光。 我那样清晰地知道,revuil将不再是revuil了。 是啊。从那时我便知道。 没有·如果 任天涵微微颤动了一下,轻轻睁开了海蓝色的眸子。里面仿佛隐藏着滔天巨浪,以及……无法压抑的浓浓的悲意。 我看见,revuil漂亮的瞳孔越来越接近血色。——我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你的血到底与常人有何不同。你的血是命运之神遗留在人间的破灭的钥匙。它会摧残世界的平衡。而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我亲爱的revuil。你只是弟弟一般的存在。怎么要背负这些,哀伤的命运呢。 就像是多年后一般。他终于微微回过头来,朝着我。嫣然一笑。 “revuil。”我低垂着脸看任天涵惨白的面容,伸出手抱住了他。 “恩?”他高贵的眸子里略微带着圣洁的光芒。像是天使一般纯洁而又不暇。 “如果结界打开的话……你会牺牲多少?” “也许是……全部。”他很平静地看着那些浅色的鲜血流进地里,声音轻柔。 任天涵轻得让我震惊。没有一点知觉。我哀伤地凝视着他脆弱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慌神。比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还要美丽得摄魂。我吃力地开口,声音悠长:“任天涵坚持下去……你会出去的。” 他没有说话,宁静地看着我。眸子中盛着漫漫的疲倦。——那时的我如此天真。以至于未去考虑你为何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未死去。但任天涵你莫责怪我。我就是这样彻底的傻瓜。对你的弟弟说出了那样不可饶恕的话。我不请求你的原谅。我只是觉得疼痛。 ——古烯墨。我从未看见过弟弟如此失态的样子。那时我就在想,他是否已经喜欢上那个女孩了。但我那样清楚地知道。她不喜欢我,以及,我不喜欢她。 ——revuil。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我的弟弟便好了。我发誓我会比沐子染更爱你亿万倍。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听见一个苍老的影子站在revuil身边。他清晰地对他说:“曾经被封锁的古老预言,在今天被打开。我的孩子。你用你的血液,开启结界。从今以后,它将与你、共存。” 老者缓慢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任天涵的伤口上。奇迹一般的,那血竟然无声地止住了。任天涵头微微一歪,渐渐软倒在我怀里。 他的面容依旧惨白得触目惊心。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像是冰。是冰。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revuil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重重地向前跪在了冰凉的地上。一百万个世界失去了声响。 怎样去形容这一个如此不真实的梦境啊。像苍凉的血液含在嘴唇里一般腥。我忧伤地望着revuil,泪水再一次涌上来。怎么也无法止住。泛滥的悲哀,终于完全地绽放。 我真的不想那么做。但我做了。我们终于将天堂变成地狱。但所幸,有你们陪伴我。 你们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一起来走通往地狱的道路。哪怕最后死去的是我。 终结·审判 我看见眼前一条清晰的路展现。revuil没有回头看我们,便径直走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奋力抱起昏厥的任天涵,朝他追去。 那位年迈的老者轻飘飘地望了我一眼,声音朝我传来。“曾经被封印了那么久的枷锁终于被他的传承者打开。而小姐,你臾不能进去。因为、你的祖先也曾经是封印的人……之一。” “什么?”我不解地张了张干涸的嘴唇。 “当时的古、佟、景以及另一个家族联手,创造了这片封锁的领域。而这四大家族的存在,到现在也没有灭亡。” “那创造那预言的人……难道是沐家的人?”我吃惊地询问道。 “不。”老者摇了摇头,“不是沐家的人。他是、任家的人。” ——他是、任家的人。 我“啪”的一声松开了手。任天涵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轻柔地睁开了眼睛。与任天宸一样的。暗如子夜的眸子。“所以,我才被判了刑,永远囚禁在这里呢。” “这么说来……revuil他又是怎么……” 任天涵摇晃着站起来。迎着微凉的风,海蓝色的发丝轻微地飘动。“艾偌,你说呢?” 老者身体一颤,盯着任天涵,声音走调:“任天涵……你还是,在这里。” “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任天涵平静地笑起来。 “他们……凭什么……”老者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哽咽,“凭什么这样对你……凭什么啊……明明不是你应该背负的……” 忽然,一幅有一幅的画面涌上眼前。高贵的礼堂里,一个白衣女子无声地跪在那里,哀伤得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相信……我做错了什么呐……” 任天涵对老者绽开了冰冷绝美的笑颜,摄人心魂一般妖艳。带着窒息的气息朝老者扑面而来。“不是已经这样、过了十八年么?” “……”老者一时无言,转而又说,“那孩子,他是景家的人吧。” “是的。”任天涵的淡定让我害怕,我不知道revuil的中文名字叫做什么。也不希望知道。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是景家的孩子。与景恸血缘最近的人。他叫景薏莲。”以及,“他的母亲。叫景紫爱。” “没想到,当初的封锁,竟然被封锁之人的后代打开。” “可是我出去以后……”任天涵紧锁眉骨,为难地望着老者。 “那就请这位小姐代劳咯。”老者笑嘻嘻地看我。好个老头子!我心里愤愤不平地咒骂道。到了嘴上却变成:“我会好好照顾的。请您放心。” “果然是古家的小姐,就是有教养。”老者笑容更甚,一脸欣赏地看着我。 古家竟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么?怎么父亲母亲从来没有向我提过?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revuil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那条笔直的小路上。 “爷爷,revuil他……”我小心翼翼地向老者开口。 “他么?”老者微微侧过身,声音只有他和我能听见。“就当他已经消失了吧。要不,你会永远地、失去希望的。因为他是命运的终结审判。” 离别·结界 一直到任天涵在背后叫我,我才回过神来。望着脸色苍白的任天涵,含着泪水笑容扩散。“知道么任天涵。我多么的想去杀了任天宸。可是我不能。” 任天涵皱了一下清淡的眉头,轻声对我说:“古烯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实在太天真。你是古家的人,终有……自己的命运要走。” “古家的人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我从来不知道呐。”我难以置信地深呼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么?”任天涵清冷的背影始终背对着我,“你不知道你的祖先古天玖是多么威望的人?当时古家与佟家是联姻家族。曾有多少讽刺他们佟家的语言。却被古天玖一句话挡了回去。” “古……天玖?”我觉得仿佛头就要涨开来了,一阵一阵的疼痛。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过我不知道的、关于古家的事情? …… “妈妈,照片上的这是谁啊?” “他是你爷爷的一个朋友。” “那为什么要摆放在家里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 “怎么这样?”我渐渐抱着头蹲在地上,“到底做了什么?” 清凉的气息陡然覆盖上了我的手指。任天涵修长的手指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地拉住我。面容绝美。他轻巧的将我抱起来,如同迷幻的天使。“走,我们回家。” 全身都快要散架了。我无力地躺在任天涵的怀抱里。那里仅残留着一丝温暖,微弱地散发沁人心扉的幽香。“任天涵……你的 伤,还痛么?” 他浅浅地看了我一眼:“恩?你担心吗?” ——任天涵。我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担心你。这是一种我无法言语的情感。像是对亲人的依赖,又仿佛不是。我第一次躺在你怀抱里的时候。我想,如果你可以走出那片囚禁的阴影便好了。你的背影怎么可以这般孤单冷傲。以及,遥不可及的哀伤。仿佛永远无法治愈。 “是啊。我担心你呢。”我认真地看着他。心中渐渐升起奇异的失落。 “不用了。”任天涵的声调忽然变得冷淡疏远,“我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所谓的怜悯同情。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所以,我不需要。” 我张口结舌地无法出声。心中一片莫名的酸涩。任天涵,你为什么无法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你明明已经离开那里了。你为什么无法忘记。 “好。那我们回家吧。”我烂漫地朝着他一笑,缓慢地闭上了眸子。 走出结界,我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沐子染。她诧异地看着我和任天涵,眼中尽是不甘的光华,像是复仇女神的獠牙狠很咬在我的身体上一般让我疼痛。 “revuil呢?求你们把他还给我吧……” “……”我无言以对。难道要告诉她,再也见不到revuil了?他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他已经不是曾经的revuil了。 沐子染,我怎么说得出口呢?我怎么说得出口! 佟家·初见 “喂……”走到沙滩上的时候,一个少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他淡薄的眉宇微微向下垂着。以及,他的浅灰色眸子散发出少许脆弱的光华。 我向任天涵小声说:“你认识他的么?” “佟羡隰?”任天涵漂亮的面容上微微浮起一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佟家、不是?” 佟羡隰?是四大家族之一——佟家的人吧。 他轻轻地抬起头来看我们,目光接近哀求。“天涵……你出来了……你终于可以出来了……可是……” 我看着他。那样一种单薄的脆弱,是谁都会去珍惜保护的吧。佟羡隰也看着我,一片宁静的窒息。“这是……古家的妹妹?” “我叫古烯墨。”我微笑地看着他,他的面容呈现苍凉的细腻。瞳孔中仿佛只要轻微一眨眼就能滴出水来一般哀愁。他愣愣地看着我,嘴角掀起一抹震惊。“你真的是古家的人。” 然后他就如同一片白羽一般朝任天涵扑去。如同那个雨夜我抱住向我倒来的小崽子一般。 “他到底是……”我不解地向任天涵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他是佟家的人咯?” “……”任天涵抱着佟羡隰。就像方才抱着我一般小心翼翼。他温柔地将佟羡隰放在沙滩上,背对着我说,“还记得么?你们是联姻家族。” “恩……”我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联姻的意思……不就是…… “所以请你。——别喜欢上他。”任天涵毫无意外地挑起纤细的眉毛看我。语气是我没有见过的悲哀。 那个夜晚。下着那样的雪的夜晚,不也是这般的么。“你们只可能是朋友。”“你怎么知道呢?” ——你们怎么知道呢?这世界有太多的荒唐。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肯定的了。剩下的只有猜疑与哀伤。每一片繁华,最后终究会被荒凉所覆盖。那些邪恶的生灵,它们自由了。 “为什么?”我拽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因为……”任天涵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任天涵你为什么不说?说了也便不会这样。佟羡隰他是因为这个世界而覆没,而不是为了谁。但你,为什么又生活在这般自责之中呢? 我没有再开口,因为我害怕我一开口他就听得出我忧伤的语气。任天涵我不会喜欢佟羡隰。我只是由佟羡隰想到了另一个人。以至于我疯狂地认为佟羡隰就是他。以至于造就了我的任性。 我于是勾起了一个魅惑的笑容:“我不会喜欢佟羡隰。永远不会。” “这样对佟羡隰……或许是……”任天涵看着脆弱的佟羡隰,眼中疼惜蔓延开来。 我看着任天涵,轻声问:“你和佟羡隰……” “在我没有被囚禁之前,我们……”任天涵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微笑。“你知道了么古烯墨,我不希望任何人来践踏我们的友情。” “哦。”我点点头。而为什么我这般失落呢? 是因为佟羡隰么? 薏莲·之镜 revuil走进那条小路的时候。身后的老者已经消失了。周围是一片璀璨的绿色,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里是……?”revuil微微皱起眉毛,望着空旷的世界,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孩子。”一个苍白悠远的声音缓慢地传来,像是将空气隔绝了一般。“欢迎来到。死亡之都。” “这里是、死亡之都?”revuil小声呢喃道,眼神空洞地向前望去。 “是的。你亦灵魂破灭后古老预言的残缺。你的鲜血是封印枷锁的猩红泪水。我的传承者。这里未来的主宰。而那些叛逆你的人即将扑向盛大的死亡之都。我们一起来看这刺激的、鲜血的游戏。我们一同看这王国的覆灭。你说——怎么样的?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revuil茫然地仰起头,望着眼前的小路上空无一人。“你是谁?” “我的孩子。景薏莲。薏莲,你已经有超越凡人的魔力。因为你是我唯一认可的传承者。而你不知道如果你背叛我对你的期望,那么。”声音停顿了一下,“看看你这样做的未来是如何吧。” …… 眼前一片凝神的黑暗。仿佛是坠入了深渊。一个哀伤的声音一直在叫:“薏莲……” 血红的色泽,染红了这片世界。到处散发着微微的血的腥甜。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欲望。 一个男孩倒在一身白衣的少女的怀里。身下血流成河。汩汩的、温热的液体泼洒在彼此的脸上。 “我到底是……谁呢?” “你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少女嘶哑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尖锐似剑。“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呢?” 男孩抬起头来,她燃烧一般的面容狠狠地扭曲着,狰狞而有惆怅。那燃烧着的,仿佛灵魂。 “姐、姐……” 最终……还未看清她的脸。还未看清。未看清。 revuil惊慌地趴在地上,呼吸急促。“你……杀了我、和他们……” “这只是我向你展示的、未来。你背叛的后果。到那时,我将把整个王国覆灭。用鲜血祭奠曾经的残缺。我会让整个世界颠覆。而你、要尝试看看么?” “不要。”revuil恢复了平静,轻轻跪在了地上。“爷爷。我不会背叛你的。” “哈哈哈哈……”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苍老的笑声,“我的孩子。薏莲。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薏莲,你要从此收起那颗善良的心脏。紧紧地封闭。你要学会杀戮、邪恶以及扼杀你的怜悯。你需要的只是高傲。因为你是王。” “我……是王。”revuil清晰地重复,随即冷冷地站起身来。“是的。但是,以后请别再给我这样的梦境了。” “薏莲。”声音变得如此欣慰,空气中有一双手温柔地抚摩着revuil。“就此结束吧。你曾经的生活。忘了所有你爱过以及恨过的人。来看看着新的王国。” 月无·末镜 “可是我们……回哪里去呢?”我动了动嘴唇,问任天涵。 任天涵朝我轻轻一挑眉,抱起脆弱的佟羡隰说:“古大小姐原来在担心这个吗?古家的富有,连任家都比不上。还需要担心么?” “可是……”我嘟起了小小的樱唇,思考了良久,“我们家明明很穷。怎么可能是……” “你父母、没有告诉你么?”任天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过了身。“那么,就住羡隰那里吧。” “啊?”我稍微有些吃惊,“他在这……也有房子么?” 任天涵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他妖艳的海蓝色眸子里忽然浮现哀伤。仿佛星辰就要逝去一般。 我心中泛出一片莫名其妙的苦涩。“任……天涵,抱抱我、好么?” 任天涵吃惊地回过头看着我,看到了我脸上蔓延的汹涌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里肆意地流出来。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张开手,把我轻轻拥入他的怀抱。我又不可置否地闻到了这般苍凉的清甜。像是冬至时空气中雪的气息。最后融合成冬天的泪珠。笑意占据了我的面容。我反手扣住他,轻声对他说:“任天涵,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他脸上没有震惊的神情。“那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呢。”一缕冰蓝色的发丝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遮住了他迷幻的瞳孔。身旁淡淡的雾气仿佛是要吞没他的一般。 我哽咽地躺在他冰凉的怀里,倔强地低下头去。 任天涵轻柔地放开我。目光幽深。“古家的大小姐。是永远不可能与任家有任何交情的。明白么?” “恩。”我忍住心里的懊恼,点了点头。 “喏,可以帮我照顾一下羡隰么,我先走了。……这是他家的地址。” 我呆住。手里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纸片。还有一旁昏厥的佟羡隰。不得好死! 我看着佟羡隰,蹲下来苦恼地对他轻语:“佟羡隰,你快醒来吧。要不然我怎么带你回家额……” …… “末镜真是太脆弱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没有人保护就会因为寂寞而死去。这样的末镜,怎么一个人生活下去呢?” “末镜。以后我不在了。你又该怎样生活呢?你会再次微笑么?你会再次躺在草地上望天穹么?” “末镜你要记得我。总有你天。我们会再次见面。” …… “烯墨。你看这雪那样的大。我们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大的雪了吧?” “烯墨我要离开了。可当我们再次遇见。我又要用怎样的神情面对你呢?”…… 我的指尖滑过佟羡隰单薄的影子。他苍白如雪的面容此时一片微熏的沉迷。深沉的孤寂如同任天涵。他的睫毛是近乎透明的浅灰色。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我哀伤地想。如同佟羡隰不是佟羡隰。是末镜便好了。而末镜。到那时,我又该如何伤感地在你的阴影里哭泣呢。这么多年,我早已淡忘你的容颜以及灵魂。而你,又还记得我么? 你曾经出现在比窗含还要早的、我的世界。我的世界。 落日·浅唱 我正低头看着佟羡隰出神。他微微一颤栗,睁开了灰色的眸子。 “醒了?”我兴奋地一勾眉头,任自己的发丝垂落脸颊。一种没落的知觉,渐渐布满全身。 佟羡隰轻柔地支撑着地面坐起来。他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随即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任天涵在哪儿?” 我皱了皱眉,轻声说:“我们先回家。等下再……说好么?”我只感觉身体要垮塌了的一般吃力,我怕随时随地都会一个踉跄晕过去。 “哦。”佟羡隰含蓄地笑了笑,转眼间一个重心不稳向我直直地倒来。但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我们……可以不回去了么?” “为什么?”我不解地扶住他,他的面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纯净的白纸。零碎的高贵气息淡雅地散发出来。我看着他深褐色的发泽,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 “因为。我想看黄昏呢。”他安然地靠在我的肩上。很孩子气地对我说。 …… “末镜。我们一起来看黄昏吧。这里的黄昏、是我们的离别之吻。” “烯墨……很喜欢黄昏么?” “恩。” “那我们以后就这样一起,看人生的每一个黄昏、直至死去。好么?” …… “那我们就、一起看。”我冲佟羡隰空灵一笑,扶着他坐在海边的岩石上。“佟羡隰也、喜欢黄昏么?” “恩。”他温柔地点头,脆弱的瞳孔里滑过阴柔的光芒,随后有无声无息地暗淡下去。像是光芒万丈的赤日忽然堕入幽深的地狱一般让人伤感。心中的涟漪泛滥着哀痛的知觉。每一寸皮肤都涌起针刺般的燥热,手心里渗出的虚汗却异常冰冷。往日动辄加速的心跳和脉搏突然缓慢下去。 我那一瞬间仿佛死了。再没有任何知觉。广阔海洋般的黑暗间点缀着无数只一样的小小亮光。我迷茫地抚摩着周围的一切。直至手也失去知觉。 “怎么了?不舒服的么?”黄昏的光辉染红了世界。勉强能够看见他略微扬起的眉冲我柔和地舒展。 “没什么?”我勉强一笑,转而指向一片无边无际绚烂的苍穹。那里正在燃烧的,仿佛天堂的灵魂。堕落后,消失在寂寞的地平线。连粉末都已经看不见。 佟羡隰迷离地遥望着那片醉人的世界,呢喃道:“真的有多久都没有这般的黄昏了。没有了……”我看得出他脆弱背后的寞落。只是那时,我还不懂得……忧伤的寞落。 远出忽而传来奇异的歌声。我知道,那是海妖在为海神献歌。低沉又委婉。安心若素。 红日就要没入大海。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点的猩红影子。撒在海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仿佛有魔力一般的。佟羡隰头一歪,便倒在我的腿上。我看着他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微笑着对着海面轻声低语了一句:“末镜。你回来了么?” 然后我伸手轻轻抱住佟羡隰单薄的身体。 “爸爸、妈妈……我真想回去。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强迫我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 远处的人影看着我,却终于没有再走上来。 木槿·深渊 金黄色的大厅里,一片繁华的景象。到处是让人睁不开眼的闪耀。 窗外,木槿花开。守望那一段—— 不散的渊源。 “喂!司末憬——你别走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不满地从后面追上来,小脸红彤彤的。 前面的少年微微一侧头,修长的身影没有停滞:“四大家族的人到齐了。多好玩啊。不去不就太可惜了么。” 女孩一愣,神色立即凝重起来:“四大家族的人?为什么会……” 少年玩弄似的勾了勾纤细的手指,依旧快步朝前走去。“末槿,你不来么?” “恩?”女孩可爱地一缩头,直接撞上了少年的后背,“不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照顾爹地妈咪吧。哥你早点回来。还有——”女孩调皮地眨了眨漂亮的眸子,坏笑着说,“给我一个嫂子。你说好不好?” “好。”少年不屑的一仰头,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将他衬托得一尘不染。他倨傲的脸上努力表现坚毅,望着女孩淡然一笑。“如果我死了。你的嫂子自然会来。司末槿你记住。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有嫂子。” 女孩的嘴张成了“0”字形,随即她淡定地抬起头来,唇边有柔媚的笑意绽开:“那么司末憬你也记住。在我死之前,永远不会强迫你什么。因为。我只是希望。我们就这样、这样就好了。”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手指用力地交错着,直至麻木。“末槿。其实……”他想说的其实是“末槿。其实我不需要你的纵容。”但终于无法说出口。他无法那样残忍地去指责他的小妹妹。 “谢谢。末槿……” 女孩终于满意地笑了。她明亮如同星辰的眸子里,欣喜蔓延开去。“哥哥。我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就应该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对不对?” 少年欣长的身影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面朝着阳光的时候,在脸上映出迷人的投影。他的齿尖狠狠咬住下唇,吐出几个清晰的字。“那样的话。很好。” “是很好!”女孩的眸子立刻弯成了月牙,她笑眯眯地对着哥哥侃侃而谈。“这样的话。我们的家庭一定很温馨。很美满。我们都不会寂寞的。多好啊。” “那你现在、寂寞了么?”少年忽然将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缓慢地吹到她粉嫩的面容上,“告诉我。司末槿。你现在、寂寞了么——?” 女孩略微有些惊慌地低下头,轻轻地说:“是有些寂寞了。怎么办啊。” 少年笃定一勾嘴唇,像是地狱里走出的魔鬼一般邪魅。“司末槿。不要寂寞。那是一个深渊。将人推向死亡的无底深渊。如果有人一旦陷进去,会那样的痛不欲生。撕扯一般的痛苦。司末槿你,还无法去承担那样的痛苦。所以。不要寂寞。不要。寂寞。” “……”女孩眼神涣散地注视着前方。终是不知所云。“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呢?” 少年孤傲纤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缓慢地出声:“‘他’不就是那般……被推入……深渊的么?所以我只是……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妹妹……” 木槿·之吻 女孩面容僵住,凝视着少年,强笑着说:“哥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忽然,她的声音停滞。眼前的少年冷冷地凝铸着她,目光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霜。他的唇角孤傲地盛起,一种深深的漠然陡然扩散开来。 “司末槿。”他轻声念她的名字。“不要让我失望了。” “什么?” “你知道的。”少年执犹地低声说。带着清凉的味道。 女孩拽住哥哥的衣角,白皙的小脸上一派烂漫的天真。“哥……我真的好想让你开心。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我只会让你生气……我是不是惹你讨厌?” “末槿……” “是不是这样?哥哥其实是很讨厌我的吧!是很讨厌的吧?” “……”少年愣神地移开目光,寒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顺手将她抱起来。女孩明亮的瞳孔,折射出他的轮廓。“哥哥……如果一直都这样便好了。”她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一阵微风将她的思绪带向远方。 良久,少年将他放下。“再不去便来不及了。末槿。照顾好他们。我该走了。” 女孩乖巧地微笑:“恩。早点回来。” 少年点头,快步向外走去。留下一片忧伤的寂静。像是世界停滞后的片刻宁静。沉默而空凉。 女孩没有再去追逐那抹渐渐消失的纤长身影,将头转向窗外的木槿花。 木槿花朝开幕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爱一个人,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一点纷乱的泪水忽然掉在了一簇探进头来的木槿花上。女孩呆住,随即她轻轻地俯下身去,柔软的唇瓣贴住了一朵纯洁的木槿。醉人的香气缓慢地充斥着整片女孩的世界。 女孩迷醉地吻住那朵木槿,眼神迷茫。 多少年前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可此时,他已经幻化成一朵苍凉的木槿。在繁华之中,守护着自己的纯洁。 而你,为什么使得哥哥那么伤心。你明明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女孩想起多年前的一张纸条上写着。杀了她吧,求你别再犹豫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处。我怕她会掠夺我们的一切。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看黄昏,看日出,一直看到生命尽头的风景。可是我不想让她掺杂进来。我们两人的世界。只有、我们而已的。世界。而这张纸条,早已消失不见。 他们的世界。没有我的世界。女孩仰望着碧蓝的天穹想。那会是怎样的世界呢? 她终于从木槿中抬起美丽的面容。还是一派的天真烂漫。 ——不管怎么样。我爱你们。永远的爱。直至我死去。你们的;末槿 古族·离开 “小姐……族长请你回去。”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盘绕在我的耳边。接着一只枯燥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微微一惊,转过头去看背后的人。 一个老者站在那里,目光幽深而奇异。就像那天带走revuil的那个老者一般。他望着我,波澜不惊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小姐,族长请你回去。” 我苦笑一下,轻轻开口道:“族长他是、我的爸爸吧?我们古家……怎么可能的?” 老者仿佛叹息了一声,目光更甚凌厉。“古家的小姐。四大家族是一个无法启齿的旋涡。许多人都为了它而丧命。族长他的意愿,也便是如此吧。” 我放下佟羡隰,双手用力交错,久久没有说话。——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那一瞬仿佛山崩地裂。我又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你们只可能是朋友。”“你怎么知道呢?”现在终于、我放弃了。我们都不曾知道过。而现在,命运终于完全展现。 “好,我跟你回去。” “烯墨……”佟羡隰定定地看着我,小声说:“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一趟。”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一些。 他尖锐地看着我,眼神是我没有见过的怪异。 “怎么了?”我奇怪地打量他,他还是以往那般憔悴的模样。他的眼神像是黑暗中永无止境的深渊,没有光亮。没有希望。 “没什么。”他收敛了那些古怪的奇异,仍是微笑着支撑自己的身体。我发觉他的面容越来越接近惨白。 一点猩红逐渐在天际绽开。像是霓红色的灯光破碎后的点点星芒。璀璨而又空旷。 “那……”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口,“你跟任天涵说我先回去了,你也、保重。” 佟羡隰很枉然地笑了。“为什么说的好像再也不能见到一样。我们生死离别的么?” “也许就是这样。也许回去了就再也来不了。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被囚禁的岛屿。昨天他们告诉我,因为我是古家的人,所以可以走出这岛屿。但无法再进来。要不然就再也出不去……只有这一次……” “这很重要的么?”佟羡隰冷淡地望着我,漂亮的眸子中划过失望。“真的很重要的么?” 我沉默着不再搭理他。对老者说:“我们走吧。” 老者别有深意地望了佟羡隰一眼。眼中所包含的东西我无法理解。但我隐约觉得哀伤。 我撇过头去,又一次看着老者,艰涩地开口。“走吧。” 而身后。一个身影轻巧地走上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真的已经决定了么?” 来者·相像 我吃惊地回过头去看他,却看到了一张让我惊心的面容。 “你是……司末镜?”我艰涩地出声问他,声音沙哑得让我难以置信。 “不。”少年看着我,粲然一笑,目光幽深,“我叫司末憬。” 我哀伤的眸子里倒影出他的轮廓:“你不是司末镜……那么他呢?” “你想见他么?”司末憬微微侧头,沉静地望着我。 我呆了片刻,说:“想。”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朝着我,伸出了双手:“那么,你跟我走吧。” 那位老者在一旁紧张地说:“小姐您,不是应该和我回古族去么?这位是——?” 我犹豫了。爸爸还在等我,但…… 如果真的能够见到末镜的话…… 决定·誓言 我咬咬嘴唇,看着司末憬,声音沙哑:“我不能跟你走……我必须去见我父亲……” “真的么?”司末憬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淡漠而不屑,“古烯墨,我相信这不会是你的最终决定。因为你与司末镜,你们的誓言。你不会违背。我说得对么?” 誓言。我与末镜的誓……言? …… “如果有一天可以有机会在见到彼此,不管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去啊!” …… “我与末镜的誓言……你知道?”我难以置信地问他。末镜,你为何撒谎了?你发誓永远不将我们的誓言告诉任何的人。但你撒谎了。 “我知道。”司末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颜,他将手伸向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末镜。你会等我么。当我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悲伤? “好。”我决绝地闭上了眸子,对老者轻声说:“对不起,我无法去见我的父亲了。请转告他。我很抱歉。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违抗他。” 老者诧异地望着我,良久才说:“你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不容·质疑 “不会的……”我定定地看着老者,不禁惨然一笑,“我这个决定,不管在你们眼里有怎样的错,我都永远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与末镜的……” 司末憬悠悠地看着我,目光漫不经心中掺杂着一丝嘲讽:“古烯墨,你说的真让我感动。但你对司末镜,是不是并没有那样深的思念?” “我对他的思念不需要你来质疑!”我忽然恢复了平静,冷冷地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他哥哥,但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质疑!” “是么?”他偏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干涩的嘴角,忽然覆盖上了哀伤的幅度。他那张如此酷似司末镜的面容,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无法自制的哀伤啊? “那么,我们走吧。”他轻声对我说,声音像隔了一座山一般遥远。 “……”我轻轻将手递给他,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未来·预言 “古烯墨……”佟羡隰轻轻出声叫我。我的肩膀忽然一僵。 我抬起头来强笑着问他:“什么?” “你不应该去的。”他淡淡地望着我,玻璃般憔悴的眸子里显现出奇异的微光。 “为什么?”我恶狠狠地凝注着他依旧苍白的脸,“我与司末镜,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更何况你。所有我自己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少管。呐。” “我只是想告诉你。”佟羡隰用我从没见过的冷淡眼光看着我,“你去了以后,将是今生最为后悔的事情。那些悲伤与绝望,会贪婪地占据你所有的血液,最终将你吞噬。它们是一直埋葬在你心脏里的种子,一旦给予它们养分,将破地而出。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哪怕是会召唤来死亡的诞生你也会去。我不是劝阻你。我只是给你一个。关于未来的……忠告与预言。” 世界·最终章 那一天我看见整个世界的悲伤朝我铺天盖地而来,我的眼睛充满绝望。我想从此再没有温存的希望。 司末憬淡淡地站在一旁对我说:“怎么样,看见了么?”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至极,我捂住心口的位置,就缓缓地滑倒在墓碑前。 末镜…… 到底有谁,可以来救救我啊…… 我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司末憬,笑容忽然诡异地绽放。仿佛凋零时燃烧的罂粟花一样绝美妖冶。 司末憬皱起眉定定地看着我:“古烯墨,你看见了。你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么……” 我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指点住他细腻的嘴唇轻声说:“求你,别说。” 冰冷的墓碑在我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渊,我悲哀的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然后我浅浅地勾起嘴唇,愣愣地看着司末憬:“可是……” 我对不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就像我出生时就拥有的使命一样。可是我还是幻想我可以拥有我该拥有的,但结果终究是一样。 那一天我看见铺天盖地的血色朝我疯狂地涌来。我看见司末憬悲伤绝美的瞳孔焕发出诡异的光绪。他说:“墨墨,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你就只注意到哥哥一人呢?” 我微微叹气,望着他,是我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美好。至少,我可以把他当做末镜…… 我手里的枪渐渐滑下,泪水终于弥漫了眼眶。对不起对不起,所有的人……对不起…… 可是我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路来惩罚自己,哪怕那条路是死亡。 我一直爱着所有的人,我真的爱你们!可是一切都结束了,我必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陪一个人。 所以再见了…… 我苍白之极的脸色渐渐印在司末憬的瞳孔里,他抿紧嘴唇没有阻止这一切,因为已经无力回天。 我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疼痛一瞬间贯穿了灵魂。 我无声地叹气,双腿一软,血色漫过我的身体。 我感觉司末憬紧紧地抱住我。但是我看不见了…… 所有的人,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告诉你们,我爱你们…… 但是今生今世,我们再无交集…… 冰冷的墓碑上,缓缓地绽放出一朵艳丽的花。我们习惯把它叫做…… 墨莲花。 司末憬怀抱着怀里死去多时的女孩,渐渐昏眩过去。 哥哥,对不起。妹妹,对不起。 番外【末槿篇】 我的名字叫司末槿。我有两个很疼我很疼我的哥哥,他们对我的爱很浓很浓。我从小就天真的以为,这种美好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我死去。 但命运本该如此,那一天这个世界只剩下孤独和寂寞。我仰望天空看见满世界的星斗渐渐消散,凉沁沁的雨点忧伤地飘零,一轮孤独的圆月已经默然。 我看见无数的悲伤将我包裹,司末镜就这样一个人丢下我们远去。 司末憬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可是为什么我不会知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司末憬说,一个人不要有太多的恨,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心已经死去了,而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们再无其他。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结局,不可能从新来过。 我看见司末憬匆匆地走出门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他将不会回来。他也许会和司末镜一样,无声地归去。但我依旧没有能力拦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我。 他们的眼帘再没有我,从前他们疼爱的小妹妹,好像已经不见了。 可是,如果他也走了的话,我要怎么办? 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但是不能,因为爹地妈咪只剩下了我。 曾经的司家,也就剩下了我和爹地妈咪。 我的哥哥们,我恨你们!你们如此轻易地就抛弃了我,把我如此孤单地留下。 可是,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一定要和你们……厮守到老。 番外 我叫冥薰。爸爸说,这个名字有地狱王妃的意思。我的爸爸叫做冥欧,他是冥界最厉害的人。他是冥界的、王。 我出生在冥界阴气最强的地方,【冥宫】。冥界的人生命是没有止境的。他们都拥有【冥魂】。【冥魂】潜藏在冥界人的心脏里。就是说,只要【冥魂】不破。我们就可以永远活下去,知道厌倦了这个世界。但是,只要【冥魂】被夺走了,就再也无法活下去了。 我五岁的时候,冥界产生过一场变乱。冥界的王后——我的妈咪就是在那时候离开我的。我那时后还不知道,为什么连爸爸的能力都无法救妈咪。而那一天,是人界时间的4月31日。所有人都知道,4月是没有31日的。但是,那一年,的确出现了第31天。爸爸说,那叫【复活日】。所有邪恶的灵魂都会在那天冲破封印逃出来。他们会把那些仇恨以及憎恶,加施在给予他们的人身上。我有时候也觉得,他们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用疯狂的方式报复。 妈咪很漂亮。她是冥界最漂亮的女人,所以也当之无愧冥后。她出生在第二十九代冥王的后裔,所以血统和爸爸一样的高贵。我还记得那一天她用弥漫着悲伤的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我想她到达了另一个世界后,会不会觉得惋惜呢?但是我又太好奇。人界说,人死了会到达另一个世界,那就是冥界了。但是,冥界的人死了,又会到哪里去呢? 爸爸说,我所拥有的血统是冥界所拥有的血统中最高贵的。没有人可以堪比我。我发现,只要我伸出手,就会有淡淡的金色纹路出现。爸爸告诉我,这叫做【冥赐】。随时随刻,都会有一些灵魂飘荡着跟随着我。他们没有恶意。 我一直以为,冥界的人包括我也就这样和人界一样生活着。直到有一天,爸爸把一个几乎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带到我的面前。我好奇地看着他。他的全身被浅金色的琉丝包裹着。我知道他是神祇。爸爸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我,他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他说:“薰,杀了他。” 我于是抬起稚嫩的脸,不解地看着他。爸爸的脸严肃起来。他拉住我的手,冷冷地在男孩的身上比划。他说:“看着,薰。这样,伸出你的手,然后……”我的手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我依旧疑惑。 但是看着爸爸严肃的脸,我很害怕。我那时好小,小到我还不知道杀意味着什么。我举起手,静静地放在那个男孩的身上,我抬起眼看着他,他的睫毛很长,怜悯而悲切地看着我。我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成了我杀人的最好工具。根本不需要什么,我的手在他的心脏位置轻轻地抚摸,然后歪了歪头。我看见他的脸上平静得神色。为什么,要杀人? 我看见很过鲜血渐渐流过我的手,缓慢地溢出来。洗不干净了……我直直地看着血红色的液体,一瞬间的恶心让我很难受。我忽然明白,我是杀人的器物。原来冥界的人,是带给别人死亡的?原来我们要干的事情,就是杀人么? 那个男孩倒在我身前的一瞬间,我低低地朝他呢喃:“对不起……”我惊讶于我对魔力的控制已经如此的精准,以至于连我的爸爸也没有听见这句话。 而我穿过很多界来到这里,开始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