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大千》 第一章 山阴 《山海经》云:会(kuai)稽之山,四方。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砆石。勺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湨。 ———— 山阴氏,位于古扬州,浩荡会稽诸山之南。所谓苍茫会稽之山阴,傍滔滔勺水之生息,周匝鸿沟大壑陡起,群山巍峨耸立,古先民筑城而居。 由山岩筑起一道青黑色高大石墙,其上泛着一重金属般的黝黑光泽。这一座筑城的石邑不大,周长一二十里,其间一间间青黑石屋憧憧比邻,人声川流沸沸不息。 此时正值朝阳初升,金霞灿灿洒落,人若置身朝霞中,似沐浴了天地造就的温泉一般,浑身上下暖意升腾,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石邑大校场中,一个个形容粗旷汉子,身上兽皮半遮半掩,袒露出壮实的筋肉,手中或攥着石棍、或执着铜斧、或握住竹矛,一下下的比划着。 “风,风,风,” 十人一横,五人一纵,四十个方阵陈列,两千壮汉呼喝间,大校场上空一缕缕血煞气息沸腾,生生拧成一股张牙舞抓之势。 一张张刚毅的面庞,饱经风吹雨打,高大挺拔的体魄,其威不动如山,其势动若惊雷,一声声金石交鸣铿锵之音,铮铮回响不休。 “杀、杀、杀!!” 壮汉们大声呼啸,步伐齐声落地一踏,犹若滚滚天雷炸响云端,声势雄壮又似如饿虎跳涧,震动着山川百里大地,身上燥动的凶煞血气,化作一股股狼烟,抵破云霄之外,声势极为骇人。 会稽一带濒临南方荒蛮,生存环境极端残酷,多有恶兽毒虫繁衍。而人族天生赢弱,为求一存身之地,乃至一点果腹食物,历代先人不得不与天争、与地争。 故而,会稽一带的人族,生性极其彪悍,人人尚武,战力惊人! 遽然,一声凶戾的禽鸣刺破长空,金石乱颤,一头庞大之极的鹏鸟,金色的羽翅一齐伸展,数十丈宽大的禽躯,似一大片乌云呼啸,从高天之上倏然经过石邑。 群山大壑深处,一声声兽吼此起彼伏,咆哮于广大山林荒野,震的千里方圆颤动,凶煞恶机近乎实质,惊的百兽狂性勃然,争相向四周乱窜奔逃。 山阴石邑后,一座高约十数丈的石崖,一道清瘦的身影矗立崖前,乌黑长发迎风摇曳,顺着白罴皮毛揉炼的坎肩拂动。 这少年清俊的面庞,虽尚显生涩稚气,但在其左右顾盼间,已有了一丝凛然生威的神采,仿佛一头磨牙吮血的乳虎。 姒伯阳眺望着不远的石邑,看着演武场中似如古老战场般,阵阵金戈铁马,杀机冷冽的雄壮景象,亦不由微微失神。 哪怕十余载的不断消磨,前世记忆承载着的喜怒哀乐,早已褪色暗淡,似如一场梦幻泡影,浮云朝露一般,不留半点痕迹。但这般雄壮的军威气象,仍让人不禁颤栗。 迎着缕缕细碎金霞,洒落在清癯的面庞上,细碎的发丝,随着山风散乱,姒伯阳眺望着石邑中,血煞翻腾的壮丽气象。 “哼哼,往昔如烟,活在当下,把握现在!”姒伯阳眸光开阖间,山风拂动发梢,几缕发丝轻轻游弋,五指握拳,初显头角峥嵘。 毕竟,这可是神话与传说,交相辉映的山海大荒,其间的精彩难以想象! 山海大荒广袤无际,大地兆亿顷,方圆亿万万里。人族天兵征伐大荒天地,大虞神朝屹立神州浩土,千万载不朽长存。 在这历经亿万万载岁月变迁,近乎于史话传说的大荒天地中,古老不死长存,远古凶兽真身吞天噬日,上古正神烙印岁月千秋万古,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为祸人间。 人族秉承古人皇血脉,作为众多古神裔族中的一员诞生,修行人身神血、神骨、神魂三关,打开人身之上的先天三道枷锁,释放肉身无上神藏,身具翻江倒海之神能,担山拔岳之神力。 在这浩瀚无垠的大荒天地上,人王与神王们的神性.交相辉映,彻照着冥冥万古尽头。 一个个承载数十万载、数百万载岁月的强大氏族,横行在这一方广袤大地之上。不乏上古龙伯巨人东海钓金鳌,神人大羿弯弓射九日,上帝羲和浴日东海甘泉的神话传说。 此世,神圣仙佛再非虚妄,长生不死亦非梦呓,一切都并非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 这是一段与姒伯阳前世经历的科学纪元,迥然不同的岁月史诗。 以为主角,以天地为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所谓人族,只是在百族中,不上不下的一员! “嘘——嘻——” 姒伯阳仰头,舌尖轻抵,迎着一轮初起朝阳,缓缓吞吐、采集着大日神曦。以似疾似缓的呼吸韵律,调动五脏六腑蠕动,锤炼周身百骸气血。 用每日朝阳初起之时,洒落下天地间,以最为精纯的一缕天地神曦,温养血髓、精血、肉窍,一并化为开掘肉身大藏的‘养分’。 此谓大荒修行法,最为基础的炼血功夫! 以温养肉身诸窍为基,运炼一缕古神真血,踏入神血、神骨、神魂三关,最后褪茧化蝶,臻达上古巨神般,恨天无环,恨地无柄,无法无天,无极无量之境。 姒伯阳十余载如一日,苦苦打磨肉壳,吞吐大日神曦,就为炼一缕古神真血,真正踏上超凡入圣之途。 只是,修行之道,难,难,难,难于青天揽明月,青天明月之上尚有通天捷径,而修行之道却难有捷径可循。 这当中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落下都非是侥幸,而是由着无数的血汗浇铸而成。 恒古岁月以来,并非没有惊才绝艳者,以惊天的缘法,获得不可思议之造化,借此实现一步登天,可这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身怀大气运千万载都难得一见。 “嘘——嘻——” 少年运炼大日金曦一缕,浑身上下散发着数十缕‘阳’炁,面色愈发红润通明,周身气血愈发‘沉重’。一滴滴血液圆润饱满,几如铅汞丹丸一般。 流淌于百骸诸窍,周身大穴之间,温养肉壳内外。‘阳’炁升腾四肢百骸,舒络血经、血髓,将混合血肉中的杂质,一一排斥出身外,大滴大滴汗珠随之滚落,含杂着丝丝腥酸腐臭。 人之凡躯,自生身胎儿之始,便沾染后天污浊,不复先天元胎之纯净。又以五谷杂粮,飞禽走兽,诸类生灵血肉果腹,肉壳中不知沉淀了几多污浊。 故而,所谓修行之道,以呼吸、吐纳、观想之法、带动浑身脏腑、经络,达后天肉壳圆满,臻先天元胎之境。返还先天本源一缕血脉,以之锤炼血脉神性,化身上古不死不坏之躯。 此为大荒无涯,天地无际,以人之一身,玄妙之无穷,证尽肉身无尽神藏,炼就不死不灭之躯,是为之道。 ———— 石邑西南,山阴氏祖地! 山阴氏所谓的祖地,并没有多少神异之处,只是山阴氏的先民们,一块块青灰色的丈许巨石,堆砌垒制的十几间粗糙石舍。 然而,就这十几间古老石舍,却见证了山阴氏的先民们,自迁徙会稽山脉之后,一点点生息繁衍,并逐渐壮大的进程。 故而这些石舍虽看似粗糙古旧,但在这些山阴氏族人的心里,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更是山阴氏阖族上下,权柄中枢之所在,是商议族中大事、要事,不可或缺的重要场所。 此时石舍当中,有几个耋耄老人聚着。这些老人虽须发皆白,但一个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气血充盈,精气神极足。 尤其当中几位身躯魁梧的老人,眉宇间颇有狮虎咆哮山林大地之姿,一身的气魄雄壮浑厚之极,浑然不似天不假年的老人,精气神反倒是更胜青壮年不知多少。 这些老人就是山阴氏各脉各支的元宿耆老,与当代山阴氏首领共治山阴一万一千五百户,是如今山阴氏当之无愧的掌权者。 “咳,咳,咳……” 众老中德望甚重的姒姓耆老,姒均末稍稍皱眉,道:“最近,大山里愈发的不太平了……山里面的东西,也越来越猖獗了。” “咱看这形势很不对头啊……”姒均末兀自长叹:“是不是咱这会稽山里,又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不会有此异象?” “近些时候,那些山里的恶禽凶兽,频繁的徘徊在石邑四周,这些畜生的攻击意图都很明显,看着就让人害怕啊!” “若非咱有祖上的传世神兵镇压,群兽慑与咱们神兵凶煞厉害,不敢侵犯山阴祖地,怕是早就出事了!” 一位旁支耆老稍稍蹙眉,枯瘦干瘪如老树皮的手掌,轻轻按在身前的石案上,面上露出一抹愁绪,道:“看来这大山深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咱不知道的变故,不然这些凶禽恶兽未必会如此暴躁。” “谁说不是呢……我家的黑细腰,这些日子里,似乎也是受到了惊吓,冲着大山方向狂吠不止。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家那头细腰身上,可是有上古天狗的一丝血脉,对危机的感知极为敏锐……” 又一位耆老在一旁念叨着,最后不禁摇头叹息:“莫非,是山里的哪个‘大家伙’,从长眠中苏醒,要出来掠食?” 此言一出,似是触碰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几个耆老话音陡然一滞,神容不禁浮现一抹刻骨的惊惧。 第二章 祸端 《素问·上古天真论》云: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 能被称为‘大家伙’的,最少也是一头上古异种,甚至是上古大凶的嫡系血裔,也并非没有可能,力量强的可怕。 每一头都是破军毁城级数的恐怖存在,堪称是移动的天灾地祸,寻常的氏族一旦遭遇上,都免不得元气大伤。 要不是这些上古异种一次长眠,往往就是百八十载,少有外出走动频繁的,一般的中小氏族根本不可能在这会稽群山中生存下来。 便是山阴氏一脉,若非是上古八姓之一,姒姓有崇氏的分支旁系,祖上亦曾是阔过一时,出过不少大能人物。 有着上古时代的先人们留下不少珍贵的宝物,只怕都难以立足于苍茫会稽,更不要说是建立城邑,彻底扎根于会稽群山。 “老朽到现在还记得,山中上一次祸乱发生的时候,是在五十年前……” 耆老姒均末沉吟了一会儿,神色沉重道:“就是那一次祸乱,让吾山阴氏招架不及,族人们死伤无数,山阴四卫足足两千战兵,被一头有着貔貅血脉的异种生生打垮,咱们山阴氏自此元气大伤,近乎在会稽诸氏族中除名。” “若非首领力挽狂澜,与幸存的老山阴人重建山阴,咱们山阴氏也走不到今天,只怕早在那一场祸乱中除名了。” “五十年前那一场惨剧,几乎流干了咱老山阴人的血,咱这些老家伙拼了这一条老命不要,也不能再让它重演了,不然吾等有何面目,去见黄泉冥土之下的列祖列宗!” 在坐的众位耆老面露感伤,这些山阴氏族的元宿们,不但亲身经历了山阴氏的鼎盛时代,更是目睹了氏族由盛转衰。 对于上古异种有着何等惊人的力量,以及会稽大山深处的真正恐怖,没有人比这些耆老们更清楚的了。 这时,一位气势雄壮的中年男子,一把推开石门,漫步走入石舍之中,粗声道:“阿父,各位叔父,咱们四卫的儿郎,可有些日子没入山了,再让他们这么松弛荒废下去,儿郎们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这人呐,成气候不容易,可要是荒废煅炼,精气神松散了,再想恢复过来就不容易了。” 这一中年汉子不只是耆老姒均末的长子,更是山阴氏中的一员大将。执掌着山阴四卫中最强的两支宿卫。诠释了什么是虎父无犬子,可谓山阴氏首领的一大得力臂膀。 只是,当代山阴氏首领参与诸部会盟未归,临行前嘱咐耆老姒均末暂代首领之权。姒梓满纵然在军中威望极高,也要受其节制,在得到几位耆老的支持后,才能调得动四卫兵甲。 耆老姒均末默然沉思了一会,摇头道:“现在不能入山,近来山中的形势不明,凶兽异种燥动频繁,不是儿郎们赶山的好时候。” “满儿,就让麾下的儿郎们都暂且忍耐忍耐,争取勤加训练,不要松懈了军备,待山上形势明朗一些再说吧!” 说着,姒均末的眉宇轻轻皱了一皱,最近山阴石邑周围多有异样,一股风雨欲来的紧迫感愈来愈明显。沉稳老道的姒均末,可不愿拿儿郎们的性命去涉险。 尤其是如今山中形势不明,更是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山中的‘大家伙’出巢,氏族内部力量又是空虚,顷刻间就是一灭族之祸。 “可是……咱们氏族的仓储粮,确实是所剩不多了。”姒梓满沉声道:“要是咱们再不进山狩猎,族人们就要饿肚子了。” “阿父,在大山里讨生存,饿了肚子才是最危险的,没有肉食补充元气,族人们精力、体力跟不上,如何每日温养神血?” 姒梓满的身材极为高大,站在耆老姒均末身前还要高出一头,一身肌肉近乎铜铸铁浇的,大块小块肌肉都是棱角分明,带着一抹钢铁般生冷坚硬之色,犹如一尊铜像般的硬朗刚健,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这……缺粮啊!”姒均末苍老的面庞,亦浮现一抹迟疑,沉吟良久道:“那,咱们现存的粮粟,还能坚持多少日?” 姒梓满肃声道:“阿父,若是将族人们的口粮全都汇集起来,应该能多挺些时日,但着实挺不了多久,少则十几日,多则二十日。” “您不能再犹豫了,山里的情形如何,咱们谁也不知道,但山阴四万族人生存的重担,可都压在了你我父子手上。” “这……”姒均末兀自犹豫不决,石舍中的几位耆老,也一一将目光聚焦在姒均末身上,等待着姒均末的最终决断:“也,也罢,只能如此了!” ———— 石邑,一方略显偏僻的院落! 这石邑中一间间石舍,鳞次节比而立,构筑的屋舍都是正正方方,有着一抹厚重朴实的味道。这一间偏僻的院落也不例外,而且因着主人身份的特殊性,内中的沉肃意味更重了少许。 姒伯阳五根手指迸发力道,石门嘎吱嘎吱作响,用力推开厚重的石门,左脚迈过石墩门槛时,身子骨稍稍舒展一开,发出一串嘎嘣嘎嘣的清脆响声。 这是他全身不自禁运力发劲时,骨骼自然舒展开来的动静,全身劲力内敛成团,恍若重锤不停敲击着周身骨骼,只求最后百炼成钢的一刻。 “噫……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是舒坦啊!” 骨骼发力时的畅快,让他适时的发出一声呻吟。经过了先前气血磨练沉淀,周身百骸恍若一尊暖炉般,肌肤毛孔都涌动着阳和之气,一小股一小股暖洋洋的气息,仿佛铅汞般丝丝流动全身。 经过十余载吞吐大日神曦,洗炼周身血脉、筋络、骨骼,熬炼肉身体魄精髓。 姒伯阳固然尚未觉醒神血,真正踏上炼体之道,但肉身足足有着九百余斤力道,距离一千斤的人体极限只有百斤不到。 否则,就这石邑中任意一间石舍,其石门的重量就不下二三百斤。没有一定的气力体魄,还真是连这一扇门都未必能推开。 只可惜十数载修行,姒伯阳也没能觉醒一丝祖脉神血,真正的踏上修行之途。否则以他的出身,也不至于幽居在一偏僻角落,寻常时少有人来过问了。 固然,在这十数载以来,氏族高层们在于吃穿用度上,一点亦不短缺了姒伯阳,但个中的冷暖着实是自知了。 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受重视,只是看着身旁亲宿们,一个个觉醒神血,步入修行之路,自身何尝没有一丝向往。 姒伯阳踏步走入院落,这一间院落中有十数间石舍,足足的三进三出。院落内的每一间石舍,都着重方正简单,其见的古朴厚重之气浑然天成。 一憨厚少年自一间石舍中走出,见着姒伯阳时身子一顿,躬身行了一礼,闷着声道:“公子,您回来了!” 姒伯阳轻轻颔首,看着憨厚少年一笑,道:“呵……在外面疏通疏通筋骨,身子骨倒底是舒畅了些。徐崇他们三个呢?怎么就留你一个在家了?” 铁牛憨憨的一笑,道:“他们三个啊……您还不知道他们,天天往演兵场跑,就想着修学兵法,一个个叫都叫不回来,俺可不去跟他们去凑那个热闹。” “再说了,俺要是跟他们一起去了,家里不就没人看着了吗?” “家里本来就不用你看着,在这方圆三百里的山阴地界,谁还能让我遭了贼?”姒伯阳缓然摇头,道:“你啊,性子就是太愚了。你要跟他们多学学兵法韬略,不能总在我跟前晃荡,不然以后就凭一身蛮力过活?” “嘿嘿嘿……“铁牛闻言憨憨一笑,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头,也不出言辩驳。 “唉……你这黑厮!”姒伯阳看着铁牛一副不以为杵的模样,面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铁牛、徐崇等四人自幼跟在姒伯阳身旁,由着姒伯阳这一世生父亲自甄选安排。既是姒伯阳的儿时密友玩伴,更是他身旁得力的亲信宿卫。 个个都是山阴氏中有数的天才,家世背景都颇为不凡。与姒伯阳的关系,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个中利害几乎不容分割。 若非姒伯阳没有觉醒一丝神血,无法真正踏入氏族决策之列,在某种程度上拖累了几个亲卫。 以铁牛几个的资质秉性、背景家世,乃至一身炼就圆满神血的修为。如今最少也是个领五十甲兵,在氏族中具备独当一面能力的少年人物。 往后顺理成章的,就是姒伯阳未来班底之一,成为姒伯阳最为信重的铁杆骨干的一部分。 只是,在这四人当中,相较与铁牛的呆愚,徐崇三人心思略微活泛一些,懂得兵法韬略战阵布列,也对这一方面颇为痴迷。 而铁牛的修行天赋强则强矣,只是天生脑筋痴愚,就只认着姒伯阳一个人,除非是姒伯阳亲自下命,否则寸步不离的守着姒伯阳。 若说几个亲卫中,铁牛只能作为心腹亲卫,那徐崇三人就是统兵的将帅之才了。 “山阴,四卫啊!” 姒伯阳心头若有触动,先前站于断崖上眺望两千玄甲锐士,呼喝山川之势,引动的心绪波澜,此时还尚未有完全褪去。 山阴氏能屹立会稽万载长存,血脉繁衍生息不绝。除了他们是有崇氏苗裔,先人传承下来的底子就厚,还有就是演兵场上的两千锐士,足以镇压周边的宵小觊觎。 那些锐士都是真真正正的战兵,一旦拉开了阵势,放开杀伐血气猛然一冲,就是神魂级数的强横人物,也要憾然饮恨。 第三章 衔玉 《黄庭内景经》,黄庭亦名规中、庐间,一指下丹田,因其黄色为土,正为结丹之土。 ———— “这些个小子啊,一个个炼骨还没有大成,就打破头的要挤入四卫,岂不知兵凶战危,战场上刀剑可是无眼。” “没有神骨圆满的修行,两方兵阵碰撞,爆发的恐怖杀势,就能让人生死都不由自己,有几人能囫囵着回来的。” 对此,姒伯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只是各人有各的选择,就是身为主从,也不好随意的干涉,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 一旁的铁牛听的似懂非懂,面上憨厚的一笑,自顾自的缓步跟在姒伯阳左右,面上犹自带着几分茫然。 正室的陈设可谓简陋之极,只有着一张石榻、石案、石椅,当中多余装饰一样也无,这是在许多大山氏族中,最为常见的起居状况。 除了氏族中某些极端强横的人物,才有资格以金玉奢华,装饰点缀起居,否则个人出身地位再高,也不会过度追求身外物的享受。 “神血、神骨、神魂三关,亦不知我何时才能踏入神血第一关啊!”姒伯阳端坐在石椅上,抚着身前的石案默然想着。 “不过,想来也快了,” 哪怕他每日勤修不惰,吞吐大日神曦精华洗炼肉身,以药浴摧伐肉身潜能,肉身具备九百斤力道,接近一千斤的肉身极限。但一日不能温养出一缕神血,踏上修行之道,就不算是一位真正的修行人。 可是,姒伯阳现在连第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又何谈日后的神骨、神魂,乃至于神魂之上的那一重玄妙之境。 对于姒伯阳的复杂心绪,铁牛茫然不知所措,只是懵懵懂懂的站在一旁,形如一座坚固的铁塔,以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挡在姒伯阳前面,守着姒伯阳的周全。 看着空旷寂寥的院落,见着庭院中的几颗老树凋零枯亡,让姒伯阳心头不禁怅然:“可惜,吾现在身份尊贵是尊贵,可是终究是承蒙父祖余荫,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得到族人的敬服。” 这一世的姒伯阳,出身会稽山阴氏嫡脉,是这一代山阴姒姓主脉唯一嫡子,可谓是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显赫贵胄,一出生就已经站在了许多黔首百姓,为之奋斗一生的终点上。 山阴氏在会稽众多氏族中,有着稳五望三的强大势力,虽非一方伯国般领袖着一众诸侯。却也是古老扬州大地上,少有的诸侯贵胄大姓。 便是着眼于赤县神州之上,有崇氏都着实是一面硬实的不能再硬实的铁招牌,祖上出过不少大能强者,有着极为煊赫的声名,在广袤神州都大有威名。 纵然这一支山阴氏只是有崇氏的旁支,可是有着这样一个来头,哪怕姒伯阳自甘平庸,也不可能真的会沉沦下去。 说来也是讽刺,可是一个好的出身,真的是可以让人少奋斗四五十年的,遥遥站在许多人为之仰望的终点上。 而以姒伯阳身为山阴氏姒姓独苗的情况,左右并无兄弟来争夺权柄,上又有老父权柄庇佑,自身地位简直稳如泰山。 若非姒伯阳自身迟迟不能觉醒神血,在宗家族人中颇受非议,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早就确定了下一代首领的名位。 可是终究,在这蛮荒一般的神话世界,一切伟力归于自身,一方氏族的首领之位,必须由强者才能担任,弱者德不配位,只会害人害己。 尤其是姒伯阳身上背负着山阴氏族人们的期待,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支撑,这一份期待真的是会压死人的。 ———— “少君,” 这时,徐崇、伯端、熊力三人匆忙的踏入正室,将兀自陷入沉思的姒伯阳惊醒。 姒伯阳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三人,眉头不自觉一皱,诧然道:“嗯……你们三个小子,今个怎地回来的这么早?” 这三人与铁牛皆是他心腹亲宿,是自小交到大的铁杆拥趸,可以说是姒伯阳潜邸时的班底根基。 如若有朝一日,姒伯阳承接首领之位,这些亲宿之人就是姒伯阳麾下大将元勋,一如姒梓满与当今山阴氏首领故事,执掌山阴氏权柄。 只是如今的姒伯阳,尚没有确立世子的名器地位,入不得氏族中心决策层。 而这徐崇、伯端、熊力三人,便是他在族中耳目,以三人年岁修为,虽接触不到族中核心机密,可是也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姒伯阳,在消息来源上广泛一些。 伯端神容肃穆,沉声道:“公子,今个的演兵,已提前结束了,有紧急情况。” 山阴氏演兵自有章法规矩可循,所谓山阴四卫两千甲兵,每日需得二练,再三日一操,非是突发紧急无有更易。 以往徐崇三人观摩四卫操练,前后一般都要用时半晌以上,若是再赶上四卫演练兵阵变化之道,便是耗费大半日也是寻常。 而今日才刚过了晨练,四卫应还有一练一操,三人在此时回来,明显与往日大不一样。 姒伯阳皱了皱眉,看着他们的神态,确实是发生了大事,轻声问道:“说说吧,氏族中倒底出了何事,竟然让演兵都提前结束了?” 徐崇面色凝重,道:“公子,就在一刻前,姒飞虎调集五百虎贲卫甲入山,其他三卫兵甲戒严城邑,似有大事将要发生。” 一日为十二时辰,亦为九十六刻,一刻之时等若十五分钟。 姒伯阳为之一愕,诧异道:“调兵?调兵入山?他姒飞虎纵为虎贲卫卫率,执掌着五百兵甲的兵权,称得上位高权重。” “可是,兵权何其之重,姒飞虎若无大事,或是得到几位耆老力挺支持。不莫要说姒飞虎,就是他地位更甚于他的胞兄姒梓满,亦不可能调得动卫甲。” 调动兵甲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也难怪每日必行的演兵,会提前的结束。 蓦的,姒伯阳似乎想起了什么,幽幽问道:“那,姒飞虎用的什么理由,调的这一卫兵甲?” 这山阴四卫,可是山阴氏老底子,两千精悍甲士都是温养神血,武力超迈凡俗的强兵健卒。人人有着生撕虎豹之力,是山阴氏仗之生存茫茫会稽山的根本。 如今,骤然出动一卫甲兵,那可是山阴氏四分之一的兵力,并非是所谓的小事,不可能不给阖族上下一个交代。 徐崇沉默了一下,道:“公子,姒飞虎是山阴大将,吾等不敢多问,只听说是进山狩猎。” 以徐崇三个毛头小子的分量,在姒飞虎这等大将面前,到底是忒轻了些,若是换作一个百将级数的人物,或许还差不多,能知道大致消息已是不易。 石舍内一时沉寂,姒伯阳沉吟一会儿,面色一片淡漠,不疾不徐道:“如此大事,你们确实不该多问。” 话虽是如此,但一支宿卫兵甲突然入山,不可能没有因由。再联想到氏族内,近时不知何来的一股紧肃氛围,姒伯阳若有所思的看向屋舍之外。 “山雨欲来吗……” ———— 月明星稀,夜幕幽浑,几声鸟雀轻啼,稀稀疏疏! 石舍中寂静无声,姒伯阳坐在石案一旁,面容沉寂冷漠,良久良久之后,缓然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在族内的处境,是越来越边缘化了。” 对于近来族中的变化,姒伯阳自是极为关注,只是姒伯阳出身高贵是高贵,却没有任何话语权。便是对许多事有着想法,可是除了几个亲卫以外,也不会有人去听。 “人人都说我是衔玉而生,天生带着不凡之象,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为何我身上的神血如此稀薄,以至于我连踏入修行第一道关都这么难。” 姒伯阳自怀中掏出一枚大如雀卵的玉石,玉石莹润如酥,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感受着一丝冰凉,面上不禁露出一抹苦涩。 虽然,姒伯阳有机会生在这一方山海大荒,有机会见到大荒天地中的千般万般精彩,已是穷尽亿万分之一的大运。 可是,让姒伯阳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彻彻底底的泯然众人,最多一二百年化作一抷黄土,这让姒伯阳如何甘心。 看着手心上的雀卵玉石,姒伯阳自嘲道:“宝玉,天生宝玉,衔玉而生,老子莫不是还成了贾宝玉?可是这山海大荒,不是他莺莺燕燕的大观园,老子也不想做个只会红粉胭脂的娘娘腔啊!” 要知道,姒伯阳出世时天生异象,自母胎诞下之时,口衔着一枚通灵宝玉,一时引为山阴奇谈,震动会稽十三氏族。 从此之后,姒伯阳就被山阴上下赋予众望,视为山阴氏中兴之主,被族人赋予了厚望。 所谓天生异象之人必有不凡之处,山海大荒作为神话与传说交织的恢弘世界,其间孕育着数之不尽的精彩灿烂。 不说那些天生三目、三头六臂、驭龙絭龙的奇人异士,便是龙首人身、人首蛇身的天生神只,乃至九日投怀,玄鸟降世的真命天子,都时常在山海大荒诸国显化神异。 似姒伯阳一般衔玉而生之象,与那些天生神只、真命天子的异象相比,自是萤虫与皓月争辉,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是那些天生神只、真命天子们,都是驻足在各大古国之中。以会稽山这等蛮荒?偏僻之地,一个衔玉而生的天生异象,已经足以惊动各大氏族了。 这是注定踏入神魂之上,迈入那一重玄之又玄之境的天之骄子,是能成为会稽诸部,数百万人族脊梁一般的人物。 而姒伯阳刚开始时的表现,也并未让山阴氏失望,七日能言,三月能走,展露了惊人的宿慧,致使山阴氏举族为之欢腾,将之视山阴氏未来兴盛的希望。 第四章 道德 然而,就在姒伯阳三岁体质初步长成,开始着手修行肉身神藏之时。 山阴氏的一众耆老,才愕然发现姒伯阳竟是一个伪天才,一个不只有着宿慧,还有着天生异象的伪劣版天才。 当然,只以姒伯阳自身的祖神血脉强度来看,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的废体,就是一普普通通,和族中同龄人的平均水准一般而已。 可是以如此修行天赋,便是山阴耆老们耗费镇族宝药,不惜一切的培养姒伯阳,甚至都不一定能将姒伯阳推到神魂之境,就连煅炼神骨都是一重大关。 这对姒伯阳而言,简直不吝于晴天霹雳,而对山阴氏阖族上下,久久的殷殷期望落空,更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巨大打击。 若非姒伯阳的生父,当代山阴氏首领姒重象威望极重,一手压下了族中所有人的杂音,只这汹涌而起的舆情,就能让姒伯阳苦不堪言。 从天堂猛然跌落地狱,姒伯阳彻底认清了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并不特殊,更不是所谓的‘主角’。前世残留的那一点点记忆,或许只是大梦一场,自己终究只是一普通人罢了。 但,正是因为得到过,才分外的不甘心,有了这些经历在前,姒伯阳才会异常渴望,在修行之道上有所成就。 姒伯阳心绪千回百转,望着手掌上的温润玉石,自嘲的一笑,道:“是我想差了,还对你留着一点期待,或许你真的只是一块废玉,一块没有任何作用的废玉。” “亦或是哪位高人大能,把这块宝玉丢入山阴氏族之中,给我和老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我山阴氏一个只有惊,没有喜的‘礼物’。” 十数载惨淡现实的摔摔打打,姒伯阳早就没了降生此方世界时的傲气,也早就明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不想死心,姒伯阳仍对出世之时,就伴在他身边的玉石,带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期待。 “这时辰,也该休憩了,”夜色愈发深沉幽浑,姒伯阳看了一眼烧到一般的泪烛,烛火飘摇跳动,‘噗’的一声吹灭了泪烛。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门窗,倒映在幽暗的地面上,姒伯阳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头上枕着木枕,也不脱下衣物,兀自和衣而睡,呼吸均匀且平稳。 “呼,呜,呼,”不一会儿,姒伯阳就睡得极沉,鼾声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在屋舍中回响起, 就在姒伯阳睡沉之后,门窗前一道人影轻轻晃动,铁牛魁梧壮硕的身躯站在窗前,默默的守着熟睡中的姒伯阳。 过一会儿,铁牛转过身子,就着夜色走入自己的房舍,虎背熊腰的高大身躯,显得异常的轻盈灵巧,落地之间微弱无声,将地面上斜长的背影拉的极长。 只是,就在铁牛转身的那一刹那,却是没见着姒伯阳怀中一缕清光,恍惚间一闪而逝。在幽暗的夜色中极为的显眼,落入姒伯阳的眉心祖窍?之间,犹如一点渺渺萤火之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梦中昏昏沉沉,朦朦胧胧一片,一声声若有若无的道音,自姒伯阳的心头响起,冥冥之中道音恢宏,每一字每一句都恍若万钧之重,落在姒伯阳的心窍之间。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与此同时,就在姒伯阳祖窍眉心之间,孕生着一丝丝阳和气息攒簇,让姒伯阳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仿佛落入一重不可知之境。 一丝丝似是而非的朦胧道音,如若醍醐灌顶似的,一点点灵光垂落心窍,姒伯阳如饮甘露,身心都有一种酣畅淋漓。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其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洋洋洒洒五千字道德真言,自姒伯阳的心窍间回荡许久,字字蕴含道机,其间大道道意,在姒伯阳的心田大放光明。 这神秘的五千道德真言,本是一位至高存在大道感悟,其间虽只是寥寥几千字,可是内中包罗宇宙万象之妙,堪为阐述天地大道之音。 如此一部无上宝经真言,不说宇内绝世珍稀,但能与之相比的大道宝经,绝然是寥寥无几,只言片语都极为了不得。 便是不朽不灭的上古巨神,与天地同在,与日月齐辉,若能参得几分精髓,分润几分大道之理,也能从中受益终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姒伯阳眉心祖窍间,一缕清光开阖无定,三魂七魄散法幽光,处于朦胧状态之间,一点真灵恍恍惚惚中,似是见到了前身,见得千百般虚幻迷离,一一在眼前焕然呈现。 酣睡中的姒伯阳,宛如再度回到了母胎之中,身躯微微蜷缩着,面容上带着祥和安宁之色,呼吸之间均匀一致。 清光幽幽绽放冥冥,恍若将姒伯阳的魂灵,带入一种不可名之境,以一种不可知、不可论的视角,俯视着这一世的自己。 姒伯阳此时的状态,近乎于道经中言及的炼虚合道,是为臻入无心于虚空,圆满本体虚空,得先天虚无之阳神,合于遍布周天万化,入无所不在于大道之中,证不生不灭之境地。 正所谓一片光辉周法界,虚空朗彻天心耀,双忘寂净最灵虚,海水澄清潭月溶,说得就是姒伯阳此时臻入的状态。 姒伯阳自不可名之境中,追溯着自身过往一切,真灵深处浮现一篇篇晦涩莫名的大道宝经,与五千字道德真言演化一缕缕道机。 姒伯阳的前身,只是普罗大众中最为渺小的一份子,他纵然有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癖好,也就只能满足自娱自乐罢了。 这是在不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为前提,勉强留下的一点兴趣爱好,以前身的家境囧困,能勉强维持下一份兴趣不失,着实是耗费不少精力。 而姒伯阳对这一份生存之外的心头喜好,也确确实实是下了大心力,其在炼气之道上浸淫不浅,堪称为道学真种子。 虽然炼气没练出什么名堂,可是姒伯阳为了翻阅炼气法门,也曾阅览过许多道藏,对道门的‘一炁’、‘一阳’、‘黄芽’等术语多有了解。 不提《道德经》、《阴符经》、《参同契》、《悟真篇》,这四篇广为流传的道门宝经,就是各朝各代的道藏,姒伯阳都拜读过一二。 虽然对于历朝历代道藏,姒伯阳看的是囫囵吞枣,不说是一目十行,也只是粗读全文。早已将内容忘却了七七八八,只是在魂魄真灵深处,依旧保有朦朦胧胧的几点痕迹。 如今,就这一点点模糊不清的痕迹,却是在一丝丝包含超脱、永恒、不朽的玄妙气息洗涤下,逐渐逐渐的丰满立体起来。 ———— 一夜无话,天光渐明,朝阳缓升,露气蒙蒙间,山阴氏石邑渐有烟火气息,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人烟喧嚣徐徐。 “先天而老后天生,借李成形的姓名,曾拜鸿钧修道德,方知一气化三清。” 一首道歌唱出,宅邸正厢石舍,姒伯阳起身端坐床榻,眸光不知为何,似乎极为明亮,神色带着一抹惊异之色。 “没想到,我的金手指竟会是道祖老子的五千道德真言,真是奇哉怪也,莫非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 姒伯阳这一觉醒来,明显察觉了自身内外,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就如经历了一场破茧化蝶一般,整个人身心状态焕然一新。 这般改变之透彻,让姒伯阳隐隐约约有一种脱胎换骨之感,浑身都陡然轻了许多,仿佛放下了多年负重,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这种感觉,” 姒伯阳蹙眉许久,他打磨肉窍多年,把握精元气血通明入微,对于自身肉窍的诸般变化,不说是了然于心,可也能入得几分真味。 正是有着十载的经验积累,姒伯阳才能察觉到此时与以往的不同,更能感到自身,那近乎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肉身洗炼清净无垢,一缕缕涓细的灵机,自顶门徐徐垂落,贯通眉心祖窍,散入周身百骸之间,一举一动恍如有无穷力道在身。 “这是,打破第一道枷锁,初步臻入神血之境,这一步终是成了!” 姒伯阳感受着四肢百骸,那涓涓细流徐徐的涌动,血脉深处丝丝神异之力流淌,缓缓精炼着周身血液。十数载修行的基础犹在,还有君父时常的耳提面命,自是知道这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 大荒之道,初步有神血、神骨、神魂三关,第一步‘神血’就是以种种法门,打磨为凡体之极,最后一举打破神关枷锁,获得超凡之能为。 挣脱肉身第一道枷锁之时,追溯冥冥中的古老先祖血脉,以古老先祖真血为基,重现始祖绝世风采。 第五章 炼气 辛辛苦苦十数载,就连姒伯阳也没想到,这一步的迈出会如此的‘儿戏’,酣然大睡,入梦一场,这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但是怀中的伴生玉石,却莫名其妙失去踪迹,联想到清晨时的醒来异态,姒伯阳心头不禁有了几分揣揣不安。 “或许,昨天的一切不是梦,太上道祖的一篇五千字道德真言,真的就是我机缘所在?”姒伯阳右手摸了摸眉心祖窍处,一点清光摇拽浮现,转而隐没在眉骨之间,面上不禁浮起一丝若有所思。 思及昨夜入梦时的奇异之态,姒伯阳到现在仍是铭记于心,那一种近乎与道合真般的状态,以及那一种恍如无所不能的心态。 以居高临下的视角,俯瞰着自己的前世今生,就连姒伯阳自己也不知自己心头,当时到底又是何等的复杂滋味。 最后一切归于虚无,只有那一篇篇名留千古的道家真经,生生的烙印在了姒伯阳的心神中,其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铭刻于心底。 “在前世神话传说中,五千道德真言为道德天尊亲手所书,是太上老祖大道根本之精炼。” “在后世传说中,道德天尊解化老君之名化胡为佛时,过函谷关时得遇文始真人,曾传下了这一卷《老子五千言》。而文始真人就以这一卷《老子五千言》,借此悟透修真炼气之道,自此开辟文始隐仙一脉传承。” 姒伯阳眸子微微眯了眯,念叨着:“道德经么……莫不是前世中的种种神话传说,并不都是古人的荒诞呓语,还是有几分真实?” 在前世道教传说?中,这一位文始真人分量着实不轻,一度有着先秦天下十豪之称,曾与老子、墨子、孔子等诸贤大圣比肩。 甚至有一二杂谈传闻,言及文始真人自《老子五千言》,也就是《道德经》中参悟炼气之道,演化出一门《文始紫府天箓兜率真敕》。 而文始真人依《文始紫府天箓兜率真敕》,证就道门大罗道果之数,一证永证,一得永得,超拔命运长河之外,成就在神话传说中都少有的大罗神仙。 “话说,那一枚玉石又有什么妙用,只是几篇晦涩难懂的道藏,还有几篇半通不通的炼气……” 姒伯阳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烦闷,揉捏着眉心之处,脑海中不知为何,陡然闪过一道明光,似乎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 “嗯……道藏!!” 所谓的道教道藏,就是道教经籍的总集汇总,当中内容多种多样,大多都是由经典编排起来的大型道教丛书。 其中内容包罗万象,不只是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人物风貌、道教戒律,还有着最重要的炼气吐纳之法,长生存神之道。 虽然这些修仙法门,在姒伯阳的前世时,都只是由道门术语东拼西凑罗织起来的,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可是现在姒伯阳也恍然认识到,如今他身处的也不是科学当道的前世,而是神话与传说交织的山海大荒,本身就有着神话的存在。 由此试想一下,忒不靠谱的炼气法门,在忒靠谱的神话山海中,又能绽放何等璀璨的光芒! “炼气……修仙……或许,炼气法门,是真实存在的?” 道门炼气之道可是渊远流长,自黄帝乘龙飞天之始,后有彭祖长生八百载,再有道祖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化胡。 炼气士大行其道,历朝历代不衰,多少帝王将相莫不沉迷长生,炼丹烧汞乐此不疲,当中尤以春秋方士、先秦炼气士最为出名。 “炼气……炼气……”一想到当中的关键所在,姒伯阳心头莫名一乱,直感觉口干舌燥,莫名的生出一股子恐慌。 要知道,在这一方山海大荒世界中,不仅有着乱舞,还有妖魔鬼怪争相肆虐,这些存在一起交织上演着诸般神话与传说。 而姒伯阳在山海大荒十数载里,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任何一点,有关于炼气士的传闻事迹,更是没有听过所谓长生仙家之说。 如此一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之所在了! 依着种种征兆来看,这一方山海大荒世界之中的修行道路,怕是只有炼神血、神骨、神魂三关为基的之道,没有什么道门炼气之法。 以至姒伯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所谓的炼气之道,只是前世道门的痴人呓语,其中留传下来的修行术语,也大多是出于前人们的杜撰臆想。 可是,经历了昨夜那一宿的奇妙体验,尤其姒伯阳还听诵了一夜的《道德经》,还是让姒伯阳心头莫名升起了几分期待。 “或许,吾降世到这一方大荒山海,虽是一个惊人的巧合,但也未必不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必然,一切的巧合都不是巧合。” 姒伯阳的心头豁然一动,莫名其妙的闪烁过一缕惊人的念头,口中也不知为何,竟然真的吐露了出来:“吾来此世开仙道!!” 轰——隆隆—— 就在姒伯阳开口之后,似乎冥冥间呼应着姒伯阳的‘妄语’,一道天雷霹雳刺破重重云霄,猛然的落入会稽山的上空。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陷入了白茫茫一片之中,全然被这一道雷光渲染。待到白茫茫散去,苍穹上赫然留下雷光疾走后,浅浅的几许痕迹。 而在这一道晴天白日的惊雷过后,沉重的雷声依旧会稽山中回响着,轰鸣许久不休,震荡着山林峰峦颤颤不止。 “嗯?” 就这一刻‘天机感应’之时,终于惊动了几尊不可想象的强人,一缕缕神念跨越茫茫虚空,投注到会稽山这一方偏僻之地。其中不经意间散发的恐怖深沉,吓得一头头上古异种噤若寒蝉,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恐慌的‘咩咩’叫着。 “这……” 耳畔间雷音暴烈之极,姒伯阳面色一变,右手后知后觉的攥了攥拳头,心脏砰砰的直跳,恍如重锤一顿乱敲,脑海中一片昏昏沉沉,难受的几乎吐血。 “这,这是天心感应?”这一道晴天白日的惊雷过后,彻底让姒伯阳警醒过来,望着突变的天色,心头惊疑不定。 在这神话世界与前世末法不同,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尤其是身份特殊之人,言之必是有的放矢。 当然,纵然神话世界天意昭彰,但寻常人就是想要牵引动天机,也远不是说说那般简单。能牵动天机之事,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有通天彻地的道行。一般人是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一份能耐,牵动天机天意变动的。 “莫非,这真的是天机牵引,如果真如我想的一般,那……”姒伯阳眸子微微开阖,心头震动无以复加,由着‘天机牵引’一下想到了许多。 真正能牵动天机之人着实太少,因此关于‘天机感应’的记载,都相应的极为稀少残缺。至少在会稽山这等‘穷乡僻壤’之地,真的是只有只言片语存留。 若非姒伯阳身为山阴氏公子,能接触到氏族的古老藏书,还有前世某些传说神话,知道‘天机感应’发生的某些征兆,只怕都会将其当做寻常天象对待。 看了一眼屋外的天光渐亮,姒伯阳起身穿好衣服,轻声自语:“是与不是,还不如就从记忆中的道藏里,选摘出一篇炼气法门,看看能不能练出点名堂再说。” ———— 一轮旭日初升,红彤彤一片山河,山阴石邑后,姒伯阳站在十数丈高的石崖上,白罴皮毛揉炼的坎肩轻轻拂动,俊秀的面庞带着几许紫意。 已然初步运炼神血的姒伯阳,明显感觉到了自身变化,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动静之间犹如狡兔,气息之壮恍若猛虎,方寸之间尚有劲风涌动。 感受着自身暴涨的气力,姒伯阳若有所觉的捏了捏拳头,手指间一节节指骨迸发力道,发出一道道雷鸣般的爆响,隐约有着气爆声响起。 “这,就是大荒之道第一关,初入神血之道的变化,身上具备千斤劲道,可谓打破肉体凡胎极限矣!”姒伯阳心头火热,几乎就要按耐不住的长啸一声。 千斤力道一成,浑身劲道拧成一股,从根本上就与以往有所不同,动静间精力勃发,顾盼中神采飞扬,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大荒炼体之道,以神血、神骨、神魂为三关,在三关之下皆为凡俗,无望修行之道,更不要提长生久视了。 在这一方山海大荒亿万万人族,也唯有挣脱了肉身第一道枷锁,让先祖神脉觉醒之人,才算是初窥修行之门径,有着修习大道真法的资格。 现如今的姒伯阳就是如此,神血初步觉醒一丝,可以着手修行姒姓一脉的祖神宝经,以祖神宝经温养这一丝神血。 再以神血、神骨、神魂三关循序渐进,终入长生久视的之境。如此成就在身,便是在万水千山之间,也绝非无名之辈。 “可惜……” 姒伯阳遥遥看着山阴石邑中的气象,心头暗道:“我在之道的修行天赋着实平庸,这一回虽是入了神血之境,可是前景仍不乐观。” “依几位族老之言,如果说神骨是一道门槛,炼就神魂就是通天的难关,神魂之上的玄妙境地,便是九死一生的绝路啊!” 第六章 筑基 “以我的血脉禀赋而言,就是侥幸踏入臻入神魂之上的玄妙境地,也是注定的前路断绝,没有多少前途可言的。想要练就如古史传记中上古一般,动辄间担山赶月,摘星拿月如探囊取物的滔天本事,简直就是痴人呓语。” 如此想着,姒伯阳的心念豁然一动,一道道玄之又玄的道德真言,自他的心神间一一转过,最后化为一篇炼气法门,深深烙印在心头。 “但现在就有一个不同的选择,明明白白摆在我的面前。既然山海的大荒之道走不通,我为什么就不能走炼气修仙之道。” “或许,我真的能在山海大荒,闯出一条崭新的道路,这一方山海大荒之上,留下一点属于仙道的根苗!” 姒伯阳平心静气的揣摩了一会儿炼气法门,他虽是对这一篇炼气法门的各个关窍,早已了然于胸,每一字每一句都烂熟于心。 可是事到临头,终究是有几分紧迫,这无关乎个人心性上的决断,只是人在面对重要抉择时,都必然会有的一点迟疑。 “《长生大道金匮歌》上阙:盘坐宁心,松静自然。唇齿轻合,呼吸缓锦;手须握固,眼须平视,收聚神光,达于天心;进入泥丸,降至气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炼己功全。”姒伯阳矗立在断崖上,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阳,默默在心头念诵着炼气法门。 这一篇《长生大道金匮歌》,共分为上下两阙两部分,上阙言炼己筑基之道,下阙讲炼精化炁之法,乃是一篇极为重视奠基的上乘法门。 全文不过二三百字,却算得上是姒伯阳所记道藏之中,最为中正平和的上乘法门,传说为全真派重阳真人遇仙所遗,是全真派的入门功夫。 其中的精义要旨,便是吞吐每日日升之际,苍穹大日垂落天地间的第一缕紫气,日积月累的攒足一口大日紫气,最终炼就一身至纯真炁。 这一门至真至纯的炼气之法,本身讲究的就是一个水磨功夫,正所谓水滴石穿,要以一点一滴修行的日常积累,夯实下自身的修行道基。 且大日紫气诸邪辟易,降服内魔外道,完全无虞走火之危,除了修行的进度着实缓慢,已然堪称是筑基炼己的第一等的法门。 而且,如此一篇炼气法门,最是契合姒伯阳的现状,只要心无旁骛,而且耐得住心性,就能炼就一口至纯至真的真炁,成就不可限量。 姒伯阳按着《长生大道金匮歌》的修习之法,盘膝坐在断崖上,浑身呈现轻松自然之态,呼吸吐纳自然平和,一静一动和谐之极。 当中并没有经历道藏记载的‘垂帘’、‘观鼻’、‘听息’三步炼己之路,一切都似乎是水到渠成,径直进入了心灵虚极,至入无神可凝的境地。 “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且修心!” 蓦的,一声若有若无的道音,叩响姒伯阳的心弦,仿佛长生天门轰然大开,心神中诸多神异幻象一闪而过,最后尽数化为一点微不可查的阴渣。 此刻正值旭日初升之际,一缕大日先天紫气自苍穹之上垂落,姒伯阳心神空明入定,以肉身深处的一丝祖神真血为一点引子。 呼——呼——蓦然间,姒伯阳心神一动,周身四万八千毛孔顿开,遽然吞吐着苍穹大日上,垂落的那一缕先天大日紫气。 那一缕先天大日紫气化为四万八千纯阳气息,混合着血脉中的神异之力,一并锤炼着肉壳百骸之形,顷刻间化为一点纯阳根基。 “筑基炼己,一步证矣!” 一丝丝黑色废气自四万八千毛孔中排出后,一并随着山风徐徐远去,姒伯阳身上散发着如玉般的气息,整个人都有一种焕然一新之感。 ———— “原来,筑基炼己,竟会如此的简单?” 姒伯阳再度睁开双眸,痴痴的望着正午高悬的大日,就在筑基炼己功成的那一刻,心头迸发的惊喜,几欲让他为之癫狂。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与修行大荒之道的艰难迥然不同,姒伯阳在修行炼气法门之时,心头恍恍惚惚之间,有着数不清的灵光碰撞, 每一点灵光飘忽而过,就是无数玄之又玄的大道感悟,其间不可计数的奇思妙想,近乎于不可抑制的涌现,就连姒伯阳本人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全篇三百字的《长生大道金匮歌》,何其晦涩难懂,多少人皓首穷经一辈子,都未必能读通读懂,可这一篇炼气法门落在姒伯阳眼里,却犹如加减乘除般简单明了。 姒伯阳只是通读一遍《长生大道金匮歌》,就能品得其中三味,再通读二三遍之后,就能对当中精义参悟七八分之多。 这般表现相当的惊人,至少在姒伯阳前世道经上,记载着的诸位大圣道君,都未见如此境遇,简直如同开了窍,一跃直上九重天。 倘若,姒伯阳一直保持如此惊人的悟性,不说成仙了道只是等闲,便是证入炼虚合道的先天不朽之道,甚至是一证永证的大罗神仙之道,也并非全无可能。 白罴皮毛迎风摇曳,姒伯阳盘膝坐在断崖上,迎着山风凛冽,低声自语:“一切,真的是完全不同了啊!!” 姒伯阳自卯时入定炼气,再到午时自定境回转,当中只间隔三个时辰。但姒伯阳却从中完成了常人苦耗数载之功,方能臻入的‘百日筑基’之境地。 ‘百日筑基’并非一定要耗时百日,根器上乘之辈不需百日,就能完成筑基的步骤。而根器低劣之人,不要说百日,就是一千日、一万日也难以筑基。 虽然在理论上,大荒之道的第一境神血,与炼气之道中的‘百日筑基’,二者并无真正的高下之分,的的确确是两条并不相交的道路。 或许,炼体与炼气两条道路,在达到一定的层次后,能相互有所补益,可是一条道路是求诸于外,一条道路是求诸于内,本质上就有所不同。 “而且……”姒伯阳皱了皱眉头,就在他完成‘百日筑基’之时,遁入天人交感之境,冥冥中见得眉心祖窍之中,有一枚圆润玉石静静的悬立着 “我这一夜的蜕变,看来真是与伴生宝玉有关,只是不知这一块宝玉是何等宝物,又是何等的来历,竟能让我有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这宝玉之造化神奇,确实不可思议!” 姒伯阳心头泛起疑惑,他自始自终都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自己可没见过这一块宝玉,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块宝玉,不可能是来自科学纪元的物什。 可是这一块宝玉确确实实,是姒伯阳这一世生身之时,不知为何落入姒伯阳怀中的,姒伯阳也由此得了一衔玉而生之名,成为了会稽山一大奇闻, “少君!”一声高呼骤然响起,仿佛一道炸雷轰然大作,将姒伯阳自思绪中惊醒,姒伯阳下意识的抬眼,向呼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少君,你在这呢!!” 就见着一位身上套着兽皮的中年汉子,上半身袒露的肌肉菱角分明,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背脊上,迈着大步的向着断崖走来。 “满叔?” 姒伯阳蹙了蹙眉,身为山阴氏的第一大将,姒梓满一身气魄雄伟,步伐之间带着一股强烈的豪迈之气,让人很难对这等人物生出恶感。 “少君,你果然在这,倒是让我们好找,”姒梓满脚下大步流星,一步跨越数十丈之距,连续几步就来到了姒伯阳的身前。 “咦?” 这姒梓满走到姒伯阳身前,轻轻的看了一眼姒伯阳,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就将姒伯阳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眸光乍然一亮。 “好,好,好,真是天佑山阴,少君你竟在这时觉醒了祖脉神血。” 察觉到姒伯阳肉身之中,隐藏极深的血脉气息,姒梓满脸上惊喜交加,蒲扇般的手掌猛然拍在姒伯阳的肩膀上,拍的姒伯阳浑身气血一阵翻腾。 “满叔,”强忍着气血翻涌,姒伯阳面庞上一阵红一阵白,几欲当场吐出血来,连忙唤了喜形于色的姒梓满一声,提醒姒梓满。 “哎呀……满叔这是高兴过头了,哈哈哈,高兴过头了……” 见着姒伯阳气血上涌的脸色,姒梓满豁然惊醒过来,也觉察到自家失态,用的力度过重,连忙收回手掌,讪讪的一笑。 姒伯阳虽然觉醒了一丝祖神血脉,在炼气之道上也臻入筑基炼己之境,可是在姒梓满这位山阴大将面前,依旧如同一根蒿草般赢弱无力。 身为山阴君的最为依重的大将,炼就神魂的大高手,姒梓满一身武力极其骇人。哪怕姒伯阳已经步入了超凡第一步,可是与姒梓满之间的差距,仍是犹如天渊之别。 这时,姒梓满单膝跪地,一脸的肃容道:“少君觉醒祖脉,天佑吾山阴氏不衰,梓满喜极失仪,万望少君恕罪……” 面对着姒梓满如此郑重其事的大礼,姒伯阳当场脑袋一蒙,只得楞楞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姒梓满,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过了一会儿,姒伯阳才诺诺道:“满叔……您……您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否错觉,姒伯阳隐隐见着姒梓满面上,似有一丝悲戚,姒梓满沉声道:“君上,急召少君回府,少君切勿耽误,请快快回府,” 第七章 噩耗 姒伯阳见着姒梓满沉重的神情,本能的感到一丝恐慌,不禁迟疑了一下,道:“满叔,这……这到底出了何事?” 姒梓满看了姒伯阳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君上在诸部会盟之后,回返山阴的路上,遭遇山中异种,如今身受重创!!” “什么……” 姒伯阳脑袋犹如被重锤,狠狠的敲了一下,身子不由自己的晃了晃,胸口蓦然发闷,呆呆看着山阴石邑的方向:“君父,他……他……” ———— 此刻,山阴公邸大榭,一片愁云惨雾,山阴氏族老们忧心忡忡,守在山阴君姒象重的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山阴君,一个个暗自哀叹不已。 族老们心绪百转千回,看了一眼床榻上气息微弱的君上,不禁悲叹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山阴氏,倘若君上真有闪失,失去了君上的山阴氏,又该何去何从?” 如今的山阴氏,可是禁不得半点动荡了,尤其是近来的形势,无论是对外,亦或是对内,山阴氏都不能显露出来一丝乱象。 可是,嗅着山阴君府中浓郁药味,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姒重象。族老们心头忧虑不可遏制,山阴氏的未来何在。 一旦山阴君姒重象有所闪失,下一代山阴君能否撑得起山阴氏数万族人的重担,如何带领山阴氏族人走出困境,就成了一至关重要的问题。 族老姒均末面露愁绪,呢喃低语:“山阴氏的复兴,尽皆系在君上一身,万一……君上有个什么好歹,吾山阴氏的未来,又该落在谁的手中?” “吾山阴氏一脉,又该何去何从?” 自山阴氏五十年前一场大乱之始,山阴氏族中的高手菁华损折殆尽,只能凭着先祖余威威慑周边氏族,一度到了日薄西山到地步。 若非这一代山阴氏首领英明神武,在内稳定局势,在外震慑强敌,让山阴氏逐渐缓回了一口气,当时的山阴石邑早就分崩离析,彻底的湮灭在会稽山脉之中。 正是因为姒重象身负力挽狂澜之功,所以姒象重在山阴氏中的威望极高,便连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都很尊重姒重象的决定。 山阴氏在姒重象的带领下,也再度走向了强大的道路,虽没了往日鼎盛的风光,也依旧是会稽山中首屈一指的大氏族。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想到参加这一次诸部会盟,姒重象竟会在归途,遭遇一头上古异种,以致于姒象重身受重伤而回。 而姒重象伤势之重,亦让本就有些躁动的山阴氏上下,愈发的人心惶惶! “阿父!” 这时,姒伯阳与姒梓满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内室,见着病榻上的君父,姒伯阳不禁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姒崇象的床榻边。 “君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姒伯阳看着这个往日犹如天神般伟岸的男人,如今却是面如金纸,呼吸略有微弱,双眼闭合躺在床榻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感。 “您这是怎么了……您只是出去了几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姒伯阳伸手紧紧的握住,姒重象垂落的宽大手掌,似乎想要从中感受到往日的力度。 “咳!咳!咳!” 或许姒伯阳的动作幅度过大,惊醒了昏昏沉沉的姒重象,姒象重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极为勉强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他唯一的子嗣,也是让他唯一放不下的人,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姒重象一代枭雄,一生不贪杯、不好色、不栈权,将自己数十载光阴,都倾注在了山阴氏的强盛上,可谓是一代明主。 只是身为枭雄的他,在心底依旧有着一片柔软,尤其亡妻在临去之时的殷殷嘱托,让姒象重愈发的放不下这个幼子。 “伯阳……伯阳……” 姒重象声音嘶哑,竭尽全力的握着姒伯阳的手,恍若一头将死的病虎,努力将尚未长满乳牙的乳虎,牢牢的遮蔽在羽翼下。 “我……我……” 姒重象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糟糕的身体状态,他与那一头上古异种的拼死一战,虽然侥幸的活了下来,可是那一头上古异种,也给姒重象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势。 浑身两百零六块神骨,几乎每一块都有着少许裂痕,苦苦炼就的神魂,也在那头上古异种的天赋神通之下,被生生磨灭了大半,只留下一小部分,维持着姒象重的苟延残喘。 当然,姒重象虽不好过,可那一头上古异种更不好过,在他最后的搏死一击下,那头上古异兽所受的伤势未必比姒象重轻到哪里。 “首领,” 姒梓满与几位族老见着姒重象恢复知觉,心头又惊又喜,只是看着姒重象紧紧攥着姒伯阳的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又默默的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梓满……” 然而,姒重象在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后,一只手依旧死死的攥着姒伯阳的手,另一只手却艰难的伸向了姒梓满。 “君上,” 姒梓满见着气若游丝的姒重象,虎目之中不知何时酝酿了一层雾气,他急步上前半蹲下,握住了这一只大手,神色中满是悲戚。 “我……你……”姒重象喉咙之中干涩之极,良良久久就只吐出了两个字,每吐出一个字时,都要重重的喘上一口气,似乎极为消耗气力。 啪—— 姒重象一只手牵着姒梓满的手,另一只手死死的按在姒伯阳的手上,似乎有千言万语,可一句话亦说不出来,定定的望着姒梓满,眉宇间竟带着一丝哀求。 “……” 姒重象自己知道自己的状态,以他的伤势能坚持到现在,大半是靠着他深厚修为强撑着,没有绝顶宝药逆天改命,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一株绝顶宝药何其难得,每一株都是各大诸侯封国的历代传世之物,山阴氏只是一介会稽氏族,哪里有资格去染指这绝顶的宝药。 故而,姒重象在自知大限将至,还有一口气撑着的时候,为最珍爱的幼子铺路。 哪怕不能承继自己的山阴君位,姒重象也要给姒伯阳找一个好的靠山,这是姒重象作为父亲,唯一能为姒伯阳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姒重象努力的睁开眼皮,神色中一片恍惚,勉力的再度呼唤了一声,颇为的急促:“梓满……梓满……” “首领,梓满明白,梓满都明白!” 多年的兄弟情谊,姒梓满自是知道姒重象的担忧,瞥了一眼神色懵懂的姒伯阳,攥着姒伯阳手掌的那只手,不由得加大了少许力度。 姒梓满的声音铿锵有力,道:“首领宽心就是,梓满旦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少君分毫,此生此世定当竭尽一切,辅佐公子伯阳壮大山阴氏,再复山阴氏昔时荣光,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在得到姒梓满的承诺后,姒重象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口中微微喘了一口气,依旧勉力道:“梓满,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不只是部属关系,更是亲如骨血兄弟般,在吾去了之后,伯阳若实在不成器,你大可取而代之,首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吾是不会怪你的!” “只是……你千万,千万不要坏了伯阳的性命,给我儿留一条活路就行,兄长这一辈子没求过什么,就想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成人、成家。” 姒重象这一番石破天惊般的言论,让周匝气氛短暂的凝固了一下,病榻旁的族老们蹙眉不已,几度有族老想要上前劝谏,可是在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又默默的垂下头来。 终究,姒梓满与姒重象都为姒姓一脉,彼此间的血脉关系不远,还在三代直系之内。待到姒象重最终去了后,姒伯阳又不能承担大任,姒梓满完全有承接首领位的法理。 “君上,梓满绝无半点非分之念,一日为主,终生为主,梓满此生只认姒象重一人,刀山火海,无怨无悔!” 姒梓满看着姒重象的病容,神色中一片沉肃,大手与姒重象、姒伯阳二人的手掌,紧紧的按在一起,一口回绝了近在咫尺的山阴君位。 “你……好……吾这一辈子能有你这一个兄弟,不枉此生走一遭了!”姒重象似是缓过了一口气,话语愈发的流畅起来,条理也愈发的分明。 “梓满今生得遇首领,可谓三生幸事,梓满这一生知足矣!” 姒梓满眼眶弥漫水雾,哽咽道:“首领毋需担忧少君,公子……公子他已经打破了肉身的第一道枷锁,觉醒了祖脉神血。” “首领……您不用再挂念着少君了,公子生而不凡,如今又觉醒了祖神血脉,将来必成大器,山阴氏往昔的辉煌,必然能在少君手中再现。” “真的?” 乍然听到姒伯阳觉醒祖神血脉的喜讯,姒重象可谓又惊又喜,血气一朝上涌,回光返照般惊起病榻,目光转而看向姒伯阳,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姒伯阳,道:“好,好啊,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真的觉醒了祖神血脉?” “哈哈哈……这是天不绝吾一脉,这是天不绝吾一脉啊!”姒重象面容不知何时有了一丝红润,犹如萤火一般微弱的生机,骤然炽烈了少许:“伯阳,我儿伯阳……” “阿父,” 见着往昔英明神武的姒重象,竟然有了一丝颓废,姒伯阳面露悲色的应着,与略带浑浊的目光相对,有着一股英雄迟暮的悲壮。 第八章 山崩 《仪礼·丧服》曰:丧服五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细麻,合祢五服。 ———— “吾儿,到底不是废物,也不可能是废物。”姒重象紧紧的握住姒伯阳的手,看着年轻气盛、富有朝气的姒伯阳,不由得老怀安慰。 在临近生命的最后一刻,姒重象依旧想要维持着,一位严父该有的姿态, 他强自平抚大悲大喜的心绪,目光极为严厉的注视着姒伯阳,沉声道:“山阴氏,到底是咱这一脉的根,老先人们披荆斩棘,不知经受了多少磨难,流了多少的?血汗,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山阴氏。” “老先人们的心血,不能在吾等不肖子孙手中败落,吾去了以后,你或为首领,当以兴盛山阴氏为己任,与族老们一起治理山阴,切勿堕了吾山阴氏老先人们的英灵。” 姒伯阳在老父的严厉注视下,毫不犹豫道;“阿父宽心,儿子此生定当振兴山阴,让天下九州各方贵胄都知道,吾山阴姒姓之人不弱于人。” 姒重象看着英姿勃发的儿子,面上红润之色渐渐褪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你真能有此心气,为父在九泉之下的冥土福地,也能就此含笑了。” “咳咳咳……” 一边说着,姒重象猛烈的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胸口一起一伏,过了一会儿后,大手安抚般拍了拍姒伯阳肩膀,对着旁边的众位族老,道;“吾命不久矣,诸位长者观伯阳,可成大器否?” “……” 姒梓满默默起身,腰杆笔直的站在一旁,眉宇带着一丝冷意,愈发的赤裸裸,将众位族老看得心头一凛,都知这是姒重象与姒梓满联手逼他们表态。 “这……” 在姒重象、姒梓满二人‘虎视眈眈’下,族老们眼神交汇了一下,稍稍踌躇了一下。 下一刻,一位姒姓族老越众上前,道:“公子伯阳,为山阴姒姓嫡脉,且有祖先神血在身,法统、法理皆在,当有资格继承首领之位,延续历代先人未竟之事业。” 这话一出,一时好似众望所归,众位姒姓族老拱手一拜,齐声道:“吾等附议!!” 病榻旁的姒梓满起身,神容间一片肃穆,沉声道:“如此说来,诸位家老也认可伯阳即位,承继历代之志,为吾山阴氏下一任首领了?” 见此情形,众位家老再无犹豫,躬身一礼之后,齐声道:“公子即位,合乎情理,合乎法统,吾等老朽不敢擅专,一切全凭首领定夺。” 以姒重象的权威与姒梓满的武力结合,在这两重保障之下,山阴氏姒姓的大部分力量,已经有了一个大的统一,任何人都无力扭转大势。 “如此一来,大局定矣,首领之位,非吾莫属!” 姒伯阳在一旁看着往日里,在山阴氏中倚老卖老,权威不轻的几位族老,在姒重象与姒梓满面前,噤若寒蝉的模样,心头不禁感叹。 这就是姒重象,积威山阴五十载的成果,族众谁敢不服! 姒重象似乎很满意姒姓族老们的回答,后背倚在床塌的枕木上,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上阳仲、中行堰何在?” “在……” 登时,自门外应声走入两人,一个是昂藏中年汉子,一位干瘦青年男子,这二人进了屋舍之后,直接与姒梓满并排而立,举止顾盼散发着浓烈的兵戈杀伐气息。 这二人就是山阴氏中,除了姒梓满以外一等一的大将,最是得姒重象的信重。在整个山阴氏中,也有着相当一部分忠实拥趸。 看着这二人直接走入,想必早有准备,姒梓满眉心骤然一跳,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内室外,强行压下心头浮起的那一丝惊怖。 “伯阳,” 姒重象一手攥着姒伯阳的手,另一手指向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人,道:“为父这一生苦苦经营山阴氏,为了山阴氏的壮大,耗竭了毕生的心力。” “只叹,为父资质着实是驽钝,到底没能让山阴氏强盛起来,如今也没机会,去看山阴氏未来的兴盛了,你就是为父全部的希望。” 姒重象眸子中仿佛有两点幽火,拉着姒伯阳手掌,缓缓道:“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人,是为父最信任的人,亦是咱们山阴氏的栋梁。” “你即位之后,这三人会是你的左膀右臂,辅佐你治理这山阴,遇大事可咨姒梓满,兵事可问上阳仲,内务可询中行堰,这三人是吾留给你坐稳君位的柱石。” 姒重象当着众人的面,对姒伯阳最后嘱咐,道:“有这三人在,你的首领之位稳如泰山,任谁都动摇不得。可是你要记住,山阴氏早不复当年之势,在你手中的山阴,正处于外疑内惑,危机四伏之中。” “你不是为父,你没有为父多年积累的威望,不能让山阴氏上下信服,整个都如臂使指。但有了他们三人的辅佐,你就能将山阴氏的力量拧成一股了。” “至于你能否驾驭他们三个,让他们真心为你所用,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他们虽然能辅佐你,可这一切决断,依旧要你来决定。” 在姒重象一口气说完之后,整个人感到仿佛失重一般,浑身上下肌肉麻木感渐渐扩散,眼中景象摇摇欲坠,似乎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重影。 最后一丝气力被强行榨干的姒象重,望着青石屋顶,发出一声临终悲叹:“九州,山河波澜壮阔,可叹……可悲……为何,就没吾山阴氏一席之地哉!” 姒伯阳看着姒重象的脸色愈发苍白,余下的那一抹红润,不知何时褪去,徒留着一片惨白,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悲意,失声痛哭:“阿父!!” ———— 山阴大榭,正堂静室之内,左右甲兵、仆从、奴隶皆着麻衣丧服,灵堂正中立着一具青铜棺椁,灵台案几两盏青铜灯分立,中间摆着一方神主牌位,上书‘山阴姒氏君—姒重象’。 铛!铛!铛!铛!铛! 哀乐钟鼓而起,姒伯阳身着粗麻衣,头上戴着一顶厚纸冠,腰间系着一根单股的黑麻,额头上亦缠着一根麻绳,面露哀痛之色,跪坐在神主灵牌前。 “公子节哀,保重!!” 山阴氏部将们按着顺序,自姒伯阳身前走过,拜完姒重象的神主牌位后,都说一两句安慰性质的话,转而默默回到人群之中。 “阿父……” 姒伯阳脸上哀色不减,恍如一夜之间,周围一切都在变化。让姒伯阳猝不及防,却又不得不硬挺着承受现实。 姒重象的猝然离世,留给姒伯阳的不只山阴氏的万钧重担,还为山阴氏内忧外患的局势,凭添一缕挥之不去的阴霾,所谓主少国疑不外如是。 山阴氏固然只是会稽一方氏族,尚不能与真正的诸侯方国相提并论,可山阴治下有着数万族人,山阴氏姒姓本身底蕴亦颇为不凡。 如今这一份偌大的家业,全然落入姒伯阳的手中,可是以姒伯阳自身的力量,尚不足威慑周围一群虎豹豺狼的窥伺。 一时间,年少的姒伯阳在许多人眼里,成了少儿持金闹市中的那个‘小儿’,一些不该有的野心正在悄然滋生,态度有了微妙改变。 而这一微妙变化,作为当事人的姒伯阳,在其中感受最深,但是姒伯阳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只在心头悄然记下一笔。 姒伯阳收敛哀色,满斟一爵酒,双手托着三足铜爵,面上满是刚毅之色,铿锵有力道:“伯阳幼时常闻,阿父于山阴危时登位,只手挽大厦将倾,延续山阴五十载气数,为吾山阴氏大英雄、大豪杰,是注定大兴山阴氏的杰出首领,是儿毕生追赶的榜样。” “只叹,天妒英才,不让吾山阴大兴,断吾山阴大势。阿父中道崩殂,山阴由上至下,无不痛彻心脾,您临终谆谆教诲,儿一刻不敢忘。” “阿父,您就在冥土福地看着吧……儿子定会给山阴氏历代先人,以及您老争一口气,以大兴山阴氏为己任。” 说罢,姒伯阳一口饮尽爵中浊酒,向神主牌位躬身一拜,重重‘碰’的一声,额头磕在地面时,朗声道:“不让山阴氏姒姓之名,响彻九州山河大地,天惊地动,吾姒伯阳誓不甘休。” 此言一出,可谓满堂皆惊,这志向着实大的没边,连九州诸侯都不敢说名动九州山河。而姒伯阳敢宣之于口,日后少不得要被说是‘年少气盛’、‘狂妄无知’。 换一个角度想想,姒伯阳在如此年纪,就有着如此壮志,倘若日后他成就一番功业,此时此刻的‘年少气盛’,未尝就不是一桩美谈。 “这等大志向,这等大气魄,倒是不亚于象重首领,这,还是吾等认识的那一位公子伯阳乎?” 正堂中跪着的一众山阴大将们,乍然听着姒伯阳的雄心壮志,心绪虽是复杂,却也有一股冲动,一股子热血。 山阴氏只是会稽一方氏族,只能在会稽群山称王称霸,就是一土霸王,想要完成姒伯阳所说的宏伟目标,其难度可想而知。 但,有如此雄心壮志的首领,何愁大事不成,何愁大业不兴! 不管旁人有何心思,深得首领姒象重信重,被安排为托孤重臣的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以实际行动支持姒伯阳。 “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参见首领!!”这三位大将带着十数位山阴氏部将,直接走到姒伯阳身前一锤定音。 有着三位托孤重臣保驾护航,除非遭遇不可抗力的打击,亦或昏庸到自毁柱石,否则姒伯阳的首领之位稳如泰山。 第九章 圣德 “末将,参见姒首!!”众位山阴氏部将,在见到姒梓满三人明确表态后,紧随其后伏身一拜,甲叶一阵‘簌簌’响起。 “哎……” 姒伯阳‘慌忙’退后,眼中水气朦胧,哽咽道:“这,折煞吾也,各位切勿多礼,按着辈分,众位都是伯阳叔伯,是伯阳的长者。” “伯阳年幼,虽得先父遗泽,有志壮大山阴,然而伯阳志大德薄,没诸位叔伯帮衬,山阴大业就如空中楼阁一般,不知何以为继。” 说着,姒伯阳向后倒退两步,俯身还了一礼,肃声道:“如今,在山阴氏之中,诸位叔伯之重,远甚伯阳何止千百啊!” “首领谬赞,吾等愧不敢当!!” 姒伯阳表露出来的这一份敬重,无疑让众位家老们大感舒心,不禁对姒伯阳凭添了几分善意,只是口中仍然谦逊。 唯有托孤大将之中,最为忠正耿直的上阳仲,神色大为不喜,道:“此言差矣,上下有尊卑,岂能颠倒不分?” “公子承袭首领之位,就是我山阴氏宗主,正所谓家有家法,族有族规,首领年岁虽小,可一族宗长身份最尊,岂能视之为儿戏?” “上阳言之有理,上下尊卑岂同儿戏,首领有这一份心意,吾等领下就是,却万万不敢让首领,以叔伯相称啊!” 下一刻,一位身上套着一件粗麻布衣,身躯高大魁梧的粗豪老人,在众位部将家老中走出,进言劝谏姒伯阳。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姒姓家老,乃是第三境神魂高人,顾盼之间犹自带一股猛虎之势,让人不由生出敬畏之心。 所谓第三境神魂级数人物,已是着手修行玄之又玄的精神之道,神意凝炼如铁似钢,目光犹若实质扫过在场诸人。 一位姒姓家老紧随其后,开口道:“首领有这一份心意,末将先行谢过首领,只是吾等部属,着实不敢无视尊卑。” 这家老在说到‘尊卑’时,话音顿然一重,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众人,冷冷道:“况且,老首领刚去,首领既位,更该重视尊卑。” 众人听着家老的语气冰冷,立即躬身道:“吾等,谢过首领礼遇,然上下有尊卑,吾等部属万死不敢僭越!!” 堂中所有人豁然惊醒,姒伯阳毕竟是首领,可以有这一份心意,他们这些作为部属的,却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 上下尊卑有序,这是人族自古就有的规矩,上位者施恩下位者,是上位者的胸襟气量,非下位者轻忽彼此地位的理由。 面对诚惶诚恐的众人,姒伯阳面露苦笑,只得摇了摇头,双手无奈向外一翻,幽幽叹息:“各位,何至如此啊!” 在姒伯阳如斯低姿态之下,山阴氏众人纵然一时间,谈不上什么归心,可对姒伯阳观感普遍看好,确是必然的。 有着体恤部署、尊重长者人设的首领,哪怕部将们不能确认姒伯阳,在首领位上能否称职,也愿多给他许多包容。 尤其得到大将们拥护,又身处于灵堂中,众目睽睽之下,某些人再多不满,亦不敢露在表面,只得硬着头皮看着。 “末将(老朽),尊奉首领!!”大义名器一经定下,以姒梓满三人为首的部将、家老们,再度向姒伯阳大礼参拜。 由姒重象病榻传位开始,再由众部将、家老在灵堂神主牌位前见证,姒伯阳这山阴氏首领的位置已然是稳固。 “嗯?” 就在接受诸将大礼参拜之时,姒伯阳眉心祖窍骤然滚烫,他下意识按住眉心,只觉‘轰’的一声,脑海阵阵嗡鸣回响。 “大道始终,五德轮转,气运煌煌,劫运勃发,上承天数,下应人心,延祖继业,故兹尔敕,赏:圣德钱三大枚!!” 姒伯阳强撑着身子一晃,恍惚中似有一道浩渺天音,自无穷高处落在耳畔之间,夹杂大吹法螺,大吹法鼓之音。 “圣德钱!!” 脑海深处嗡嗡回响,姒伯阳只是朦胧中听了‘圣德钱’三字,仿佛这‘圣德钱’有何玄机一般,让人不禁陷入其中。 “首领……首领……” “首领,您这是怎么了?”就在姒伯阳神思不属,精神念头恍惚之时,身旁猛然传来一声疾呼,让姒伯阳乍然惊醒。 “哦……”姒伯阳猛地醒来,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位托孤大将,正满脸紧张的看着姒伯阳,让姒伯阳心头一跳。 不知为何,或是本能驱使,姒伯阳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先前恍惚失神的因由,下意识的想要隐瞒先前的一幕。 他卷了卷袖口,拭去眼角泪痕,悲声道:“阿父突兀离世,悲伤所致,举止失态,神思不属,望几位叔伯见谅!” 一旁上阳仲神色肃然,道:“首领纯孝,吾等为先首领高兴还来不及,岂会不解首领孝心,只是山阴氏正需图治。” “先首领在天之灵,必不希望首领颓丧,虚度时光。兴盛山阴氏,非是空口白话而来,还需要您脚踏实地的践行。” 听着上阳仲的逆耳忠言,姒伯阳心头一动,躬身一拜,道:“上阳先生,伯阳受教矣……” 上阳仲拱手一让,道:“首领言重,吾等受先首领遗命,辅治山阴氏,有时不免多言,首领不嫌吾等唠叨就好。” 姒伯阳紧紧攥着上阳仲的手,环顾周匝一众,道:“伯阳年幼,承先父遗志,得族中大位,正需众位长辈督促。” 他拱手时,道:“诸位长者,自伯阳继位之日起,所作所为都可受众监督,若有不妥,还望众位长者不吝指出。” “这……” 在姒伯阳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少有人不被套路的,众人左右环顾了一下,见着彼此闪烁的目光,俱然无语凝噎。 “先代首领英灵未远,尚可见证,姒梓满在此立誓!” 蓦的,姒梓满越众而出,伏身叩首,道:“终其一生,以毕生心力辅佐首领,振兴山阴,若违此誓,天必谴之。” “吾等左右,必以毕生心力,辅佐首领,振兴山阴!!” 姒梓满的伏身一拜,彻底摧毁了某些人的侥幸,也逼的灵堂中的众人,只得与姒梓满一起表态,不敢再轻慢。 到底是留有了余地,众人没有与姒梓满一般立下重誓,而姒伯阳也似没注意到这一点,‘慌乱’的要扶起众人。 这便是众人默契,姒伯阳既没有姒重象的威望,身上也没什么功绩,他能坐上首领之位,仅是因为姒象重只有一子。 “首领……”两位姒姓家老一左一右上前,不由分说就将一枚印信,以及兵符、旗牌等物什,塞入姒伯阳的手里, “请首领,收下这些……”这二位家老将物什塞入姒伯阳手里后,再度深深的躬身一礼,然后慢慢的退回原位。 不要小看这几样物什,山阴印信是山阴氏,作为姒姓一脉的信物,而兵符、旗牌则是调动四卫,演练四卫兵阵之用。 对入手的三宗物什,姒伯阳面上手忙脚乱,实际上心里冰冷莫名,在他层层心思之下,隐藏着一颗冷静之极的心。 “阿父,您就在幽冥,看着儿建功立业吧!”姒伯阳右手托着山阴印信,左手执兵符、旗牌,心头似万般情绪翻涌。 “山阴氏必定会在儿的手中,再度兴盛起来。总有一日,儿会弥补您病榻上的遗憾,让世人知吾山阴氏之名。” 姒伯阳心头默默念着,对姒重象这位严父,姒伯阳在感情上十分复杂,纵然他两世为人,可生养恩亦不能轻忘。 尤其姒重象临终之景,依然历历在目,姒重象没有对不起姒伯阳的地方,反而是将一切后事,都尽力为他安排妥当。 以姒伯阳的城府,早就看出端倪,姒梓满等人能被姒重象看重,成为辅佐姒伯阳的托孤大将,每位都非等闲之辈。 必是经过姒重象再三思虑,选定的都是既能托付重任,又能彼此制衡,不会让其一家独大,有反客为主的机会。 其中姒梓满是姒姓旗帜性人物,上阳仲在山阴四卫中极具威望,中行堰则是姒重象的死忠,三人网罗方方面面。 这就是姒重象作为父亲,留给自己唯一子嗣,最后一份慷慨的馈赠,姒伯阳对此心知肚明,也乐得接受这份馈赠。 ———— “山阴氏诸姓卷宗……” 山阴公邸,静室之内,姒伯阳身着斩衰服,宽大袖袍垂落,正襟危坐在公案前,若有所思看着案几上的布帛。 布帛摊开一角,上有密密麻麻黑色小篆,一个个黑点犹如蚂蚁挤在一起,入目间全是一片片细密整齐的墨黑字迹。 这是三位托孤元老之一的中行堰,在姒伯阳灵前继位后,单独面见姒伯阳,移交到姒伯阳手上的山阴各姓卷宗。 一卷卷宗看似不起眼,内中实录姒姓在内,山阴大小几百小姓,合共三百七十五姓来由,可谓是户籍制的雏形。 上古人皇制诏,曰:‘天下万方,司民掌登万民之数,自生齿以上,皆书于版,辩其国中,与其都鄙,及其郊野。’ 这几乎是山海大荒最原始的户籍记载,凡是男女婴孩生齿后,都必以实名造册登记,后按各自出身循序安排。 这一道人皇制诏因发布年月太久,早已不可考,但制诏言及的‘司民掌登’,一直为各大国、都、鄙、野沿用。 所谓‘国、都、鄙、野’者,‘国’既为方国,‘都’译作大城,‘鄙’喻比乡间,‘野’就是荒野,如斯把天下百姓划分四等。 在这当中,山阴氏虽为有崇氏的旁支之一,上古姒姓血裔出身,只为乡一级的‘鄙’,由此可见山阴氏之孱弱。 第十章 玉碟 “山阴姒氏,孱弱已久,虽为贵裔,却沦落乡野,落地凤凰不如鸡,悲乎,叹也!”姒伯阳眸如寒星,幽幽一叹。 这是姒伯阳有感而发,山阴氏固为上古氏族分支,可是一代代积弱积贫,历代首领意在图强,都难见到成效。 究其根本,上古有崇氏血脉只是一块向上的敲门砖,山阴氏要走的更远,乃至是走出会稽,还需本身的强大。 姒伯阳手掌按在布帛上,幽幽念着:“只是,山阴氏图强之路,又该从何开始起步,变法乎?炼兵乎?铸甲乎?” 这一刻的姒伯阳,有着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要率领山阴氏成为会稽最强氏族,他要成为强盛山阴氏的第一明主。 在坐上首领之位后,姒伯阳必须考虑山阴氏未来。姒象重将整个山阴氏,交托姒伯阳手中,给了他一个起点。 如何壮大山阴氏力量,如何带领着山阴氏走向强大,是姒伯阳必将要面对的问题,也是他身上背负的责任。 氏族首领固然执掌人道权柄,神魂高人都要敬之畏之,一声号令数千披甲之士云集,诛戮神魂高人如屠豚犬。 可在这一份权利下,不仅需要氏族力量的鼎力支持,也有百姓黔首们对他满满的期冀,无不让人倍感压力。 “只是,如今山阴氏,老主新去,主少存疑,诸姓势力不靖,便是有三位顾命老臣护持,也如在炉火上炙烤。” “终归是我的修为太低,就是有阿父遗泽,也不能服众,若非有三辅臣弹压不满,我这个位置做的更不会稳当。” 初登大位的姒伯阳,心头尚存几分疑虑:“何况,都言人心易变,三辅臣能出力保我,却未必会支持我掌权。” “阿父突遭不幸,根本不及为我培养人望,以我当时的情况,要不是觉醒祖?血,甚至都不能获得继位的法理。”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完全掌控山阴氏的力量,建立自身的威权,必然要徐徐图之,操之过急,必有大害啊!”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华夏五千载历史进程,各朝各代的政权更迭,无不告诫姒伯阳,所谓人心是最不可信的。 须知,山阴氏可是上万户的大氏族,诸姓势力倾轧争斗的厉害,姒伯阳能作为姒象重唯一血脉嗣位已是侥幸。 姒伯阳一没实力,二没势力,徒有一名分而已,首领做的犹如傀儡,除了自幼追随左右的亲宿,谁都调不动。 若是再不知轻重,一上位就妄想染指权位,冒然触动各方利益,那距离众叛亲离,惨淡收场,也就为期不远了。 姒伯阳低头思索了一下,暗叹:“这卷山阴氏诸姓卷宗,对我虽有大用,可真到用上时,还要等我初步掌权。” “如今这卷宗落在我手上,根本就毫无用处,最多只能是留作参考,分析一下各姓实力对比,以后再做打算。” “那……中行堰,把它交给我,又是藏的什么心思?他是在暗示我韬光养晦,亦或提醒我警惕诸姓势力坐大?” 不怪姒伯阳疑心重,可能与他的前世经历有关,哪怕中行堰是姒象重留下的三辅臣之一,依旧带着三分审视。 姒伯阳对中行堰等辅臣,是有所保留的信任,对辅臣们的可靠程度,他并不全信,又不能不信,只能自己权衡。 人云亦云最让人警惕,三辅臣能对姒象重忠心耿耿,却未必会对他这个姒象重的唯一血脉,依旧保持着忠忱。 姒伯阳冷冷一笑:“所以,现今局势下,我除了谨小慎微,均衡各方之外,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他心头玩味的想着前世仕途上,传颂已久的十二字金科玉律,明智收起了初嗣首领位后,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缓缓的将布帛卷起,神色阴沉:“说到底,还是我的修为太低,我若是有神魂修行在身,这些人岂敢欺我。” 姒伯阳虽然觉醒了祖血,迈入大荒修行第一境神血之境,但山阴氏不缺神血、神骨,乃至神魂层次的高手。 整个山阴氏掌握实权的高层人物,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姒飞虎等人的修为,就没哪个是低于神魂级数的。 以姒伯阳初入神血的那一点儿修为,只是初步迈入修行门槛,山阴氏里一只手就能捏死他的猛人实是太多了。 这也是姒伯阳甘作‘提线木偶’的原因,在硬实力上的欠缺,让姒伯阳缺少足够的底气,压服这一众骄兵悍将。 姒伯阳自顾自的琢磨:“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掌权的机会,阿父刚去不久,众将对阿父的敬畏还没褪去。” “至少懂得敬畏,只要我尽快将自身修行,向前推进一大步,抵达煅炼神骨之境,或许能争取到一些话语权。” “我再以此徐徐图之,总会得到姒姓族老们的认可。如此一来,无论收服三辅臣,还是坐稳首领之位都不难。” “当然,这一切都有个前提,我必须有一身不弱的修行,让某些人坚定支持我的念头。” 一念至此,姒伯阳眸中神采渐渐收敛,一股心气莫名上涌,前路看似险阻重重,可只要他想走,就一定能走通。 都言修行之道难有捷径可循,姒伯阳要在短期内踏入修行第二境,煅炼二百零六块神骨,近乎于不可能实现。 但,世事无绝对,要是在姒伯阳神慧大开,参悟修道炼气之前,没有三四年的苦修,姒伯阳绝难迈入神骨之境。 一切已然不同,自姒伯阳悟出了一篇《长生大道金匮歌》,一步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炼气之道后。 姒伯阳的心灵就仿佛有了某种惊人的飞跃,纵然他外在一切如旧,但是他的悟性已然达到极端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种变化极为的微妙,就连姒伯阳本人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懵懵懂懂的被动接受诸般造化之妙。 姒伯阳眉心似乎一动:“这一切都不成问题,我有造化玉碟作在手,造化玉碟有凝聚先天五德祖炁之无上神妙。” 所谓的造化玉碟,只是姒伯阳自己对那一宗无上宝物的称谓,宝物本身无名,姒伯阳以造化称之,可见其心。 “无论圣德、道德、功德、福德、阴德,都能由造化玉碟凝练升华,成为某种别具神妙的神物,一如圣德之钱。” 姒伯阳轻微凝神于眉心之上,见着一方玉碟匿于祖窍,恍若似曾相识,大致形状于那一枚伴生宝玉极其相似。 玉碟上有三缕纯白圣德道炁缠绕,姒伯阳只看第一眼,冥冥中就知道了玉碟的某些用处,似乎他本来就该知道。 “圣德钱啊!!” 一缕圣德道炁是为一大枚圣德钱,内蕴至精至纯至大之精,最能补气养神,对炼气修行之人有极其惊人的好处。 只这一大枚圣德钱的气机,就让姒伯阳筑基功成,运转如同龟速的一点至纯真?炁,带动周身各大窍穴蠢蠢欲动。 仿佛只这一大枚圣德钱,就能让姒伯阳在筑基炼己之境中,狠狠的向前跨一大步,让他触摸炼精化炁的境地。 只一须臾,就能让姒伯阳省去最少一两年的水磨功夫,虽然姒伯阳没有尝试,可就莫名的笃定圣德钱的神效。 “毕竟,是由玉碟夺天地之造化,截取山阴氏历代先人余荫的一部分,凝聚而成的天地奇物。” 姒伯阳暗自庆幸:“要不是历代先人圣德昭昭,后人得享余荫,了。我就是有造化玉碟,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然,这三枚圣德钱只是山阴氏历代先人圣德的一部分,因为姒伯阳初登首领之位,只是名义上的山阴之主。 而只有其名,却无其实的首领,能得到历代先人的部分圣德,已是勉强,无怪乎只有三大枚圣德钱的量。 姒伯阳心绪翻转,暗道:“只是,这三枚圣德钱,到底该用在何处,才最合适?” ———— 静室门外,铁牛、徐崇、伯端、熊力等亲宿,身着一套粗麻服,面色沉重的各站一处方位,等待着室内传唤。 在大榭内苑周匝,一位位高大魁梧的甲兵,内套黑鳞甲,外披粗麻服,扶着一柄青铜长戈,侍卫在廊道左右。 青铜长戈戈头内援上,系着一条条素带,素带垂落在长戈柄上,阵阵微风拂动,带起一条条系挂在长戈上的素带。 大荒中人历来轻生重死,生前无论如何,都极重视死后境况,生前可以朴素节俭为礼,死后却必须隆重以待。 正是生时俭养,死后隆葬,以期一点阴灵坠入冥土阴世之后,能得前人余荫,能应后人香火,或再活一世轮回。 自姒象重大丧之始,就有象征着‘引魂’、‘召魂’的白色幡布,高悬于山阴大邸内苑,昼夜不落,以示哀悼之意。 凡是山阴氏所属之黔首,都按着关系远近亲疏,着大功、小功、细麻等丧服,整个山阴邑一夕间,人尽着素。 “孔姓,孔霍侯,拜谒姒首!” 一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子,身着着一套细麻服,慢步走到静室的门前,在徐崇、铁牛等人的面前,拱手一礼。 第十一章 人殉 “……” 姒伯阳眼睑低垂几分,打量着来拜谒的孔霍侯,手指缓然敲击身前公案,眸光流转间,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这位孔霍侯风姿潇洒,看似年过四旬,但其气度洒脱极为不凡,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让人不禁侧目以待。 姒伯阳沉吟片刻,心绪迅速转动,缓缓开口:“孔姓,霍侯?” 孔姓为山阴氏大姓,与虞、魏、谢等三家,并称山阴四大姓,是山阴氏姒姓主脉下,势力最大的几大分家之一。 而孔霍侯是姒伯阳上位之后,率先谒见的孔姓之人。让姒伯阳都不得不重视,这关乎他日后大治山阴的谋略。 若能得到虞、魏、谢、孔四家支持,又有姒梓满等三辅臣从旁协助,姒伯阳的首领之位,才是真的稳如磐石。 孔霍侯面相和善,似是没察觉姒伯阳的目光一般,稍稍垂头,拱了拱手,道:“正是孔姓,霍侯!” 姒伯阳伸手,点了点一旁的客座,示意孔霍侯,道:“先生,落座,” “霍侯,谢过姒首,”孔霍侯瞥了一眼身旁的客座,面上平静的施礼,卷起宽大的袖袍,不慌不忙的落入客座。 正坐主座的姒伯阳神态平和,道:“都言孔门有四贤,礼、义、孝、仁,不知先生可是四贤的那一位孔霍侯?” 他面露好奇,目光投向眼前这位中年人,道:“仁厚通达,孔霍侯?” 虽说孔门四贤在整个山阴氏,亦称得上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而姒伯阳身为山阴氏少主,不该连一面都没见过。 可是,姒伯阳这些年深居简出,有意无意的不现身于人前。故而只知孔门四贤的大名,却与这四贤素昧谋面。 面对姒伯阳的赞誉,孔霍侯谦逊回道:“姒首谬赞,仁厚通达,誉之太甚矣,霍侯当不得姒首,如此高的评价。” “先生太谦矣!” 姒伯阳哈哈一笑:“孔门四贤,一贤云顿,博学古礼,二贤齐孙,豪侠义气,三贤广梁,孝感经纶,四贤霍侯,仁厚广济。” “孔门四贤大名,可是享誉已久,伯阳常叹不能见得诸贤,与诸贤促膝长谈,今日倒是了了长久以来的一愿。” “姒首盛情,霍侯真是汗颜!”孔霍侯显然没想到,这位新嗣位的首领,会是如此一个妙人,见人就先夸三分。 句句都挠在了孔霍侯的痒处,让孔霍侯暗地里心花怒放。若不是孔霍侯心性确实沉稳,只怕此时已然失态。 姒伯阳轻声问道:“不知,先生今日来访,所为何来?” 孔霍侯沉声回道:“霍侯,是为先君而来,” 姒象重本是不该被称‘君’的,作为一方氏族首领,没有大国国君乃至人道天子的册封,擅自称‘君’可是僭越。 只是,姒象重在山阴氏威望极重,且会稽濒临南蛮,远离中土诸国,其荒芜偏僻自不必说,礼仪制度亦不严谨。 尤其是会稽这等偏远地域,对某些功绩极大、势力极强的氏族首领,也会被部属冠以‘君’号,以此彰显功业。 这就是山阴氏众人将姒象重称之为‘君’,而对姒伯阳被称‘首’的缘故。二者威望相差何其悬殊,岂能等同视之。 姒伯阳沉默了一下,道:“伯阳,愿闻其详,” 孔霍侯正襟危坐在客座上,拱手道:“姒首容禀,先君逝世,是为当今山阴第一大事,新旧交替,姒首承继。” “然,先君有大功于山阴,是我山阴英雄,先君罹难,于我山阴氏不吝地裂山崩,折脊梁之柱,痛煞山阴诸民。” 孔霍侯道:“故此,正值先君英灵未远,为悼先君之灵长眠,霍侯请命,用‘健奴’五百血祭,殉于先君墓前。” “人殉?” 姒伯阳眉间一跳,五百条人命在孔霍侯口中,春秋笔法一笔带过,让他对孔霍侯‘仁厚’,有了另一面的了解。 他心绪翻转,问道:“先君爱民,德行昭彰,为山阴氏上下皆知,今若是殉五百健奴入葬,是否有伤先君之德?” 这五百条人命取决于姒伯阳一念,哪怕他并无妇人之仁,可是用五百健奴生殉姒象重,还是让他心底有些迟疑。 若是五百老弱,姒伯阳或许不会犹豫其殉葬。可五百健奴,个个都是体魄强健的男人,是极为宝贵的劳力。 姒伯阳很清楚一个道理,山阴氏想要发展,就不能空耗人力、物力。便是看似卑微的奴隶,也要做到物尽其用。 何况,以姒伯阳的所知,山阴氏虽圈奴万余。但抛除大半妇孺老弱之外,仍能被称为‘健奴’的,却不足三千人。 让五百‘健奴’为姒象重殉葬,在姒伯阳心里是极大的浪费。这五百‘健奴’能为山阴氏,创造更大的价值。 孔霍侯面上平静,回道:“姒首,此‘仪礼’之制,其生也容,其死也哀,以先君功业,只殉五百健奴,已是节俭!” “只会稽一带,有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有剡、余姚等诸氏,每逢新旧交替,动辄千人生殉。” “而先君入葬,只生殉五百人,已是再三节俭。若是再减‘仪礼’规格,只怕会招惹非议,乃至友邻们的小觑。” 姒伯阳颔首点头,道:“所以,这五百‘健奴’,是非殉不可了?” 孔霍侯面上带笑,道:“姒首应知,‘仪礼’之重。有怜悯心,非是坏事,可怜悯之余,也实是不得不为之啊!” 姒伯阳道:“先生之言,发人深省。生殉五百‘健奴’,我虽有不忍,但大局为重。” 对于人殉之事,姒伯阳本就没有回绝余地。虽然人殉太不人道,可是山海大荒人族,自古就是野蛮与文明同存。 就是享有圣德,照彻古今的上古人王们,虽有开拓人道文明的大功业,但其生前身后,也免不得让生殉入葬。 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仪礼’,历代人王天子都按此礼,以期魂入冥土之后,依然能率阴师阴兵,再开一朝社稷。 孔霍侯笑着点头,道:“姒首爱民,极类先君。” 对此,姒伯阳叹道:“何敢与先君相比,伯阳自承继先君基业以来,至今犹自战战兢兢,生怕辜负先君期望。” 孔霍侯道:“姒首,既有此心,常纳规谏,不仅为先君之福,也是我山阴氏之福啊!” ———— 静室之中,孔霍侯走后不久,姒伯阳面色归于冷淡,慢慢的翻阅着孔霍侯呈上来的生殉名单,眉头不禁皱起。 “哎……山阴氏图强之路,任重而道远。”姒伯阳颓然一笑,孔霍侯名义上是来相商,可是又何来的其他选项。 姒伯阳从始至终都看的明白,虞、魏、谢、孔四大家,自姒象重罹难身死之后,就成了山阴氏的实际掌权者。 虽然三辅臣掌握着山阴氏的最强武力,可在虞、魏、谢、孔四家手中,却握有山阴氏四五千户的黔首百姓。 这四五千户黔首百姓,都是出自虞、魏、谢、孔四大姓,是四大姓的分支之一,彼此互相抱团,向心力极强。 有着四五千户黔首百姓的支持,足以让三辅臣为之忌惮。这是山阴氏一半的人口,就是分裂山阴都大有可能。 “上有三辅揽权,下又蠢蠢欲动,这孔霍侯真的是为先君墓葬人殉而来?我看倒是不见得,就怕没有这么简单。” 对孔霍侯这位‘仁厚’之人,姒伯阳打心底里对其打上了一个问号。孔霍侯的举动,让他嗅到了某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山阴四大姓虽都是从姒姓分离出去的分支,可是经过万载的繁衍生息,相互之间的那一点情分,早已所剩无几。 连姒象重在位之时,都尚且不能让四大姓老实做人,何况远远比不上姒伯阳,更需要深思熟虑后的从长计议。 “他们是在试探,试探我这个首领的成色,用五百‘健奴’的性命,来试探我是个什么态度,再决定自己的策略。” 姒伯阳早就联想到,孔霍侯这一次拜谒的深意。再一想到这四大姓,一直以来的不安分,不禁冷冷的一笑。 此刻,姒伯阳现今最缺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积累修行,以期在炼气之道上走的更远,进而获取话语权。 在这段时间,姒伯阳对于山阴氏中的各路牛鬼蛇神,只得暂时视而不见,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以图秋后算账。 “时不我予啊……” 姒伯阳心头一片沉重,在这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大荒,弱者就该予取予求,这是亿万载延续下来,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 而姒伯阳仅以初入神血之身,凭着先君的血脉,就坐在山阴氏首领的大位上。这让山阴氏众多的神骨、神魂级数高手,如何能心服口服,不生出别样心思。 故而,姒伯阳亟需在炼气之道上再进一步,最好是一举臻入炼炁化神,成功炼就一道元神法力,能与神魂高人比肩,拥有稳坐首领位的底气。 第十二章 血珠 当然,炼就元神法力只是基本要求之一,若没有横压一切神魂高人的力量,姒伯阳的首领之位依然会有隐患。 “看来,留给我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不只四大姓桀骜,三辅臣难驯,近来山阴氏上下越来越紧张的气氛,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有风雨欲来。” 姒伯阳眸中似有一道纯白圣德之炁沉浮,朦朦胧胧中显化一山河社稷之景象,丝丝缕缕精气自其间溢散开来。 他心头默念:“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获取自保的力量。正是有德者方能服众,无论这个德是文德,还是武德。” 以上阙《长生大道金匮歌》,凝炼的一道真炁精元,沿着姒伯阳周身大穴运转,一枚枚大窍隐约有跳动迹象。 周身三百六十五枚大窍,上应周天星辰之妙,每一枚大窍都各有玄妙,真炁精元贯通周身,就是一次次的锤炼。 所谓的道门炼气之道,讲究真炁至精至纯,每凝炼一大穴窍,真炁精元就愈发精纯,直到最后彻证金丹元神。 “只可惜,炼气之道虽是一条正途,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三重境界,更是让人心驰神往,恢弘大气。” “可是大道正途都重在后劲,重于打熬道基,要将《长生大道金匮歌》的真炁,臻入大圆满纯阳飞仙的地步。” “就是以我今时今日的进境,也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光景,才有可能一窥究竟,抵达白日飞升之妙谛。” 对此,姒伯阳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炼气法门是出了名的耗时,没有大量时间去沉淀,几乎炼不出什么名堂。 虽然姒伯阳一朝悟道,追溯前世三千道藏。让姒伯阳本身的悟性,已经攀升到了极为惊人的层次,堪称是绝顶。 可当中需要的沉淀,不是用天资就能弥补,没有极端惊人的机遇,姒伯阳天赋就是再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哪怕,姒伯阳专注于炼气之道后,真炁精元凝炼穴窍的速度飞快,周身大窍不到几日,就凝炼了一百八十窍。 眼看着就是三百六十五窍凝炼,一举臻入炼精化炁之境。可是修行之道从来都是越走越难,直到最后进无可进。 虽还有耗费无数精力、时间,一点点的用水磨功夫,打通前方大道壁垒的‘笨办法’,但姒伯阳根本没时间去走。 “当然,世事无绝对,我有造化玉碟在身,可以凝聚历代先祖的福荫圣德,乃至借力而行,但……借力有时穷。” 姒伯阳心里清楚,圣德钱虽有无穷神妙,可就只有三大枚。每一枚圣德钱的使用,都需要精打细算,仔细考量。 一旦等到三大枚圣德钱用尽时,他要是还没开源节流的能力,就是日后坐稳山阴氏首领之位,也再难有更大作为。 至于会稽群山之外,诸侯列国的风景,乃至扬州诸国之外,九州大地的精彩,这一切都将与姒伯阳毫无关系。 “所以,这三大枚圣德钱,就是我用来翻盘的资本,必须让其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姒伯阳眸中映衬着一抹烛光,烛光在他眼中跳动,一名亲宿侍卫轻手轻脚,燃起两排明烛。 一时间,昏暗感一扫而空,整个静室都极为明亮,姒伯阳徐徐起身,缓步走到门窗前,动手推开一扇扇门窗。 “闹吧,你们都去闹吧,没有什么难题,是永远都解不了的。关门关窗,缩在屋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助长其气焰。” 姒伯阳心头通透,呢喃低语:“还不如打开门窗,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路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又怕谁?” 如此想着,姒伯阳心中阴霾散去,反倒是多了不知几许的昂扬斗志。 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 就在姒伯阳为山阴氏未来走向,为自家该如何执掌山阴氏,踌躇满志之时,会稽山深处正酝酿着一场大危机。 毒龙岭,会稽二十四险峰之一,山势陡峭险峻,因其形似恶龙,衍生不少神话传说,其‘毒龙陨落之说’流传最广。 而毒龙岭亦不愧有‘毒龙’之称,在毒龙岭方圆五百里内,一切鸟兽鱼虫都死于腐毒,甚至连土壤都浸透着毒性。 毒性蔓延五百里毒龙岭,将这一片毒龙岭成为绝地、死地,上空飞羽难过,地上寸草不生,使会稽闻‘龙’色变。 毒龙岭某处隐秘洞窟之内,一滴滴腐水‘嘀嗒、嘀嗒’,落在裸漏在外的黑褐色岩石上,飞溅起一朵朵黑色水雾。 水雾之中带着强烈的腐蚀,散落在洞窟之内,并顺着洞窟的通风口,渐渐的流溢出洞窟,浸染着洞窟的石壁。 “嚯嚯嚯……” 在这一处洞窟深处,一阵阵‘咕噜、咕噜’的流水涌动声,伴随着某种瘆人可怖的笑声,沿着洞窟岩壁回荡不休。 “快了,快了,宝贝,老夫的宝贝,终于要出世了,嚯嚯嚯……” 瘆人笑声的源头处,一位穿着血红袍的矮胖中年,眸子中疯狂闪烁着诡异的惨绿色,怪笑的看着身前‘血泉’。 这一眼‘血泉’自岩壁中凸显出来,‘咕噜噜’血色泉水在‘血泉’中涌动,让空气中流动着一丝丝甜腥的怪异味道。 不过一尺见方的‘血泉’泉眼,闪动着殷红一片的鲜艳光泽,一枚血红色宝珠沐浴在‘血泉’中,泛起阵阵呓语。 似是魔鬼的呢喃,又似是恶魔的嗤笑,一重重天罡禁制在血红色宝珠上浮现,演绎三十六重大圆满天罡禁制。 “宝贝,老夫的宝贝,只要老夫的宝贝炼成,什么山阴氏,什么有鄮氏,什么乌伤氏,统统都要被老夫扫灭。” 望着‘血泉’泉眼中沉浮的宝珠,矮胖中年人几乎癫狂到手舞足蹈,那一种强烈的情绪,似乎感染了血红宝珠。 血红色宝珠在‘血泉’泉眼中,一丝丝一缕缕的血气,被血红色宝珠一点点汲取,又被血红色宝珠一点点吐出。 在这一过程中,血色宝珠的杂质也被一点点的锤炼出来,大圆满天罡禁止不断演变,似乎要凝为一道后天神禁。 “嚯嚯嚯……宝贝啊……老夫的宝贝……老夫的心肝宝贝啊……” “得到了毒龙岭陨落的那一头上古毒龙心血,用正神级数的毒龙之血洗炼,老夫的心肝宝贝,必会晋升为灵宝。” “灵宝在手,嚯嚯嚯……移山填海只若等闲,王霸基业唾手可得……” 对这一宗宝贝的威力,矮胖中年人寄托了强烈的期望。只待这一宗宝贝炼成,就借着宝物之妙,一窥神魂之上。 一旦宝贝彻底炼成,那就是灵宝级数的宝物,虽只是最低品阶的灵宝,但也是后天灵宝,蕴含大神通、大法力。 修行之人打破神血、神骨、神魂三关,虽有超凡入圣之能,可最后终究只是一介凡俗之躯,长生不死无望。 修行大荒之道,神血、神骨、神魂三关只是入门,唯有神魂之上半人半神的地祗之境,方能炼就不死之身。 而半人半神的不死地祗,每一位都有非凡的潜质,就是放眼大荒九州之地,依然算得上是一方强者,镇压一方。 “到时,老夫将会横扫诸氏族,成为一方诸侯霸主,嚯嚯嚯……老夫……老夫就能以会稽为根,开辟越国基业。” 矮胖中年人狂笑道:“与吴、蔡、曲、许等诸侯方国一般,成为屹立扬州大地之上的一大势力,国祚万世不朽。” 血红宝珠上沉淀的血色愈发浓郁,矮胖中年人脸上肥肉,一阵阵的抖动,那一种疯狂、那一种癫狂,让人心凉。 矮胖中年人确实是一等一的狠人,对旁人的狠不是真的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矮胖中年人就是真正的狠人。 数十年如一日守在毒龙岭这个绝地、死地,全靠着野心撑着,换做旁人早被毒性侵入骨髓,病入膏肓都不自知。 吼——吼——吼—— 就在矮胖中年人全身心投入的祭炼血红宝珠之时,五百里毒龙岭上凶气外泄,这一股至邪至恶的气息回荡群山。 吼——吼——吼—— 这一下,惊的百兽奔走咆哮,凶兽被至邪至恶的气机一冲,变得愈发残忍、暴躁,这股情绪迅速的扩散开来。 以五百里毒龙岭为起始点,这一股源自血红宝珠的凶戾气息,犹如一头肆无忌惮的恶兽,在会稽一带横冲直撞。 会稽山中的凶兽们受此一惊,都像发了狂一般,攻击性成倍递增,全凭着一股蛮力,冲击会稽一带的大小氏族。 这一件后天灵宝确实过于邪异,只是其流露的凶戾之气,就引起如此大的动静,这还是灵宝没有完全的炼成。 很难想象,这件灵宝若由矮胖中年操纵,让灵宝威力全开,又该有何等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的神力! 境界划分 道 第一重——神血蜕凡,蜕去凡血,步入修行,百五寿数, 第二重——神骨脱胎,脱去凡胎,孕育神胎,寿有二百, 第三重——神魂神性,历三重劫,凡物顶点,寿有五百, 第四重——不死地祗,肉身长生,铜浇铁铸,五千四百寿数, 第五重——天神大道,金刚不坏,道体永驻,四万八千寿数, 第六重——周天正神,肉身不死,永存不灭,十万八千寿数, 第七重——不朽古神,法有元灵,与世同存,不朽不灭与世, ———— 炼气道 第一重——筑基炼己,百日筑基,凝炼大窍,百五寿数, 第二重——炼精化炁,炼己脱胎,百骸畅通,二百寿数, 第三重——炼炁化神,元神九转,九九劫数,五百寿数, 第四重——炼神还虚,纯阳元神,长生不坏,三重境界, 还虚三重境界,一曰【长生不坏,大地游仙】;二曰【五炁朝元,陆地神仙】;三曰【三花聚顶,阳神天仙】 第五重——炼虚合道,先天一炁,不朽不灭,与世同存, ———— 世间之器,分兵器、法器二类,兵器主杀生,法器通变化。 兵器五等, 第一等——利器——千锤百炼,凡兵极致, 第二等——宝兵——孕生灵性,超凡之兵, 第三等——通灵神兵——神兵有灵,承载道韵, 第四等——传世神兵——传承万世,凝结道则, 第五等——绝世神兵——兵道至极,杀伐盖世, 法器五等, 第一等——符器——内蕴一重地煞禁止, 第二等——法器——法器四品(圆满、上品、中品、下品),圆满七十二地煞禁止, 第三等——法宝——法宝四品,圆满三十六天罡禁止, 第四等——灵宝——灵宝四品,圆满三十六大道神禁, 第五等——至宝——后天至极,孕四十九重大道神禁, 第十三章 炼形 《西山记》曰:形者,气之舍,气者,形之主。借形养气,气壮而形固矣! ———— 山阴大榭,东圃林苑! 一队身形魁梧的披甲锐士,个个手持青铜长戟,身带杀伐之气,彼此之间相距有三丈,默然立于林苑道路两侧。 作为历代首领居所的大榭,其间的各大屋室倒是不见奢华气象,唯有斧凿刀劈痕迹处处可见,略显得有些粗旷。 会稽一带的各大氏族少有豪奢者,会稽与南蛮诸国交界,常于侵袭会稽的南蛮人作战,养就了一股虎狼血性。 更是受南蛮诸国间接影响,会稽各方氏族鄙夷无用奢华,崇尚节俭实用,争先将实用放在首位,势力非同小可。 然而,会稽各大氏族虽重于‘务实’,乃至势力日渐壮大,却也因此常被中土诸侯鄙夷,视之为‘不类己’的野人。 一得一失,不能一概而论! 在林苑的一处石亭之内,姒伯阳身穿黑色劲装,面上平静的坐在石凳上,周身袍服迎风鼓荡,隐隐有着猎猎声。 “轰隆隆——”一阵阵雷音似有似无,自姒伯阳周身百骸鸣响,姒伯阳目光如鹰隼般犀利,似有一缕神芒闪烁。 周身两百零六块骨骼,同时发出震颤之音,致使气血精元升腾而起,一下下锤炼着骨骼强度,壮大肉身根基。 “隆隆隆——”姒伯阳神态漠然,调控肉身每一处细微之处,再以二百零六块骨骼的震颤为雷音,洗炼五脏六腑。 在雷音第十三次洗炼肉身之后,姒伯阳徐徐平息下,隐约有着激荡之势的气血,冲刷着似酥似麻的周身百骸。 此时,若有人走到近前,便会发现姒伯阳并未坐实,臀下与石凳尚有一指见宽的间隙,且双脚分开略宽于肩。 “虎形!”姒伯阳脚下如扎根一般,双手作势如扑、若举,犹如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夹杂着一股凶残霸道的神髓。 吼—— 虎形神髓尽在扑、举,这一门炼形功夫虽是练法,但有恶虎跳涧之势,虎扑、虎举煞气十足,活生生一条大虫。 倘若有人远观石亭,见着这一头大虫之势,绝对要为之骇然变色,姒伯阳的虎形拳术,可谓得了三分虎力凶恶。 “鹿形,熊形,猿形,鸟形……” 姒伯阳身形变化,似白鹿、似熊罴、似仙猿、似青鸟:“鹿抵、鹿奔、熊运、熊晃、猿提、猿摘、鸟伸、鸟飞!” “忽——忽——” 以肉、筋、皮膜、骨、内脏,层层递进,姒伯阳心于意合,虎形、鹿形、熊形、猿形、鸟形,五形愈发圆融。 采动静之一念,取生死之一线,姒伯阳气血震荡,四万八千毛孔大开,浑身精力蒸腾,滚滚热浪在石亭中酝酿。 “忽——忽——” 一阵阵拳风四溢,猛地刮在石亭上,引得整个石亭震颤不已,姒伯阳随手一击之势,就有数十万斤力道奔腾。 若非石亭建造材质特殊,本身最能卸力,卸去大半力道。这石亭早就被姒伯阳练拳时,所产生的拳风碾为齑粉。 便是姒伯阳有意收敛劲力,再卸去不少力道,只是溢散的一部分力道,依然让这一座石亭,不住的颤栗悲鸣。 “虎形炼骨……鸟形炼筋……鹿形炼神……熊形炼力……猿形炼气!!” 整个石亭范围内,都恍若一座大火炉一般,而姒伯阳如同一位高明匠师,鬼斧神工之用,一点点打磨着精气神。 自从姒伯阳梦中开悟,他的悟性确实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任何法门都能轻易上手,且快速练到极高境地。 比如这一篇炼形法门,本是姒伯阳记忆中的一门养生奠基之法,可是在姒伯阳的手中,却有了如此凛然声势。 姒伯阳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的提升着,炼气、炼形齐头并进,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有了不弱的武力。 虽然这一份武力,在第二境神骨如云,炼就神魂才能出头的山阴氏,依旧算不得什么,可终究是有了一点依仗。 这,在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神话世界,更是尤为的重要。没有硬实力傍身,生死都不由自己,又何谈身外之物。 姒伯阳‘嘘’的一声,一口将脏腑废气吐出:“《五禽炼己炼形》,确实是炼形的上乘功夫,养精蓄锐,气足神完。” 要知道,姒伯阳这一篇《五禽炼己炼形》,乃是道门正宗炼形之道,相传华佗的《五禽戏》就是依此精简而来。 虽只是炼形一道的基础,尚未涉及到肉身成圣之秘。但用其煅炼筋骨,固本培元的效用极佳,最适合当前所用。 肉身躯壳蕴藏精元醇厚,对于修行炼气大有助益。何况《五禽炼己炼形》,还是一门修身、护身兼重的拳法。 而道门炼气的弱势太过明显,不达炼炁化神之道,炼出一道元神法力,炼气士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力的护身法门。 无论是炼气第一重的筑基炼己,亦或是更进一步的炼精化炁,最多只会几手障眼术法,护身卫道还需内家拳术。 所以,姒伯阳在打坐炼气之余,自三千道藏中精挑细选,选了这一门集练法、杀法、固本、培元于一体的拳术。 将这一门炼形的拳术,用作自身筑基炼己、炼精化炁时的护身法门,不仅可以防身,还能养蓄精气、熬炼根基。 如此一来,炼形、炼气两道并重而行,姒伯阳一身武力精进速度之快,简直让人乍舌不已,初具一点峥嵘气象。 就在姒伯阳缓缓的吐出浊息,存神沉淀周身沸盈的气血时,早就在一旁静候的亲宿徐崇,连忙上前疾走几步。 ‘簌簌’的甲叶碰撞声响起,宿卫徐崇踏步间,走到姒伯阳身前,先是躬身一拜,语气凝重道:“姒首,出事了!” ———— “姒飞虎失联了?” 山阴大榭,公堂之中,姒伯阳面露愠怒,姒梓满、中行堰、上阳仲三辅臣神容冷峻,看着堂中瑟瑟发抖的斥候。 斥候单膝跪地,下颚深深的下埋,道:“是,” “失联?”姒伯阳与三辅臣全都心神绷紧,会稽山形势复杂,大山深处常有上古凶兽血裔出没,危险性不用说言。 所谓的‘失联’,在姒伯阳与三辅臣眼中,不吝是送上一封死亡通知单,只是没见着尸骨,还有一点侥幸可言。 以会稽山的荒蛮状态,失联往往与身死挂钩! 姒伯阳立即开口,问询道:“你们何时发现的失联,为什么会失联,怎么失的联,统统都给我说一遍。” 事态的严重性,让以姒梓满为首的三辅臣,不约而遇的盯着斥候,眼睛里几乎冒火:“说……” 若只是姒飞虎一人失联,就算姒飞虎是一员悍将,为山阴氏立下不少功劳,也不值当姒伯阳与三辅臣如此重视。 可最要命的是,姒飞虎并非一个人失联系,与他一起的还有山阴氏的五百玄甲锐士,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此之前,山阴氏的仓廪存粮着实不多了,而姒飞虎在这一段时间,一直忙着带兵入山,抢占时间积蓄口粮。 只是姒飞虎与后方的斥候失联,也意味着他下辖的虎贲卫,都一并与山阴氏的前沿巡哨,失去了两线的联络。 这是山阴氏不能承受的损失,整个山阴氏才只两千玄甲锐士,是山阴氏持之屹立会稽的依仗,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凡是玄甲锐士的健儿,个个都是神血大成,且精气神契合,炼就一身的杀伐血气,兵势大成之后可屠地只。 如今一下损失五百玄甲锐士,几乎是在山阴氏的胸口上生生挖肉,没有任何人能忍的下来,这关乎一方氏族兴衰。 斥候回道:“回禀姒首,吾等山阴以东,合二十五个前沿哨点,自三日前察觉虎贲卫联络断绝后,就一直查巡。” “可是,就如虎贲卫突然消失了一样,吾等前沿哨点全面铺查,只能发现其行军路线,难以分辨虎贲卫的状态。” 姒伯阳垂头思量了一下,低声自语:“分辨不清虎贲卫的状态?” “姒首,不用去管姒飞虎和虎贲卫处境,您现在最需要做的,还是要封锁内外消息,随时防备着内忧外患。” 姒梓满心性最坚,纵然姒飞虎是他胞弟,可是姒梓满依然能保持冷静,道:“在外,其他氏族虎视眈眈,在内……” “也还有许多看不清事实的人,在那里自讨苦吃,这些您都需要防着一点!” 自先君姒象重大丧,少主姒伯阳受命承继山阴大位以来。整个山阴氏权利框架,从上到下未出现任何的动荡。 姒象重遗留的三辅臣,与山阴氏四大姓。这两方势力很好的填补了新旧更替,少主姒伯阳继位的那一段空白。 一举将姒象重离世的影响降到最低,姒伯阳平稳的接过山阴氏首领之位,着实让许多蠢蠢欲动之辈忿忿不已。 但是,现如今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卫的失联,未尝不会成为这些家伙的宣泄口,成为那个冲突爆发的契机,这些都让他们为之警惕。 第十四章 决断 五百虎贲卫的生死,牵动着姒伯阳与三辅臣的心。这是山阴氏的四分之一的兵力,没人能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尤其是姒象重已去,少主姒伯阳嗣位,山阴氏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五百虎贲的生死,就是一道惊雷。 一旦让其炸开,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粉身碎骨。五百虎贲锐士就是五百户山阴人家,可谓山阴氏的根基元气。 以至于姒梓满现今最关心的,反倒不是姒飞虎的生死。五百虎贲锐士的确切下落,在姒梓满眼中才是重中之重。 “封锁消息?” 姒伯阳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事,怕是不能封锁,五百虎贲锐士的失陷,瞒得过一时,但瞒不过一世。” 他瞥了一眼堂下战战兢兢的斥候,现在就是想要封锁消息也已经晚了,他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人。 “这,关乎着五百户山阴人家,数千黔首百姓,这些人家早晚会知道,一旦被捅破,被有心人利用,不好收场。” 当然,不是不能收场,而是不好收场,凭山阴姒姓历代遗泽,足以让所有人闭嘴,但消耗的却是山阴氏的民心。 这份由历代先人积累来的民心,在旁人眼中可能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姒伯阳看重的紧。 毕竟,姒伯阳身上的那一块造化玉碟,凝聚先天五德之炁,让他对于先天圣德之道感悟极深,深知民心之重。 何况,站在山阴氏首领的立场上,姒伯阳绝不可能容忍,任何消费民心的行径发生,这比杀鸡取卵还要恶劣。 上阳仲瞥了一眼神色阴沉的姒梓满,毫不犹豫道:“姒首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一旦事发,谁都不好去收场。” 中行堰开口道:“这事不能瞒,五百虎贲……这可是五百虎贲,五百山阴男儿的性命,一定要给上下一个说法。” 姒梓满眉头紧皱,道:“可是,要是不封锁消息,若是这五百户人家闹起来,陷吾等于被动,咱们又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姒飞虎与前哨失联已超过三日,在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将其当作死人, 哪怕现在,生都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其生还的几率,确实是小的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便是姒飞虎的胞兄,姒梓满也不抱有更多期待。会稽山中的危机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以姒飞虎神魂级数的修为,与五百虎贲锐士的力量,仍在上古异种横行的会稽大山里,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怎么办?” 姒伯阳若有所思的垂头,看着脚下的石板,幽幽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遮不掩,方能立于无失无败。” “姒首的意思是?”姒梓满、中行堰、上阳仲三人,似第一次认识姒伯阳,惊疑不定的望着脸色漠然的姒伯阳。 以往的姒伯阳,在姒梓满三辅臣眼里,虽有山阴氏首领之名,可是姒伯阳到底年少,根本不可能让三辅臣信服。 可是,姒伯阳这一次面对突发事件,那一股冷静沉着,以及不急不缓的应对举措,着实让三辅臣们刮目相看。 “望之,似人君矣!!”这是三辅臣此刻唯一的念头。 三辅臣与四大姓的性质不同,三辅臣都是上代首领姒象重的心腹,对姒伯阳虽有掣肘,但在大是大非上值得信任。 而四大姓则不然,他们虽掌握了山阴氏不少权利,名义上依旧是山阴氏的一部分,可是实际上已有了分裂之实。 他们拥有足够的土地、财帛、人口,四大姓的特殊地位,就是他们依靠雄厚的实力作为支撑,分割山阴氏而来。 “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失陷的消息,瞒是瞒不过去的。这就是个脓包,该捅破必须捅破,不然是要生疮溃脓的。” “尤其是现今情况不明,还不知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许……也许形势还没到最恶劣的时候。” 姒伯阳直面三位神魂人物的凌厉目光,将紧绷的心神尽量平缓下来,不让自己在神魂人物的气机压力下露怯。 三辅臣都是神魂人物中的强者,每一位的气机都极具压迫,等闲初入神骨级数的高手,都未必有去资格承受。 而姒伯阳以神血级数的实力,能在三位神魂人物的气机下,思绪依旧清晰,只此一点就能让三辅臣另眼相看。 一味的藏拙示弱,是赢不来三辅臣支持的,大荒可没有‘中庸’的说法,有能力就要展现出来,进而赢得一切。 如果表现的庸庸碌碌,被三辅臣认为烂泥扶不上墙。就算不可能废掉姒伯阳的首领之位,也只会让他当傀儡。 姒伯阳提醒三辅臣,道:“那些别有居心之辈,既不傻亦不是痴,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与其等到他们一点点试探,我看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们,毕竟这五百虎贲里面,不只是有我姒姓儿郎。”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难道,就没有孔姓,就没有虞姓、魏姓、谢姓?” “况且,姒飞虎与五百虎贲是为了山阴氏的公事,无论是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都不单单是我一家一姓的事。” 姒梓满沉吟良久,摇头道:“姒首想的太简单了,就怕他们不顾大局,为了自家那点小九九,再惹出点事来。” “姒首新近上位,人心本就不稳,要是再传出五百虎贲失陷的噩耗。这山阴氏上上下下,怕是再难捏到一块了。” 姒梓满顾及颇多,先主姒重象的嘱托犹自历历在目,他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他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姒伯阳道:“不,我认为,这恰恰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没有看得见的危险,如何攫取机会?” “而且,姒飞虎为吾山阴宿将,先父曾对我点评,姒姓飞虎,性情虽暴躁自负,但内中粗中有细,可担大任。” “我不信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就这么轻易陷落在会稽山。这么多条性命,究竟是死是活,谁都不能敷衍了事。” 说罢,姒伯阳转身,思量了一下,道:“斥候……我令你迅速回返前沿哨所,告诉那些哨所,全员缩紧巡查范围。” “在山阴石邑派遣高手深入勘查之前,任何哨所都不得妄动。我山阴氏每一个族众的性命,都比珠玉还要贵重。” “每死伤一个,都是割我山阴氏的肉,在挖我山阴氏的根。” “只是哨所不动是不动,但一定要做好记录,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异常情况,统统的记录在案,有档可查。” 一直跪在堂中的斥候,等到听到姒伯阳的呼唤,这才如释重负的应声,道:“唯!” 姒伯阳在斥候退下后,对三辅臣躬身一拜,道:“三位叔父,如今是山阴氏存亡绝续之关键,伯阳请叔父助我。” 中行堰高声道:“姒首宽心就是,谁敢犯上作乱,老子第一个不劈他。” 作为姒重象的死忠,中行堰虽因自负残暴,心胸狭隘,而风评不佳,可中行堰对姒象重的忠心,却半点不掺假。 固然,三辅臣掣肘姒伯阳,架空姒伯阳的首领之权。可三辅臣对姒重象的忠心也不是假的,这二者并不矛盾。 姒梓满重重的哼道:“姒首放心,这山阴氏的天……它姓姒,它翻不了。” 上阳仲沉声道:“姒首言重了,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几家也不会如此不智,强行出头惹火烧身。” 五百虎贲锐士损折殆尽,姒重象若是尚在,以个人威望还能强压下去,可是换了少主姒伯阳,就绝然不同了。 要是再有心怀不轨之辈从中挑唆,整个山阴氏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就是费尽心力平息,山阴氏也要元气大伤。 对这当中的轻重,姒伯阳与三辅臣是最为敏感的,山阴姒姓实力几经衰弱,而其他各大姓渐有反客为主之势。 以先主姒重象的气魄,当然不在乎各姓壮大,各姓的壮大也是山阴氏的壮大,姒重象有足够底气让其服服帖帖。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姒重象突然去世,姒伯阳匆忙即位而打破,姒伯阳与各大姓之间,可没有姒重象一般的默契。 最重要的是,要是这发生在姒伯阳嗣位后的两三年,一切都已经趋于稳定,姒伯阳还不至于如此被动。 可是姒伯阳嗣位不到一月,内部的动荡还未平息,底下暗流涌动。如今又发生了这事,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 就在山阴氏众人,为莫名失联的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忧心忡忡时。姒飞虎与他的五百虎贲士,正身陷杀局之中。 “杀——” 就在毒龙岭西南二百里,一处低矮的山坳之中,朦胧的黑雾,笼罩着山坳,黑雾深处一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身上的甲叶窸窸窣窣的作响,一个个高大魁梧的黑影,乘着山坳中的黑雾,挥舞着刀剑,从喉咙中发出嘶吼。 “杀——” 姒飞虎与五百虎贲锐士,迎着黑雾蔓延的森然杀机据点而守,一双双血色的瞳孔,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出没。 第十五章 不死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有人焉三面,是颛顼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是谓大荒之野。” ———— “吼——” 虎贲锐士立于山坳内,周匝喊杀呼啸声不绝,姒飞虎手持虎头湛金枪,黄金枪头震颤不休,扑散袭来的黑雾。 “吼——” 这一杆虎头湛金枪在姒飞虎的手上,被舞得虎啸沸腾,扎、刺、缠、圈、扑、点、拨,七字诀运用近乎于大成。 枪影横扫间,兴起恶风阵阵,姒飞虎恍若虎兕出柙,一口宝枪枪势所趋,掀起一阵鬼哭神嚎:“白虎七煞枪!!” 七煞者,是为大凶之神,所谓‘浮天空亡,金神七煞,破败五鬼’,这一门《白虎七煞枪》,正是上乘杀伐之术。 观想上古白虎之神韵,接引七煞星耀之气机,虎头枪枪势所过之处,虎啸声此起彼伏,似一头白虎张牙舞爪。 “杀,杀,杀!!”姒飞虎的虎头湛金枪枪势刚猛,搅得黑雾涌动翻滚,枪影怒吼呼啸间,夹杂一声声鬼哭狼嚎。 身为神魂级大高手的姒飞虎,枪势炽烈如火,每一击都威势惊人,迸发点点火星摇拽,疾火燎原近乎神通法术。 一头头自黑雾中走出的恶鬼,被白虎七煞枪卷起的滔天火势,给炙烤焚烧的惨叫连连,化做万千火光四散疾走。 只是,姒飞虎枪势虽暴戾,斩杀恶鬼不计其数,但在黑雾深处的恶鬼,就仿佛无穷无尽,不知疲倦,悍不畏死。 在恶鬼们无止尽的冲杀下,姒飞虎虽是神魂级数的修为,一身实力跻身于凡物顶点,也差点被这一群恶鬼噬杀。 “哈哈哈……” “嘻嘻嘻……” “啊啊啊……” 在黑雾深处,一头头皮肤发青的恶鬼,赤红色瞳孔贪婪的窥伺着,筋疲力竭的五百虎贲,嘴角流下丝丝晶莹水色。 这一众面目狰狞的恶鬼,几近不死不灭,就是被打的形体溃散,只要魂魄沉入黑雾之中,转瞬就能再度恢复。 一时间,黑雾遮蔽了低矮山坳,似把整个山坳化为幽冥鬼域,一众多恶鬼流着口水,不断向姒飞虎等人伸出鬼爪。 一只只鬼气森森的鬼爪,带起阵阵冷意,参杂阴寒之气呼啸而过。 “想要老子的命,看谁先死!!”姒飞虎与一众虎贲军简直杀红眼了,压榨自身最后一点精力,击杀扑来的恶鬼。 在姒飞虎的身后,不断有虎贲锐士因为精力耗尽,被恶鬼们拖拽入黑雾中,随即黑雾中响起咀嚼骨头的声音。 “畜生,畜生,杀,杀,杀,老子就是死,也不让你们这一群畜生好过,杀,杀,杀,” 顾不上耳畔间一声声惨叫哀嚎,姒飞虎强打精神,手中宝枪挥舞,一道道火劲狂涌,面带癫狂的冲入群鬼之中。 不疯魔不成活,姒飞虎与所有虎贲军士都知道,一旦在这个时候倒下,那一群恶鬼可不会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只是,高度紧绷的精神,残酷的厮杀,已然让姒飞虎等人濒临崩溃。尤其几日来的不眠不休,早已是精力耗竭。 若非虎贲军士都是炼血有成之辈,神血洗炼肉身超凡,身体素质超乎想象的强横,也没精力去支撑接连的血战。 姒飞虎能撑到现在,全凭着心头一口气硬撑着,一旦让这口气泄掉,就是姒飞虎的死期。 ———— 老岭前哨,驻地,人影憧憧! “找,继续找,放开范围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姒飞虎就算身死,我也要亲眼见到姒飞虎的尸体,还有我山阴氏五百虎贲儿郎的尸骨!” 残破的石屋前,铺着一卷兽皮舆图,姒伯阳面上凝重,中行堰、上阳仲分立左右,周匝是一队队飞熊锐士环绕。 这些飞熊锐士们个个虎背熊腰,高大魁梧的身躯,将甲胄撑的菱角分明,一张张坚毅的面庞,警惕的环顾周围。 山阴的四卫建制,其中飞熊、虎贲、豹韬、鹰扬,尤以虎贲、飞熊二卫野战最强,而豹韬、鹰扬二卫长于突袭。 一虎一熊,一鹰一豹,道尽了山阴氏四卫锐士的特性! 这一次,姒伯阳亲率一整支飞熊卫而来,就是做了最坏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我不信,一个炼就神魂的大高手,和五百精悍的虎贲军士,会消失的彻彻底底,以至连一点踪迹都留不下。” 姒伯阳吩咐左右,道:“全都给我去找,周边一定有行军留下的痕迹。只要沿着行军痕迹,就能找到姒飞虎。” 周匝矗立的飞熊锐士,纷纷高声应喝:“喏!!” 一旁的上阳仲,道:“姒首,这是咱山阴设在会稽山道上,最前沿的哨所。沿山道再往里走,就是会稽山深处。” “而会稽山深处步步杀机,生存环境极其凶险。姒飞虎为人虽然鲁莽,可是知道轻重,绝不会擅入会稽腹地。” 姒伯阳目光在舆图上游移,颔首道:“嗯……与我想的一样,姒飞虎他们走不远,一定就在这一带!” “姒飞虎久为大将,不会不知轻重,一般在会稽外围狩猎,都承担着不小的风险,每进一步都是在刀尖上游走。” “稍有闪失,就是粉身碎骨。姒飞虎性子虽莽,但手里捏着五百锐士的身家性命,轻易不会乱来,不可能走远。” 姒伯阳心头那一根弦绷得很紧,这是他初步竖立威信的机会,山阴氏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看着他表现。 而姒伯阳表露出来的果断决绝,也让不少山阴氏高层极为满意。再有姒伯阳嗣位之初的印象分,更是大为不同。 这才让姒伯阳获得了许多支持,得以力排众议,亲身率领飞熊卫涉险,而不是呆在山阴大榭中浑浑噩噩度日。 这一点至关重要,飞熊卫战力极强,姒伯阳若能趁机掌握飞熊卫中的一部分人,也算是有了一些关键筹码在手。 “但是,姒飞虎与虎贲军到底在哪里?”姒伯阳瞥了一眼,掌中托着青铜灯盏,看着灯盏上的烛火,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姒飞虎的本命灯,至今都没有熄灭,才让姒伯阳等人没有彻底的死心。 姒飞虎炼就神魂之后,曾将一丝神魂化为灯芯,炼为本命灯。飞虎若死,命灯必灭,本命灯不灭,飞虎必然无事。 姒伯阳呢喃自语:“咱们已经沿着周围五十里,反复的筛了一遍,姒飞虎要是没走远,按理也该找到他们了。” 在姒伯阳的心里有着一股紧迫感,所谓兵贵神速,自得知姒飞虎出事,再到召集氏族高层,让五百飞熊卫出动。 然而,就是一路急行,这中间也耽搁了将近一日的时间,让姒伯阳十分的不安。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时间拖延的越久,姒飞虎与虎贲军生还的希望,也就愈发的渺茫,现在就需要争分夺秒。 姒伯阳心头百感交集,苦笑道:“莫非,姒飞虎这个愣种,还敢强闯会稽山腹?” 中行堰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个莽夫,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就是真跑到会稽山腹,我也不奇怪。” 谁都知道,中行堰与姒飞虎不睦,二人自幼相争,处处都要较一下劲,彼此谁都看不上谁,曾多次大打出手。 比起姒飞虎鲁莽冲动,中行堰的心眼比针尖还小,睚眦必报说的就是他,只是这人不会因私废公,极知轻重。 “不可能……” 上阳仲眉头一簇,反驳道:“会稽纵深万里,为上古神山之一,当中凶险莫测,姒飞虎识得厉害,怎么敢硬闯?” “不管如何,我都不信姒飞虎会无缘无故的闯入山腹,他绝对还在外围,甚至就在附近。” “那,他到底在哪里?” 先前虽有戏言,可是姒伯阳心里清楚,上阳仲所言有理,姒伯阳本身也是如此想的,都认为姒飞虎离此不远。 但姒飞虎踪迹全无又是事实,让姒伯阳大感头痛之余,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坐等飞熊卫士们的巡查结果。 突然,一名身型壮硕犹如熊罴的飞熊卫,疾步时浑身甲叶簌簌作响,猛地单膝跪地,闷声道:“姒首,您看……” 这名飞熊锐士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呈上一件布帛,似是有某种重大发现,面上带着振奋之色。 “嗯?” 上阳仲与中行堰二人目光交汇了一瞬,转而将视线投向飞熊锐士呈来的布帛。 “这是什么……”上阳仲先前一步,接过布帛,随手展开,只见这一卷布帛上,誊画着一个怪诞人形图腾。 “这幅图从何而来?”上阳仲看完一眼之后,转身将布帛递给姒伯阳与中行堰传阅,开口问询道。 这副眷画上的图腾确实怪异之极,其上的人形生物神态古拙,一张脸上分别长有三张面孔,身下只有一只手臂。 仔细一看,这三张面孔挤在一张脸上,每张面孔都神态各异,简直有说不出的恐怖,像极了某种大妖魔。 可是,就这一副恐怖之极的图案,上阳仲在初看时,总有一种莫名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锐士高声回道:“禀上阳军将,这是我等在搜寻虎贲踪迹时。在十五里外的一处山岩石壁上,发现的奇异图案。” “我等看它怪模怪样的,生怕其有大用,未免坏事,不敢将其遗漏,就把它誊了下来,交予姒首与军将们定夺。” “这,莫非是帝颛顼血嗣,传说中的不死之人?” 就在这锐士的话音刚刚落下,上阳仲似乎想到了什么,反复看了看人形图腾,不禁面露惊骇之色,惊呼了一声。 第十六章 神裔 “帝颛顼?” 低声自语了一遍,姒伯阳眸光一凝,盯着上阳仲,道:“这怪模怪样的图腾,难道还能与人王高阳氏扯上关系?” “帝颛顼血裔,何其的神圣尊贵,岂能会是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异模样,上阳叔父……是否是你记错了?” 姒伯阳眉头紧簇,帝颛顼又号高阳氏,人族古老天帝之一,被尊称为北方黑帝,乃是介乎神话与传说的存在。 这可是绝顶大人物,神通法力不可估量。在山阴古老藏书中,曾有这尊人族天帝的只言片语,非一般古帝可比。 如此强大神圣的存在,其血裔子嗣必然不凡,可三面一臂的丑陋形象,还是让姒伯阳接受不了这是高阳氏苗裔。 虽然,上古人王们神性与人性并存,面貌神异非常,如黄帝龙颜,颛顼戴午,帝喾骈齿,尧眉八采,舜目重瞳。 这在大荒人族中代代相传,被载入人道史册,可信度应该极高。绝非后世之人的神化,是确确实实天生异象。 但在如此前例之下,姒伯阳依旧难以想象,在帝颛顼的血脉后裔中,竟会有三面一臂面貌,近乎于妖魔一般。 依姒伯阳之所想,身为尊贵的古帝苗裔,不说是相貌堂堂,也该是至神至圣之极,哪能是这等畸变的怪胎模样。 “不,不会错的,三面一臂图腾,不死之人,不死之国。绝对就是上古传说中的帝颛顼后裔,号称不死的一族。” “嘿……这,可是传说中仅存的几支帝裔啊!” 上阳仲小心翼翼的捧着布帛,如奉珍宝一般,仔细端详:“姒首不知,所谓三面一臂,本就是高阳氏之法相。” “唔?” 姒伯阳虽面沉如水,但在涉及‘不死’、‘长生’等字眼之后,仍不免兴起波澜,道:“真有不死帝裔?” 要知道,上阳仲在年轻时曾远游列国,足迹远达九州,论及阅历之广博,在荒蛮的会稽之地,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若不是上阳仲确有大才,让人为之侧目,姒象重如何会选上阳仲,作为三辅臣之一,让其辅佐姒伯阳。 上阳仲并未直接答复,而是思虑一番后,道:“我常闻,上古大神通者功参造化,化身亿万之数,参悟妙谛。” “这三面一臂之相,本为帝颛顼一化。正因帝颛顼本相有此一化,历代血裔传承祖神法相,方有此奇异之貌。” 迎着姒伯阳探究的目光,上阳仲徐徐道:“而天生异相,必有神异,何况三面一臂之人,乃是圣王嫡系血脉。” “正是拥有神圣血脉,三面一臂之人,天生神通强横,不死长生,万寿无疆,几与无异,其国是为不死国。” “嗯?” 姒伯阳眉头一挑,淡淡道:“无需修行,只凭着这一份血脉,就能万寿无疆,帝颛顼帝血,确实可称之神异。” 这世上为求长生之道,无数修行之人前赴后继。可对拥有帝颛顼血脉之人,一切都是唾手可得,乃至水到渠成。 由此可见,这世间不公,真是生来就有,强求终究求不来! “是啊……” 上阳仲目光炯炯,叹道:“由此可见,帝颛顼不愧是历代人王中的翘楚,若不然血脉中,何来的如此天赋神异?” “翻遍人族古史三千卷,能被尊为天帝的人王,可谓是少之又少。每一位都是惊天动地,足以兴盛人族的圣王。” “甚至,在古老传说中,帝颛顼最后在位期间,曾跨越帝君道果,证入不可名之境,成就之大不逊几位人祖。” 听着上阳仲不疾不徐,将上古事迹一一道来,姒伯阳平抚心绪后,直接问道:“不知,那不死之国,尚存世否?” 上阳仲神色郑重,道:“姒首,这才是我要说的重点。不死国早在帝颛顼升天之后,就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下。” “如今存在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就连不死国的不死之人,亦都随着时代变迁,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纯血后裔。” 说到此处,上阳仲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感叹道:“任是昔时的不死国人,个个都强如地只,也终有兴衰更替。” “只是,不死之人的图腾,突然出现在山阴一带,这绝不能用巧合就能解释,莫非是有不死之人的后裔出世!” 不怪上阳仲如此想,会稽与不死之国本就没有干系。可现在却在会稽之地,发现不死国的图腾,这如何不蹊跷。 再一想到姒飞虎这位大高手,与五百虎贲军的莫名失陷,或许就与其有关,更是让姒伯阳与上阳仲愈发不安。 “哼……先别说他什么帝裔后人,就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图腾,就让咱未战先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眼见姒伯阳与上阳仲神色间的慎重,中行堰沉声道:“姒首,既然你们怀疑那里有问题,我愿请命先行。” “你与上阳匹夫在后压阵,我要五十飞熊锐士兵先锋,以飞熊强行冲阵。现在是时刻必争,姒飞虎那里拖不起。” 中行堰人虽暴戾,但深谙兵贵神速之妙,虽不确定姒飞虎是否就陷在那里,却不吝去搏一搏,寻求一个机会。 一再拖延下去,等他们找到姒飞虎一行的时候,怕是只能给姒飞虎收尸了。 上阳仲摇了摇头,道:“五十飞熊锐士还是太少,姒首可予一百五十飞熊锐士,用余下的三百五十锐士压阵。” “不死之国到底是帝颛顼后裔,虽然咱们只见到一个誊画的图腾,未必就是不死国人作祟,可小心无错。” 上阳仲的眸光开阖:道:“能被不死国人留下图腾的地方,对其必有非同一般的重大意义,姒首实在不能大意。” “谁都不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危险,传自帝颛顼的遗泽还余下几分,这一切都是未知。” “这,可是与帝颛顼有关的存在,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不死国人的图腾,就是混乱的根源,惹祸的根苗。” 第十七章 阴墓(一) 《山海经·海外北经》:“务隅之山,帝颛顼葬其阳,九嫔于阴。” ———— 发现不死国人图腾的山岩石壁处,阵阵山风凛冽刺骨,若有还无似有‘呜呜’哭嚎,回声在山岩石壁间盘桓。 十人一横,五人一纵,方阵一一列开,五百飞熊锐士备装,整齐有力的步伐,踩踏在大地上,发出霍霍的震荡。 五百炼就神血的锐士,身体素质超乎寻常的强大。在姒伯阳等人勒令急行军后,十五里间距用时还不到一刻。 毕竟,一时辰分为八刻,一刻约等于十五分钟,用十五分钟急行十五里,这就显得尤为可怕了! 这时,姒伯阳与上阳仲身处后方压阵,中行堰与一百五十飞熊锐士为先锋,五百飞熊卫分为一个又一个阵列。 上阳仲站在岩壁下,定定望着岩壁上的图腾,似喜似忧道:“姒首,没错,真的没错,这确实是不死国人图腾。” “只是,在会稽发现不死国人图腾,或许还有不死国人后裔,与帝颛顼的道统传承存世,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如今会稽诸氏族各自为政,只是一盘散沙,根本没能力拿下不死国人的珍藏。稚子闹市持金,是为取死之道。” 对上阳仲的顾虑,姒伯阳能理解,他爽朗一笑,道:“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就是,怕他什么。” “不死国人都把图腾放咱家门口了,咱要是连送到手的好处,都没这个胆子去接,咱也别提什么壮大山阴氏了。” 这时,姒伯阳的眸子很亮,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毅果敢:“谁有不服,不妨碰一碰!!” 对姒伯阳展现出的坚毅一面,上阳仲微微一愣,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姒伯阳般,颔首点头道:“姒首,言之有理。” 姒伯阳冷静道:“上阳叔父太多虑了,不过一副不死国人的图腾,说明不了什么,帝颛顼的遗泽更是没影的事。” “咱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哪怕他们只有一人幸存,咱山阴氏也不能放弃他们。” 上阳仲看着意气风发的姒伯阳,恍惚失神了一下,感叹道:“姒首,愈发的有先君遗风了!” 作为辅臣的上阳仲,当然知道姒伯阳不留在大榭,反而亲身涉险的原因,这让上阳仲越发期待他以后的表现。 谁都知道,氏族首领的责任,就是带领氏族走向强大。一个惜身惜命,没有决断魄力的领袖,往后只能害人害己。 而以姒伯阳此时的言行来看,他确实具备一位出色领袖的资质。哪怕姒伯阳修行尚浅,依然让上阳仲眼前一亮。 “……危,大危!!” 就在姒伯阳与上阳仲说话间的空档,前方中行堰率领的飞熊军方阵突然一变,一阵阵喧嚣声自方阵周匝兴起。 中行堰以一百五十飞熊锐士,组成的三座先锋方阵上,阵型隐约有了一点要乱的迹象。 “全军列阵——” 紧接着,就听中行堰轰然怒吼,夹杂丝丝龙吟,一条似蛟非蛟的寒鳅一跃升腾,在中行堰所率飞熊军头上盘旋。 这条寒鳅威风凛凛,与中行堰心意相合后,让中行堰气机愈发冷酷森然,整个人的气势更是向上拔了一大截。 在这一瞬间,本就是神魂级数中拔尖的人物,中行堰气势再度抬高,竟然隐隐有了几分不死地只的奇妙神韵。 “果然,我就说姒飞虎,不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是找到他们了。” 瞥了一眼灯火的青铜灯盏,姒伯阳运行周身真炁,灌注双目之间,打通眼窍,看向前方显得有些褶皱的空间。 这一刻的姒伯阳,靠着眼窍的加持,目力达到了极端惊人的层次,硬生生透过空间的扭曲,看到里面模糊的一角。 这就是道门的开天眼,作为炼气士们最简单、最实用,也是最实用的几门术法之一,理论上可以用到炼虚合道。 可以说,开天眼就是一门不仅上限无穷高,准入门槛也极低的法术。 若非姒伯阳完全炼化一枚圣德钱,让丹田真炁充沛之极,达到筑基炼己之道的顶点,也施展不出这一门法术。 当然,只有筑基炼己层次的开天眼,最多能让姒伯阳的视力,提升一到三倍,还彰显不出开天眼的真正神妙。 但是只要日后姒伯阳修行不辍,未必就不能发挥开天眼的神奇,甚至达到一念烛照大千的地步。 道门传说有大成就者,上观三十三重天,下瞰十八重地狱,俯察三千大千,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用的就是开天眼。 “不怪这一队又一队的斥候,都找不着姒飞虎与虎贲军!”感受着真炁的飞速消耗,姒伯阳面不改色的关上天眼。 这地方确实古怪,尤其前方若隐若现的空间扭曲。怕是把真实世界分割出一部分,让其形成了一方独立界域。 介乎于有与无之间,若是没有神魂人物的感知力,就是最精锐的斥候,怕是都没能力察觉这一处界域的存在。 若非中行堰是历经三大劫数的神魂人物,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找到界域节点,这是硬实力上的差距。 “杀——” 蓦然间,中行堰与飞熊锐士们奋力怒吼,他们头顶上那一条似蛟非蛟的寒鳅气象,也跃跃欲试的开始向前嘶吼。 在中行堰的气机牵引之下,界域的门户轰然大开,中行堰带着一百五十飞熊锐士,毫不犹豫的冲入界域之中。 “好……” 眼见中行堰与先锋飞熊的勇猛表现,姒伯阳眼底升起喜色,立即抬手高呼,道:“后方飞熊锐士,全军压进。” “吼!!” 三百五十飞熊锐士猛地发出咆哮,高大魁梧的身躯,身上披着的厚重甲胄,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凶残的气息。 姒伯阳身旁的上阳仲,眺望界域许久,眸子泛起丝丝异色,怔怔看了一会儿,用微不可察的低声,道:“不对……” “为什么,我始终觉的有什么不对?” “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对,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正常的让人难以置信,正常的……” 一念灵光乍现,上阳仲倏然一惊:“让人感到不正常!” 第十八章 阴墓(二) “嘿嘿嘿……哈哈哈……” 黑雾朦朦胧胧,遮掩东西南北,青皮厉鬼的血色瞳孔,在黑雾若隐若现,窸窸窣窣的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 一头头青皮厉鬼,鬼气森森让人胆寒。姒飞虎面色惨白,经过连日血战,元气亏损严重,强自拄着虎头宝枪。 “杀!杀!杀!!” 残存的虎贲锐士们,纷纷默契的聚在一起,把伤重的虎贲袍泽,一并圈在中间,背靠背的面向几乎翻腾的鬼雾。 “哈哈哈……嘿嘿嘿……”无数夹杂着哀怨、凄厉的刺耳鬼嚎,让姒飞虎与残存的虎贲军们,脸色愈发的难看。 昏天黑地,不知时辰,黑雾中的青皮厉鬼,仿佛无穷无尽一样,吞噬着虎贲锐士的精力,撕咬着虎贲们的血肉。 虽然一众青皮厉鬼的实力,不及虎贲锐士个个神血大成。可青皮厉鬼不死不灭,而虎贲军却死一个就少一个。 青皮厉鬼完全可以硬耗死拖,把虎贲军拖垮,耗死在茫茫鬼雾之中。 “想要咱的命,也不怕崩了你们的牙……” 姒飞虎气力耗竭,可是虎威犹存,怒目圆睁之间,手中大枪枪势横扫,卷起火光迸射,将扑来的青皮厉鬼撕碎。 一杆虎头大枪在他的手上,被舞得密不透风,呼啸的枪风飞腾火气,犹若恶虎张牙舞爪。 对于若隐若现的青皮厉鬼,姒飞虎咬牙切齿,似虎啸长吟:“孽障,孽障,可恶啊!!“ 这黑雾似无边际,昏暗中自有大恐怖。姒飞虎与虎贲锐士们一路向着一个方向厮杀,仍没有触及黑雾的尽头。 长久以来的精神紧绷,让姒飞虎与他的虎贲军士,都有一些崩溃的前兆。只是姒飞虎生性刚强,不愿露出孱弱。 可是,再刚强的人物,也终究有着极限。姒飞虎看似虎威不可一世,实际是回光返照,是他最后璀璨的一刻。 “轰隆隆——” 磅礴的气机呼啸升腾,姒飞虎冷厉看着朦朦胧胧的黑雾,一身刚猛无俦的神力近乎燃烧,爆发摇山撼海之力。 燃烧精气神三宝,神力极致升华。姒飞虎这是破釜沉舟,死中求活,不打出这一片黑雾,他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以姒飞虎桀骜不驯的性子,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字,与其让其他因素决定生或死,还不如让他自己来选择。 “杀!杀!杀!!” 姒飞虎压榨潜力,临近生命尽头,也是他最为疯狂之时。姒飞虎带着虎贲军冲入黑雾,血光肃杀一片几近沸腾。 白虎七煞枪的枪决杀机重重,枪影发出凄厉的呼啸,混杂着一头头青皮厉鬼的尖锐叫声,冲破黑雾滚滚之势。 “吟——” “吟——吟——” 就在姒飞虎燃烧生命,杀的黑雾翻腾不休,无数厉鬼哭嚎不止时,黑雾之上乍然响彻一声悠远雄浑的龙吟之音。 这是寒鳅发出的近龙之音,寒鳅七蜕七变方为真龙,可视作真龙龙属之一,其近龙之音龙性沛然,威慑力极强。 “哈哈,飞虎老弟,我来也……” 鬼雾之气上下翻腾,一条若明若暗的阴路浮现。中行堰脚踏阴路,正在张扬大笑,身后有一百五十飞熊卫陈列。 “中行堰?” 听着这让人熟悉之极,也厌恶之至的张狂大笑,姒飞虎下意识的眉头一皱,紧绷的精神不经意间舒缓了一下。 中行堰的出现,无疑说明山阴氏援军已至,不枉姒飞虎硬撑着一口气不倒,终究捉到了一线生机。 山阴氏内高手如云,姒飞虎闯不出黑雾的笼罩,不见得氏族里的老古董也没办法,山阴氏隐藏的底蕴可不简单。 “虎贲军的兄弟们,你们可都听到了,咱们的援军来了,咱们可以活着回家了。” 下一刻,姒飞虎回头对几乎崩溃的虎贲军,大吼道:“都他么给咱,把精气神提起来,是死是活就看现在一搏。” “吼——” 姒飞虎的这一番话,让残存的虎贲锐士为之振奋,不禁狂呼:“杀,杀出鬼域,咱们回家,回家!” 这些士气濒临崩溃的虎贲军士,在姒飞虎的激励之下,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力,血气炙热如火灼灼蒸腾。 ———— 界域之外, 三百五十飞熊锐士列阵待发,姒伯阳与上阳仲面沉如水,再度立于发现不死国人的岩壁处,气氛显得略微沉重。 “老叔父,您确定这里,真的是别有蹊跷?” 姒伯阳望着岩壁上残缺的图腾壁画,眸子中闪烁着犹疑,低声道:“姒飞虎处境危在旦夕,咱们可是耽误不起。” “要是姒飞虎有何闪失,我有何面目回山阴,更别提去见三叔祖了。三叔祖为山阴氏劳苦功高,是我姒姓的耆老。” “让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满叔是什么态度,反正我是第一个要上前请罪的。” 姒伯阳目光炯炯看着上阳仲,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姒均末、姒梓满、姒飞虎三父子,是山阴姒姓的威慑性力量。 他们三位的存在,有力的彰显了山阴姒姓的实力。不仅是姒伯阳坐稳首领之位的关键,也关乎着山阴氏的安定。 无论姒伯阳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姒飞虎都不容有失。 上阳仲安之若素,道:“姒首放心就是,上阳若无把握,岂会轻率行事。要是没七八成的把握,我也不会阻你。” “姒首不妨想一下,咱扬州乃南方大州。而高阳氏发源地高阳,则是北方冀州。这一南一北,何止是南辕北辙。” “不死国人是高阳氏苗裔,他们要立国开基,也该在北方才对。何以不远亿万里之遥,来到会稽这片不毛之地?” 姒伯阳沉思片刻,徐徐点头,道:“确实没有道理,远跨亿万里迁徙。” 上阳仲眸光闪烁不定,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便是岁月变迁,致使不死国的国势衰败,让这些高阳氏的苗裔,在冀州混不下去了,只能举族远迁谋求生路。” “但,不死国人毕竟是帝颛顼之后,烂船还有三斤钉。以不死国人的底蕴,就是换个北方大州,也不耽误他们称孤道寡,何必来南方受这一份开拓之苦?” 第十九章 阴墓(三) 姒伯阳对上阳仲的一番说辞,深以为然:“那,您的意见是?” “这里面有‘鬼’,而且是很大的‘鬼’。不死国人的图腾,帝颛顼的道统传承,好大一个鱼饵,让人不咬都不行。” 上阳仲双手往外一摊,轻声道:“可是,一旦咬钩了,再想脱钩,不拽下咱一点肉沫来,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 姒伯阳眉头一拧:“老叔父的意思,这不死国人的图腾是饵,是有人故意放咱眼前,就等着咱们咬他的钩子?” 蓦的,他冷笑了一声:“莫非,是有人在故弄玄虚,以不死国人的图腾为幌子,设下了一个只进不出的鱼笼?” 姒伯阳对这些鬼蜮伎俩最为敏感,上阳仲只是稍加提示,姒伯阳立即反应过来,转而怀疑起这处界域的目的。 他眸子闪烁了一下,平静道:“但,用一处界域来作饵,也是一个不小的手笔。” “确实如此,牵扯到不死国人图腾,涉及到帝颛顼这一位绝顶大人物,也许有不死长生之秘,谁能不起贪念。” 上阳仲对此很是坦然,感慨道:“这是人之常情,就连我……在初见这幅图腾的时候,也不敢说就没动心思。” “如此一来,一副不死国人图腾,一份可能涉及帝颛顼的传承,就成了大饵。此人居心叵测,实是可怖可畏。” 姒伯阳闭目凝神了一会儿,悠悠道:“所以,老叔父有何教我?” “能有如此居心之人,究竟是何来历,是否是受会稽其他氏族派遣,还就只为了做一个局,让咱自愿去上钩。” 姒伯阳很好代入了首领的角色,对山阴氏周边出现这样一个惹眼的存在,抱有极大忧虑:“这,都不得不考虑。” 上阳仲低哼了一声,道:“既然,我们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进界域,怎么就不能在界域外动手?” 姒伯阳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前方扭曲的空间。先前的中行堰和一百五十个飞熊卫,就是从那个节点杀入界域的。 要不是上阳仲及时拦住姒伯阳,此时的姒伯阳与三百五十飞熊卫,怕是也已经杀入界域。 姒伯阳轻声道:“这倒是个主意,在外攻击界域,确实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可是一方界域,无论由天地造化所成,还是大神通之士开辟。外力若想将其破坏,都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面对姒伯阳的疑惑,上阳仲缓步走在岩壁旁,眸光神采微有收敛,道:“至少,获得了主动权,而不是一味被动。” 对这一处界域的出现,上阳仲的疑虑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愈发的强烈起来。 要知道,山阴氏在会稽扎根万载,经过一代代先辈探索。山阴氏领地周围地形地貌,都在山阴氏的掌握之中。 当时,这方界域若存于世,山阴氏先人们必定动手清理,不会给后人遗祸。 毕竟,这处岩壁与哨所间距只有十五里,而距离山阴石邑更不足百里,历代山阴氏先辈不可能对其坐视不理。 姒伯阳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此,可谓老成持重,只是该如何从外着手,还需老叔父多多费心。” 上阳仲手掌抚过陡峭的岩壁,望着残破的画壁图腾,道:“不费心,身为山阴氏的一份子,何来的费心一说?” “咱们山阴族人,本该上下一心,不然何谈壮大?会稽只是个小地方,会稽之外才是大舞台,有着无限的精彩。” 上阳仲如此说着,伸手仔细摸着图腾纹路的交错,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过了一会儿功夫,他的眉头才渐有舒展。 “唔……果然是这样,看来我没猜错,这块图腾石壁确实有古怪。不是界域在外的载体,就是进出界域的‘钥匙’。” 见此,上阳仲若有所思:“那,这一处界域的形成,可就有说法了!” ………… “哈哈哈——嘻嘻嘻——” 界域之中,鬼雾漫天,成群结队的青皮厉鬼,哭嚎着冲向游弋于昏暗雾气中的寒鳅,浓重的寒气四溢于周匝。 咻——咻—— 此刻,中行堰威风凛凛,手中剑器铮铮,高大魁梧的身形,极尽灵巧机变,踏罡步斗,剑器森然,颤鸣不止。 能被姒象重另眼相看,成为姒伯阳的辅臣,中行堰除了确实忠心耿耿,其超卓的武力也加分不少。 尤其是中行堰一手剑术之高,简直神乎其技。剑芒化为匹练,游走在他周匝,近乎一步一杀,道尽诡谲变化。 “杀——杀——”一百五十飞熊卫士高声呼喝,掩护着气力耗尽,筋疲力竭的虎贲们,紧紧跟着中行堰的脚步。 军威赫赫,莫过于此,寒鳅气象愈发凝练,结成的阵势与中行堰相辅相成,让中行堰的凶威更盛三分。 “这些青皮孽畜,根本杀不死,诛不绝,灭不尽。”中行堰吐气开声,身旁剑音铮铮,一头头厉鬼被剑光穿过。 丝丝剑气散落之时,洞穿了一头头青皮厉鬼,强有力的剑音响彻界域,把这些厉鬼的肢体搅得支离破碎。 “一般的手段根本制不住这些厉鬼,只能被这些孽畜活生生耗死,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厉的剑光裹挟雷音,杀伤力极为骇人,只要擦着一丝一厘,就有噼里啪啦的声响,犹若雷声隆隆大作。 身为第三境神魂级数的大高手,中行堰武力之高,在整个山阴氏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同辈中难有望其项背者。 只是身处这方界域,青皮厉鬼有界域之力庇佑,几乎不死不灭。中行堰就是能杀其千次万次,仍然能再度恢复。 如此一来,中行堰面临的难题,与姒飞虎的一模一样,都是眼前杀不尽的青皮厉鬼。 但是,与姒飞虎处境不同,姒飞虎只能硬撑到气力耗竭。而中行堰却有强援在外,有姒伯阳与上阳仲在外策应。 “机会来了,诸位兄弟,随我杀出去,”遵循着一丝感应,中行堰长啸声起,一缕缕剑气愈发森寒。 应对着某一时机,剑光骤然一变,数十头青皮厉鬼化为飞灰。手中剑器忽的以一种奇异轨迹,划过黑雾一角。 这一剑虽非中行堰的巅峰状态,却也是难得的即兴之作。一剑斩开黑雾一角,隐约露出黑雾之后的景象。 第二十章 后患(一) 《山海经·海内东经》:“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 ———— “吟——” 与此同时,界域之外,上阳仲大袖猎猎,上品法宝四方游龙锏悬于身前,一头孽龙龙魂盘绕游龙锏锏身低吟。 轰隆隆的雷霆之音,在上阳仲的周身回荡,其鼻音闷哼间,脸上浮现黑白二气,一点雷光在他的身上一闪而过。 “好,没想中行堰那刺儿头,倒是与我有点默契。”上阳仲见着界域门户上,渐渐凸现的剑印,不禁嘿然一笑。 “轰隆隆——” 下一刻,上阳仲身披雷炁,脚下罡斗生风,一尊龙身人首的龙神虚影,在他的身后浮现,随后雷声乍然猛烈。 “玉枢神雷!!” 上阳仲气机勃发,龙神虚影愈发凝实,雷霆霹雳滚滚,带着一股磅礴刚阳之气,撞在周遭岩壁上,迸溅起火星。 玉枢神雷雷光,在上阳仲身前轰鸣。上阳仲步伐交错,带起风雷之势越发急迫,一道细若游丝的雷光猛地劈下。 “轰隆隆——”这一丝雷光看着不起眼,可威势着实惊人,激起一重重音爆,径直向那道剑印凸显的位置劈去。 雷霆所向披靡,沿途经过的石壁,在这一丝雷光掀起的音爆下,碾为一片一片的石粉,灰白的碎石粉末乱飞。 玉枢雷被称为神雷,本身威力自是不凡,是上阳仲手中最强攻伐之法,曾用这一道雷法,殛杀不止一头大妖。 如今的上阳仲,以这道雷法强攻界域门户,更是将这门雷法之威,展现的淋漓尽致,大有几分九天雷霆的神韵。 “破!!” 这一丝玉枢神雷,重重劈在界域门户上。神雷虽小如针尖儿,但落在界域门户时,虚空似有不堪重负的悲鸣。 上阳仲的玉枢雷法,中行堰的剑芒,都是神魂高人中顶尖的手段,又是内外夹击落在一处,破坏力当然惊人。 “咔嚓——咔嚓——” 上阳仲与中行堰的默契联手,以暴力手段生生打破界域屏障,空间犹如破碎的瓷器,大块大块的黑色碎片脱落。 脱落下的黑色碎片,不待散落开来,就被暴躁的虚空之力,给吞噬、湮灭的一干二净。 “破开了……” 立于一众飞熊锐士中的姒伯阳,看着犹如一尊雷神降世,驾驭天地雷霆,威风凛凛的上阳仲,低声呓语了一句。 这便是神魂高人的威势,修行之初的神血、神骨,或还属于‘人’之范畴,而神魂高人却是一步踏入非人行列。 自此呼风唤雨,吞云吐雾,水火不伤,是为长生种的一员,寿数高达数百载,乃至于上千载,可谓是半人半神。 亲眼目睹上阳仲的雷法,对姒伯阳的冲击难以估量。在此时姒伯阳眼中,上阳仲俨然就是一尊奉天执刑的雷神。 身披雷光腾腾,脚下电光烁烁,雷霆交织之间,上品法宝四方游龙锏的宝光氤氲,也在上阳仲身畔流转。 要是上阳仲全力施为,一记玉枢神雷就能更改方圆十里的地形地貌,让这一片土地成为生机绝灭的焦土。 姒伯阳心头微紧:“神魂高人就如此厉害,又与元神真人孰强孰弱?真不知那些地只天神们,该有何等神通。” 上阳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只是他身怀上古雷神雷泽氏的真血,有望证就天神大道,练就雷泽龙身。 更是因为有着一颗如铁似钢的道心,让上阳仲大道之途异常的平坦。 毕竟,大荒修行之道,虽注重肉身血脉,神血、神骨、神魂三关,以此温养一缕真血,证入上古不死真身。 可要是上阳仲自身道心不坚,就是他具备上古雷祖大帝、先天龙神雷泽氏的真血,也难以养成大气候。 如此想来,姒象重确实是慧眼如炬,他留给姒伯阳,以及山阴氏的三辅臣,就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 “众兄弟,与我冲出去,” 就在界域门户破碎的一刹那,一声暴喝骤然席卷界域,中行堰一挥佩剑,指向破开一角的黑雾,众军轰然应喝。 “冲出去!!” “回家——回家——” 姒飞虎与残存的虎贲、飞熊二卫,眼见着活命之机的出现,爆发出骇人的斗志,血气炽烈灼烧着鬼雾噼啪作响。 “杀,”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疯狂的压榨着自身的一切,强行挤出一部分体力,迸发惊人的战力。 一头头青皮厉鬼就被这些死中求活,不顾一切的人,给打的四处哀嚎。 而被打的魂飞魄散的厉鬼,却没如以往一般,从黑雾中再度爬出来,只有黑雾愈发的浓郁,鬼哭越发频繁。 中行堰与上阳仲联手一击,可不只是打破界域一角,更斩断了青皮恶鬼的根本。 没了不死不灭的依仗,最少都是神血大成的锐士们,根本就不惧青皮厉鬼的那一点战力。 哪怕这些锐士们早已筋疲力竭,只靠着求生信念硬挺。所能发挥的战力,也不是这一群青皮恶鬼可以比拟的。 先前的青皮厉鬼,之所以让姒飞虎如此狼狈,把五百虎贲的建制打的残缺不堪,只是因为青皮厉鬼杀不死而已。 而这一群群青皮厉鬼却可以一点点的将他们磨死,锐士们神血大成级数的实力,只能让他们拖延的时间久一些。 但是,在这一群青皮厉鬼不死的依仗失去后,这群嚣张无比的青皮厉鬼,很快就被神血大成的锐士们撕得粉碎。 由中行堰前头开路,杀出了一条生路,其后的虎贲、飞熊锐士接上,神血大成的气息连成一片,冲散了鬼气森森。 “走,这地方不宜久留,全都走,” 被亲信一左一右搀扶的姒飞虎,面色惨淡无比,元气急剧的亏空,反复压榨自身潜力,颇有一种命不久矣之态。 经过三番五次的拼命,连续不断的搏杀,姒飞虎能剩下一口气,已是他根基稳固,想恢复过来,还需要下大气力。 当然,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虎贲锐士最少有一半,永远的葬身于界域之中。 第二十一章 后患(二) “轰隆隆——”玉枢神雷的雷光,在上阳仲身上闪烁,四方游龙锏盘绕的孽龙龙魂,吞吐着周匝游弋的雷霆精气。 上阳仲在外,中行堰在内,两大神魂高人合力贯通界域门户。在两尊大高手的强力碰撞下,整个界域都开始崩坏。 一片片虚空碎片,被上阳仲的玉枢神雷生生的磨灭。一条条虚空裂缝交错,界域本能的反噬阳仲、中行堰二人。 这一股反噬力量极端强横,沿着上阳仲二人的心念蔓延,最是磨损神魂人物的神性,严重者甚至能引发死劫。 要知道,整个界域的反噬何其惊人,就是上阳仲与中行堰修为超卓,也扛不住这一方界域崩灭时的最后反扑。 “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虽然虎贲军损兵折将,战力受损严重。但没让姒飞虎折在山里,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中行堰执剑立于界域,遥遥目送姒飞虎与虎贲、飞熊锐士。直到他们脱身之后,这才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他虽与姒飞虎不睦,可是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对公私之间的那一道红线,中行堰看的极重。 而且姒飞虎的生死,个中牵连极大,关乎着山阴氏局势的稳定。中行堰不可能因个人好恶,眼看着姒飞虎去死。 “哼……他们都走了,我也该脱身了。”在姒飞虎等人彻底离开之后,中行堰手中剑器轻轻一震,剑身微微鸣响。 界域的反噬之力,推动着黑雾滚滚而来,似要把中行堰淹没,让一众青皮厉鬼分而食之。 “哈哈哈……” 中行堰畅然大笑,剑器随意一挥,划出一道锋利的剑气,将几头呲牙咧嘴的厉鬼斩灭,地上留下道一指见宽的痕迹 “咻——” 骤然,白光笼罩周身,犹如一道白虹冲破黑雾,中行堰以身化剑,身与剑器相合,几乎达到他出剑之时的极速。 只是一眨眼,这一道剑光就遁出了界域。隐约间一尊身披雷光,恍若雷神的身影,在界域门户之外一闪而过。 ———— “好!好!好啊!” 界域之外,眼见姒飞虎被人从界域中扶出,姒伯阳喜形于色,一颗提着的心稍安,道:“没事就好,就好……” 看见姒飞虎无事,姒伯阳暗中极其庆幸。 不管姒飞虎品性如何,终究是姒姓的一员大将,是姒伯阳的依仗之一,姒伯阳不可能薄待了这些人。 毕竟,姒伯阳少年嗣位,本身毫无威望可言,就是凭着父祖功业继位,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一群家臣大将。 便是这些家臣大将手中的权柄太大,让人感觉锋芒伤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压服前,也要以安抚为主要手段。 “姒首,” 姒飞虎刚一出界域门户,就挣扎着来到被重重保卫的姒伯阳身前,老泪纵横:“我,我姒飞虎,枉为统兵啊……” 这个时候的姒飞虎,再也没有姒伯阳初嗣位前,那一股骄横跋扈之气。可谓是被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的磨了一次棱角。 五百虎贲锐士伤亡过半,差一点连整编的建制都被打崩,这对整个山阴氏已是伤筋动骨,亟需有人来承担罪罚。 可以说,除了姒飞虎以外,谁都没有这个资格,去担负这一份罪责! “姒首……” 面色惨白的姒飞虎,被亲信左右搀扶,说一句话都要喘一会儿,面露悲戚之色:“咱的虎贲儿郎,死的冤呐!” 面对姒飞虎的不甘,姒伯阳拱手一礼,道:“虎叔,您放心就是,我一定会为山阴氏儿郎们,讨回一个公道。” “无论是谁,只要与此事有关,我姒伯阳绝不与其甘休。我会向会稽诸氏族证明,山阴氏族人的血不会白流。” 山阴四卫锐士,皆为神血大成,是用大量资源堆砌而成。每个锐士的培养都非易事,是山阴氏屹立会稽的根本。 寻常时候损失一队的锐士,都能让山阴氏族老们心痛许久,更何况如今折损近半数的虎贲,不可能没个说法。 说罢,看了一眼搀扶姒飞虎的二人,姒伯阳随口道:“你们两个,就先扶虎叔上后面小憩一会儿,我还有些事。” “唯!” 搀扶姒飞虎的两位虎贲锐士应了一声,搀着精气神亏损严重的姒飞虎,带着残余的虎贲锐士,迅速向后转移。 “姒首,” 就在这时,上阳仲与中行堰一左一右而来,上阳仲身上雷光未熄,中行堰手执剑器也没有归鞘,尚有一丝杀气。 姒伯阳神容一肃,道:“这处界域,埋葬我山阴氏百数儿郎,我不管它是天地间的造化,还是大神通开辟而成。” “既然沾染了咱山阴氏族人的血,就该要它偿还。伯阳请二位出手,将这处界域彻底摧毁,以解族人心头之恨。” 在单独面对上阳仲与中行堰时,姒伯阳都是执的晚辈礼节,动辄称之为叔,唤之深亲,博取老一辈的好感支持。 但首当真需要姒伯阳做决定的时候,姒伯阳又绝不会多做犹豫,为此顾及这些人的情面,放弃自身的原则。 正是因为姒伯阳的分寸把握,简直就是炉火纯青。让上阳仲与中行堰对他观感大好之余,也有了一点君臣基础。 “喏!”上阳仲、中行堰二人齐声应道,目光交汇之时,都带有几分深意。 对于姒伯阳的决定,二人都不怎么惊讶。只看虎贲卫们的死伤情况,上阳仲和中行堰就知道,这事远远没完。 山阴氏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历代先人从来都是以睚眦必报着名。有着这么大的损失,就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是一时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拿这一方独立界域释放一下火气,可不代表永远抓不住那人的首尾。 “上阳老儿,你先请,” 上阳仲与中行堰走到岩壁图腾之前,中行堰嘿然一笑,道:“你的雷法威力最强,动辄山崩地裂,当然是由你先。” “你这老家伙,先前的一记玉枢神雷,劈在界域的屏障上。那神雷的余威散溢,可是让我到现在都心悸不已。” 第二十二章 后患(三) “哼……” 对于中行堰嚣张气焰,上阳仲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人早晚死在这张嘴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拭目以待。” 不待中行堰反唇相讥,上阳仲一把攥住四方游龙锏,手腕豁然一抖游龙锏,游龙锏身爆发出一阵阵强烈雷音。 “看好了,这才是我玉枢神雷法的真正威力!” 上阳仲挥动四方游龙锏,游龙锏上雷光闪烁,一道道雷霆噼里啪啦作响,‘轰’的一声重击岩壁上的图腾。 “轰隆隆——” 玉枢神雷激荡起音爆,上阳仲衣袍簌簌作响,雷霆之气贯达周身,一丝丝雷霆之力闪烁,四方岩壁上迸发火星。 “哈……上阳老儿……” 中行堰面带冷笑:“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幅为你好的嘴脸,老子早他么看腻歪了。” 一抚手中的剑器,剑音铮铮而起,中行堰身上剑气四溢,鼓荡起衣袍猎猎,带起一股锋锐之气,一剑光寒百步。 在上阳仲的玉枢神雷,雷殛在岩壁图腾后,中行堰紧随其后,剑光寒芒一闪而逝,也落在不死国人的图腾上。 接连承受两尊神魂高人的巅峰一击,就是这一块石壁图腾自有神异,也只能在一声无奈悲鸣后,炸开无数石粉。 姒伯阳负手而立,默默看着上阳仲与中行堰明争暗斗,暗自皱眉:“我的修为还是太弱,主弱臣强取祸之道。” “筑基炼己只是初入修行,炼精化炁也没多少自保之力。只有炼炁化神之后炼就元神法力,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看来我回山阴以后,必须要尽快踏入炼精化炁,乃至炼炁化神之境。自身的实力不强,说话也硬气不起来。” 这一趟援救之行,最让姒伯阳有所感触的,就是上阳仲与中行堰神魂级数的实力。 神魂高人的强大毋庸置疑,随手一击都近乎于神通法术一般,是一方氏族的核心人物,半人半神之称当之无愧。 何况,姒伯阳一路亲眼目睹,上阳仲、中行堰武力之强悍,一击就能改换地形地貌,着实让他心神为之动荡。 “大丈夫,当如是也!” ———— “啊啊啊……” 就在上阳仲、中行堰二人,把岩壁图腾打的粉碎时,毒龙岭深处的猛地响起一声怪叫,极为的凄厉刺耳。 在这一声刺耳的怪叫之下,毒龙岭深处的黑雾,都似是‘活’了一样,整个都在扭曲,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 “谁?” 洞窟中的矮胖中年人,面露癫狂之色,悲鸣道:“是谁?是哪个畜生,竟敢坏了老夫的大事,老夫要活剥了他。” “是谁,是谁,老夫要他死,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矮胖中年人的怒气直冲心窍,一身历经三劫之后,神魂圆满的气机,充斥在洞窟之内,隐约夹杂着哭嚎之音。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老夫几十年心血,丈量会稽地脉,寻得七十二处节点,以上古秘术开辟幽暗界域,布置成七十二地煞方位。” 这人咬牙切齿,心头恨意难平,道:“七十二座幽暗界域,蕴含八九大道玄机,再辅以上古毒龙心脏所化血泉。” “老夫这一件灵宝要是炼成,必定是惊天动地,有鬼神不测之威。到时王图霸业,不死长生,一切都唾手可得。” 矮胖中年人伸手虚抱,似乎把一切都揽入怀中,面色狰狞可怖。这是他毕生的执着,他用了一辈子心力去追逐。 能在毒龙岭这个不毛之地,硬生生承受数十年如一日的孤寂。矮胖中年无疑是个狠人,一般人绝无他这种心性。 只是,这些年与毒虫猛兽为伍,矮胖中年人就算没疯,心性上也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老夫将要功成的时候,要老夫功亏一篑。八九之数不全,几十年努力一朝成空。” “如此一来,灵宝就是炼成了,也会因八九之数不全,没有想象中的莫大玄妙,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我不服,我玄奎不服,我是高阳氏的直系后裔,我生来身上就流淌着高贵的帝血,我生来就该是帝子嫡孙。” 玄奎心头似有一团火,怪叫道:“凭什么,凭什么世道如此不公,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咕噜咕噜的血泉面前冒着血泡,血红色的宝珠悬于血泉上。宝珠散发灵光幽幽清明,在血色映照下愈发诡异。 “不管是谁,不管毁了老夫成道之机的那个人是谁,老夫都不会放过你。老夫一定会找到你,将你抽筋扒皮。” 玄奎看着宝珠上的灵光,眼中流露的怨毒,让人肝胆俱裂,这是一个半疯子,介乎于疯与癫之间的可怕人物。 这世上要是有人能为了心中执着,不惜离群索居几十载。这种人物的可怕程度,绝对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而姒伯阳做梦也没想到,那一处幽暗界域对玄奎意味着什么。那是数十载的劳心劳力,寄托了玄奎大量的心血, 当然,或许明知幽暗界域对玄奎的重要性,也不会改变姒伯阳毁灭幽暗界域的决定, 数百虎贲锐士埋骨幽暗界域,姒伯阳不寻玄奎这个始作俑者的麻烦都不行,山阴氏上上下下都不会答应。 “这事,没完!” 玄奎阴冷的看了一眼,因为八九之数缺一,渐渐有一些不稳定的血泉,死死的攥紧拳头:“不要让查出是谁……” “老夫,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老夫说到做到。” ———— 老岭哨所, 姒伯阳眉头紧皱,看着陡峭的悬崖绝壁,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分立左右,周围人影晃动,身上甲叶簌簌作响。 “这座界域的形成,人为的可能大于自然形成。二位回山阴以后,对这里多费一些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姒伯阳肃然道:“咱几百山阴男儿的性命丢在了那里,不可能没有个说法。” 上阳仲寒声道:“姒首放心,我们会盯死它,山阴男儿虽不惧死,可也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稀里糊涂,” 第二十三章 明争(一) 山阴邑,大榭! 议事堂内,姒伯阳端坐上位,左右以三辅、四姓为首,数十位高层部属,各自安坐本位,一时间气氛稍有凝重。 立于议事堂正中的中年人,面色有些惨白,道:“魏乌臼奉令,详录虎贲、飞熊二卫兵员死伤之数,现回告姒首。” 姒伯阳面皮一动,环顾一下左右,虽对两卫大致死伤有数,还是冷冷吐出一字:“说……” 面对姒伯阳与众位高位者的注视,魏乌臼直感头皮发麻,冷汗瞬间浸透背脊,拱手向上一拜,应声:“喏!” 魏乌臼一拜而过,稍稍正身,道:“众军回返山阴后,乌臼奉令清点兵员折损,已将众军死伤、抚恤诸事备案。” “结算后续所需抚恤、减员、补给,现呈报列坐诸位,请姒首与族老决断。” 这是应有之事,众军伤亡、抚恤、编练,都需要大量物资补给,必然要山阴氏的各姓族老做决定。 “嗯,” 姒伯阳漠然的听着,两旁坐着的高位者目光闪烁,瞥了一眼静坐的魏姓家主魏征明,都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虞、魏、孔、谢四姓实力雄厚,分别执掌山阴氏的民事、兵事、刑事、工事,其中魏姓在四卫中极具影响力。 山阴诸姓谁人不知,山阴四卫之一的豹韬卫,一度为魏姓忠实拥趸。在魏姓最强势的时候,调用豹韬几如私兵。 虽然其后,几代首领都有意针对,削减魏姓之势,使其渐渐衰落,可魏姓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潜在势力庞大。 当下飞熊、虎贲二卫实力受损,而战力保存完好的豹韬、鹰扬,一下显眼了许多,连带魏征明也大为引人关注。 相应的,虎贲卫的折损过大,在豹韬、鹰扬二卫潜势力庞大的四大姓,在山阴氏的话语权也愈发的重。 魏乌臼话音顿了一下,道:“其中,飞熊卫五百锐士,重伤七十三,轻伤十四,无一战死。” “虎贲卫五百锐士,重伤一百五十八,轻伤八十三,阵亡一百九十七。一卫五营建制,三营残缺,两营崩溃。” 听到虎贲卫的惨状,周匝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魏乌臼沉声道:“虎贲卫各营百将、队正、什长,大多阵亡。” “伤亡,竟如此惨重?”姒伯阳面沉如水,五百虎贲可是姒姓嫡系力量。虎贲卫的折损,就是折损姒姓的力量。 尤其是姒伯阳威望不足,各姓为了自家利益蠢蠢欲动的关口。五百虎贲锐士遭受重创,更让姒伯阳处境尴尬。 不管怎么样,虎贲卫是姒伯阳既位之后,才损失如此的惨重,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这时,端坐姒伯阳身侧,俨然是三辅之首的姒梓满,肃然开口道:“虎贲者,我山阴之利器,山阴之爪牙尔!” “他们每一个都是我山阴氏的好男儿,如今阵亡一百九十七,重伤一百五十八,这么大的伤亡,必要着重安抚。” 姒梓满环顾左右,道:“不能让我山阴男儿,都流血又流泪,我提议……给予战死者三倍抚恤,重伤两倍抚恤。” “其次,轻伤、参战之人一律抚恤,选拔山阴健儿,重编虎贲卫,以安虎贲士气,诸位族老可有异议?” 姒梓满的一番话,让四大姓的族老们蹙眉不已。这确实能安军心,但姒伯阳话里话外,离不开一个‘钱’字。 以山阴氏目前的状况,要拿出这一笔钱,不是不能做到,只是会很吃力。 魏征明与其他几位族老目光交汇,低声笑一下,道:“征明不敢异议,确实不能让咱山阴男儿,流血又流泪。” “只是,咱们山阴氏的情况,在坐的各位都清楚。给三倍两倍的抚恤,已经是不小的压力,更不用说重编锐士。” “何况,虎贲军精华损失殆尽,就是能再编练,想要形成全盛时的战力也不容易,以我看…不如不如从长计议。” 要知道,整编的虎贲锐士真要拉开阵势,神魂高人也要望风而逃。除非是神魂之上的地只,才有力压一军的实力。 可是现在,五百虎贲锐士在付出惨烈的伤亡之后,却连对手的半片衣角都没碰到,这让众姓族老们如何看待。 “从长计议,这个‘长’是多久?” 姒姓族老中有一人面孔阴沉,一字一顿道:“虎贲军,是咱山阴氏多年的心血,岂能说没就没了。” “自历代先人奠基以来,四卫兵甲就是咱山阴氏,立足于会稽的根本。四卫缺一的山阴,如何震慑其他氏族。” 某位谢姓族老冷笑不止,道:“哼……说的轻巧,你当现在还是几代以前,咱山阴氏阔的时候?” “安抚众军军心,抚恤士卒,重练锐士,都需要一笔不小的钱帛。咱山阴氏的仓廪不富裕,你们也都是知道的。” “重练一卫虎贲,可不是那么容易,虎贲的军心崩溃,士气低落,死伤了二三百人,必须从里到外都梳理一遍。” “还有甲胄、兵器、粮草、人员,哪一样不是耗钱的大户,以咱山阴氏仓廪里的十几万符钱,你说够干什么?” 族老口中的符钱,乃是大荒人族的主流货币之一,是由神魂高人采集众生愿力,辛苦雕琢而成,别具神异之效。 山阴氏仓廪中的十几万符钱,在个人手中是一笔天文数字。但是以一个氏族的庞大体量,只够氏族的日常运转。 而重新编练虎贲卫所需的财帛,绝不是几万符钱就能解决,那是一个需要长期投入的过程,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一位孔姓族老,自怀中掏住一枚符钱,掂量了一下手中符钱,幽幽道:“钱,钱,钱,没有符钱,一切都别提。” “重新编练虎贲军,过于耗时、费钱,不到万不得已,只能暂是将虎贲卫搁置。” 众位族老交头接耳:“咱们山阴,负担不起这笔开销。一旦咱们动了仓廪的那十几万符钱,可就没有退路了。” “先不说几大氏族虎视眈眈,就是最近山里也不平静。这些时日以来,凶兽冲击石邑的次数,好像都频繁了不少。” “这可不能大意了!” 第二十四章 明争(二) 随着姒梓满与魏征明的意见相悖,整个议事堂中的族老,随之分裂为两派,两方都在驳斥对方。 姒姓与众多小姓族老,全力拥护姒梓满;魏姓与他的盟友们,则表示支持魏征明,彼此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这是姒姓与魏姓的利益之争,历代首领打压魏姓久矣。如今虎贲卫受创,正好给了魏征明表露不满的机会。” 高坐上位的姒伯阳,津津有味的看着姒梓满赤膊上阵,大改印象中的豪迈气度,一句句锱铢必较,不让分毫。 从姒梓满与魏征明言语交锋开始,整个议事堂都被动的分为两派,支持与不支持的人,两方的讨论愈发激烈。 虎贲卫不仅是山阴氏战力最强的一卫,也是姒姓的嫡系之一。与姒姓亲善的众小姓,当然不愿看到姒姓衰弱。 作为围绕姒姓这颗大树存在的藤蔓,一旦失去姒姓的庇佑,众小姓面对那些大姓的压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以魏姓为首的大姓,却不想看到虎贲重建,更不想给姒姓的嫡系出力,壮大姒姓主宗的势力,威胁到自身利益。 这是双方不可调节的矛盾,姒姓族老们不会放弃虎贲卫这个好用的爪牙,而魏姓族老们却一心要拔除这根倒刺。 姒伯阳眼睛轻轻一眯,暗道:“只可惜,我还没有话语权,只能象征性的作为傀儡,看着两方相争相斗。” “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外有诸敌虎视眈眈,内部还在内耗。阿父给我留下来的烂摊子,不好收拾啊!” 在失去姒重象有力均衡后,山阴氏内部斗争愈发剧烈,姒姓与几大姓矛盾越来越尖锐,让姒伯阳感到一丝紧迫。 各大姓的斗争如此激烈,让姒伯阳看到了一丝很不好的苗头,本就已经衰落的山阴氏,实在经不起这种内耗。 “我必须加快修行进度,先入炼精化炁,再入炼炁化神,只有元神级数的实力,才能赢得众位族老的鼎力支持。” “若是有元神级数无敌的实力,莫说是他们的倾力支持,就是生杀予夺又有何妨。” 见到众位族老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一致围着姒梓满与魏征明转的举动,姒伯阳心里暗戳戳的记下一笔。 在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说一千道一万,哪怕天花乱坠,都不如强横的实力行之有效。 族老们之所以将姒伯阳高高供起,当个泥塑傀儡。还不是因为姒伯阳的实力孱弱,压不下一众骄兵悍将的桀骜。 反之,要是姒伯阳实力强横,在姒重象身死的时候,姒伯阳就能顺理成章,接过姒象重的一切,谁都无话可说。 姒伯阳冷眼旁观看着众位族老,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仿佛要生吃了对方的模样,无可奈何的垂下头,闭目养神。 “时间,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这些食古不化的老朽之辈,只要我按部就班,不行差踏错,终究会被我淘汰出局。” 姒伯阳轻轻握拳,这一遭亲身涉险,确实给姒伯阳增分不少。无论姒飞虎愿不愿,这一份救援的人情都要认下。 如此一来,姒飞虎纵然不是姒伯阳的铁杆,可是有这份人情作为基础。姒飞虎再面对姒伯阳时,必会收敛几分。 这对姒伯阳就是莫大的胜利,能让一位桀骜不驯的大将,收敛他的爪牙,已是极为的不易。 ———— 在众位族老僵持不下,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不欢而散后。姒伯阳带着几位亲宿,缓步回到后苑的偏厅小憩。 在后苑偏厅之内,只有姒伯阳与徐崇、伯端、熊力、铁牛五人。除姒伯阳面色平静以外,其他四人神色各异。 毕竟,议事堂中的争论,这四人都看在眼里,铁牛尚且懵懵懂懂,可徐崇三人却把议事堂中的争斗从头看到尾。 “姒首,他们越来越过分了!” 几位亲宿面色沉重,眉宇间流露恼怒。显然都对先前议事堂中,众族老有意无意忽略姒伯阳的态度大为不满。 诚然,姒伯阳因年幼无法服众,可姒伯阳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山阴首领,是继承历代山阴先人大志之人。 但是,这一次的议事堂议事,众位族老态度再明显不过。以及他们对姒伯阳的轻视,赫然到了不加遮掩的地步。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呐……姒首,这些老朽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议事堂议事,本该由您来主持,可是刚才……” 徐崇面露怒色:“那些族老太放肆了,竟敢喧宾夺主。先君尚在之时,这些族老都老老实实,焉敢倚老卖老?” “如今姒首承继,这些族老或明或暗的不尊姒首,轻慢姒首,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伯端强压心头怒气,闷声道:“姒首,这些老朽确实欺人太甚。议事堂是何等庄重之地,他们敢在您眼前肆意攻讦。” “足以证明这些老朽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在这些老朽的心里,姒首的分量怕是远没有姒梓满、魏证明来的重。” “哈哈哈……” 姒伯阳神色淡然,盘膝坐在漆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徐崇、伯端等人义愤填膺的模样,终于禁不住大笑出声。 “你们呐……不必介怀那些人的态度。那些人这么做也没错,议事堂族老所议之事,都是山阴氏最紧要之事。” 姒伯阳一脸的笑意,道:“我尚年幼,心性不定,决定小事尚可。要是处置山阴氏的大事,没人会放心的。” “与其让这些老人不安心、不放心,还不如安心做泥塑的傀儡,且看他们如何争,如何去抢,我自稳坐高台。” 姒伯阳豁达的心态,让徐崇等人为之一惊,难以置信道:“姒首,您……您就不怕,他们彻底把您架空?” 这才是徐崇等人关注的核心,看着族老们的声势,很难不让徐崇等人不担心。 “哈哈,我手上本来就没权柄,为何还要惧怕架空?” 姒伯阳淡淡的一笑:“欲速则不达,事有缓急之分。无论这些族老对我态度如何,至少我还是山阴氏的首领。” “不急,不急,且行且看,且看且行。我根基浅薄,又何必急于一时的表现,有时越急越容易犯错。” 第二十五章 明争(三) “欲速,则不达……” 听着这一番振聋发聩之言,徐崇等亲宿都愣了一下,定定看着面带笑意的姒伯阳,心头莫名的浮现一丝恍然。 如此看来,姒伯阳不是不在意族老们的态度,而是他手中的筹码太少,左右不了局势,只能选择等待时机。 徐崇长长吁了一口气,用力的点头,道:“姒首明断,确实不能急于一时,忙中出错,错而生乱,乱必有失。” 姒伯阳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忌莽撞冲动。” 当然,道理是这道理没错,可姒伯阳竟能在关乎切身利害时,犹能坐得稳、坐得住,这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作为姒伯阳自幼相识的心腹亲宿,徐崇几人仿佛第一次认识姒伯阳一般,那一丝冰冷的陌生感让徐众人心惊。 以至于徐崇等人不由升起一丝奇异念头:“公子,确实是不同了!!” 姒象重在位时的姒伯阳,与姒象重逝世后的姒伯阳,看似没什么不一样。可二者在本质上,却有着极大的不同。 坐在漆床上的姒伯阳,眸光流转间,不疾不徐道:“你们都记着,非是不争,不争是争,如此方立不败之地。” 众人品了一会儿姒伯阳的话后,躬身一拜:“喏!” 姒伯阳眼睑垂下几分,点头道:“嗯……能记着就好。” 原本姒伯阳不想把话说透,什么话只要说透了,也就没了本来的味道。 只是,姒伯阳又不得不说,这些亲宿是姒伯阳最后的依仗。姒伯阳必须要安抚其心,让他们看到以后的前景。 毕竟,能成为姒伯阳亲宿的徐崇等人,每个都是由姒重象精心挑选,非但有着出众的天资,还有着厚实的背景。 他们出身的徐、伯、铁、熊四姓,固然比不得四大姓,也是众多小姓中拔尖的势力,抱成一团谁敢小觑。 而姒伯阳只要把这四人,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到了关键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一锤定音。 瞥了若有所思的众人一眼,姒伯阳漫不经心,道:“好了,我也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徐崇等人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姒伯阳的神色,纷纷拱手,道:“唯,” 看着四人小心翼翼的退出偏厅,姒伯阳注视着几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皱了皱眉,嘀咕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个个都急于表现,急于求成。万一遭到反噬,宿卫多少还能有退路,为以后留有一地,我的退路又在哪?” 姒伯阳稍稍仰头,回想今日所见所闻,在脑子里复盘一遍,低声自语道:“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啊!” 他到底有前世记忆在身,前世虽无超凡之路,不能求取不死长生之道。可五千年人文历史,亦足以让人明智。 姒伯阳把一切都看的太透彻了,贸然与三辅臣争夺权力,与四大姓抢夺利益,才真的是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他可不会天真的相信,这些族老会眼睁睁的看着话语权被触动,再继续的无动于衷。 哪怕他是山阴氏首领,三辅臣可能看在老主的情分上,对姒伯阳声援一二,可四大姓家主们的态度就不一定了。 作为一个没威望、没实力、没势力的三无首领,姒伯阳要是安分守己,有着姒重象威望上,还不会有人为难他。 要是因为贪功冒进,惹得四大姓撕破脸反扑,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是要加紧修练,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炼精化炁不难,炼炁化神才是一道关卡。” “本身没有自保的实力,又偏偏有一群神魂高人强势围观。再被神魂气机一迫,只怕连自己是谁都都不知道。” “没有炼炁化神,练就与神魂相若的元神,总是没有安全感。” ———— 姒梓满府邸,其间一间间石屋相连,灰褐色的石板,将眼前一切都染成灰褐色,与府邸外其他院落别无二致。 “踏,踏,踏,” 姒梓满大步走入大堂,姒飞虎满脸怒色的在后跟着。二人的步伐颇为一致,恍若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魄。 这两位神魂级高手气脉相连,以姒梓满为主,以姒飞虎为辅,一主一辅相对应,一旦联手威势绝对非常惊人。 姒梓满刚刚落座,姒飞虎已压不住怒气,道:“大兄,魏征明那些老家伙,见到虎贲卫被重创,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重新组建虎贲卫,就有那么多的老家伙反对。他们怎么不说虎贲卫是为什么受创,为什么不都说出来。” “虎贲卫的儿郎死的冤枉,咱凭什么忍气吞声,看着那帮老家伙在上头指手划脚,大兄……” 显而易见,议事堂中的众议,让姒飞虎积攒了一肚子的气,无论是各大姓的咄咄逼人,还是魏征明趁机削弱虎贲。 都让姒飞虎这个莽夫,有些压不住自身的火气,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对姒飞虎满满腹的牢骚的话,姒梓满虎目一凝,终究没说其他,只斥责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姒飞虎虎眼一瞪,道:“大兄,不是老弟瞎想,魏征明心思明摆着,就是要削减咱姒姓的嫡系,这是要干什么?” “这心思谁不知道,还不是见着虎贲卫受损,感觉是个难得的机会。一群养不熟的狼,说不定想要咬咱们一口。” 姒飞虎咬牙,道:“我看他们是忘了,他们本就是从姒姓的分支、从属。他们这是忘本,这是要篡权夺位。” 谁都知道,虎贲卫是姒姓嫡系的命根子,是山阴氏威慑性力量之一。 虎贲卫的重要性,也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几乎是姒姓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触碰。 “好了,越说越过火了,” 看着炸毛似的姒飞虎,姒梓满猛地一拍身旁案几,道:“话不能乱说,乱说是会惹火烧身的。” “还有,以后虎贲卫的事不用你管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别给我惹祸。魏征明那个老狐狸,交给我来应付。” “我正要看看他魏征明,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奇思(一) 光阴荏苒,旬月有余! 自上一次议事堂议事,一众族老不欢而散。姒伯阳干脆深居简出,冷眼看着三辅四姓互相攻讦,沉迷于修行。 对外界一切纷纷扰扰,他都视若无睹,一头埋进浩瀚无垠的道藏中,汲取大道之上的养分。 从始至终,姒伯阳都知道自己短板所在,身为数万山阴族裔的领袖,修为上的孱弱就是一个致命伤。 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姒伯阳哪怕是氏族首领,是名正言顺的领袖,也没有话语权。 正是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姒伯阳把一切表面功夫舍去,也不去掺合族老们的争斗,全副身心的投入修行中。 “呼——嘘——” 大榭偏室内,姒伯阳盘膝坐在漆床上,脸上气色红润,呼吸似缓似疾,丹田一涨一缩,丝丝气流在他周匝盘旋。 这一丝丝盘旋的气流,鼓荡着姒伯阳身上的衣袍。让他犹如风眼一样,在呼吸吐纳之间,隐隐夹杂着风雷之音。 这些时日,姒伯阳修行不坠,每日吞吐第一缕大日紫气,真炁愈发浩大,一呼一吸间,隐隐有流水潺潺的轻鸣。 自玉碟显露神异后,姒伯阳仿佛开窍一般,寻常术法一学就会,一练就精,自身修为更是精进勇猛。 不过月余,姒伯阳一身真炁较比之前,何止浑厚了几倍。就连修行之时的声势,也越发的骇人。 “呼——嘘——” 他的丹田真炁,与呼吸频率相对应,七口吸呼,再后升前降,转够七周,定关锁阳,一步步以真炁洗炼元精。 如此方式反复吞吐,把元精打磨煅炼。元神七返七炼,就是姒伯阳破入炼炁化神之境,炼成大周天功夫的时候。 姒伯阳周身紫意盎然,循着《长生大道金匮歌》下阙练法,一口至精至纯真炁,流转周身百骸,疏通经络气血。 正应下阙:入室静坐,垂帘塞兑,回光返照,以鼻微微吸气一口,下不冲肾,上不冲心,上下往来,舒舒徐徐。 “呼——”最后将元精打磨圆满,重重的吐出一口浑浊气息后,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目,眸中一丝神光一闪而逝。 虚室生电! 徐徐运转真炁,推动元精敛入丹田,身子猛地一激灵,让姒伯阳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呻吟。 “爽!” 噼里啪啦一阵炒豆子声,在姒伯阳四肢百骸处响起,旺盛的精力在他身上升腾,一丝丝热流顺着肌肉纤维蔓延。 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粒细胞,都仿佛浸泡在温泉里。姒伯阳肉身沉淀的污浊,一点点的从毛孔间排出体外。 “吁……痛快,真痛快,”细密的热流,须臾间通达全身,突然间爆发的强烈快感,让姒伯阳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姒伯阳回味良久,犹自意犹未尽,道:“难怪世人都说修行好,都言修行妙。为了修真了道,可以抛家弃业。” “这炼气之道,吞吐日月之精,呼吸天地之气,以人身小天地,参悟天地大宇宙,感悟大道造化的无尽奥秘。” 他失神的望着窗外庭院:“这当中乐趣无穷,不怪那些真修士白首穷经一辈子,到死还抱着一部《道德经》。” “只是修行炼气入定之时,一口真炁洗炼肉身产生的快感。就比什么食色之欲,还要来的强烈,还要让人上瘾。” 姒伯阳手掌伸开,一根手指忽地点在身旁石案上,真炁自指尖儿涌动,‘碰’的一声在石案案面上凹显一个指印。 看这指印的横截面光滑如初,一看就知道是被手指,硬生生碾压出来的。把石头当做泥胎捏弄,可谓是化石为泥。 如此力道,真要是戳在人身上,血肉之躯一戳即破,一下就是一个血窟窿,杀生害命轻而易举。 “只可惜,威力还是小了一些……” 看着被自己戳出来的指印,姒伯阳极为不满的摇了摇头。虽然他全力施为的一指,已能达到化石为泥的地步。 可姒伯阳对此并不满意,在见识神魂高人的强横武力后,化石为泥只能说是不入流的小伎俩,简直不值一提。 月余的半闭关状态,姒伯阳水到渠成,迈过了一般修行人需要三面五载,才能突破的关隘,步入炼精化炁之境。 然而,就是以炼精化炁的修为,丹田真炁的杀伤力,依旧显得过于鸡肋。 毕竟,与炼精化炁同一层次的神骨,煅炼全身骨骼,神息通达完满,肉壳坚固动辄几千钧神力,堪称人间凶兽。 以姒伯阳的来看,只是神血、神骨两大层次爆发的实力,就足以暴打一切没有秘术在身的筑基、炼炁的修士。 只有身怀顶尖传承的炼气士,才能在筑基、炼炁两个阶段,发挥出不逊色于道同层次的实力。 “丹田真炁,在筑基炼己、炼精化炁两个阶段,善于养身,调理脏腑经络,初步洗炼肉身,杀伤力只能说平庸。” “一旦与道的神血、神骨硬碰硬,吃亏的就是炼气士。初入神血就有几千斤力道,炼就神骨更是人间凶兽。” “道初期的战力,要远强于炼气道同期!” 道的雏形,是莽荒的一代代先民们,为了在各种灾祸中生存下来。不断的压榨自身潜力,一步步完善的。 莽荒时期的先民们,不前进就会死,只能不断循着前人的尸骸摸索前进。道的残酷性,要远远大于炼气道。 姒伯阳叹了口气:“炼气道的真正发力,还是在炼气化神的阶段,炼就元神法力,修为较比以往精进数百倍。” “到时,炼气道彻底翻身,与道相比。无论在境界上,还是实际战力上,都处于同一层次,斗法更具优势。” 姒伯阳越想炼气道与道的优劣,对于炼炁化神也就愈法向往。 “炼炁化神是一道大关,大浪淘沙,过得去就是鲤鱼跃龙门,过不去就只能泯然众人矣,这是比肩道第三境的关键。” “这一步,机缘固然重要,但更不能少了水磨功夫!” 第二十七章 奇思(二) “只有将炼精化炁的小周天功夫,打磨到极致的巅峰。方有机会缔结元神金丹,参悟炼炁化神的大周天之妙。” 姒伯阳的眸中神光湛湛,丹田真炁澎湃激荡:“这可是迈入长生之道的第一步,关乎着我以后的道途。” “只是可惜,短期内不能借助圣德钱来修行,要是有足够的圣德钱,再辅以现在的根器,炼炁化神易如反掌。” 这些时日不问世事埋头苦修,让姒伯阳真正尝到了修行的妙处。真炁流动时刺激全身感官,让人禁不住的上瘾。 而且,这种上瘾的方式,让人欲罢不能,其中瘾头之大,寻常人根本不能自制。 这与姒伯阳以往修行的道不同,姒伯阳在道的天赋表现的过于驽钝,与炼气道上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苦苦修行道,十几年都没有成就,可是姒伯阳一上手炼气,立即就有了惊人的飞跃,大有仙种仙苗的势头。 要不是姒伯阳心知这个首领之位,是玉碟攫取先天五德的关键,对他以后的道途大有好处。 已沉迷于修行炼气的姒伯阳,早就弃了傀儡一样的首领身份,换取自由之身。 在姒伯阳的眼里,便是抛弃一切,远走会稽之外的列国,也与那些族老虚以委蛇,强了不知多少。 伟力归于自身的山海大荒,一切名位都只是强大实力下的附属,是为强者而服务,唯有弱者才会去舍本逐末。 “三枚圣德钱只剩一枚,最后一枚圣德钱,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费了。” 姒伯阳心念一动,眉心祖窍中的玉碟,不由微微一颤。那一枚仅剩的圣德钱在玉碟内,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 用圣德钱修炼,实在是一种享受。常人十年苦功,都不及一枚圣德钱来的有用。 这是终南捷径之道,圣德钱蕴含的先天元炁至精至纯。用呼吸之法吐纳炼化,对炼气修行上的补益难以想象。 炼气道修的就是一口真炁,用圣德钱的先天元炁,温养一口本命真炁,直接一步到位,中间少去了无数苦功。 姒伯阳就是一个例子,凭着自身的天赋异禀,只消耗了两枚圣德钱,就突飞猛进的踏入了炼精化炁之境。 要非如此,姒伯阳在走上炼气之道后,何以只堪堪用了两个多月,就接连踏破筑基炼己、炼精化炁两重境界。 毕竟,区区两个多月,连百日筑基的时间都不够,姒伯阳却能踏入炼精化炁之境。 而且,只用如此短的时间,姒伯阳真炁浑厚程度,就能与寻常人苦修十数载相比,这等勇猛精进已是骇人听闻。 能有如此惊人进境,是有超乎想象的资质,以及玄妙神异的造化,两大条件缺一不可。 “不过,虽说是要用在关键时,可是只有一枚圣德钱,又能用来做什么?” 姒伯阳深深知道,‘钱’永远都不是存出来的,虽然造化玉碟的圣德钱,与一般意义上的‘钱’还不一样。 可是,这不耽误姒伯阳自己就这么理解,那三枚圣德钱源于山阴姒姓历代先人的圣德,何尝不是他创业的本钱。 他要物尽其用用好开始的本钱,带领山阴氏族走向强大之路,进而凝聚更多的圣德、道德、功德、阴德、福德。 说的直白一点,姒伯阳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让钱生钱,而不是扣扣搜搜的攒着,等到最后用来压箱底。 姒伯阳要榨干三枚圣德钱的每一丝价值,再去考虑以大搏大。 在此之前,姒伯阳毫不犹豫用去两枚,一下免去了他少则三年五载的积累,凝练周身大窍,踏入炼精化炁之境。 让自身的修为精进几分,也是多上一份安全感,在修为上的孱弱,是姒伯阳现如今的致命伤。 而之所以没将最后一枚圣德钱炼化,也是因为一枚圣德钱的先天元炁,不足以让他七返七还,炼就金丹元神。 “一枚圣德钱也提升不了多少修为,炼就金丹元神所需的资粮太多。至少要有七八枚圣德钱,才能起些作用。” “可是我上哪去整这七八枚的圣德钱,也许还远远不止这个数,需求的比我想的还要庞大的多。” 虽是如此想的,可姒伯阳脑海里总是有一缕灵光闪动,连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就仿佛是某种想法呼之欲出。 只是这股呼之欲出的冲动,就生生的憋在了姒伯阳的心里头,只差捅破一张薄膜的似的,感觉上不上下不下的。 “哎……不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姒伯阳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偏室,迎着初升的朝阳,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 东圃林苑, 姒伯阳穿着宽大的袍服,恍若闲庭漫步一般,在林苑之中悠然的走着,脚下涌泉穴真炁涌动,步伐轻快如风。 越走越快,越快越走,他脚下一用力,距离地面不足一寸,往前‘飘’二三丈,然后再一用力,继续往前‘飘’。 这就是炼气道的优势,有着真炁续航,后劲绵长之极。或许不擅长硬碰硬的搏杀,却能以悠长气力将人磨死。 姒伯阳走的极快,而且还不耗气力,只要一丝真炁震动涌泉穴,就能将这一片东圃林苑,整个走七八十个来回。 “五禽炼己炼形,” 轰的一声,姒伯阳周身真炁猛然翻涌,强烈的劲风呼啸而过,一出手威势较比以往,强了何止几十倍、上百倍。 他现在每日苦修不坠,不只是炼气打坐,对于道门炼形之道,也都有所涉猎,只是触及的不深,顶多浅尝而止。 可就是这一路浅尝而止,不曾深入的炼形之道,倒是给了姒伯阳莫大的惊喜。 虽然道门有炼法、打法之分,可是有时候划分并不精准,炼法也能用作打法。 因此,把这一路炼形炼体的拳法,稍加编纂就是一门拳法。且招招都是凌厉凶狠,应了形意拳刁钻毒辣的名声。 “鹿抵、鹿奔、熊运、熊晃、猿提、猿摘、鸟伸、鸟飞!” 第二十八章 奇思(三) “虎扑!” 周身真炁激荡,姒伯阳几如猛虎一般,纵身一扑虎威赫赫,腾挪之间恶风阵阵,大有虎啸山林,地裂山崩之势 真是动若飞鸟,走似灵猿,力若熊罴,奔如白鹿,神似猛虎! 姒伯阳在这门炼形之法上的造诣极深,参悟虎形、鹿形、熊形、猿形、鸟形神髓,已经把功夫炼到了骨子里。 无论是飞鸟之灵动,还是灵猿之矫捷,熊罴之重拙,白鹿之身形,猛虎之神魄,都被姒伯阳拿捏的妙到毫巅。 “虎举!” 姒伯阳双手虚拖,丹田真炁震荡,骨骼轰隆隆作响,鼓荡阵阵风雷,内家罡气撕裂空气时,似有雷霆一闪而过。 这一丝雷霆之气,由乾罡真炁生发,本质似有还无,本相若有若无。 忽的飞向一棵苍松古木的树干,落在一段树干之后,‘劈劈啪啪’炸裂声响起,在树干上留下一小块黑碳焦色。 “雷音?” 这一声炸响,让姒伯阳愣了一下,身形骤然一顿,短暂惊愕后,呢喃道:“虎豹雷音,竟然被我练出一丝雷炁?” 在古拳术上有一重名目,唤做:虎豹雷音! 人之一身,血髓为其根本,以呼吸吐纳煅炼五脏六腑,再辅以肺腑发音震荡血髓,渐渐达到壮骨强髓的效果。 姒伯阳将这门炼形拳法,修到了顶点之后,自然而然参悟虎豹雷音之秘。 如此一来,用肺腑发音煅炼血髓,进而脱胎换骨,从根本上改易后天资质局限,强筋壮骨只若等闲。 当然,虎豹雷音虽能煅炼脏腑,但也不是谁都能将虎豹雷音,炼到雷音乍现,虚空生电,近乎神通术法的地步。 姒伯阳收起拳架:“或许,这就是机缘所致,若不是我触动冥冥中的一线道机,使得拳法造诣超常发挥。” “以我现在的修为,想要达到虚空生电的地步,至少要有炼炁化神之境的修行,乃至是元神九转之上才有可能。” 他又上前查看这节黑炭后,眸光闪烁道:“只是,以拳法罡气带动雷炁,确实是厉害,要是落在人的身上……” 看着这节黑炭,姒伯阳不难想象,雷炁打在血肉之躯时,会有怎样的威力。 一般的肉体凡胎去承受这丝雷炁,半边身子都能被雷炁碳化,与苍松枝干上的漆黑焦炭别无二致。 蓦然,姒伯阳脑海中的那一丝灵光,倏然清晰可见,他看着那一段焦黑树干,低声道:“雷音,雷法,是雷法!” “对啊,我还有雷法,怎么就把这件大杀器给忘了。要不是虎豹雷音,带出一丝雷霆之气,一时还想不起它。” 用力一拍身旁的苍松,姒伯阳面上露出懊恼之色:“这可是大杀器,关键时候是能保命的。” “雷法,雷法,最后一枚圣德钱只能用在这上面。与其积累一些真炁修为,还不如给自己留一张保命的底牌。” 姒伯阳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就是现在用不上,可是以后未必用不上!” ———— “符法!雷法!” 匆匆回到偏室,趁着灵光尚在,姒伯阳盘坐在漆床上,竭尽全力的回想,寻找某一卷符法与雷法并重兼用之术。 既然一枚圣德钱,不能让姒伯阳踏入炼炁化神,又何必强求金丹元神之道,浪费了一枚圣德钱。 “圣德钱里本就蕴含着先天元炁,这先天元炁看似温顺,任由我来炼化,可是先天元炁的暴烈,又有几人知道。” “造化玉碟凝聚的圣德钱,已经不再是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圣德。具备一定实质后,有了某些更加玄妙的特质。” “而这些玄妙的特质,能否代替玉精玉髓,练为一道符箓?” 这是他能想到最物尽其用的方法,他要以最后一枚圣德钱为依凭,用炼制道门符箓的法门,将其练为一道雷符。 圣德钱的先天元炁非同小可,别具一番玄妙。一旦让姒伯阳炼成雷符,说不定就多一张强力的护身符, 要知道,一般的道门符箓多为玉石所制,在玉石上勾勒云纹宝篆,牵引天地宇宙之力,自有不可思议之神通。 而姒伯阳却要用圣德为承载,圣德本身就是极为神异之物。若是真的炼成雷符,威力之强已是可以想象。 姒伯阳心头一片火热,念头一闪而过:“以圣德代替玉石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行,若是能练成……” “但,将圣德钱炼为雷符,说易,行难!” 姒伯阳虽然开启神慧后,脑子里装着三千道藏,其中记载的神通法术,炼气长生之法,简直是数不胜数。 可是,三千道藏承载的信息过于庞大,姒伯阳只能有选择,有目的的进行阅览,想要将其吃透确实大费心力。 在浩瀚如烟海的道藏中,寻找一门能将圣德钱,练为雷符的法门,虽说不上是大海捞针,也是极为的艰难。 ”神霄派,” 在姒伯阳几经翻找之后,尝试的挑选了几篇雷法,都是各道各派的雷法总纲,犹豫了一下后选了神霄派的雷法。 姒伯阳选择神霄派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神霄派最为精擅雷法,而且供奉的玉清真王,更是一尊先天雷祖。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神霄之境,碧空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况此真土,无为无形。不有不无,万化之门。” “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玉台千劫,宏楼八披。梵气所乘,虽高不巍。内有真土,神力固维。” 姒伯阳观想眉心祖窍,造化玉碟之上一枚圣德钱浮现,白光湛湛生辉,照的祖窍通明:“太一元精,世不能知!” 他按着神霄派秘传的《五雷符法》,一点点的将心念,寄托在散发白光的圣德钱上,以心神交感的方式孕育雷符。 正是圣德钱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确又因为造化玉碟,不似先天圣德之炁不可见。 姒伯阳才有机会用神霄派的《五雷符法》,将圣德钱炼为雷符,一道道云纹宝篆渐渐在圣德钱上浮现。 第二十九章 持静(一) 有些事看似不可能,可实际上在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后,就会变得极为容易! 姒伯阳以圣德钱炼制符箓,看似是异想天开,可是当他真正要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没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造化玉碟将虚无缥缈的圣德,凝聚成的圣德钱,就是他炼制雷符之根本。一点心念化为符刀,篆刻云纹宝篆。 一切都在姒伯阳的祖窍中进行,有着造化玉碟压制先天元炁,一片片云纹宝篆流转。 姒伯阳虽是第一次制符,可是心念所化的符刀,仿佛早已演练千百次一般,在这枚圣德钱上肆意挥洒着流光。 一道道云纹宝篆在圣德钱上浮现,冥冥中似有阵阵轰鸣,在这一枚圣德钱中传出,隐约可见一丝丝雷蛇盘绕。 “五雷符箓,成了!” 最后一刀篆刻后,一点心念散入雷符上。雷符上显化的云纹宝篆,一个个的隐匿在雷符上,姒伯阳豁然睁眼。 在姒伯阳睁开双目的一瞬间,整个偏室的亮度骤然一变,乍有虚室生白之象。 “雷符,” 姒伯阳神容凝重,缓缓张开手掌,一枚若隐若现的符钱虚影,在他的掌心中浮现,丝丝雷蛇在符钱虚影中穿梭。 “我这一道雷符,也不知道威力怎么样。想必杀伤力,应该能与元神高人的雷法一较高下,或许能出其不意……” 他皱眉看着手中的符钱虚影,雷光丝丝跳动,只是盯着看雷符上,眼睛就有一种刺痛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在初时的冲动情绪退去后,姒伯阳看着这道雷符,也止不住的有些后怕。雷符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他头皮发麻。 都说不知者无畏,姒伯阳以前不知道雷符的厉害,这才敢在眉心祖窍里篆刻雷符,丝毫没考虑炼制失败的后果。 这要是让半成品的雷符炸开,先不说造化玉碟,压不压得住这股冲击。首当其冲的姒伯阳,肯定是在劫难逃。 只是,不知是气运正盛,还是姒伯阳走对了路数。 这一枚雷符终究是让姒伯阳给炼成了,感受着雷符的雷炁,姒伯阳眸光深沉,正是手握凶器杀心自起。 他缓缓收起雷符,道:“有了这枚雷符,虽说不能让我立刻掌握话语权,可是心里有了底气,一切就都不同了。” 姒伯阳虽对雷符有信心,自信雷符足以重创神魂高人。可是对雷符能做到什么程度,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打鼓。 雷符只有一枚,不能轻易浪费。可真要到需要用的时候,万一达到预期效果,岂不是害人又害己。 要知道,为了确保雷符炼制成功,姒伯阳从神霄道藏中,选的雷符炼制之法,已是最为精简的一类。 他就怕雷法过于复杂,在炼制雷法篆刻云纹宝篆的时候,一时心力不济,导致功败垂成,浪费了一枚圣德钱。 只是精简云篆,在炼制雷符的时候,当然是一大优势。可在雷符练成之后,雷符的威力如何,就成一大问号了。 “不过,制作手法再水的雷符,也不是神魂之下的人,有资格触碰的。不到神魂级数,碰着就死,擦着就伤。” 对这一点,姒伯阳还是有绝对把握的,雷法能被称为道门第一杀伐神通,自然有它的厉害之处。 ———— 魏邸,正堂大厅, “哈哈,难怪一早见着鹊登高枝,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孔老弟可是大忙人,今日算是忙中偷闲喽!” 魏征明粗旷的笑着,快步迎向孔姓家主,拉着孔胥的手,道:“孔老弟快入座,老兄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罐灵茶。” “这不,老兄没敢独享,知道老弟嗜茶好茶,一直想着念着老弟,可是又怕老弟事务繁忙,耽误了老弟的正事。” 魏征明一拍手,道:“今天老弟登门,可是有口福了!” 孔姓家主孔胥自踏入魏邸的门,就被魏征明带入了节奏,下意识问道:“是什么样的宝茶,值得老兄如此抬爱。” 作为一介茶痴,孔胥摇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我孔胥品茶百载,一般的茶可糊弄不了我。” 魏征明大手一挥,豪气道:“老弟放心,说是好茶就是好茶,那可是老哥哥我用大价钱,从中土帝?丘运来的。” “说起来,我这一罐宝茶,还和农帝爷有些牵扯。” “上古农帝尝百草的时候,曾亲手培育一株祖茶,以此化解万毒。后来农帝爷得道飞升,将祖茶留在了帝丘。” “真论起来,天下十万八千名茶,大多出自祖茶茶株。而我那一罐宝茶,却与祖茶关系更近,是第五代的子株。” 魏征明的话音刚落,孔胥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连忙开口道:“第五代?魏老兄真是好大福气,入手如此珍品。” “早就听闻,帝丘祖茶三代以内的珍品,都被中土列国公室瓜分,四代五代的子株,也都是各国的重臣享用。” “市面上流转的,大多是第六代第七代,甚至是十几代往后的子株。五代的子株难得一见,常常都是有市无价。” 孔胥惊喜交加,道:“这可真是,魏老兄的福气,让人羡慕啊!” “嘿嘿,没老弟说的那么夸张,不过第五代子株的宝茶,确实是不好找。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才得这一两二钱。” 魏征明志得意满,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吩咐左右婢女,道:“来,来,来,上茶,” “唯,” 两位娇俏可人的婢子,带着甜甜笑容,摇拽着芊细的腰肢,捧着手上的茶具,玉步带起一阵香风,放在案几上。 茶具中茶汤沸沸,三五片翠绿嫩芽,漂浮在茶汤表面,晶莹剔透的绿芽,散发着阵阵幽香,一下子填满了大厅。 “好,好啊,孔胥早就听闻祖茶之名,只可惜无缘第五代子株,平常最多品品八代子株,连第六代都无缘得见。” 鼻尖深嗅,孔胥回味良久,道:“没想到,今日我孔胥有大福,能在老兄这里品到第五代的茶株,圆了我此生一大憾事。” 第三十章 持静(二) 不愧是茶痴,孔胥只是嗅一下茶香,就能品出茶之好坏。 农帝祖茶遗留的第五代茶株,论及价值不逊于宝药,药性极为温和,大有润物细无声之意。 中土帝丘的贵胄神裔,最好这一类宝茶为饮,宝茶之中灵机沛然。 长久饮用,日积月累,可杀体内百虫百毒,洗炼血脉气息,对修行道大有裨益。 听着孔胥感叹,魏征明神态豁达,道:“哈哈,孔老弟言重了,太言重了,只是一杯茶水而已。” “唉……” 孔胥叹了一口气,道:“一杯清茶,看着虽轻,实则重逾千钧,这是我借了老哥哥的光,这份人情太重。” 魏征明道:“不重,你我孔两家世代交好,几十年的交情,区区一杯清茶算得了什么,是孔老弟想的太重了。” “不重?” 孔胥自顾自的苦笑了一声,道:“魏老哥,确实煞费苦心。” “我这一进门,魏老哥不但亲自相迎,还用珍品招待小弟。老哥哥是把我吃的死死的,让我张不了这个口啊!” “哦?” 魏征明嘴角露出笑意,道:“老弟的话,做哥哥的怎么听不明白,孔老弟可是有事相请,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孔胥沉吟了一下,缓缓道:“魏老哥,你都说咱们两家不是外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在小弟面前装糊涂。” “人人都说魏老哥性子鲁莽冲动,可是小弟却知道魏老哥胸有沟壑,外在的冲动蛮干,只是老哥哥在韬光养晦。” 孔胥貌似恭顺,道:“论及精明能干,在四大姓的家主中,无出老哥哥之右者,小弟这是心服口服。” 魏征明皱了皱眉,淡漠道:“你这高帽,戴的我可是硌脑袋。更让我有些诚惶诚恐,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咱们四大姓抱团取暖,在旁人眼里已是犯了忌讳,要是再有个领头人冲锋在前,就更让许多人寝食难安了。” “既然,老兄知道会引来猜疑,又何必非要拦着姒梓满那一群人重组虎贲。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老哥不甘寂寞。” 孔胥嘴唇抿了一口茶水,浓郁的茶香沁人心脾,一线暖流顺着咽喉,直入脏腑之中,丝丝灵机温养周身经络。 瞥了一眼魏征明,孔胥不紧不慢道:“要证明自己宝刀不老,看上了首领的位置,以魏代姒!” 魏征明面色铁青,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在案几上,茶盏与案几碰撞,咔嚓一声,声音骤然变冷:“孔老弟……” “话不能乱说,这山阴氏的主脉,终究是姒姓,咱们四姓在壮大,也是姒姓的分支,哪里敢生出如此非分之想?” “虽说这些时日,我与姒梓满那厮有些争执,可就那一点矛盾,也不至于酿成不可挽回的大冲突,老弟多虑了。” 孔胥的这一番话,让魏征明下意识的起了一丝疏离,不再似先前一般热切,就连看向孔胥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虽然山阴氏内部划分两派,在姒重象去后的一段时间,不断的明争暗斗,互相给对方挖坑。 可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取而代之,姒重象的威望尚在,还有一大批的死忠,为姒重象的独子姒伯阳保驾护航。 想要在山阴氏立足,代姒自立的念头,是绝对不能有的! 听着魏征明的回答,孔胥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问道:“魏老哥,这……是你真心所想?” 不怪孔胥不敢信魏征明所言,两家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双方都在争着收拢兵权,各自支持者们也都剑拔弩张。 此时,山阴氏上下气氛异常沉重,给孔胥一种蓄势待发,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飘落,就能立刻引爆的恐怖感观。 而姒梓满与魏征明也由虎贲之争,一度蔓延到了山阴四卫的掌控上,二人可谓是各不相让,争的让人心惊肉跳。 姒梓满在姒姓大权独揽,魏征明则在四姓中话语权越来越重,让一些有识之士担心受怕。 生怕两人争的过了火,导致山阴四卫大火拼,这损失的终究还是山阴氏。 对此,孔胥既担惊又受怕,唯恐姒梓满与魏征明僵持不下,两方控制不住崩盘,成了招灾引祸的苗头。 魏征明哼声道:“当然是真心实意,只要姒梓满不去动咱们几家的利益,我吃饱了撑的,要给他脸色看?” “只是虎无伤人意,人有猎虎心,姒梓满在先君走后,行事越发跋扈,几次触动咱们几家利益,必须早点解决他。” 显然,在魏征明眼里,只有姒梓满是个对手,也只有姒梓满值得他谨慎以待,其他人的重要性只能往后放一放, 孔胥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魏老哥的对手只有姒梓满,还不想与姒姓主脉撕破脸皮,非要不死不休?” 四大姓一致对外,在以往是一张金刚不坏的护身符。可是就因为太密切,牵扯上了魏家,就是牵扯其他三家。 此刻,孔胥害不仅怕魏征明失败被清算,更害怕魏征明成功。一旦魏征明成事,其他三家又该以何立场自处。 “对,老哥哥我没那么多的野心,不敢奢望首领的位置,更不敢分裂山阴氏,山阴氏永远都是姒姓的山阴氏。” 魏征明直接表态,铿锵有力道:“同时,也都是咱们的山阴氏!“ 孔胥道:“那,小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我还真怕老哥哥撑不住压力,开了山阴氏内部械斗的先河。” 这才是孔胥的目的,他一步步的试探魏征明,凭着魏征明的态度,分析以后的变局,进一步准备一条后路。 魏征明不满道:“你把我魏征明当做什么人,太小瞧我魏征明了。” 孔胥面上带笑,对魏征明的态度不置可否,道:“既然,老哥哥没这份野心,兄弟我也就放宽心了。” “只是,在这山阴氏有一人,你确实需要注意一二,对那人可不能轻忽大意,那人或许波姒梓满还要危险。”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那人看着老哥哥和姒梓满斗,到现在都没开口表态。老哥哥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被反咬一口?” 第三十一章 持静(三) 孔胥意味深长,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魏征明笑着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渔翁?哪里来的渔翁?你说的,该不会是姒伯阳那个小儿吧?” 从头到尾,魏征明都没有把姒伯阳放在心上,一个无实力、无势力、无威望的少年首领,还威胁不到他的魏家。 换成先君姒重象还差不多,姒伯阳只是一介小儿,有什么本事能威胁他魏家。 在魏征明的眼里,真要有一个对手,非姒梓满莫属。 毕竟,当前姒姓一脉中威望最高者,就是三辅臣之首的姒梓满。其他两位辅臣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逊色几分。 孔胥看到魏征明的轻视,敛去脸上笑意,正色道:“魏老哥,你可莫要小看咱们这位姒首,不然是要吃大亏的。” 魏征明哼了一声,道:“小看他,他有什么值得让我高看的?” 身为四姓中的实力派,魏征明对姒伯阳印象极其一般。不认为姒伯阳有先君姒重象的能耐,值得他俯首称臣。 尤其是姒伯阳衔玉而生的‘闹剧’一出,让魏征明对姒伯阳恶感愈发强烈。 确认了魏征明的态度,孔胥把玩着手中茶盏,忽地叹道:“老哥哥,你糊涂啊!” 孔胥语出惊人,魏征明神色一变,面带疑惑:“孔老弟,你这是何意,难道那小儿还能翻天不成?” 孔胥淡定自若,轻声道:“翻天,倒是不至于。只是魏老哥,可不要小看了这小儿,姒重象的种终究不简单。” “既然,魏老哥没有分裂山阴氏,自立一方的念头。就不能小觑了姒伯阳,他终归是山阴氏名正言顺的首领。” “虽然,他现在年少,可他总有成长的一日。那小子本性似狼,看似没有什么威胁,却能咬破人的喉管。” 魏征明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遮掩住了眸子中的凶狠残暴,似是第一次认识孔胥,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孔胥。 魏征明道:“你让我小心姒伯阳,小心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孔老弟是看不起我魏某人,还是太看得起我魏某人?” 孔胥低头道:“魏老哥切勿误会,只是如今形势很是不对劲,小弟深感不安。” “这几日来,魏老哥与姒梓满,剑拔弩张,争的确实太过火。姒姓与咱们四姓的摩擦,也越演越烈让人担心。” 魏征明盯着孔胥的目光一动,道:“你的担心太多余了,大半山阴氏的势力,都被我与姒梓满平分。” “一山不容二虎,我若是想要进一步壮大实力,不压服姒梓满,何谈其他?” 这才是魏征明与姒梓满相争的原因,虎贲卫的事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们下场动手的理由。 “可是,老哥哥不要忘了,姒伯阳才是山阴氏的首领。” 孔胥劝诫道:“他的心机城府,实在让人感到害怕,鹬蚌相争,他放任稳坐不管,实是居心叵测。” “这些天,我在一旁观望,本想着姒伯阳,会在你们两个相争的时候,象征性的拦一拦,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才让我越来越不安。摆在明面上的刀可以躲,就怕他将刀藏到了暗处,再伺机而动。” 魏征明淡淡道:“所以,孔老弟无事不登门,一是试探一下我的态度,二是看看我的底线,三是给我提个醒。” “让我小心姒伯阳,别一不留神中了小辈的道,被人家淘汰离场。孔老弟你品品,老哥我说的可有遗漏?” 察觉到魏征明的语气渐冷,孔胥笑着点头,道:“哈哈,知我者,魏老哥也,” “姒首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老弟心里有些不安呐!” “魏老哥,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先君的手段。人常说虎父无犬子,姒首是先君的血脉,未尝没有先君的虎威。” 孔胥的推心置腹之言,让魏征明的眼皮一跳,道:“你的意思是,姒首有意让我和姒梓满斗?” 孔胥道:“不好说,不可说……但姒首太静了,静的让人害怕。谁又甘心一直作个‘提线木偶’,什么都不争不抢?” “前些时候,先君刚入葬的时候,我家霍侯主持入葬的人殉,曾去拜谒姒伯阳,对姒伯阳的评价不低。” “还有前些天,姒飞虎与虎贲卫的陷落,也是姒首力排众议,亲自带人前去救援,咱们的姒首确实不简单啊!” 孔胥的一番话,彻底让魏征明变了脸色,直接插中了魏征明要害,魏征明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看来,我的对手不只是姒梓满,咱们的姒首也能算半个,都是让人不省心的。” 在看到魏征明明显听进劝诫后,孔胥的心头稍稍一松,眸子转动间带着一抹狡黠,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 山阴大榭,西圃方亭内, 姒伯阳正打坐炼气,以呼吸带动吐纳,真炁丝丝缕缕,被脏腑气息带动起来,一阵阵气浪从周匝满溢而出。 气浪冲击着四周的草木,姒伯阳每一次呼吸,都将一片草木压弯了‘腰’,忽忽声席卷开来, 不得不说,姒伯阳修行进境确实惊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精进,丹田真炁如滚雪球一般,壮大到了某种极限。 以姒伯阳的修行之快,要是再有一点机缘,不说是一飞冲天,但炼炁化神绝不是他的终点。 最多成为伯阳求道路上的一道风景,姒伯阳可能会驻足停留一会儿,却绝不会止步于此。 “嗯?” 突然,姒伯阳睁开双目,一丝神光乍然闪过,他神容凝重,看向某个方向,低声自语道:“有人对我起了恶意?” 姒伯阳修行道门炼气之法,合乎于天地自然之道,或许前期不擅于杀伐,但对心灵上的修持,却是一等一的利害。 灵台清明,如明镜高悬,最能洞悉危机! 姒伯阳皱眉:“这人的修为应该不弱,能对我的构成威胁。所以心中恶念一起,就能让我生出感应,如芒在背。” “等闲的神魂高人,都不一定能让我惊悸至此,山阴氏有此修为者屈指可数,到底是谁呢?” 第三十二章 前恭(一) “那么,又是谁对我有了恶意,动机又是什么?” 姒伯阳垂下眼睑,刚才一刹那,灵台清明不再,恶意森森盘绕,莫名的让人心悸。 “不过……” 过了一会儿,他放缓神容:“无论他动机是什么,我感应到的只有恶意,而不是决绝的杀意,还有回旋余地。” 如此想着,姒伯阳的脑海里,已然飞快在最短时间内,勾勒出了几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又一个个的在心里否决。 毕竟,姒伯阳一直深居简出,与这几位一点冲突都没有。以他对那几人风评的了解,不像是无事生非的人物。 但一想到刚才缠绕灵台的恶意,姒伯阳踌躇了几下,全身神经再度紧绷,一字一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要知道,炼气道较比道,在前期武力上虽有欠缺。可在心境修持上,道却不如炼气道走的远。 道中虽有卜筮之法,但道流传的卜筮,本质只是‘问神’之径。以三牲祭祀诸神,寻求古神者们的恩赐。 古神们的力量贯通时光,修行人借用古神之力,窥见时光的一角残片,这就是道的卜筮。 因为天神地只,没有古神不朽位格,只得以心血来潮来感应祸福,对天机运转懵懵懂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炼气道中人又有不同,修真炼气之人吞吐灵机,清明灵台,纯炼心灵,对外在感应远比道中人敏锐的多。 知天命,顺天命,阐天意! 一般来说,中人在证入天神业位后,才着手修行卜筮法门。完全不似炼气道中人,炼就元神就能参悟天机。 如此一来,不达正神业位,道中人对天机的参悟,远逊于同层次的炼气道中人。 这就是炼气道初期的优势,前知祸福吉凶。有效弥补了因为前期的武力不足,没有强力护身手段的弊病。 “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加倍谨慎小心了。”姒伯阳眸光闪烁不定,双手微微握拳,心头警惕悄然攀升到了顶点。 ———— 果然,接下来几日,姒伯阳渐渐看出端倪。 魏征明与姒梓满二位似乎达成了共识,辅臣们与四姓间的矛盾,也有了一点缓和的迹象,一切都变得极为突然。 姒伯阳看在眼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每日修行炼气,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将自身置身于纷争之外。 这一日,姒伯阳刚刚吞吐大日紫气,洗炼完丹道真炁,结束每日早课。就有奴仆上前通禀,言道魏征明拜谒。 “魏征明,是他么?” 姒伯阳沉吟了片刻,洒然一笑,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看来他也不像表现的那样看轻我,这就有意思了。” 在有了决断以后,姒伯阳先是沐浴更衣,略微整了一下宽松的衣冠,这才不紧不慢的向着正堂走去。 走入正堂,就见魏征明端坐漆床上,姒伯阳连忙上前,告罪道:“姒伯阳,见过叔父,让叔父久候,是伯阳失礼。” “伯阳刚上完早课,就接到仆役来报,说是长者驾临。奴仆们本就没有准备,一时间乱了手脚,真是太过失礼了。” 姒伯阳态度放的很低,让魏征明一愣,笑道:“姒首太客气了,老夫不仅是先君的家臣,也是姒首您的家臣。” 说话间,魏征明徐徐起身,伸手扶了姒伯阳一下,道:“君臣纲常,尊卑上下有序,老夫可受不得您的大礼。” 这时,要是换了一般人,或许就顺势起身。姒伯阳却反其道而行之,铿锵有力道:“这礼,您当然受得起!” 他大声道:“伯阳年少轻狂,正需要您这样的股肱辅佐,从旁矫正伯阳的缺漏。” “您是先君老臣,不仅是先君留给我的支持者,更是咱山阴氏的擎天柱石。先君曾对我说,魏姓征明,忠厚长者。” “经常嘱咐伯阳,让伯阳多多倚重您这样的老臣,山阴氏就是您这些老臣在支撑,是山阴氏当之无愧的脊梁。” “山阴氏离不开您,更离不开您这样的老臣,这是有目共睹的。” 姒伯阳沉声道:“山阴氏可以没我这个不肖子孙,一样能屹立不倒。可是没了您这样的股肱,又如何能维继下去?” 看着姒伯阳神态完全不似作假,魏征明神色渐缓,悠悠道:“姒首,对老臣的赞誉过甚了,老臣愧不敢当啊!” 姒伯阳立即表态,道:“此乃我肺腑之言,叔父一生谦逊,当然听不得后辈的实话,可这却是伯阳的心里话。” 对姒伯阳表露的恭谨,着实让魏征明大为满意。不管姒伯阳是否是真心实意,这都是一个态度。 魏征明虽然性情鲁莽,可是他能坐稳魏姓家主之位,又在姒重象的打压下,不断壮大自家的实力,有了今日气象。 由此可知,魏征明这人还是有精明的一面,尤其是在孔胥一番劝诫后,更是知道姒伯阳的可信度存疑。 只是姒伯阳态度过于热切,开口称长,呼之为叔,唤之为老。魏征明就是再严密的防备,也经不住这样的消磨。 魏征明略微矜持了一下,就在姒伯阳的几番坚持下,自己又半推半就的默认了姒伯阳对他的称呼。 姒伯阳执后辈之礼,与魏征明相对而坐。对待魏征明可谓是恭敬有加,动辄以子侄辈自居,更让魏征明自得不已。 这期间,魏征明对氏族公务侃侃而谈,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大有小都给姒伯阳说了一遍,二人间相谈甚欢。 这是魏征明拜谒姒伯阳选择的理由,姒伯阳虽主动不理公务,可是必要的汇报还是不能少,这是家臣的本分。 只是魏征明一边说着,一边悄然观察着姒伯阳的神态,将姒伯阳的每个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暗自记在心上。 姒伯阳就是要麻痹魏征明,让魏征明看低他,从而获取更多成长的时间。 而魏征明却是来确定姒伯阳的威胁的,孔胥之言实在是振聋发聩,让魏征明下意识的对姒伯阳升起了警惕。 第三十三章 前恭(二) 只是这一丝警惕,很快就被姒伯阳的恭谨温顺给扑灭,让魏征明暂时放下了对姒伯阳的关注。 哪怕孔胥告诫在先,可在魏征明眼里,他真正的对手只有姒梓满。 唯有姒梓满,这位姒姓当之无愧的实权派,先君遗命的辅臣,才是他魏家在山阴氏,更进一步的绊脚石。 毕竟,姒伯阳修为实在太弱,第一境神血级数的实力。连山阴四卫平均水准都达不到,距离形成威胁还早得很。 魏征明不只一次的试探过姒伯阳,以魏征明神魂级数的实力。姒伯阳的那一点修为,在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我魏家被历代姒首,压制的够久了。如今姒姓主少,正是我魏家趁势而起,发展壮大的时候。” 魏征明满腹心事的踏出大榭,被姒伯阳助长的野心,在这一刻疯狂的滋生,一度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只是受限现实,姒姓的实力依旧强大,四姓必须要团结一致,才能牵制住姒姓的威势。 魏征明能与姒梓满相争,靠的不只是魏姓势力,还有其他三大姓的支持,把四姓势力拧成一股。 “要怨,就怨先君死的突然,给了我等奋起的机会。若是先君尚在,山阴氏必然上下一心,谁敢有其他心思。” 魏征明看着贯通山阴四方的石路,眸子中跳动着一丝丝火焰,道:“只是,真要是没有冲突,又哪里来的机遇。” “山阴氏一家独大的根基,随着姒重象的身死,以及五百虎贲死伤惨重,已经被狠狠的撬动了一下,人心思变啊!” ———— 正堂之内, “这一关,暂且是过去了!” 姒伯阳目送着魏征明背影,松了一口气,心头大石轰然落地。掌心的那一道符钱虚影,重新隐没在掌纹之中。 说实话,姒伯阳当时极为忐忑,哪怕他有前世今生的阅历,也不能冲淡他的不安,这关系着他日后的处境。 当魏征明正在勘查姒伯阳修行进度时,姒伯阳何尝不想趁着魏征明分神的机会,一道五雷符拍在魏征明的脸上。 凭着五雷符的威力,再借着出其不意,把魏征明留下来的机会很大。 姒伯阳暗叹了一口气:“但是,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一想到这一巴掌拍下的后果,姒伯阳又强行忍了下来。四姓共进共退同声同气,不动则已,要动就要雷霆之势。 姒伯阳用五雷符袭杀魏征明,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五雷符只有一道,其他三姓的家主未必甘于坐以待毙。 四大姓与三辅臣不同,三辅臣的势力源自于姒姓,而四大姓的势力,则有了几分半独立的意味,他们都有私军。 一旦真的撕破脸皮,山阴氏上下不流血,休想根除问题的源头! 这是所有氏族的痼疾所在,分割氏族利益,掌握人口、兵器、财帛,大姓愈发壮大,与氏族主脉之争不可避免。 只是历代的姒姓都有能人,将矛盾生生的压了下去。直到姒伯阳这一代,因为姒重象的猝然身死,而全面爆发。 “本来还想着置身事外,继续在暗地里积攒力量。可是现在看来,魏征明不会给我太多时间,我应该早做准备。” 姒伯阳眸子一闪:“说不得,只能放手一搏。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我的修为,会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炼气道与道的修行理念截然不同,把丹田真炁散入百骸,任你手段如何高明,都只能看到我想让你看到的。” “我不想让你发现,你就只能见到那一丝觉醒的祖神血脉!” 对于魏征明的试探,姒伯阳不是不知道。魏征明从未隐藏过他的举动,可以说是正大光明的摆在姒伯阳的眼前。 而姒伯阳确是甘之如饴,要是不让魏征明试探清楚。他如何能放下对姒伯阳的戒心,一心一意的去对付姒梓满。 没有姒梓满顶在前面,以姒伯阳手中的那一点力量,实在经不起魏姓的临死反扑。 “公子,” 正想着心事,姒伯阳猛地回归神来,就见着徐崇、伯端、铁牛、熊力等亲宿,已经忧心忡忡的站在他的左右。 在徐崇等人的身后人影憧憧,数十亲兵披甲执刀把守正堂周匝,隐约可见兵器铮铮作响,甲叶窸窸窣窣的回声。 看着一众亲卫欲言又止的神态,姒伯阳冷然一笑,道:“你们担心什么,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姒伯阳开口安抚众亲卫,道:“不要担心,魏征明怎么会将咱们放在眼里,他眼高于顶,只看得见姒梓满一人。” “他是不会在意咱们的,在他魏征明眼里,咱们只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黄口孺子,这一次已是超乎常理。” 徐崇迟疑了一下,道:“公子,切不能小看魏征明,他可是比猛虎可怕的多!” 对魏家家主魏征明,徐崇等亲卫都有几分畏惧。这是从小积累下的心理阴影,哪怕到了如今还留有一些残余。 “不是我小看他,从始至终我都没小看过他。恰恰相反的,是他在小看我,我会让他知道这是足以致命的失误。” 姒伯阳捏了捏指骨,道:“你们都做好准备,这一天不远了。魏征明的试探,说不定就是个苗头。” “可惜,咱们可用之人还是太少,先君老臣不是不能用。只是有三辅臣在前,忠于先君的人,大多会投向他们。” “留给我们用的,又可以放心驱使的。只有那些还没成长起来,不受重视的庶出年轻一代,要想必先选择时机。” 徐崇率先伏身叩首,低声道:“我等,愿为公子效死。” 铁牛、伯端、熊力三人紧随其后,一同叩首,低声道:“我等,愿为公子效死!” 徐崇等人是山阴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身边都有一群拥趸。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一喊话就能召集数十上百人。 这就是姒伯阳成事的基础,数百人足以做到很多事,尤其在事起突然时更是如此。 姒伯阳看着众亲卫宣誓效忠,眼睛悄悄的咪了一眯,道:“我姒伯阳承蒙各位不弃,必不相负。” 第三十四章 前恭(三) 魏征明突如其来的试探,让姒伯阳心底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姒伯阳的韬光养晦,并不能让魏征明完全放心,反倒是有可能激起魏征明的猜忌。 只要魏征明疑心一起,姒伯阳的处境可想而知,想要像现在一样置身事外,坐收渔人之利,可就真的难了! “难道,要抢先下手?” 姒伯阳垂下眼帘,心思默默转动。他自问面对魏征明,个中表现毫无破绽,谦恭礼让的人设,被他立得很稳。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有万一。魏征明的疑心已起,便是一时打消,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总会有破土的一天。 到时,面对有了警惕的魏征明,姒伯阳的五雷符不一定能做到一击必杀,更别提以雷霆之势根除魏征明的党羽。 “如此,还不如冒险搏一搏,与其等对手犯错,终究是自己掌握主动更妥当!” 姒伯阳立于方亭,看着庭院中枯枝败叶,大袖一甩:“本想着稳中求胜,炼就元神之后,再来与这些旧臣计较。” “可惜时不我予,魏征明愈发跋扈,看其张牙舞爪,似是无所顾忌。难保不是起了什么心思,令人不能不担心。” 他背着手走在石道间,面上神容愈发的冰冷,道:“与之相比,姒梓满等辅臣固然强势,可是仍有几分忠义。” “他们到底是辅臣,与先君有恩义,虽能成为权臣,却不可能再进一步。较比魏征明的魏姓,有着本质的不同。” 对比日前那一丝让他警醒的恶意,再看今日魏征明登门,无所顾忌的试探,姒伯阳想当然的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对于这些先君旧臣的能力,姒伯阳从不敢小看分毫。他们都是老一辈人中拔尖的菁英,个顶个都是厉害人物。 姒伯阳自信能拖延一时,却不会就此抱着侥幸心理,把成败归于对手的身上。 “以我现在的修行进境,不用圣德辅助修炼,最多需要一年,就能踏入炼炁化神之道,坐稳氏族首领之位。” “可是,在这一年之内,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变数。无论是姒梓满还是魏征明,都未必会给我一年的安稳日子。” 姒伯阳暗自叹息,他的修行进度确实惊人,旁人需要数十载苦功,他只用不到一年的时光,就能轻易的得到。 然而,世事总有不如意,现在的姒伯阳根本不能安下心来修行。 一想到魏征明已经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哪怕只有很短暂的一会儿,依旧让他如芒在背,心惊肉跳不已。 这是魏征明身为神魂人物,带给姒伯阳的沉重压力。在姒伯阳认识到神魂人物的强大后,这股压力就一直存在。 “所以,我亟需圣德,亟需尽可能多的圣德。我需要炼就元神法力,实现与神魂人物的平等对话。” “这当中,圣德是关键!” 姒伯阳眸光冷厉:“圣德凝聚的先天元炁,对炼气修行大有裨益。能让我省下中间积累的时间,证就金丹元神。” 亲身历经圣德修行的姒伯阳,深知那是一种神妙之极的修行体验。 吞吐先天元炁之精,恍如沐浴大道源泉,修行进度较比以往,递增了何止十数倍。 若非利用圣德辅以炼气修行,姒伯阳的修行再是精进勇猛,也不可能达到如今的地步。 毕竟,只用不到一两个月的光景,姒伯阳就炼就了一身浑厚精纯的丹田真炁,已是超出修行之外。 以姒伯阳的修行进度,就是在强人大能辈出的上古时代,都是数一数二的惊人。 “只是……” 姒伯阳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树荫下:“欲凝圣德,必先执掌权柄,抚育万千生民,承载万民愿力。” “圣德亦为帝德,我现在既没有臣民俯首听命,更没有寄托万民之愿,何来的圣德加身?” 他眉间带着一点阴郁,目光看向远方:“有魏征明这些人在前,执掌山阴氏大权,可不是易事。” 其实,山阴氏内部的争权夺利,在姒伯阳眼中还在其次,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外部的危机。 山阴氏的内斗太过剧烈,个中内耗颇为严重。会稽其他大氏族又蠢蠢欲动,让他嗅到了一丝非常危险的气息。 整个会稽可不是只有一个山阴氏繁衍生息,除了山阴氏族以外,还有十几个大部氏族,扎根在会稽大山里。 “时机不等人,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我看必要的时候,未尝不可抢先下手,除掉这个绊脚石!” 姒伯阳拳头握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不除掉魏征明,如何能打压四姓气焰,立威于山阴氏数万百姓之间。” 对魏征明这位魏家家主,姒伯阳终于起了杀心。 姒伯阳本想在后面韬光养晦,让姒梓满与魏征明在明面上相争。他完全可以又当裁判,又当选手的下场参与。 等到姒伯阳积攒下足够的实力,就是顺利坐稳首领位置的时候,这是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最稳妥最有效的,不等于就是最合时宜,魏征明的跋扈,以及他的强势,都促成了姒伯阳的杀心。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姒伯阳炼就的那一枚五雷符,给了姒伯阳袭杀神魂人物的底气,以及那一丝可能。 只要姒伯阳做好收拾残局,甚至是魏征明党羽反叛的准备。就能以魏征明的人头,作为他执掌山阴氏的祭品。 需知道,大荒人族崇尚武力,姒伯阳之所以被架空,究其根本还是实力太弱,不能驯服先君老臣股肱。 而这就是姒伯阳彰显武力的契机,能只身袭杀一尊神魂人物。姒伯阳的胆魄之大,必会让姒姓一脉刮目相看。 当然,姒伯阳既选择了动手,就必须要一击必杀,让魏征明没有反应的余地。 不然,直面一尊巅峰状态的神魂人物,姒伯阳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一不小心失手被擒,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姒伯阳仔细盘算着可行性,最后一咬牙:“行事之前,还需把那个人争取过来。没有他从旁协助,善后的事不好做。” 第三十五章 磨刀(一) “姒首!” 夜色沉沉,风声骤急,昏暗静室内,干瘦青年男子躬身下拜,声音极为低沉,仿佛一条大蛇吞吐着蛇信。 阴森!诡谲! “你来了,” 迎着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姒伯阳嘴角一动,抚着漆床旁的佩剑。 干瘦青年抬起头,看向正坐的姒伯阳,瞳孔竖立阴冷似蛇,沙哑着声音,道:“姒首秘召臣下,不知有何吩咐?” 姒伯阳盘膝坐在漆床上,看着隐没黑暗中匍匐的身影,轻声道:“魏贼跋扈,欺我年少,屡屡相犯,我欲除之。” “奈何,伯阳势微力弱,有心却无力,难以成事。伯阳叩请将军出手,助我杀魏贼,重整山阴!” 说罢,姒伯阳目光炯炯,注视着干瘦青年,观察着干瘦青年的动作,心头不禁砰砰直跳,等着干瘦青年的回答。 干瘦青年垂头,沉默不语,幽暗房舍里,异常安静与沉肃,银白月光照入窗前,洒落在青年冷峻的面庞上。 “您是先君留给我三辅臣之一,是先君最为信任,视为腹心的家臣。是我现在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臂膀。” 见干瘦青年迟迟不愿开口,姒伯阳面露悲戚:“连您都不愿助我,先君传承到我手中的基业,可真就要易主了。” “伯阳,不愿成为姒姓罪人,被历代先人指着脊梁,斥为不学无术,昏聩无德。不然幽冥之下,如何见君父?” 姒伯阳背脊挺直后,径直一拜,道:“伯阳叩请将军,助我除贼。伯阳若定山阴,必不负将军之功。” “这……这……” 受了姒伯阳大礼,中行堰面皮猛地一抽,肃声道:“姒首,魏征明一死,山阴必然生乱,您一定要三思而行啊!” “杀一个魏征明容易,可是魏家为山阴大姓之一,还是其他大姓的支持,兔死狐悲之下,一旦生乱就是大乱。” 作为遗命三辅之中,先君姒重象最忠实的鹰犬。 中行堰是先君姒重象,留给姒伯阳的最重要的一手暗子,用来护佑少主的周全。 虽然从个人性情来看,中行堰有诸多缺陷,可是瑕不掩瑜。他对姒象重的忠心,却也是三辅臣中最为牢固的。 只是忠诚归忠诚,理智归理智。 中行堰当然知道,若是把魏征明杀了,将会在山阴氏内部引发何等乱态。 “姒首,臣下请您再考虑一下,杀一个魏征明不难。可是以后,让魏姓中人如何看您,姒姓中人又该如何看您?” 中行堰咬了咬牙,再一次劝道:“这太过冒险,若是稍有差池,就是大祸!” 不是中行堰自大,魏征明实力虽强,亦为神魂人物。可是他的神魂只度了第一劫,与中行堰三劫修为相差甚远。 中行堰若是放开顾及,亲自动手杀魏征明,不说十拿九稳,也并非多困难的事。 但,一想到魏征明死后,山阴氏的混乱局势,就是中行堰这等人物,都不禁有些发怵,他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 魏姓以及魏姓的分支,占据着山阴氏八分之一的人口。倘若魏姓不管不顾的作乱,山阴氏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这个中的利弊,伯阳焉能不知?” 姒伯阳道:“将军,不是伯阳没耐性,不愿韬光养晦,以待时机。而是魏贼势力渐大,已到不得不根除的地步。” “魏征明跋扈日甚,几次与满叔他们冲突不断。我看魏征明野心勃勃,不是甘于人下之辈,长此以往必有灾殃。” “不若施以雷霆手段,诛杀魏征明等辈,或许能震慑魏姓各分支,稳固当前局势,以后再徐徐图之。” 中行堰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姒首主意已定,无论此事成败与否,臣下自当舍命,以全先君知遇之恩。” 姒伯阳面露喜色,笑道:“哈哈,我有将军之助,如虎添翼,必能一扫颓势,重整旗鼓。” 中行堰乃是历经三劫的人物,在山阴氏都是最顶尖的一小撮,一身实力极端的强横。 有着中行堰全力相助,在姒伯阳杀了魏征明之后,姒梓满、上阳仲两位辅臣,以及姒姓族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姒伯阳一旦动手,就不只是他与魏征明的矛盾。姒姓与魏姓之间,也必要有一个见血。 中行堰眉头一挑,道:“姒首,杀魏征明不难,臣一人足以杀之,难的是如何在魏征明死后,应对魏家的反扑。” “魏家在山阴氏根深蒂固,潜在势力极为庞大,切不可小觑。” 姒伯阳道:“将军放心,我还没急功近利到如此地步。魏征明可杀,魏家却难灭,只能徐徐图之,逐步的肢解。” “况且,魏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一千人有一千个想法。” “所谓的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只有在大敌当前,非生即死之时,才有可能见到。” “人越多想法越多,似将军一般忠贞之人,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人都各有各的心思,此为人之常理。” 对姒伯阳成竹在胸的态度,中行堰心头了然,压下种种猜测后,叩拜道:“此为家臣之本分,中行堰不敢居功。” 姒伯阳断然回首,道:“不,你这不是居功,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您就是我的诚臣!” ———— “……” 目送着中行堰隐没黑暗的背影,姒伯阳眸子微微一眯,神容乍然一变,脸上悲戚之色缓然退去,余下一片漠然。 “铮——” 剑鞘落地,姒伯阳缓缓拔出佩剑,明晃晃的青铜剑上清光流转,手指屈伸猛地一弹剑身,发出一阵清脆剑音。 “中行堰此人,可大用!” 姒伯阳低声重复着姒象重濒死时,对三辅臣的任命。每一步都深意满满,姒伯阳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禁叹息。 大事找姒梓满,兵事找上阳仲,内务找中行堰。姒重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竭尽全力的为姒伯阳排雷。 只凭那一句‘内务找中行堰’,就让姒伯阳知道。这中行堰必是姒象重绝对心腹,不然姒重象绝不会如此提点。 姒伯阳深知姒重象用人谨慎,能被他视为心腹的,必定经过数十上百次考验,直到最后一刻才入了姒重象的眼。 要不是认为中行堰可信,姒伯阳绝不会选择中行堰参与。一旦事泄,让魏征明有了准备,说不定就是鱼死网破。 “姒首,” 过了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呼,房门徐徐的打开,人影跨入门槛,朦胧的月色,照在人影的身上。 姒伯阳瞥了一眼来人,拾起地上剑鞘,将青铜剑收入鞘中:“你来了,” “姒首,我等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时机一到……” 夜色愈发深沉,徐崇缓步走入,披着一件衣甲,身处幽暗角落中,轻声道:“三百甲兵上下用命,杀贼建功。” “嗯……” 姒伯阳颔首点头,道:“辛苦你们了,这是咱们最关键,最危险的一步,只要摘下魏贼首级,就是咱们的胜利。” “我已经说动中行堰,他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助我等反杀魏贼。动手之后许成不许败,咱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徐崇道:“您放心就是,我等选的兵甲,都是各家年轻一代的好手,最少都是圆满神血级数,能做伍长的实力。” “虽然这些兵甲,都是仓促而成,尚未排练兵阵,配合也不默契。但他们兵锋已成,稍一训练就是强兵的苗子。” 闻言,姒伯阳笑道:“很好,这些兵甲,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他们都是咱手上的重要筹码,轻易不能丢了。” “无论明日的事成与不成,这三百兵甲都是咱们应变的根本,胜则更进一步,败也不至于输的太惨,还有余地。” “……” 徐崇看着姒伯阳平静的面庞,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有话想说,又仿佛心有顾及。 姒伯阳眸中透着明亮,看着徐崇如此神态,道:“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你我相交于孩提,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听着姒伯阳如此一说,徐崇沉默了一下,单膝跪地道:“公子,我等的准备,着实太过仓促,各方面都很粗陋。” “徐崇担心误事,您看能否暂缓几日,让咱们的人再筹备充分一些,进而徐徐图之?” 不似中行堰只知皮毛,徐崇可是知道姒伯阳从前到后,一共准备了多长时间。 想要对魏征明的动手,纯属就是临时起意,并非谋划已久。只是因为魏征明的突然试探,让姒伯阳动了杀机。 “徐徐图之?” 姒伯阳嘿然冷笑,道:“等咱们的准备充分了,想必魏征明的刀,也该架在我脑袋上了。” “咱们没准备好?你当他魏征明就准备好了?兵贵神速,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然也就没了突袭的意义。” “我就是要趁着魏征明刚刚试探我一回,心理有所松懈之时动手。他一定料想不到,我会第二天就动手。” 姒伯阳将佩剑挂在身上,道:“而这就是我的机会,他想不到的,就是我要做的。” “无论咱们的准备充分与否,可咱们至少是准备了,他……可是毫无防备。” 第三十六章 磨刀(二) 这一宿,注定许多人彻夜难眠。大榭宅邸外松内紧,姒伯阳磨刀霍霍,耐心等待旭日东升,天光大亮的那一刻。 “胜败在此一举!” 所有知情人都心知肚明,姒伯阳能否坐稳首领之位,获得姒姓族老们支持,就看他这一遭能不能慑服族众之心。 姒伯阳袭杀魏征明之举,可以说是莽撞之极,完全不顾后果的,将姒姓与魏姓彻底推向对立。 但魏征明对姒姓主脉的争锋相对,让不少族老心生怨忿。而姒伯阳的激进鲁莽,未尝没迎合这些族老的心思。 与此同时,姒伯阳的亲卫们也没闲着,铁牛、熊力二人暗地里纠集一批虎贲卫、飞熊卫锐士,藏入邑城街巷。 徐崇、伯端各率一百五十甲兵,全员都披着重甲,埋伏在鹰扬卫、豹韬卫驻扎营地周边,默默等着信引。 这一夜,对许多人将会格外漫长。伏杀魏征明之事,不论成败如何,对他们而言都是改变前途命运的机遇。 姒伯阳若是事败,自是一切皆休。但要是功成,所有参与者都将被打上姒伯阳的烙印,成为姒伯阳的铁杆部属。 虽然少年人处事多是靠着一腔热血,这些拥护姒伯阳的年轻人,不一定都是为了追求大好前途。 可是参与举事的他们,已经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姒伯阳身上。不管愿不愿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朝阳初起,天光渐明, 静室之内,姒伯阳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在漆床上,冰冷的面庞毫无情绪,漠然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他的眸中一片平静,越是临近大事,越需凝神静气。竭力调整着自己的身心状态,力图将精气神都推到顶点。 姒伯阳在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安然坐在静室里,生生的坐了一宿。让自身达到最佳状态,精气神浑圆不漏。 丹田真炁贯通百骸,精气神三宝愈发凝练,似有一枚金丹缔结而成,整个人非但没有委靡之色,反而神采奕奕。 他抬头瞥了一眼门外,眉头缓缓舒展,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门外的仆从匍伏,低头回道:“辰时已到,巳时将近,您该更衣整装,以待贵客临门!” “好,” 姒伯阳先是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起身,腰间青铜剑微微晃动。他一手按着剑柄,依稀可见剑柄上的古篆宝字。 他扶着青铜剑的剑柄,一步步走出静室。门外等候已久的管事、奴仆、婢女们,身子匍伏着,头稍稍触在地面。 管事上前,道:“请帖已经发出,东厨那里正准备大宴所需,就等魏家主巳时赴宴,定会让魏家主满意而归。” 姒伯阳的目光扫过众人,笑道:“如此,最好,“ “魏家主昨日驾临,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没有准备,因此也没招待好。今日的开宴至关重要,是为赔罪而设。” 姒伯阳寒声,道:”你们,都给我小心着伺候着,倘若中途出了差错,丢了我的颜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唯!!”门外的管事、奴仆、婢女再度应声。 姒伯阳轻轻点点头,正所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因此,除了参与举事的心腹,大榭内外一概奴仆、婢女都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姒伯阳打算,以及将要做的事。 事实上,大榭早就被渗透的犹如筛子,不仅仅四大姓肆意的安插暗子,就连各小姓势力也在里面不断的掺沙子。 终归是山阴氏核心,大榭之内无秘密,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都会给外面带来不小的波澜。 姒伯阳向正堂走去,身为宴请主办的一方,他是最不能缺席的,旁人还有理由推脱,他已是推无可推。 “羹食,” 迈步走入堂中,他就见着两尊三足两耳鼎,分别列于主位与客位前,鼎中肉汤煮的热气腾腾,肉香扑面而来。 “这一次,也算是出了一回血,” 姒伯阳坐在主位上,低头看了一眼鼎中羹食,脸色有些古怪。鼎中精气流溢,淡金色汤汁里冒着沸腾的气泡。 “以三足之鼎为皿,乃是最高规格的礼遇。还把内库圈养的几头异兽宰了,做成了羹食的原材料,这可是大补,” 他淡漠一笑,将青铜剑放在一旁:“想必,魏征明就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了!” 这个为魏征明而设的局,虽因为时间仓促,看起来极为简陋,各种准备并不十分充分,按理说成功几率不大。 可是,姒伯阳却有绝对的信心,将魏征明永远的留在大榭。有心算无心之下,就是神魂人物也免不了挨上一刀。 ———— 魏府官邸, 刚刚晨练完的魏征明,浑身煞气未散,默默的看着手中金帖,仔细的读了几遍后,一双虎目里透着一丝诧异。 “宴请?” “这个小崽子,是什么意思?” 魏征明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墩上,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山一样。只是坐着就有八方不动之势,令人不自觉的心折。 这就是根本功诀的妙用,每一尊神魂人物将功诀练入骨髓,深入神魂之中,一动一静都有几分根本功诀的神韵。 “赔罪?” 魏征明不屑一顾,道:“这小崽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就因为昨天去他家一趟,今天小崽子就诚惶诚恐来宴请我?” “哈哈,果然是虎父犬子,真不知道姒重象知道他死后,他儿子这么给他‘争气’,会不会从棺材里气的再爬出来。” 经过昨日试探,魏征明已明确了姒伯阳‘成色’。虽然他对姒伯阳多有鄙夷。却放下了对姒伯阳最后一丝警惕。 尤其是对姒伯阳送来的金帖,魏征明完全将其当作一个笑话,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掂量了一下金贴,魏征明冷笑:“姒重象啊,姒重象,以前你总是压着我,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现在该我压你的后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长盛不衰。这是你欠我们魏家的,就该你们偿还。”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他那废物儿子的表演了!” 第三十七章 磨刀(三) “去,给我备好车马,这么一场好戏,无论如何都不该错过。”魏征明把金帖收入袖口后,随口吩咐周匝家奴。 见魏征明兴致正高,深知魏征明脾气暴躁,没人敢打扰魏征明的好心情。一众家奴纷纷伏身下拜,道:“唯,” 他又思虑了一下,道:“还有,再从我府库里,取五十口利器,八十块美玉,二十件皮裘,当作给那小子的回礼。” 跪伏着的一众奴仆中,一位魏府管事低头,道:“诺,” 这份回礼已是不轻,对魏征明来说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的。要不是为了彰显魏家底蕴,魏征明绝不会如此靡费。 只是一想到当初,把他压的心力交瘁的姒重象,这一份不舍也随之淡去不少。 就当是寄存在姒伯阳那里了,待到魏征明彻底压下姒姓后。他今日送出的礼,来日必会千倍百倍的给还回来。 魏征明笑着捋须:“哈哈,看不到让姒重象低头,但能让姒伯阳这个小崽子服软,也是我魏征明生平一大快事。” 他徐徐吐了一口气,道:“嘿……如此的恭顺有礼,安分守己。对山阴氏或为大害,对我魏征明就是机遇啊!” “哈哈,天命在我。年少的姒伯阳不足为虑,姒梓满又名不正言不顺。这是天在给我机会,让我魏征明成势。” 魏征明一甩大袖,大步走出魏宅。不只面上意气风发,走路间更是虎虎生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志得意满。 ———— 愈发临近巳时开宴,大榭官邸气氛沉肃。数十名奴仆、女婢神态凝重,在管事带领下,分立于正门的回廊上。 官邸门户大开,腰间青铜剑晃动,姒伯阳盛装以待,神容庄重,目光炯炯的看着巷口,等待着魏征明的车驾。 他给出的金帖上写的很清楚,巳时宴会大开,是时宾客入席。魏征明若来赴宴,必会提前一刻入场参宴。 踏!踏!踏! 果然,就在恰好差一刻巳时,就听着一阵马车声,自巷口徐徐回响。姒伯阳紧绷的面皮一松,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魏征明来了,” 一辆古朴的青铜轺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的驶入巷口,拉着车架的马驹嘶鸣,马蹄间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魏征明端坐在轺车的伞盖内,面上带着喜色,车舆周匝有数十卫士甲兵担着回礼,步伐沉重的跟在青铜轺车。 姒伯阳疾步走下石阶,走到车舆前,拱手行礼,道:“伯阳,拜见叔父,” 魏征明低声一笑,道:“姒首不必多礼,折煞我也!” 姒伯阳神色坦然,高声道:“叔父此言差矣,叔父为长,礼不可废。伯阳年少,虽不知礼仪,却不能不尊长。” “昨日因叔父到府,伯阳没有好好招待叔父,此为伯阳一大过。伯阳今日设宴,就是为了弥补昨日失礼之错。” 面对姒伯阳的恭谨,魏征明面上绽放笑意:“你,有心了,” 魏征明起身走下车舆,看着姒伯阳点了点头,口中客气的说了一句:“让姒首如此费心,臣下实在过意不去。” 姒伯阳面皮带笑,道:“叔父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伯阳的长辈,更是山阴氏的柱石,这一切都是伯阳该做的。” “见外了,姒首太见外了!” 魏征明呵呵一笑,似乎而享受姒伯阳的恭维。他在宽大的正门前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迈过大榭官邸正门的门槛。 “叔父,里面请,”姒伯阳面上带笑的看着魏征明的背影,眸子里似有一团火在烧,越烧越旺几近一发不可收拾。 “哐!啷!啷!” 就在魏征明踏入大榭官邸的正门后,姒伯阳脸色不变,按住腰间青铜剑的手一松,身后大门猛地被人由外关闭。 “杀啊!!” 门外蹲时喊杀声四起,面临突发状况,魏征明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一眼,却不想这一眼会是他一生看到的最后景象。 “嗡——”映入眼帘魏征明眼帘的,是姒伯阳掌心符钱虚影凝为实质,丝丝雷光交织在一起,忽的拍在他的胸口。 这一拍的决绝,超乎了魏征明的想象,姒伯阳神色冷漠,手中雷光吞吐。 “轰——”一道沉闷的雷霆爆裂声,在魏征明的身上炸响。一大片血雾在魏征明身上飘起,碎肉血沫四处的飞溅。 “你……”魏征明被雷符轰飞,残破的身躯生机坚韧,强撑着说了一个字,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姒伯阳以圣德符钱为载体,用精神念头为刀笔,炼制的五雷真符,终在此时露出一丝狰狞。 一枚圣德符钱中蕴含的先头元炁,借此爆发出的杀伤力,远比一般的符箓强了不知多少。 虽然姒伯阳绘制的雷符,只是最普通的五雷符,但在先天元炁的强力催动下,也有了几分顶尖符箓的气象。 要不然,以魏征明神魂修为,姒伯阳手段虽凌厉,能重创魏征明肉壳,亦不可能让一尊神魂人物彻底失去抵抗。 “踏,踏,踏,” 数十名甲兵涌入官邸回廊中,将姒伯阳死死护在中间,警惕的看着被五雷真符,雷殛碳化部分血肉的魏征明。 生怕魏征明临死反扑,这数十个甲兵就是为了防备魏征明所设。必要时候可以全部牺牲掉,换取姒伯阳的性命。 “啊啊啊,” 姒伯阳突然出手,魏征明生死不知,这些迎来送往的奴仆们,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一个个惊慌失措大叫着。 血雾漫天飘飞,这群奴仆几乎被吓的肝胆俱裂。姒伯阳下手时可没通知这些奴仆,而且出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难怪会让这些人慌乱,姒伯阳杀了魏征明,这在他们眼里是天塌地陷的大事,由不得这群奴仆不害怕。 这人要一怕起来,脑袋浑浑噩噩,以前许多敢做,许多不敢做的事,都在这群奴仆脑海里闪过。 冷眼看着眼前乱象,姒伯阳一把拔出青铜剑,面色阴沉,剑锋直指众奴,大喝:“肃静!” 哗的一声,甲兵们手中长戈一顿,指着瑟瑟发抖的奴仆,厉声大喝,“肃静!!” 第三十八章 疾风(一) “再有喧哗者,杀无赦!” 青铜剑剑锋寒光流溢,姒伯阳目光冰冷,看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奴仆,眉宇间戾气十足。 “杀,杀,杀,再有喧哗,杀无赦!!” 听得姒伯阳之命,周匝甲兵高声大喊,转而杀气腾腾看向众奴,手中铜戈一立,隐隐间有着一丝血色在流转。 “杀,杀,杀,再有喧哗,杀无赦!!” 在甲兵们的逼视下,奴仆们无不战战兢兢。哪怕对眼前的血腥怕的要死,也都死命咬紧牙关,或者捂住嘴巴。 “咯,吱,咯,吱,”众奴趴在地上,怕的牙齿打战,浑身突突。生怕控制不住,惊惧的喊出声,被砍杀当场。 奴隶们大多修为浅薄,其中佼佼者不过神血大成。是天下九州最卑贱的阶层,在高位者眼里有时还不如草芥。 手中紧紧握着青铜剑,姒伯阳走到魏征明黑焦的尸体前,沉默一下后,厉声道:“耿通!” 作为这一队甲兵的队正,耿通立即出列,按着佩刀,单膝跪地,应声道:“在,” 姒伯阳道:“立刻带着人,将大榭里所有婢子、奴役,都集中在正堂严加看管,切勿走脱了一人。” 队正耿通毫不犹豫,道:“喏!” “你,你,你,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耿通伸手虚点了几下后,转而大手一挥,留下几名甲兵震慑一众奴仆。其余甲兵无不应声,随着耿通向大榭涌入。 “踏,踏,踏,” 姒伯阳目送耿通等人冲入大榭,密集的脚步声陡然散开。一个个手持铜戈的甲兵,凶相毕露的驱赶着各房奴仆。 整个过程简单且粗暴,在耿通的刀口下,百数奴仆犹如鹌鹑般,被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跪在宽敞的正堂。 在见到耿通初步制住众奴后,姒伯阳漠然看着魏征明焦黑的尸体,叹道:“你的死相,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可惜,可惜,你魏征明确实是个人物,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的!” 需知道,神魂人物武力滔天,半人半神之躯,更是强悍非常,实力之强介乎于超凡之上。 若不是占了个出其不意,五雷符又确实厉害。以魏征明的实力来看,姒伯阳要杀魏征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看着被雷殛而死,死不瞑目的魏征明,姒伯阳手中青铜剑忽然劈下,噗呲一声首级滚落:“也罢,借头一用。” 他拎起魏征明的首级,黑红血液一滴滴流下,脚下踩出一个个血脚印,大喝道:“开门,” “唯,” 一众甲兵们躬身一拜,纷纷放下铜戈,一左一右拉着大门门环,面上青筋暴起,沉重的大门门拴发出咣当声。 厚重的正门徐徐打开,姒伯阳当前一步,一手拎着魏征明的首级,一手青铜剑血渍未干,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征明已死,项上人头在此,速速镇压不服,再有负隅顽抗,杀!” 他看着门外石阶下,横卧着的一具具尸体。中行堰手持一口剑器,身上衣服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一场血战。 魏征明车舆带来的高手着实不少,此时正与中行堰的兵甲厮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在血泊上,景象惨烈无比。 中行堰‘铮’的一声,将剑收入鞘中,见着魏征明首级,心头莫名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姒伯阳,低声道:“喏!” “杀!!” 这时,一名名甲士从四面八方涌来,身披重甲的他们,甲叶发出窸窣声,眨眼间就有一二百甲兵涌入街巷巷口。 “飞熊卫听令,” 中行堰蓦然转身,厉声道:“杀,负隅顽抗,冥顽不灵,一个不留,” “喏,” 这些甲士都是飞熊锐士,是受中行堰影响最深的一部分正式锐士,要不然中行堰也不能凭个人威望调动他们。 几近一半的飞熊卫合围后,一点点推进。负隅顽抗的魏姓中人,只能见到一片铜戈如林,就被飞熊卫强势碾碎。 一声声惨嚎声此起彼伏,兵甲们冷着一张脸,手中的铜戈同一时间刺出,‘噗呲噗呲’穿透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中行堰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魏家死忠,死忠于魏家,根本不可能倒戈。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先一步剿灭。 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需知道,魏征明护卫力量并不弱,他身为一家之主,且魏姓势力极端庞大,必要的出行排场,绝对是不能少的。 便是魏征明本身就为神魂中人,武力达到凡俗顶点,号称半人半神。但魏姓家主的护卫力量,依旧极为的惊人。 有着三十位神骨高手随行,再加上自己神魂的修行,一般神魂人物都进不了魏征明的身,除非某位地只亲自下手。 由此,魏征明护卫之严密,已是可想而知。没有地只级数的修为,想要魏征明性命,不吝难如登天。 这一次要不是姒伯阳突下杀手,没给魏征明准备的时间。中行堰随后就带着两百飞熊锐士,围剿魏征明的护卫。 只怕想要取得如此战果,非要用人命去堆不可。而中行堰的二百飞熊卫,也必然会死伤惨重。 中行堰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沉声道:“恭喜姒首,贺喜姒首,魏贼伏诛,山阴当大昌与世。” “只死一个魏征明,离我山阴大昌,还早的很呐!” 姒伯阳幽幽一叹,环顾着周匝明晃晃的兵甲,道:“魏征明虽死,但魏姓尤在。以魏姓的盘根错节,可不好剪除。” “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剪除魏家势力。而是山阴四卫。那是咱们山阴氏的老底子,不能轻易的看着其败坏。” 对于山阴四卫的厉害,姒伯阳可不敢小觑,就是地只级数的存在,也不能小看四卫的战力,这是关键的一环。 姒伯阳道:“中行堰,你去持魏征明首级,带着埋伏于豹韬、鹰扬营盘外的三百甲兵,收缴两卫兵甲的军械。” “有魏征明的首级在手,众军必不敢妄动,你可趁势将虎贲、豹韬、飞熊、鹰扬四卫,一起掌握在手中。” 第三十九章 疾风(二) 中行堰面色沉肃,拱手道:“姒首放心,山阴四卫乱不了。有魏征明首级在此,谁要敢无状乱来,杀了便是。” “好,” 姒伯阳颔首点了点头,把拎着的首级一扔,首级滚动滚到中行堰脚下,淡淡道:“将军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 “只是四卫关乎重大,是我老山阴脊梁所在,千万不能有失。一旦四卫生乱,乃至于发展到火拼,我山阴危矣!” 此刻,姒伯阳最看重的便是四卫,生怕因为山阴内斗,让四卫分崩离析。 “个中厉害干系,无需姒首再强调,末将已经知道,末将有信心收服四卫。” 中行堰哈哈一笑,拾起滚落的首级,将首级高举,道:“这一颗首级,可抵千军万马,降伏这群乱逆绰绰有余。” “谁敢不服,谁能不服?” 他高高的举着首级,满腹自得的看着魏征明苍白的头颅。有机会亲手提着魏征明的首级,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魏征明修为差了中行堰不止一筹,可是魏家家主的身份,却弥补了这一份差距,反而压了中行堰一头。 这让中行堰不满久矣,如今魏征明的脑袋,落在了中行堰手上,着实让中行堰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姒首,您就等着我中行堰的好消息吧!” 中行堰豁然转身,大步向巷口走去。甲兵们纷纷向两侧退去,给中行堰让出条路,一片片甲叶摩擦窸窸窣窣。 “现在的形势,真是一团乱麻啊……” 姒伯阳看着中行堰的背影远去,眼睑稍稍下垂,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杀一个魏征明,远远不能解决问题。” “不只是需要应对姒梓满、上阳仲、姒姓族老们的反弹,还有四大姓兔死狐悲下的反扑,这些都是应该考虑的。” 姒伯阳把青铜剑归鞘,一手摩挲下颚:“不过,用五雷真符雷殛魏征明后,以那些人的城府,应该都有了防范。” “尤其知道我亲手杀了魏征明以后,无论我实际修为深浅。这些人都不可能再小看我,把我当傀儡摆在前台。” “有利也有弊,魏征明殷鉴不远,他们都有了警惕。再想像杀魏征明一样,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恐怕会很难。” 他环顾着周匝,一个个甲兵披着重甲,默默立于街巷之中,杀气弥漫周匝,令人心惊胆颤,地上血迹渐渐干涸。 “当然,袭杀魏征明,也不是全无收获。一个魏征明不仅可以杀鸡儆猴,还可借机掌握四卫,压服姒姓族老们。” 姒伯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大义名分在我,降服姒姓族老不难。再整合姒姓主脉势力,首领之位定矣!” 魏征明一死,魏家注定走向落寞。四姓实力受损,三辅臣、姒姓主脉被逼着表态,只有他姒伯阳是最后的赢家。 ———— 与此同时,就在姒伯阳围杀魏征明,两方厮杀的刀兵碰撞,也惊动了山阴氏的各位实权人物。 虽然喊杀声很快就被平息下去,可是山阴氏上下都知道,一定是出翻天覆地的大事,不然不会有喊杀声出现。 哪怕是现在还不知具体情况,但是整个山阴氏有实力动用刀兵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不难筛选出动手的人。 姒梓满府邸,姒梓满与姒飞虎相对而坐,两位姒姓中的核心人物,脸色都有些难看,目光游移不时瞥向府外。 喊杀初起时,姒飞虎正好在姒梓满家做客。闻听刀兵喧哗,姒飞虎当即就想出府平乱。 只是姒梓满较比姒飞虎谨慎,强行拉住姒飞虎,摆出长兄的威严,震了姒飞虎一下,没让姒飞虎去凑这趟热闹。 姒梓满铁青着脸,勉强安抚着姒飞虎,道:“不要急,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事情总有落幕的时候。” “无论他们是谁,有什么背景。但凡在山阴邑擅动刀兵,都该给咱们兄弟一个解释,给咱姒姓主脉一个解释。” 姒梓满虽不知争端因何而起,可是他敏感察觉到这一次的不同寻常,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就是姒梓满拦住姒飞虎,没让姒飞虎出府的原因。若真如姒梓满所想一般,姒飞虎一己之力也是杯水车薪。 “大兄,不能再纵容这些人了,这山阴是我姒姓的山阴,不是魏、孔、虞、谢几家的山阴。” 姒飞虎面皮抽动:“你看,这些人越来越过分,动作越来越大。如今都刀兵相向,他们要干什么,造反谋逆吗?” “该死,该死,这些人都该死,大兄……只要你一声令下,飞虎必将这群人杀的干干净净,为咱山阴根除祸害。” 姒梓满不满的瞪了姒飞虎一眼,道:“勿焦勿躁,只是一阵喊杀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形势未必是咱俩想的一般。” “我已经先后派遣了几批人,出府探听消息。等到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有了准确的信息,再谋定而后动不迟。” 姒飞虎恍然道:“还是大兄想的周到,等有了准信,什么时候出手,还不是由咱们决定!”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抱着与姒梓满一般念头的不在少数,都小心翼翼等着时机。 氏族内部突生变乱。各方掌权人在没清楚原委前,谁都不愿抢先下场。倘若下注压错,可没人有第二次机会。 就在姒飞虎想明姒梓满心意后,一名仆从管事‘蹬蹬’,一路小跑跑入大厅,伏身一拜道:“二位将军,姒首登门!” 姒梓满眸光闪过一丝异采,问道:“姒首?你看清了,确认是姒伯阳?” 仆役管事中规中矩道:“确认是姒首无疑,小的看姒首坐于车舆内,左右皆有甲兵护卫,只有姒首有此排场。” 姒梓满细细品着咀嚼着姒伯阳的名字,眉头紧紧皱着:“他?他来干什么?” “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时候也太敏感了,他怀的是什么心思?” 姒飞虎神色微沉,诧异道:“山阴邑酝酿大乱,他不在大榭等着咱们处理,来找咱们有什么用?” 第四十章 疾风(三) 石邑南门营盘,豹韬卫驻地外,一间间石屋比邻而立,一栋栋院落错落有致,明晃晃的兵甲隐于院落石屋之间。 “已经发动了……好,我这里可不能拖后腿。” 徐崇面色深沉,身上穿着甲胄,其后一百五十甲兵,披坚执锐蓄势待发,一身煞气含而不露,默默注视着营盘。 大榭方向遥遥传来的喊杀声,让徐崇知道姒伯阳已然动手,心头不悲不喜,漠然的观望着豹韬卫营盘的动静。 “走,” 徐崇大手一挥,手掌按了一下腰间配刀刀柄,眸子中浮现一丝冷色:“日后前途,就在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成败在此一举!!” 徐崇前脚迈出院落,众位甲兵们轰然而动,眸子里带着丝丝嗜血的狂热,甲叶碰撞窸窸窣窣,自院落中涌出。 虽然以一百五十甲强夺五百锐士的控制权,徐崇等人是冒很大风险。可是以有心算无心,未尝就没有一点机会。 “我等成事,就在今朝,谁敢阻我,杀,杀,杀,”徐崇心头杀机高涨,按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步伐愈发急切。 “踏,踏,踏,” 徐崇带着一群甲兵杀气腾腾,从百姓院落中走出,急促而又紧密的步伐,登时惊动了驻扎豹韬卫营地的锐士。 “来人止步,” 南门营盘塔楼上,值守的豹韬卫锐士,见着一群甲兵气势汹汹,径直冲着营盘而来,面上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来人止步,” 几名值守塔楼的豹韬卫锐士,看着这群甲士不顾警告,登时发觉情况不对,连忙张弓搭箭,弓弦拉的嘣嘣作响。 “来人止步,再不止步,擅闯兵营,杀无赦,” 三声警告过后,依旧没有听到回应,值守锐士们将手中强弓拉的很满,对这群甲兵的戒备,也攀升到了顶点。 似是感受到值守锐士们已经升起的杀意,徐崇不紧不慢的收住脚步,他身后跟着的一百五十甲兵同时停住脚步。 徐崇面无表情,迎着塔楼与栅栏前,一众张弓搭箭的甲兵,道:“我乃姒首亲卫徐崇,你们卫率魏大用何在?” 看着豹韬卫兵士们面面相觑的神情,徐崇面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你们卫率魏大用何在,莫不是不在营中?” “姒首亲卫?” 乍一听是姒伯阳的部曲,再一看徐崇的相貌。值守锐士们刚刚紧绷的神经不由一缓,绷起的弓弦都松了一松。 不管徐崇是否是姒伯阳的亲卫,但是能在山阴石邑动用兵甲的人物,一定不是他们这些值守卫士能惹得起的。 一位值守营盘的的什长,高声道:“擅离职守乃是重罪,谁敢知法犯法。我家卫率当然在坐镇大营,稳定军心。” 听到魏大用正在营盘,徐崇目光一闪,按着刀柄的手微颤,笑道:“好,魏大用在营最好,省的我再跑一趟。” 他瞥了一眼营盘,营中零零散散只有几十甲兵在外巡守,最后将目光放在主帐上,道:“冲进去,活捉魏大用。” 话音未落之际,徐崇已然暴起发难,不待豹韬卫反应,一刀劈开营盘前的栅栏,似有刀光在人眼前一闪而逝, “你……你们……” 豹韬卫的锐士们愣愣的看着徐崇劈开栅栏,带着一百五十甲兵如凶兽般,在他们的营盘里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 “冲进去,活捉魏大用!” 徐崇突然翻脸,打了豹韬卫个措手不及,甲兵们长驱直入,中途根本没遇到有力抵挡,就被徐崇一路打到大帐。 “冲进去,谁敢阻我,杀无赦,” 驻扎营地内的豹韬卫,根本来不及集结。连军阵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战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崇带人强闯主帐。 豹韬卫在四卫中虽居末位,完全不似虎贲、飞熊一般威名赫赫,可是豹韬卫实力亦不容小觑,但不擅正面迎敌。 所谓的豹韬者,是为豹皮鞣制的弓囊。而以豹韬为名,由此可见豹韬卫的强弓之厉害,在山阴氏都堪称一绝。 而山阴竹箭的名头,不只是会稽一带有名,就是在扬州列国大地上,甚至是九州之上各方诸侯列国都享受大名。 看到徐崇硬生生冲入主帐,豹韬卫锐士们纷纷拿起强弓、箭壶,面色紧张的看着主帐,戒备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啊啊……” 不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主帐内传出一声惨叫,徐崇身上染血,一只手提着魏大用的首级,从主帐中大步走出。 ‘碰’的一声,徐崇将人头仍在地上,满是鲜血的魏大用首级在地上滚了一滚,直到滚在一名豹韬卫锐士的脚下。 “啊啊……” 吓得这名豹韬卫锐士连连倒退几步,锐士们本来杀戮无数,一点血腥还不值得他惊惧,只是魏大勇积威甚深。 猛地一看见魏大勇的首级,再一见到他的狰狞可怖的面孔,豹韬卫上下就没有不恐惧害怕的。 “魏征明作乱,魏大用为其党羽,今已伏诛。” 徐崇擦拭着剑上血迹,先声夺人道:“姒首下令,由我徐崇代执豹韬卫,诸位可有异议?” “我等无异议,” 豹韬卫队正级别以上的核心人物,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魏大勇首级,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必须做如此的表态。 有着徐崇杀魏大勇的势头在前,再强势逼迫豹韬卫低头。豹韬卫当然不敢不从,只能将徐崇奉为豹韬卫卫率。 何况,徐崇口口声声说魏征明已死,再到先前城邑中爆发的喊杀声,着实让人浮想联翩,细思极恐。 作为魏姓的铁杆部曲,要是等到魏姓失势,或是被姒伯阳株连殆尽,豹韬卫面临清算,也不能不想以后的出路。 徐崇冷笑了一声,目光一扫众位队正,幽幽道:“既然没有异议,各位队正不妨与我坐镇大帐,一起等候大令。” 等了一会,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徐崇轻声一笑,慢慢道:“怎么,莫非有人不听号令?” 在徐崇的凶威下,所有人只能压下惊疑不定的心思,营盘中的六七百人同时应声:“喏!” 第四十一章 血色(一) 石邑西南,山阴祖地,一众族老齐聚,面色都极为沉重。姒伯阳的突然下手,着实打了这群族老一个措手不及。 各处不时升起的喊杀声,尤为的刺耳,传入老人们耳中,让这些老人眉头紧皱,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一群族老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就不配坐在这里,更是枉活了这许多年岁。 只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山阴氏经此一遭,必然元气大伤。这群老人正是知道后果,才会为此扼腕不止。 亲眼目睹了姒伯阳的表现,也让这一群族老对姒伯阳秉性,有了一番全面的了解,实在让他们为之刮目相看。 在这当中,姒伯阳表露出来的果决,简直超乎想象,远非一般人所能理解。 让族老们都知道,这是位手腕强硬的主君,不能再将其视为长不大的少年,不然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他们自己。 而这亦是事发之后,族老们没有试图以自身威望,强行出头的缘故。 姒伯阳要是铁了心的发动,族老们再横插一手,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事态发展到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而族老们在祖地,坐等局势明朗时,一青年大步走入石屋,脸上尚有一些苍白,道:“族老,事情都查清了。” 说话间,姒符丁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族老姒均末的身上,等着姒均末发话。 作为姒姓最德高望重者,姒均末抬头看了一眼姒符丁,淡淡道:“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把查到的当众说出来。” 姒符丁目露迟疑,沉声道:“各位族老,现在事态虽然依旧不明朗,但符丁也查到不少事。” “外界都传,魏征明魏家主已经身死,可信性属实不小。姒首的亲卫带兵,接连接管了豹韬、鹰扬两卫。” “虎贲卫与飞熊卫,亦相继由姒首亲卫执掌。如今整个山阴氏被戒严,上下一片风声鹤唳,大势已在姒首掌中。” 突然天翻地覆,山阴氏剧变,族老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对始作俑者的姒伯阳,更不知该以何态度相对。 “哼……好啊,真好啊,不愧是先君的血脉,下手是真狠啊!” 一位魏姓族老面色阴冷,诘问道:“大家不妨说说该如何收场,莫非你们姒家主脉,一定要把我魏家赶尽杀绝?” “我魏家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姓姒的,可是你们姓姒的,又是怎么对付我魏家的,你们是要让我魏家彻底绝根啊!” 面对魏姓族老的发难,姒均末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们放心,姒首不会如此不智,真的对你魏姓赶尽杀绝。” “魏姓终究是山阴大姓,姒首必不会自断臂膀,让亲者痛仇者快,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老夫可以用性命担保。” “用性命担保?” 魏姓族老苦笑了一声,道:“我可不敢要你性命来担保,你那两个儿子我可惹不起,只叹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现在的魏家,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你以性命担保,我还不想给魏家招灾惹祸,只是希望几位老兄弟手下留情。” 这位魏姓族老心里清楚,魏姓经此一劫后,就算还能存于山阴,其声势也必然大不如前,沦落于四大姓之末。 要是再如以往一般张扬,就是姒姓主脉能容下魏姓,作为魏姓表面兄弟的其他三姓,也会暗中向魏姓捅刀子。 姒均末缓缓闭上眼睛,淡淡道:“放心,魏家乃是大姓,纵有一时衰落,也总会有起复的时候,你不用担心。” “但是老夫把丑话都说在前面,山阴氏以后再也没有三辅四姓,更没有咱们的位置,姒首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姒均末轻声笑了笑,道:“诸位要是不知死活,依旧贪恋权柄。来日大祸临头,可不要怪老夫不拉你们一把。” “这是老夫看在多年交情上,给各位老兄弟最后的忠告。只是好言难劝该死鬼,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说了。” “你们可听,也可不听,都在你们!” 姒均末说完之后,全然不顾在坐各家族老的脸色,抬脚率先离场。姒姓族老们默然不语,起身跟在姒均末的身后。 虽然姒伯阳引发大乱,让姒姓宗老们大为不满。可他袭杀魏征明,重创魏姓部属,还是获得了姒姓宗老们的支持。 魏姓一脉所属的势力,在姒重象死后极不安分。早就让不少姒姓宗老不满到了极点,只差一点火候就会引爆。 而姒伯阳诛杀魏征明,便是提前将深埋姒姓与魏姓之间的导火索点着。 从始至终,姒姓宗老们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竭力支持姒伯阳。尤其是在他掌握四卫武力在后,更是只能如此。 在山阴氏时局不稳的当下,姒姓主脉的力量,只会是姒伯阳的忠实拥趸,而不会给姒伯阳拖后腿。 姒姓宗老们的悍然离场,无疑是给了在坐族老们当头一棒。但在坐的族老无不面色阴沉,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在姒伯阳袭杀魏征明,完全掌握四卫时,已经展露了执掌山阴氏的魄力,必会得到忠于上代姒首家臣们的拥护。 这是一股极端惊人的力量,何况是在上代山阴君余荫犹在的情况下,能发挥的作用不可估量。 “哼……” 一位孔姓族老面色铁青,用力的拍着石案,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魏征明不争气,就是个虚有其表面团。” “他魏征明是干什么吃的,竟被一黄口孺子所杀,真是一个外强中干,中看却不中用的蠢物,可笑可恨之极。” 魏姓族老面色冷峻,瞥了这位孔姓族老一眼,冷笑道:“孔老二,积点口德,人死为大,我家家主还能怎的?” “既然大势已去,我魏家不吝伏低做小个几百年,反正也不是没经历比这更惨的时候,就是再惨一些又能何妨。” 魏姓族老叹道:“大势所趋,我魏家是出局了。可是你们这些尚在局中的,也要小心了,不要步了我家的后尘。” “呵呵,你们以为魏家出局,你们就能高枕无忧,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我等着……看你们这群人的狼狈嘴脸。” 第四十二章 血色(二) 姒梓满府邸内,气氛略微紧张,一队队甲兵陈列,长戈高高举起,犹如一面面高墙,立于府邸宽阔的回廊之间。 东厢暖阁之中,姒伯阳坐于上首。姒梓满、上阳仲、姒飞虎三人列坐两旁,眸中神光闪烁,默默观察着姒伯阳。 姒伯阳翻脸无情,可是让姒梓满三人,见着了这位姒首的真颜色,自是不敢再小觑姒伯阳。 哪怕他们三位对姒伯阳从小看到大,自诩对姒伯阳有几分了解。但见识了姒伯阳的凌厉手段,谁不怵上三分。 在坐众人默然不语良久,姒梓满幽幽一叹,打破了平静,道:“姒首,何至如此?” “魏征明这人,虽跋扈可恨,兼之野心勃勃,是山阴一大害。可他身为魏家家主,为山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姒首杀一个魏征明容易,可是杀完魏征明之后,其他三大姓物伤其类,与姒姓主脉的隔阂,再也难以弥补。” 念及山阴氏的紧张氛围,姒梓满眉头紧皱,大感头痛之余,不禁摇头道:“姒首,你好莽撞啊!” “伯阳已经知错,可惜悔之晚矣!” 姒伯阳正襟危坐于主位,面带愧色听着姒梓满的‘抱怨’,但内心深处紧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却悄然间松了一些。 他态度放的很低,道:“满叔,您也知道伯阳年少,正值心性未定,一时义愤妄为,莽撞犯错,着实难以自控。” “尤其是现在,山阴氏各方一团乱麻,到处都混乱不堪,隐隐有大乱的征兆。伯阳有心去整顿,却有心无力。” “正需满叔、虎叔以及仲师,三位威望极高的长辈,坐镇山阴中枢之内,平息山阴氏各方怨忿,稳定当今局势。” 姒伯阳闭口不谈他的处心积虑,完全把魏征明之死归咎于‘一时冲动’上。以此来请姒梓满、上阳仲等老臣谅解。 而姒梓满与上阳仲、姒飞虎三人,也属实乐得糊涂。看着姒伯阳卖力的表演,彼此也都心照不宣,默默的听着。 不要看姒伯阳说的好听,实际上这只是姒伯阳,递给姒梓满等人的一个台阶, 姒梓满等人只要不想见到山阴氏分崩离析,就只能支持姒伯阳,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余地。 这不仅是由于事发突然,让姒梓满等人全无准备。更是因为姒伯阳的胆魄,让姒梓满、上阳仲几人刮目相看。 上阳仲沉吟了一下,瞥了姒梓满一眼,道:“先君知遇之恩,永生永世不忘,上阳责无旁贷!” 姒梓满、姒飞虎二位目光交汇,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上阳兄有此心,吾等姒姓子孙,又怎甘落于人后?” 看着这三位一一表态,姒伯阳大喜过望,伏身一拜:“哈哈,有三位长者相助,大局无忧了!” 上阳仲眼睑微垂,遮掩着眼中神采,一语双关道:“是啊,从此以后,大局无忧矣!” 成大事者,必要心狠手黑,在姒伯阳的身上,显然是不缺厚与黑! 尤其是他在社会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好几年,一身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以及装糊涂的能耐,也是有几分火候。 只凭着姒伯阳能神色自若的,在姒梓满等人面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位脸厚心黑的水准,由此可见一斑。 姒伯阳面色如常,仿佛没听懂上阳仲的话外之音,只是眸中神光一闪而逝。 随着魏征明的身死,确实给姒伯阳留下一个烂摊子。但是有着三辅臣从旁辅佐,这又未尝不是姒伯阳的机遇。 由此不仅掌握山阴氏四卫锐士,还得到三辅臣的全力辅佐。姒伯阳执掌山阴氏的步伐,最少也能提前三五年。 从只能作为傀儡而存在,到现在谁都不能忽视的掌权者,姒伯阳这一步迈得极大。 ———— “踏,踏,踏,” 中行堰一步踩在血水里,抬脚飞溅起一朵朵血花,一名名身披重甲的锐士,冷眼看着一具具倒地的残破尸骸。 “杀,都给我杀,”中行堰剑眉一挑,冰冷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这些魏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杀,” 在这一片鹰扬卫兵盘之中,一个个被认定为魏家拥趸,亦或倾向魏家的人,被不断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的屠杀。 “杀,” 一声声‘噗呲’后,血雾喷溅而起,中行堰面上冷漠,看着魏家锲在山阴氏的钉子,一个个的被他给拔了出来。 自中行堰杀了鹰扬卫卫率葛达,夺取了大军实际控制权后。中行堰就开始了大清洗,以血来清洗掉魏家的痕迹。 当然,中行堰知道魏家暂时不能灭,可是魏家对山阴氏的影响力太大,涉及到方方面面,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是不趁着魏家元气大伤的时候,一步到位的把魏家打压到底,以后终究会成为麻烦,还不如一刀切的除根。 中行堰就是清楚利害关系,也是甘愿为姒伯阳背锅。所以在掌握鹰扬卫后,立即带着鹰扬卫抢先清洗一遍魏家。 “但是,魏家的势力太大,一时半会是清洗不完。我这一次清洗,虽然重创了魏家,可是实际效果聊胜于无。” 他暗自叹了口气,魏家的势力及其惊人,整个山阴氏超过一千户姓魏,就是魏家最大的底气。 不要说一个中行堰,就是上代山阴君复生,只要他们没有将魏姓人杀绝迹的狠劲,魏家等大姓就绝不会消失。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可能的削弱魏家。一旦其他大姓乃至于姒姓宗老们干涉,就是我们落幕的时候了。” 中行堰极为理智,知道族老们不会放任事态恶化。山阴氏上下都经不起这场大乱的肆虐,这是所有人的底线。 他可以纵马街头,诛杀一批又一批的魏姓党羽,但是魏姓党羽是杀不完的,至少在魏家族老没死前是杀不完的。 中行堰的目光一动,嘴角流露出一抹嗜血笑意:“就让我用魏家人,与魏家一党的血,染红这一座山阴石邑。” 第四十三章 血色(三) 中行堰确实是个杀胚,对于姒伯阳而言,更是一口好用的杀人刀。一旦见血,不杀个天翻地覆,轻易不会归鞘。 在中行堰的屠刀之下,一个个魏姓人人头落地。鹰扬卫锐士们简直是杀疯了,手起刀落一颗颗大好人头掉落。 姒伯阳与姒梓满等人,走在山阴石邑的街巷中,看着一队队甲兵如狼似虎,徘徊街头巷尾间,喊杀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姒伯阳等人皱眉不止。修为达到一定层次,人身潜能得以发开,五感比常人敏锐的多。 因此,哪怕地面上的血水已经干涸,姒伯阳等人依然能真切的嗅到,那一股刺鼻之极仿佛生铁锈般的血腥味。 姒伯阳若有所思,脚下踩着斑驳的血迹,轻声道:“中行堰,是个能办事的人啊!” 对于中行堰的滥杀,姒伯阳是有几分默许的。没有中行堰大肆杀戮,只死一个魏征明,对魏家算不上伤筋动骨。 要不是中行堰突下狠手,滥杀了一批魏姓的拥趸。姒伯阳想要撼动魏姓一系的根基,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容易。 “中行堰确实可以任事,但他杀心太重,下手往往不留余地,为人处事又太过绝对。长此以往,必然伤人伤己。” 姒梓满大为不满,道:“如今邑城人心惶惶,家家紧闭门户,各个石巷都有甲兵肆虐,严重破坏了邑城秩序。” “对此,中行堰至少要担责三成。他做事过于最求效率,太注重结果,而忽视过程,这些就是他留下的遗患。” 姒梓满摇了摇头,道:“兵甲折损,丁口流失,我山阴氏经此一劫后,没有十年八载,休想恢复过往的元气。” 作为眼前一切的罪魁祸首,姒伯阳抿了抿嘴,静静地听着姒梓满的抱怨。其间没说一句话,脸上神色一如往常。 虽然姒伯阳在话里话外,都把自己装点的很好,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当前的一切,本就是他一手挑起来的。 或许在某些人的眼中,姒伯阳与满手染血的中行堰,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刽子手一样的人物。 姒伯阳一步步走在石路上,心绪似有波澜,暗自一叹:“但是,我不后悔!” “不杀魏征明,我永远只是一个傀儡,待到先君遗威消逝,我这个山阴氏的首领,又该如何自处?” “将自身的祸福,全寄托在旁人一念之间,无疑是最蠢的做法。宁可让人恨我,我也不想成为那个去恨人的人。” 姒伯阳心理活动虽复杂,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背着手,带着姒梓满三人,慢悠悠向鹰扬卫营盘的方向走去。 沿途路过时,目睹鹰扬卫锐士们,对付魏姓一系的株连者,那残忍到令人发指的一幕幕,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他面上平静,轻声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人杀都杀了,总不能让中行堰赔命?” “况且,中行堰是先君辅臣。虽然他杀戮过重,可瑕不掩瑜,谁都不能否认,他这人没私心,所做都是公事。” “纵然手段酷烈,以至矫枉过正,让山阴氏元气大损。但他的初心是好的,只是以后下手时,再轻些就好了。” 显而易见,对于中行堰的杀戮株连,姒伯阳并不十分反感,对中行堰这人的袒护,也到了几近不加遮掩的地步。 毕竟,似中行堰一般敢于背锅,又有能力去背锅的,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但凡是主君,谁不稀罕这样的家臣。 ———— “姒首,” 鹰扬卫的营盘中,旌旗猎猎当空,迎着姒伯阳一行人,中行堰伏身叩拜,周匝兵甲手拄铜戈,纷纷单膝跪拜。 姒伯阳目光沉凝,打量着满身杀气的中行堰,道:“人人都道将军嗜杀,殊不知将军全然是为了我姒伯阳啊!” 他上前扶起中行堰后,拍了拍中行堰的肩膀,道:“伯阳,有愧将军!” 中行堰不愧为姒重象最倚重的人,虽然中行堰对姒伯阳的忠诚,只是来源于姒重象,但其忠诚程度毋庸置疑。 此刻,中行堰眼眶通红,隐约透着一股凶残,低声道:“不,姒首切勿如此,折煞中行堰了,中行堰不敢受。” 姒伯阳先是拱手施了一礼,徐徐道:“我说你能受,你就能受,请将军受伯阳一礼。” 在尊卑等级严苛的大荒,下位者对上位者流血流泪,早就被视作是理所当然,谁能经得住姒伯阳这般收买人心。 在姒梓满、姒飞虎、上阳仲的面前,姒伯阳毫不掩饰与中行堰的亲近,笑道:“若无将军相助,成事何其难呐!” “无论杀魏征明,还是剪除魏姓羽翼,没有将军从旁相助。以伯阳的能耐,一个不慎就成了魏征明的刀下亡魂。” “正是将军果断,与姒伯阳合谋举事,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对伯阳不吝于再造之恩。” 面对姒伯阳行礼,中行堰心头一跳,急切道:“这,这本就是我中行堰该做的,中行堰万不敢当姒首的大礼。” “你担得起,” 姒伯阳面上带笑,道:“将军为伯阳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不惜背上屠夫的骂名,将军忠义伯阳铭记在心。” 他环顾周匝,语气斩钉截铁,道:“只要我伯阳有一口气,必要大兴山阴氏,不负历代先人牺牲,不负诸位忠义。” “我姒伯阳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誓兴山阴,不负我有崇氏苗裔之血脉!” 站在姒伯阳身旁的姒梓满,豁然吼道:“一息尚存,誓兴山阴,一息尚存,誓兴山阴!” “一息尚存,誓兴山阴,一息尚存,誓兴山阴!!” 有着姒梓满带头,姒飞虎、上阳仲、中行堰三人在后,带着周匝甲兵大声怒吼,吼声响彻云霄,惊离一片飞鸟。 狂热的情绪仿佛能传染,整个鹰扬卫上空响彻着这一句口号。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山阴城邑的每一处角落。 虎贲、飞熊、豹韬三卫,乃至于家家户户的上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声潮。 第四十四章 獠牙(一) 这一次大清洗,就以这样荒诞,且又戏剧的方式,落下了它的帷幕! 整个山阴氏都在咆哮,他们祈求强大,他们渴望进取,他们声嘶力竭。只为改变山阴氏的衰弱,重归先人荣光。 这一股负面情绪,积压在他们的心里,已然很久很久了。如今被一朝释放出来,足以称得上石破天惊。 就在万千的狂呼声中,姒伯阳顺理成章,得到了众族老的拥护。在四卫锐士的面前,真正成了山阴氏的首领。 在这一刻,姒伯阳可谓是身负众志,寄托万民之愿,是当之无愧的氏族之首,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反馈降在身上。 ———— “哈哈哈,” 山阴大榭之内,一间位置偏僻的静室中,姒伯阳盘膝坐在漆床上,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显得心情极度的畅快。 “没想到,没想到……圣德,帝德,原来会是这么一个意思!” “不枉我费了这一番心思,冒着被宗老们反噬的风险。拼了命的袭杀魏征明,抢夺首领权位,果然是有大惊喜。” 姒伯阳凝神屏息,沉浸于眉心祖窍,玉碟正中盛放着七枚流溢着白光的符钱,每一枚符钱上都蕴含莫大神妙。 就是凡夫俗子得之,只要能将圣德钱完全炼化,也能得到一身不弱的修为。 “若非正位首领之位,在承继历代先人余泽后,还得到了山阴氏百姓黔首的敬畏之心,从而得到了圣德加身。” “我也不会明了圣德之秘,参透圣德真谛,看透了圣德的实质!” “这圣德虽是带一个‘圣’字,其核心怕是外圣内王。以圣贤之名行王霸道之实。说是圣德之道,实为国朝之制。” “只可惜,山阴氏虽建城设邑,算是薄有实力,可终究没有立国。要是立国建基,也许得到的好处会更惊人。” 这是姒伯阳对于圣德的另一番感悟,他虽然行事不折手段,脸厚心黑之极,可是一点都不耽误他参悟圣德之妙。 或许,这所谓的圣德,本来就是一条唯我独尊之道,正是帝王大爱世人,故不独爱于一人! 感受着圣德钱上游弋的丝丝精气,姒伯阳脸上绷不住的笑,道:“不过,不亏,就凭这七枚圣德钱,我也不亏。” “世人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却说还是给的不够多。要是有足够的利益砸脑袋上,你再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而这七枚圣德钱,就是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倾家荡产,一无所有,都要死死咬钩的饵。” 圣德钱游散的精气,被姒伯阳一点点炼化,每一丝都让姒伯阳有如饮甘泉的痛快,一点点把他瘾头给勾出来。 要说最能让姒伯阳上瘾,修行炼气是为第一。真炁洗炼肉身,那一种深入骨髓的爽快,比任何刺激都强烈百倍。 有这等刺激在前,一切酒色只是笑话,只能留着祸害肉体凡胎,真修行人可看不上这一点腐蚀。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只是,好不容易到手的圣德,应该怎么用,还需要在仔细的考虑一下,好钢用到刀刃上。” “可不能像上次那三枚圣德钱一样,通通都是牛嚼牡丹,连点滋味都没尝到。” 姒伯阳正愁没有圣德钱修行,如今突然有了七枚圣德钱傍身,底气一下就足了不少,这在必要时候是能救命的。 要知道,这圣德钱可是好宝贝,由玉碟凝练先天圣德而成,孕育至精至纯之精炁,可谓是修真炼气之终南捷径。 姒伯阳能从修行炼气开始,满打满算用时不足半年,就有这一身深厚精纯的真炁修为,大多是圣德符钱之功。 便是姒伯阳袭杀魏征明,也是全凭着圣德钱祭炼的五雷符,一道五雷轰顶雷殛了魏征明,铲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如此一来,圣德钱的重要性,乃至于珍贵性都不言而喻! 若是能一直用圣德钱去修行,炼气之路简直畅通无阻。而且炼出的真炁,精纯程度上极高,对修行大有裨益。 只是圣德难得,除非姒伯阳能砍瓜切菜一样,将山阴氏眼前的障碍一扫而空,把山阴氏壮大到空前昌盛的地步。 到了那时,姒伯阳也许有几分资格,得以用先天圣德入道,证入炼虚合道,先天不朽的无上道境。 ———— 夜色沉沉,月明星稀, 在一阵响彻城邑的喧嚣后,山阴邑初步归于平静。可是在会稽山深处,却有着某种莫名的危机,正在逐步的酝酿。 山阴城邑东南三百里外,汇聚着一批群居凶兽。这些群居的凶兽,在夜色中隐匿着它们的身形,仿佛猎手一般。 “唰,唰,唰,” 趁着幽暗的夜色之便,一道道黑影穿梭于密林,一丝丝寒光字黑影眸子间闪烁,在一株株苍天古树旁徘徊不去。 黑影们的速度极其惊人,只能听到‘唰’的一声轻响。黑影就已经向前窜出了老远,一片片沙尘被黑影们扬起。 月光照耀在某一头黑影的身上,银白色的皮毛,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明亮,狼爪伸展间,划过地面留下道道抓痕。 “嗷嗷嗷,” 这是一头银色的巨狼,体型犹如成年的狮虎,结实有力的狼腿交错蹬地,乘风驾云一般,穿过一片片山谷林地。 在这头银色的巨狼身后,几十上百头灰白巨狼,紧紧的跟着头狼,疾驰在山林之中,碧绿色狼瞳带着丝丝诡异。 在狼群前进的过程中,一头头黑影在天空上盘旋,翅膀扇动时的声响,夹杂着嘎嘎嘎的怪叫,与狼群一起远去。 除了狼群与鸟群以外,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群居凶兽,向着会稽山的各个方向行进。 这些凶兽饥肠辘辘,已经做好了将眼前一切生吞活剥的准备,饿的发绿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的瘆人。 要是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也许就不是瘆不渗人的问题,而是该考虑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惨绿色瞳孔,成千上万的凶兽像是被驱赶着走出深山,一声声野兽的嘶吼咀嚼令人心颤。 第四十五章 獠牙(二) ———— 山阴大榭,议事堂堂! 姒伯阳一脸平淡,身着宽大黑色袍服,头上戴着玄冠,腰间配着一口青铜剑,正襟危坐于上首主位。 大堂之内,以三辅四姓为首,一众家臣面色凝重,个个都身着正装,腰间佩戴长剑,分别坐于左右默然不语。 姒伯阳慢悠悠道:“昨日魏征明兴兵反叛,闹出了好大动静,惊扰了各位长者,伯阳在此向各位长者请罪了。” 说罢,姒伯阳躬身作揖,向着在坐一众家臣,郑重其事的一拜。着实是先声夺人,让在坐的众位家臣神色各异。 瞥了一眼姒伯阳脸色,一众家臣谁都不敢当真,争先道:“魏贼叛逆,非姒首之过,实为魏贼欺心,罪大恶极。” 这些家臣大多战战兢兢,高声道:“吾等恨不能为主君分忧,亲身上阵勘乱,把魏贼生吞活剥,一解主君之恨!” 一位家臣叹道:“魏贼脑有反骨,臣早觉其行迹不轨。可是魏贼势大,臣惧其图穷匕见,因此一直多有忍让。” “可谁能想到,这该杀的魏贼,竟然欺心谋逆。幸甚主君有历代先人庇佑,没让这逆贼成事,不然大祸至矣!” 一众家臣击节而叹:“这正是天佑主君,天佑山阴!” 姒伯阳嘴角含笑,道:“在这里,多亏列位长者相助,不然魏征明败亡,何以如此之快。” 一位坐于末尾的家臣,恭敬道:“不敢居功,臣等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是主君弘福,没让贼子得逞。” “哈,你们太谦虚了!” 姒伯阳神色平和,对着家臣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脸上带着和煦,时不时颔首点头,目露‘赞许’看向众人。 哪怕姒伯阳深知,这些迫不及待上前表态的家臣,多是鱼目混珠之徒。企图混在忠臣身后,攫取丰厚的回报。 但他对此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将自己的不满压在心底,面上和风细雨的应付着家臣们。 这群人本质上都是墙头草,风向往哪里吹,他们就往哪里倒。相信这一群人,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可是摆在明面上,尤其是现在山阴氏人心惶惶的时候,姒伯阳反而不能再苛责这些老臣了。 本来就人心浮动,要是引得这些人的不满,山阴氏动荡就在眼前。这些人没有成事的能力,可却有坏事的本事。 他必须安抚这群老臣,使山阴氏核心权利,实现平稳过渡。在他顺利掌权的关口前,一切是非都要为此让路。 况且,中行堰这口快刀,已经将姒伯阳的威,给展现的淋漓尽致,也不需要再行威慑,免得过犹不及。 姒伯阳现如今迫切需要的,是施恩于众臣,以安抚臣民之心。在他大势在身的情况下,当然是稳定压过一切。 “恩威并施,方是王道!” 心念一闪,姒伯阳面上笑容,愈发的真挚。让人感到其中满满的真心实意,对待群臣的态度更是热枕了三分。 历朝君王,空有其威,不知施恩者,只会成为众叛亲离的暴君。而重视虚名,无以生威,又会受到臣下掣肘。 唯恩威并用,得乎一心者,方是一位合格的主君。 所以,姒伯阳就算明知这群家臣的嘴脸,也必须要强忍着恶心。山阴氏流的血已然够多了,不需要再去流血了。 “主君,魏征明谋逆,魏家从者众多,拥趸不知多少,对魏家人又该作何处置?” 就在一众家臣互相配合,竭力避免涉及敏感话题时。一位面色沉凝的家臣骤然起身,一言打破了大堂中的默契。 “魏征明!” 一提到魏征明,整个议事堂登时陷入沉寂,三大辅臣面无表情的坐着,一众家臣小心翼翼观察着姒伯阳的脸色。 需知道,如何处置魏家,绝对是当前最敏感的话题,大多数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慎就沾染上麻烦。 魏征明虽死,可他身后的魏家尚存。就是经历一场清洗,致使魏家从上到下元气大伤,也没人敢小看魏家。 作为曾经除姒姓之外,山阴氏实质上的第一家。魏家自初代之始,就在山阴扎根,万载沉淀下来,已极为可观。 魏征明在姒重象死后,愈发的嚣张跋扈,不是没有原因的,魏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只以此时议事堂的格局来看,左右跪坐的数十位家臣,不论旁支分支区分的话,就有五位家臣乃是魏姓出身。 这还是中行堰亲自动手,剪除相当一部分魏家势力,诛杀了不少魏征明的忠实拥趸,不然魏家势力只会更惊人。 以魏家在山阴氏的实力,姒伯阳要动魏家可不容易。除非是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不然想都不要想。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盘桓,姒伯阳脸色渐冷,幽幽道:“魏征明是魏征明,魏家人是魏家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魏征明欺心谋逆,是他魏征明一个人的事,与魏家无关。魏家人虽有投身其中者,但还是不知情者占大多数。” “而且不知者无罪,魏家到底是大姓,与吾等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在诛杀魏征明党羽后,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五位魏姓家臣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叩拜,道:“臣等,谢主君宽宥,臣下必誓死以报。” 姒伯阳这话一出,不吝于是给魏家定下基调,把魏征明从魏家人中给分割了出来,着实让一旁魏姓家臣松口气。 这代表着姒伯阳,在众位家臣面前许诺,从此魏征明一事,将会彻底的翻篇,不会再去清算魏家的过失。 一众家臣心思复杂,但也紧随其后,道:“主君宽宏仁德,臣等自无异议!” 这些家臣对姒伯阳轻易放过魏家,有的是持赞同态度,有的则略有微词,但在口头上都异口同声的赞同。 姒伯阳饶有兴致的,看着各位家臣的表演,他可不信只杀一个魏征明,就能让一众家臣老老实实,安安分分。 只是姒伯阳屠刀刚刚归鞘,余威还没有散去。让这些家臣犹自心有余悸,不得不收敛一些。 第四十六章 獠牙(三) ———— 对这一众家臣的心思,姒伯阳看的极为透彻,他们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在这几近蛮荒的会稽诸山,真正能安分守己的人,不是成了凶兽们的粪便,就是被逼着去习惯茹毛饮血的日常。 能在山里活下来的人,必定拥有嗜血残忍的狼性。他们可以被驯服,却不能忘记在他们脖子上,拴上一根铁链。 此时的姒伯阳,正是初步攥住了拴着这群家臣的铁链,这群家臣才会如此听话。 但他们的听话也只是暂时的,一旦他们发现脖子上的链子松了。除非姒伯阳比他们更凶更恶,不然必遭反噬。 “可惜,我是不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反噬我的。”姒伯阳一脸平静,心绪不时涌动的念头,倒是愈发的阴冷。 占据高位者的心思,总是多疑善变,他们对一切危险源头敏感,进而心怀警惕。 他面上和风细雨,悠悠道:“好了,魏征明之罪,与大多魏家人无干,罪不及无辜,这本就是应该的。” 孔姓家主孔胥一旁恭维,道:“全是主君英明,主君若心有愤忿,迁怒于魏家人,我等臣下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主君明察秋毫,不以魏征明之罪,与魏家人计较。大为彰显主君心胸,让我等臣下心服口服。” 虞姓家主虞长信、谢姓家主谢赭二位,紧随孔胥之后,拜道:“主君宽恕魏姓,胸怀??之宽广,臣下无不信服。” 魏、孔、虞、谢四家同气连枝久矣,与魏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自是不希望魏家败落下去。 三姓联手的威慑力,可是比四姓一体,两者差了不知多少。要是再面对姒姓主脉,更别提什么心气了。 虽然魏家要是没了,他们也能攫取不少好处,魏家名下那些符钱、宝材宝药,理所当然是他们三家囊中之物。 可是这当中弊大于利,三家家主个顶个的老奸巨猾,宁可少要乃至于不要,也不能让魏家这个挡箭牌也没了。 三位家主都清楚,魏家要是倒下了,吞了魏家积蓄的三家,势必会成为下一个魏家,而且还是没有退路的魏家。 “如此一来,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完全不值得冒险一搏!”孔胥与虞长信、谢赭目光一触即分,暗暗地点头。 与其费心费力,冒着被清算的风险,还不如就让魏家顶在前面,其他三家跟在魏家后面,暗戳戳看着魏家趟雷。 典型的有好处大家一起上,有难处只有你一家来抗! 当然,这是与魏家有利害关系的三家如此想。更多与魏家没有太多牵扯的小姓,可是对魏家的底蕴颇感兴趣。 这些家伙早就对魏姓的万载底蕴垂涎三尺,恨不得姒伯阳一声令下,就光明正大的闯入魏家烧杀抢掠。 其中,烧杀一定是排在后面,抢掠才是这些家伙关注的重点。用魏家积累下来的深厚家底,壮大小姓们的实力。 对一众家臣的小心思,姒伯阳尽数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动,轻声道:“魏征明反叛伏诛,魏家家主之位空悬。” 说到此处,姒伯阳的话音稍稍一顿,似乎是在给议事堂中的众位家臣,一些思考的余地。 过一会儿,他道:“诸位,你们说魏家家主之位,可有合适的人选接任?” “这……” 家臣们面色一变,心思变幻不定,终究压下所有念头,纷纷道:“魏家主人选事关重大,臣等唯主君之命是从。” 干涉魏姓宗长的人选,就是山阴氏首领也要承担不小的反噬。所有大姓小姓,都不会允许首领权威触及底线。 只是姒伯阳挑了一个好时候,魏征明的人头就在大榭门前挂着,他屠戮魏姓党羽的屠刀上,刀上的血都没有干。 如今姒伯阳手中握着大势,家臣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姒伯阳明确表示要插手后,他们就只能选择退让。 三辅臣、姒姓宗老都站在姒伯阳一边,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只要不是极其不智,谁不会头铁的去试试刀利不利。 姒伯阳轻轻一笑,道:“既然,你们都让我选,那……我就选了?” 他默默的思量了一下,缓缓道:“魏征明那一脉,没资格再继承家主之位,可以从魏姓的分支中选拔一位。” “就以距离魏征明这一支最近的分支血脉为主,选出一位魏姓家主,让他来继承魏家的家业,众位以为如何?” 听到姒伯阳问询,一众家臣回道:“这是最合适,最公允的办法,我等没有异议!” 姒伯阳点头,道:“好,公允就好,那魏姓分支中,哪一支与魏姓宗长血脉相近,就用那一支取代魏征明一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向众位家臣问道:“你们当中,可有与魏征明血脉相近的一支,不妨站出来让我等看看。” 五位魏姓家臣先是沉默了片刻,一位家臣缓缓出列,道:“下臣魏广深,是魏家二房家长,仅次魏征明的长房。” 这位家臣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当然实际年龄绝对不止三十,修行人寿数悠长,不能以外貌来看长幼。 魏广深身着正装,腰间佩戴一柄长剑,神容间满满的憨厚质朴,让人一眼看去,就能感到魏广深的内在本质。 魏广深道:“按主君所说,以血脉远近承袭,臣下的二房与魏征明的长房相对,就是距离长房最近的一条血亲。” 姒伯阳不住的点头,自语道:“最近的一条血脉啊!” 魏广深一言不发,伏身叩头,额头触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姒伯阳转头看向众人,眸子中似乎闪烁中一抹奇异神彩,道:“诸位以为魏广深怎样,由他作魏姓家主可好?” “唯主君之命是从,”孔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无奈的看了眼魏广深,他不相信姒伯阳会不知道魏广深的来历。 要知道,这个人不只是魏姓家主之位,在法理上的第一人选。还与魏征明有着大仇,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而魏广深能凭着自身的能力,不单单没被魏征明玩死,还能一步步走入议事堂参会,其本身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四十七章 凶潮(一) 《山海经?中次九山》曰:有兽焉,状如狐,而白尾长耳,名狏狼,见则国内有兵。 ———— “如此,就定魏广深吧!” 姒伯阳对面上似惊似喜的魏广深,道:“魏广深是魏家二房,与长房血脉最近,且立足议事堂,本身就有威望。” “无论情理,还是法理,魏广深都是魏家家主的不二人选。我虽为主君,也不好去违背人心,悖逆祖宗法理。” “主君所言极是,祖宗法理不可悖逆!” 三辅之一的上阳仲,支持道:“魏广深是二房家长,在魏征明长房一脉反叛后,他这一脉执掌魏家名正言顺。” 姒伯阳伸手按了一下腰间剑柄,笑道:“名正言顺,好一个名正言顺,名正方能言顺。” 有着魏广深这个钉子,锲入魏家的腹心,对姒伯阳的帮助可就太大了。他以后对山阴氏的掌控,也会愈发强力。 当然,前提是魏广深能听话,才值得姒伯阳去捧他。这一点还有待观察,但姒伯阳绝不担心魏广深会不识时务。 毕竟,魏广深真要是不识时务之辈,早在魏征明大权在握时,就被魏征明整死了,哪有现在代替魏征明的机会。 魏广深俯首叩拜,道:“魏广深,拜谢主君宽宥,魏家自此以后,必当粉身碎骨,以报主君恩德。” 姒伯阳颔首点头,目光环顾周匝,轻声道:“嗯,诸位同心同德,从旁辅佐,我山阴氏昌盛在望!” 一众家臣起身叩拜,异口同声道:“主君英明,惟辟作福,惟辟作威!” 姒伯阳眸子微微垂下,凝神烛照眉心祖窍,白玉玉碟内流光闪动,七大枚圣德钱在氤氲中沉浮,似有万千景象。 他心绪平静,暗自叹息:“七枚圣德钱,也不知能否让我踏入炼炁化神。” “不成炼炁化神之道,终究不是真修。炼气道的上乘法门,都需要证就元神道业,以大道元神法力才能驾驭。” 姒伯阳缓缓感受着周身百骸,犹如涓涓热流般涌动的真炁,愈发的厚重凝练,已然是炼精化炁之境的最顶点。 “只可惜,我还差了一丝契机!” “不然,我的元神法力一成,修为精进何止百倍。诸般神通变化了然于心,不只寿数大涨,武力上更为惊人。” “现如今,就只有水磨工夫,看看能否寻得入道的一线灵机,再借着七枚圣德钱,一举炼就元神法力。” ———— 就在姒伯阳初掌山阴,着重于安抚人心,以期平稳交接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迅速打破了山阴氏的安宁。 西林前哨,山阴氏几大山哨之一,类似于烽火台,用来示警后方城邑。其中常驻的一什甲兵,月月必有轮值。 每逢凶兽过境,都必先经过几大山哨。而山哨发现凶兽后,就以狼烟警示后方城邑,通知周边各大山哨戒严。 只是这一次凶兽过境,与以往凶兽过境不同,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兽潮,成千上万头凶兽向四面八方蔓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西林石哨的哨长,满脸的坚毅,手中握着刀把,高声喊道:“凶兽过境,快,快起狼烟。” “喏,” 整个石哨的甲兵,猛然齐声大喝,立刻向四方散去,按着各自分工不同,一个个麻利的把守在防御工事的一角。 轰隆隆!大地地壳隐隐颤抖,一头头凶兽狰狞咆哮,它们庞大的身躯,碾压着山地,在大地上犁出一道道沟壑。 这些凶兽形态各异,不只鼠、兔、麋,虎、豹、狼几类,还有几头体型巨大的异种混在其中,几如泥石流一般。 “不会吧,” 凶兽乌压压一片,石哨驻守的甲士们,不由咽了一口吐沫,悲叹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多凶兽?” 所有人都清楚,石哨只有一什甲兵驻守,便是占着防御工事之利,也经不起这么多凶兽的蹂躏。 除非这一什甲兵,全是由神魂人物组成,一人可敌千军! 可是力敌千军的神魂人物,在会稽山一带已是第一流的强者,每位的地位都不低。 把十位神魂人物放在石哨,不说这些神魂高手作何感想,只论奢侈程度,就连会稽第一氏族都不敢如此糜费。 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凶兽。甲士们也许能杀一头两头凶兽,可是成千上万头凶兽,绝对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 “这,” 哨长呆呆的看着成群结队的凶兽,遮掩了眼前的一切,呢喃自语:“好多凶兽,好多凶兽,怎会有这么多凶兽。” 哨长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凶兽过境。这事绝对不正常,再一想到身后的山阴邑,以及这群凶兽的破坏力。 蓦然,这哨长一激灵,叫着:“快,立刻,立刻,升狼烟,快升狼烟,全给我烧起来!” 哨长面目扭曲:“全给我烧起来,一定要让后方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不仅咱们要死,家里妻女也要跟着陪葬。” “喏,” 在哨长怒吼声中,已经有甲兵揣着麻蕴、火钻、火箭,利索的爬上高台,把蒿艾、狼粪点燃,狼烟冉冉升起。 “吼吼吼!!”这股狼烟一升起来,凶兽们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发出的吼叫声愈发的残忍,让人心惊肉跳不止。 “杀,”哨长脸上横肉在跳动,周身神血沸腾,气力贯于刀背,干脆利落的砍死一头山豹,血液迸溅的满身都是。 不待这位哨长露出喜色,眼前忽地一黑,一头头山豹、野狼飞扑而来,须臾间整个石哨都被淹没。 面对成群结队的凶兽践踏,无论整座石哨的防御工事,还是驻守的一什兵甲,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嗷嗷嗷!!”一头头皮毛灰白的野狼,在山间林地里纵横纵跃,被饿极了的狼群,眼睛惨淡发绿的看着远方。 饿极了的狼是最危险的生物,它们的攻击欲望空前旺盛,为了延续生存,它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轰隆隆! 下一刻,这群野狼们似乎感应到什么,呜嗷一声,冲着某个方向狂奔,一群野狼硬生生跑出千军万马的阵势。 第四十八章 凶潮(二) 正堂中姒伯阳与辅臣们席地而坐,道:“有急报,说是凶兽过境,周边几个石哨,都起了狼烟,各位怎么看?” 在得到凶兽入境的急报后,姒伯阳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三大辅臣商议,争分夺秒做好相应准备,避免措手不及。 姒伯阳心里清楚,对于类似山阴氏一般,临山而居的氏族部落,凶兽过境的危害无比巨大,让人每每心惊肉跳。 一般的氏族部落遇上凶兽过境,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元气大伤,再严重一些,致使整个氏族部落消亡都不奇怪。 姒梓满考虑了一下,道:“主君,凶兽过境,非同小可,应该立即让石邑上下戒严,警惕凶兽们可能的袭击。” “您该知道,倘若是一头两头的凶兽过境,石哨上的驻守斥候,根本不会以烽火示警,这必然是大批兽群过境。” 上阳仲沉声道:“大批兽群过境,一旦兽群达到一定规模,就是一场天灾临头。神魂人物当面,都未必能生还。” 中行堰颔首道:“咱们应早做准备,兽群入境,寸草不生。成群的凶兽,莫说是我等,不死地只也要退避三舍。” “而且,咱们也不能不考虑到,凶兽群有意攻击城邑,咱们山阴氏要如何守城,如何才能撑到最后的守住城。” “这不仅仅需要粮食米粟要充足,城中水源也要稳定。不然凶兽围城几十日,咱们整个山阴氏都要渴死饿死。” 上阳仲开口道:“还有滚木落石,金汤粪汁,这些都要准备齐全。一定要越快越好,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听着三位辅臣侃侃而谈,句句条理分明,让姒伯阳频频点头,不时间切中要害,让姒伯阳大有豁然开朗之感。 他眉心紧簇,怀疑道:“你们说,这一次凶兽过境,与这一段时间山中出现的怪异现象,有没有必要的联系?” “我记得不久前,二叔爷还说过,他家的黑腰犬狂吠不止,貌似山中出了状况,惊动了身怀天狗血脉的黑细腰。” 姒梓满苦笑着摇头,道:“主君,咱们现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注意脚下吧!” “会稽山里面出了再大的事,只要它没出在咱们眼前,那就与咱们暂时没有干系,现在迫在眉睫的还是兽潮。” “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咱们山阴氏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可要是咱们没挡住兽潮,山阴氏却在会稽山除名。” 看着三辅臣凝重的神色,姒伯阳大受震动,道:“是伯阳不分轻重缓急,有劳各位点醒,伯阳受教了。” 山阴氏曾经就有过一次惨痛教训,一头凶威大发的上古异种过境,硬生生闯入山阴石邑,造成的破坏极其惊人。 百姓丁口死伤几千上万,神魂人物几近损折殆尽,差点造成传承断代,导致山阴氏的势力范围大幅度的缩水。 这一次兽潮要是再出差错,以山阴氏元气还没恢复的状态,一个不好就被兽潮给彻底踏平了。 须知,会稽山为上古名山之一,幅员何其辽阔。从古至今定居于会稽山的氏族部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只是,这些氏族部落立足会稽,大多经受不住时光冲刷,有的盛极而衰分崩离析,有的被强大氏族蚕食吞并。 但是更多的氏族,是倒在频繁出现的兽潮上,一次又一次的兽潮来袭,就是不停的放血,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眼前姒伯阳低头受教,上阳仲垂头思量了一下,嘀咕道:“不过,主君所想也不无道理,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山中或许真的出事,也不是我等小氏族能插手的。自会有大氏族探索,要是大氏族不行,还有列国的高手。” “哎……” 呆呆的失了会儿神,姒伯阳突兀的摇了摇头,道:“山阴石邑刚要稳定下来,就有凶兽过境,这事一茬接着一茬。” “你们说,那些初步老实下来的大姓人家,会不会有反复,甚至是倒戈一击?” “魏征明刚死,山阴氏还有大批魏征明的拥趸藏在暗处,各大姓又各怀鬼胎,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 “可是兽潮一来,我也不可能越过他们防守城邑,缺他们不可。不管这些人值不值得相信,我都要信上一回。” 姒伯阳面色冷淡,与姒梓满、中行堰、上阳仲等重要人物目光交汇,道:“呵,事都赶在一起,多事之秋啊!”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让姒伯阳的神经再度绷紧。魏征明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可谁知道有没有人借此掀起风浪。 要是再给姒伯阳一两年的时间,让他彻底消化了这一次所得,再炼就一身元神法力,就能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 姒伯阳费了不少力气,把心火压了下去,低声道:“既然是多事之秋,也不妨让我看看这些人的成色。” “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只有在生死之际,才能看得出来,平常时候哪有机会看清楚。” ———— 在姒伯阳与三大辅臣一致决定上下戒备后,整个山阴氏登时便成了一架战争机器,开始不顾损耗的疯狂运转。 在姒伯阳的强力号召下,山阴氏一万一千五百户丁口,几乎家家出力,仿佛一个个小零件,发挥自己最大作用。 飞熊、豹韬、虎贲、鹰扬四卫锐士,除了虎贲编制残缺,只能召集临时兵甲填补,其他三卫各自据守一方城门。 随后,为了压榨出更大的战争潜力,姒伯阳一道命令,强行集中各家眷养的私兵,暂时将各家私兵收入囊中。 虽然各家都不想出动私兵,可是山阴氏就这么大,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每一家的私兵规模都是有数的。 在姒伯阳严令下,各大姓、小姓知道厉害,也不敢再藏拙,纷纷将自家封藏的兵器取出,用来武装自家的私兵。 身穿各式兵甲的私兵,混在山阴四卫之中,让山阴四卫凭空多了千余敢战之兵。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内,在山阴氏这个战争机器的高效运转下,整个山阴氏的神经都被强行绷紧。 第四十九章 凶潮(三)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在山阴石邑的东城门响起,身着黑色宝甲的伯端,大步走在城头上,面上带着一片冷峻。 “快,一定要快,”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伯端大声疾呼,道:“主君有令,半个时辰,咱们只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全员备战,耽搁了主君大事,不只我提头去见主君,你们也得不着好。” 伯端大手一挥,恶狠狠道:“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主君在摘我伯某人脑袋之前,伯某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你,你,还有你,都他么给我听着,我伯某人太大的本事没有,但拉几个作垫背的能耐,还是绰绰有余的!” “喏!!” 五百飞熊卫轰然应声,一杆杆铜戈闪烁寒光。以伍、什、队、营为单位,每个人分工明确,行动极其老道精练。 “嘿,吼,嘿,吼,” 甲兵锐士们身形匆忙,分别走入各自的城关,其后是征召的民工,上下忙碌的搬运滚木落石,以及一桶桶金汤。 成堆成堆的滚木落石落在城关上,城墙上发出轰隆隆巨响。所有站在墙头上的人,都感到脚下轻微的颤动着。 就在烽火狼烟升起的那一刻,无论男女老幼,高低贵贱。整个山阴氏的人主动进入备战状态,一切都为了生存。 瞥了一眼周匝干劲十足的兵丁,伯端压了压甲胄,暗暗叹息:“只希望,这一次的兽潮,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吧!” “这群畜生,来的真不是时候。正值内外交困,我们现在是真的输不起,一输就是失去所有,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的兽潮来的好巧不巧,偏偏是在姒伯阳谋划夺权,大肆清洗魏征明党羽之后,山阴氏实力受损不小的节点。 正是因为时间不对,姒伯阳一系实在是不能输。一旦他们在兽潮中损失太重,说不得就会有人拿这一点做文章。 伯端默默立于城头,心绪复杂:“还好,主君大势在手,无论大姓小姓都只能顺应时势,把自家私兵暂借出去。” “而有这些精悍不下于四卫的私兵加入,混编入各卫锐士中。城防力量大为加强,能为守城缓解不小的压力。” 伯端看着左右的飞熊锐士,眸子中闪烁着异常明亮的神采,手掌压在腰间刀柄上,冰凉刀柄上透着丝丝寒意。 “这些老家伙,一如既往的识时务,即让人觉得庆幸,又让人感到可恨,也是有够矛盾的。” 由于凶兽过境太过突然,为了应对迫在眼前的危机。姒伯阳乘着尚在的余威,强行把山阴氏的力量拧成一股。 在关乎氏族生死存亡前,没有人会故意犯傻,一心找不自在,去拖姒伯阳的后腿。一旦被发现,死了都是白死。 山阴氏的五万百姓黔首,到了生死攸关的时侯,绝不会吝于用脚投票。让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凡是身处高位者,又有哪个不是俊杰。这些人全都精明通透,一个个最是识时务不过。 在姒伯阳招募私兵时,根本就没有阻碍。他的大令一下,各家各姓慷慨解囊,把被视为命根子的私兵交了出去。 这就是各家在向姒伯阳表态,愿与姒伯阳一致对付外患,不用分神分力,防备各家在背后捅刀。 ———— “咚,咚,咚,” “凶兽来了,凶兽来了,” 急促的告急钟声,乍然响彻城头,伯端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前方,就见一片片尘土飞扬,夹杂着野兽的嘶吼。 一阵阵风沙吹动,映入伯端眼帘的,是成百上千的凶兽,正张牙舞爪的,朝着城邑猛冲,席卷起一片片沙砾。 “轰,隆,隆,” 恍若地动山摇,驻守城头的甲士,纷纷架起长戈,拉开强弓。一队队锐士身披重甲,冰冷的看着冲上来的凶兽。 说实话,面对用成百上千凶兽的奔袭,就是以伯端的心性,都不禁有些震动。眼前的一幕,冲击力太过于惊人。 这与战场上两军对垒,厮杀混战截然不同,凶兽天性里就有着一股凶气! 一头凶兽的凶气或许不起眼,但成百上千头凶兽的凶气连成一片,带来的冲击力极端强烈。 “凶兽过境,” 伯端神色凝重,缓缓抽出佩刀,道:“该死的,这群畜生,竟然来的这么快,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喘口气啊!” 要知道,七丈三尺高的青黑石墙,对大多只凭蛮力的凶兽来说,虽是难以跨越的天堑,必须前赴后继的去堆。 可是对于某些凶兽,尤其是觉醒上古真血,天生就拥有强横神通的古老异种,这道石墙不一定能起到多少作用。 一念至此,伯端气血猛然爆发,吼道:“兄弟们,咱一家老小,都他么在城里,凶兽要是破城,家小该怎么办?” 他声若洪钟,道:“老子不跟你们讲虚的,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想要破城,除非咱们兄弟都死绝了。”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飞熊卫锐士与众家私兵齐声大吼,一时间长戈如林,铜盾如山。一声声巨吼夹杂着刚阳血气,震散重重云霄。 “吼,吼,吼,” 一大群凶兽奋力疾行,一阵阵劲风,刮的地面草皮卷起。饿极了的凶兽恍若炸毛了一般,一跃就有二三丈高。 爪子抓在石墙上‘吱吱’作响,在石墙上留在一道道竖立的抓痕。其后的凶兽紧接着,踏着前头的凶兽一纵而起。 “杀,” 一声声‘咻咻’响,箭矢自城门上射下。城头上甲兵拉弓搭箭,箭如雨落,落在凶兽的身上,激起一阵阵兽吼。 一个个民兵抬着滚木、落石,挨个朝着城下扔去。把一头头跳起时,无处借力的凶兽,又给硬生生的砸了下去。 “吼吼吼,”突然遭受打击,凶兽们的的凶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一头头呲牙咧嘴,瞳孔通红的凶兽,不断嘶吼着。 “杀!!”伯端看着这群凶兽,圆满神骨级数的气力猛然勃发,手中刀器横空斩落,把一头恐狼的头盖骨掀飞。 第五十章 鏖战(一) 就在东城门激战正酣时,石邑的北、南、西三处城门,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遭受到了凶兽成群结伙的强袭。 惨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整个山阴石邑都在全力运转。五万黔首百姓无不用自己的方式,为守城尽一份薄力。 毕竟,在这一场凶潮之中,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上到首领姒伯阳,下到百姓黔首,都只能寄期望于击溃凶潮。 石邑北门,姒伯阳一身战袍,手执青铜剑,冷峻的面庞上,不带一丝温情。周匝的锐士甲兵,持长戈浴血厮杀。 “杀,杀,杀,” 姒伯阳目光中一片冰冷,每吐一个杀字,手中剑器都‘铮’的轻鸣一声,一连三个杀字吐出,杀意忽地攀到顶点。 “大飞龙十三式!” 他剑出如匹练,剑尖吞吐剑芒,撕裂空气,音爆炸裂,森森的寒意,笼罩在周身三尺,空间隐隐发出尖锐回声。 这是姒伯阳的剑,快到了某种极致,剑器切空气时,带起的颤动余音。 如此剑锋之下,已经扑向姒伯阳的几头凶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被姒伯阳在半空中轻而易举的点杀。 彻底死透了的兽身,轰的一声栽倒,震的地面为之一晃,姒伯阳面无表情,手中剑器一抖,继续在城门上杀戮。 而姒伯阳以高明剑术,一一点杀凶兽的这一幕,落在北城门众军的眼中,不吝于是一剂强心剂,登时士气大振。 “姒首神威,有我无敌!” “姒首神威,有我无敌!” 不知何时,某位甲兵猛地狂吼一声,整个北城门的人都仿佛被传染了一样,一边高喊口号,一边冲杀在最前沿。 这就是强者的魅力,一尊强者的出现,往往备受瞩目。小到可以振奋士气人心,大到能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况且,姒伯阳不仅是强者,还是山阴氏首领,双重光环加身,姒伯阳在众军的眼里,声望一下就达到了顶点。 “好剑法,” 都说内行看门道,对姒伯阳的剑术,上阳仲惊鸿一瞥,不由暗自心惊:“真是一门好剑法,内中杀机含而不露。” “杀机一露,非死即残,姒首何时得了这门凶戾剑术。姒姓主脉也没有听说,藏有如此决绝,不留余地的杀法。” 一般的甲兵锐士,只能看出姒伯阳剑术厉害,却不知姒伯阳的剑术,到底厉害在哪里。 只看姒伯阳一剑三杀,每一剑都击杀一头凶兽,就说姒伯阳剑术高明,实际上当中大有讲究。 上阳仲虽不擅剑法,可他对剑术并非一窍不通,以他神魂圆满级数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姒伯阳剑术中的杀伐。 凶兽肉体强大,在同等实力下远强于人族。姒伯阳一连三杀,除了剑术确实厉害,也是出剑角度刁钻到了极点。 姒伯阳出剑时,每一剑都刺入凶兽的眼中,脑浆被搅得粉碎,让凶兽连反应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姒伯阳手上。 要是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侥幸。但姒伯阳出剑,次次都是攻击凶兽最脆弱的器官,短短时间内十几头凶兽被杀。 ”大飞龙十三式,” 这就是姒伯阳的实力,剑似蛟龙入海,这一门外道旁门的杀伐剑术,在他的手上绽放惊人的光彩。 不求长生,不炼元神,这一门剑术只为杀生,是纯粹之极的杀人剑,是姒伯阳专门为了防身,准备的一门剑术。 在实打实的修为上,只要姒伯阳不入炼炁化神,他的修行再难精进一丝一毫。 姒伯阳以圣德钱熬炼道基,其道基熬炼已然达到圆满。一身根基浑厚非常,着实没有再打熬下去的必要。 只是姒伯阳欠缺灵光一闪,炼就元神法力的契机。时机一到元神自成,强证元神金丹,只会自损熬炼的道基。 如此一来,姒伯阳只能在斗法上下功夫,硬是钻研了几路旁门杀法护道。 众所周知,旁门之术入门快,上手容易,威力巨大。姒伯阳参悟的这几门左道术法,就包含了这几样显着特点。 “但是,旁门左道太重杀伐,无益于长生之道。修为尚低时,作为杀手锏还可,可以用旁门左道的法术防身。” 清亮的剑光一闪,凶兽被一剑分尸而死,他目光冰冷:“修为再高一些,再沉迷于这些左道法术,有害无益。” 姒伯阳的剑式中杀伐有度,飞龙之式在乎于天,他的大飞龙十三式,练到顶点之后,就是一门厉害的飞剑之术。 北城门上喊杀声仍在继续,虽然姒伯阳的剑术,确实惊艳了上阳仲,也击杀了不少凶兽。 可是对于北城门境况而言,姒伯阳击杀的那些凶兽只是杯水车薪。北城门的凶险程度,终归是四门之中最高的。 其他东、南、西三方城门,各自都有一卫甲兵锐士驻守,分别是飞熊、鹰扬、豹韬三卫,以及大批的民兵援助。 而北城门的驻守甲兵,却是被打残后,战力严重削弱,以至于不能布置军阵,调动兵势加身的虎贲卫。 可以说,在石邑四门之中,就以北城门的守军力量最弱。这也是城头上凶兽极多,竟有些泛滥成灾的缘故。 姒伯阳正是明知北城门的详细状况,才会把上阳仲安排在北城门。同时身披甲胄,奋力厮杀在北城门的第一线。 身为主君的姒伯阳,都毫无怨言身处厮杀第一线。而且还是在最危险的北城门,只此一点就足以鼓舞五万民心。 “杀啊啊,” 北城门上的所有人,都杀的红了眼睛,奋力的拼杀着。一头头凶兽撕咬着地上的尸体,残破的尸骸遍地都是。 “吼吼吼,” 只是城外凶兽太多,成百上千头凶兽汇聚,不断的攀登城头。只是往往刚露头,就被姒伯阳?与上阳仲杀了回去。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每每身先士卒,身上大小受创三四十。他勇武的身姿,几乎征服了北城门所有人的心。 在硬扛过第一波凶兽潮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连续的高强度搏杀。姒伯阳战袍残破不堪,身上血迹斑驳。 第五十一章 鏖战(二) 北城门上,姒伯阳柱着青铜剑,立于凶兽尸骸与众军之间。面向城外闭目养神,享受惨烈大战后难得的平静。 清风拂过,卷起丝丝血腥气息。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眼,眸光中神采焕然,隐隐约约带着一丝所向披靡的锋芒。 “血战一场,经历生死考验,我的剑术大有长进。大飞龙十三式这门杀生剑,虽入了邪路,却最适合现在的我。” 姒伯阳垂目,抚摸着青铜剑:“杀场之上,不外乎你死我活。在这一点上,大飞龙十三式性价比,远高于雷法。” 他抚摸着剑柄,心绪平静,波澜不惊:“况且,生死中自有大恐怖,终于让我触摸到了,炼就元神法力的契机。” “只此一点,就不枉我在杀场上走一遭,收获不小!” 在与凶兽的搏杀中,姒伯阳犹如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是游走在钢丝上,一步步的挖掘出自身深藏的潜力。 最终打破自身枷锁,一举突破本来的瓶颈,触碰到更高一重的境界。 姒伯阳现在就有种强烈的冲动,凭着这一点若隐若现的灵光。只待他静心打磨,就能不靠外力证就金丹元神。 “只是这群凶兽的攻势愈发凶险,也容不得我去闭关修行。那些凶兽可不会给我时间,让我安稳的炼炁化神。” 他抬头环顾着四周,战力犹存的甲兵锐士们,默默的养精蓄锐,竭尽所能恢复气力,等待下一场血战的到来。 民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一具具凶兽尸体被抬走。阵亡、重伤的将士,也被民兵们抬下城头,就近安置在院落里。 战后的士气稍有低落,看着往日里的亲朋,成了眼前一具具的尸体。阵阵寒风凛冽,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啜泣。 姒伯阳沉默不语,再是响亮的口号,亦免不了失去亲人的痛楚。战场上的热血过后,也该让他们发泄一下情绪。 见着姒伯阳神态似有异样,一旁的上阳仲,道:“杀场之上,生死由命,主君无需太过挂怀。” “您身先士卒,战必为先,舍生忘死。所有的将士都看在眼里,您是一位合格的首领,没有辜负先君的期望。” 姒伯阳艰难的一笑,道:“以仲师的严苛程度,能得到仲师的夸奖,着实是不容易。” “但您有一点说错了,我姒伯阳冲在最前,不是为了给谁看的,更不是为了作秀,这对于伯阳来说毫无意义。” “只是,伯阳既为首领,一辈子都是首领。正所谓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发,我要不冲在最前,又如何鼓舞士气?” 正所谓危难之际,方能见到真颜色。血战爆发的时机,或许不是很好,可它有效催化了姒伯阳对山阴氏的控制。 姒伯阳不顾危险,带领编制残缺的虎贲卫驻扎北门。在守备力量最薄弱的北城门,经历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血战。 他表现出的勇武,完全征服了虎贲卫将士,乃至北门一带的百姓黔首,让这些人成为他执掌山阴的有力支持者。 不管姒伯阳有没有这个心,可遭遇的危险确是实打实的。以他炼精化炁的修行,面对成群的凶兽属实九死一生。 只凭着姒伯阳敢于豁出性命去拼,就让他的威望,从中彻底的竖立起来,得到众军的的拥戴。 “大难当头,我这个当首领的,要是整日龟缩在城中无所作为。无论他人怎么看我,我大致是看不起我自己的。” 姒伯阳铿锵有力,道:“与其苟且求生,还不如奋力一搏。倘若凶兽破城,我甘愿葬身兽口,以免我百姓伤亡!” 姒伯阳与上阳仲的交谈,并没有遮遮掩掩,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一番话,使得姒伯阳的形象一下伟岸了起来。 “砰,砰,砰,” 北城门上众军手持长戈,有节奏的敲击盾牌,放声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就在北门驻军高呼的同时,在姒伯阳的脑海中,恍惚‘叮’的响起一声轻鸣。 先天祖窍之内,造化玉碟高悬,丝丝缕缕白气酝酿,一枚崭新的圣德钱已然凝聚。 所谓的圣德,就是集?众之道,人心依附,民意所向,大势所趋,众志成城,自当圣德加身! ———— “吼吼吼,” 没给姒伯阳太长的喘息机会,第二波凶兽潮再度来袭。以狼、豹、虎等凶兽打头阵,乌压压的一片冲向城门。 上千头凶兽作势强冲,激荡而起的气流,随着凶兽们呼呼作响,强力风压卷起阵阵沙土,一块块碎尸迸射飞溅。 “吼吼吼,” 几百上千头凶兽狂扑,兽爪猛地一跺,地皮片片龟裂。凶兽嘶吼间,迎着城邑守军射来的箭矢,一跃扑向城头。 姒伯阳剑指冲来的凶兽,青铜剑剑柄上‘掩日’二字流光闪烁,高声喊道:“众军听令,凶潮不退,誓不甘休。” 掩日剑指着前方,姒伯阳真炁沉于丹田,一声暴喝:“杀,杀他个天翻地覆!” “杀,把这些畜牲杀个干净,” 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周身雷霆起伏不定,紫色的雷光把上阳仲衬托的仿佛雷神降世,眉宇间刚阳正气十足。 “杀,杀,杀,” 众军高举长戈如林,铜盾前列如山。一头头凶兽扑在铜盾上,一杆杆长矛自盾牌中捅出,噗呲噗呲一片血雾。 “嗷嗷嗷,” 一头头凶兽吃痛下怒吼,趴在盾牌上重重一跺,咚咚作响。压的下方举盾甲兵,不由弯了弯腰,口中血沫上涌。 “一,二,三,” 这些甲兵忍着身上剧痛,硬顶着盾牌,将凶兽再度扔下城头。一头头凶兽从城头掉落,砸的城下凶兽痛呼不止。 鲜红的兽血洒在凶兽们的身上,兽毛陡然炸开。见了血的凶兽,天生凶性猛然爆发,几若癫狂的冲击着城防。 城头上的兽血、人血混杂在一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与狂怒的兽吼相应和。 姒伯阳手持掩日剑奋力厮杀,这一口山阴氏传承的神兵级数剑器,配合他的杀戮剑术,爆发出极致璀璨的光华。 第五十二章 鏖战(三) 《拾遗记·卷十·诸名山》曰: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越王祠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菁英。 八剑之菁英,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魂,七名却邪,八名真刚。 ———— 剑光在姒伯阳的手中疾转,在神兵掩日剑的增幅下,他的剑气强度骇人听闻,堪称无坚不摧,杀穿一头头凶兽。 “掩日!”姒伯阳手中执剑,剑光吞吐森然。在妙到毫巅的剑术下,但凡死在他手上的凶兽,都是脑浆搅成浆糊。 铮!铮!铮! 掩日剑经过姒伯阳的杀戮,由一头头凶兽兽血浇灌,似乎正在渐渐洗去铅华,恢复往日身为传世神兵时的神威。 终究是传承万载,且又大有来历,不缺底蕴。这一口神兵级数剑器,就是山阴氏姒姓主脉,代代相传的重宝。 上古名剑掩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昆吾八剑之首,堪比后天灵宝的传世神兵! 只是这一口名剑掩日历经漫长岁月,其本身神性早已一点点流失。虽有传世神兵之名,却没了传世神兵之实。 当然,若是有剑道大能不惜心血养剑,恢复这口掩日剑的传世之实,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要耗费不少功夫。 就算这一口掩日名不副实,可是传世神兵的本质仍在,价值依旧无可估量,只要得遇真主,未必不能重回巅峰。 山阴氏先祖亦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以供奉这口神兵,让掩日剑成为山阴姒姓主脉的一大底蕴,以神剑镇压气运。 “好凶的一口神剑,要是我修为再高一些,或许有机会将其炼成法剑。走诛、绝、陷、戮的路数,也大有可为。” 姒伯阳握着这口传世神兵,感受着神兵蕴含的凶戾之气,剑气纵横十余丈,犹如蛟龙将一头怪叫的凶鸟分尸, “杀!”凶鸟尸骸四分五裂炸开,一大滩血雾飞扬,姒伯阳持剑迎上,丹田真炁运到极致,大有风云残云之势。 有着杀生剑术在手,又有名剑掩日为辅,姒伯阳杀起凶兽来越发顺手。 先前还需要用精妙剑术,以点破面击杀那些皮糙肉厚的凶兽。后来他越杀越畅快,干脆就以神兵之利强杀凶兽。 杀的凶兽越多,经过凶兽精血洗炼的掩日剑,爆发的凶性也就越可怕。 姒伯阳战绩虽让人惊艳,作为辅臣的上阳仲,也不遑多让。上阳仲的四方游龙锏接引天雷,在上空布下雷网。 阵阵雷光在城头闪耀,一头头凶禽妄图从天空俯冲而下,却被上阳仲的雷网炙烤成焦炭,或是干脆被打为飞灰。 凶兽种类繁多,既有陆地凶兽,也有天上凶禽。上阳仲要是不布置雷网,天上凶禽怕是早已冲入城中大肆破坏。 “杀,杀,杀,” 城头上的甲兵,以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为阵型。一伍一什,持戈执盾,前进后退,训练有素,无不默契之极。 以锐士们神血大成的修为,本来逊色凶兽不止一筹。而且凶兽的攻势,又一波强于一波,属实让人难以招架。 要不是甲兵们按编制结阵,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以凶兽皮糙肉厚的程度,少有甲兵能直接斩获凶兽。 哪怕这群甲兵不断用长戈刺伤凶兽,可是伤不到凶兽的根本,表现在外的只是皮肉伤,看着凄惨却不伤性命。 真正要击杀凶兽,还是靠神骨级数的人物。让神骨级数的人物,以强悍之极的武力,与凶兽硬碰硬的暴力搏杀。 沉醉于杀戮之中,姒伯阳整个人近乎忘我,在他眼中一切凶兽皆可杀,往往看到凶兽时,手中掩日剑已然先至。 强大的神经反应,让姒伯阳出剑之后,念头才能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看你一眼,实际在这之前你就死了。 ———— 整个山阴石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血色,上千上万的凶兽前赴后继,不断在冲击着青黑色的石墙。 凶兽们鲜红色的兽血,把石邑城墙染成黑红色,一声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凶兽的嘶吼悲鸣,回荡在石邑的上空。 这一波凶兽袭城,显然比第一波凶兽,不仅在质量上更高一些,凶性也远比第一波凶兽强。 在城头放眼望去,凶兽简直如同无穷无尽的一样,杀都杀不绝。不断有后来的凶兽加入,成为凶兽群的一份子。 驻守东城门的姒梓满,矗立在城头上,看着一批批凶兽撞击着城墙,周围守城的甲兵们,人人脸上带着疲惫。 经历了长时间的鏖战,这些甲兵不眠不休,与发了疯一样的凶兽激战,每个人的体力都达到了极限。 神血大成级数的修行,确实是打破人体极限。可是打破人体极限的人,不代表可以一直不知疲惫的奋战在前。 不要说神血、神骨级数的修行人不行,就是炼就神魂,超凡入圣的大高手,也不能如永动机般,持续消耗精力。 姒梓满暗暗叹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有人都逼近极限了!” 他不用想都知道,其他三门的情况,应该与他差不多,都到了筋疲力竭的地步,再耗下去只是自损根基。 可是现如今的山阴氏,已是骑虎难下,勉强维持城门不失,就已然拖住了他们大部分精力。 实在没有能力,让驻守城头的守军,分批分次的休息。守军的力量不能减少,一旦减少就要承受城破的风险。 而不让守军休息,疲劳过度又会加大伤亡,这当中的分寸,可不好把握。 “我们现在就是一根弦,就看谁先绷不住,谁绷不住谁出局。我山阴氏究竟有没有兴盛的气运,全看这一场了。” 姒梓满双目中满是血丝,神魂级数实力让他在凶潮中自保无虞。但亲眼目睹一个个山阴男儿,被凶兽生生分食。 这对他造成的压力极大,哪怕他见惯了生死,眼前的一切也太过残酷了一些。 “只希望,这些不是‘开胃菜’,要是这一次凶潮里面,再有一两头上古异种压阵,我山阴氏亡族近在眼前。” 第五十三章 阴雷(一) 姒梓满担心不无道理,这一批凶潮若有一两头上古异种压阵,对于山阴氏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以上古异种足以匹敌地只的强悍,堪比移动的天灾地祸。就是动用最后的底蕴,一样保证不了山阴氏的安稳。 “毕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与不死地只的力量层次差的太远。神人之界不是一两件传承宝物,就能填补上的。” 虽然山阴氏作为有崇氏一脉分支,确确实实不缺几件传承之器。但是再强力的宝物,也需要具备资格的人去用。 想要把山阴氏传承重宝的力量,发挥到淋漓尽致,踏破神人之界就是先决条件。 只是,踏破神人之界,难,难,难! 身为神魂圆满的人物,姒梓满与踏破神人之界,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他心里有数,这一步几乎堪比登天之难。 越是接近不死地只的层次,姒梓满反而看不到希望。这是由超凡蜕变为神只的重要一步,其间难度可想而知。 除非有大机缘、大气运傍身,不然踏足不死地只的层次谈何容易。卡死在这一步的神魂人物,历来不知有多少。 五十年前的山阴氏之殇,不少族老都是亲身经历者。对于上古异种的强大,更是一度上升到不可力敌的地步。 正是因为殷鉴未远,姒梓满才会担忧兽潮中,会有上古异种的存在。继承上古血脉的异??种,其强大毋庸置疑。 山阴氏的现今实力,可远不能与五十年前巅峰时相比。五十年前能让山阴氏元气大伤,五十年后或许就是族灭。 经过一场内耗后的山阴氏,与五十年前巅峰时可没法比。 “尽人事,听天命,就看我山阴氏,是否命不该绝,能不能闯过这场劫数!” 姒梓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中通灵神兵断水刀,刀身上隐隐散发粼粼水纹,丝丝寒意在刀身上浮现。 “碧海青天,照丹心!!” 他暂时恢复了几分气力后,伸手推开身前的甲兵护卫,大步向着肆虐的凶兽走去,神兵断水之上碧海青天隐现。 ‘铮’的一声刀身微鸣,在姒梓满全力一刀之下,一头神魂、三头神骨头级数的凶兽,被生生肢解成一堆碎肉。 ———— “还差几分火候,” 北城门上尸横遍地,姒伯阳面色沉凝,执剑立于杀场中,丹田真炁急速运转,一点点的回复着濒临耗竭的精力。 丹田真炁丝丝缕缕,带动姒伯阳一身气血,有效的缓解了他身上的疲惫。 炼气士一脉的真炁,本身的后劲十足。让姒伯阳在凶潮的攻势中,可谓是占足了便宜。 要不然,以姒伯阳逢战必先的勇猛势头,大大小小击杀的凶兽,绝对在五十头以上,也许还能达到一百头上下。 如此高强度搏杀,换做一般人早就扛不住了。可姒伯阳依旧精气神饱满,一身的精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就是炼气道的好处,炼气道虽在初期杀伐手段不足,但要论起打持久战,拼消耗拼恢复,道绝难企及。 “管中窥豹,道爆发力强则强矣,可是不能一下把炼气道捶死,炼气道就能渐渐的把道修行人磨死。” 姒伯阳稍稍喘了口气,趁着小憩一下的时机,默默的在脑海中,对比炼气道与道的优劣。 这方天地只有姒伯阳修行炼气道,堪称独苗一根。以后少不得与道打交道,自然要以道高手为假想敌。 杀魏征明那次完全不作数,魏征明根本没想到姒伯阳会出手,更没想到姒伯阳杀心如此之坚,才让他一举得手。 真正的道大高手,神血、神骨、神魂三关圆满,内外浑然一体,近乎于铜浇铁铸,可怕的超乎想象。 以上阳仲为例,他就是三关圆满的道修行者。 实力之强在与凶**手时一览无余,如砍瓜切菜的屠戮神魂级凶兽。 姒伯阳能在北城门上,有惊无险的冲在最前沿,也是多亏上阳仲在旁照看。 “不对,” 忽的,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袭上心头,姒伯阳浑身汗毛登时竖立,下意识就想往城下逃遁,甚至连脚都往外挪了一下。 这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最为本能的反应。 只是姒伯阳强行压下悸动,脚下倒踩八卦,身型猛地飘忽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连踏八步。 生死间有大恐怖,在大恐怖的促动下,姒伯阳超水准发挥,八步只用一息,不吝于是移形换影。 “吼!!” 就在姒伯阳身形挪动的瞬间,一阵恶风夹杂虎啸冲来,落地时‘碰’的一声巨响,震的大块大块石皮龟裂崩碎。 嘣嘣连响,四散开来的石皮碎片,近乎流矢攒射,穿透了周围十二三名虎贲卫锐士的身躯,打出一大片的血雾。 “吼!!” 这头插翅猛虎站在姒伯阳先前的位置上,虎尾拖在地面上。一双虎目瞪着姒伯阳,虎爪摩擦出金石交鸣之音。 碎肉混杂着血雾洒落,插翅猛虎沐浴在血丝中,带着一种享受的感觉,身上凶性愈发恐怖。 这头凶虎表现的极端凶戾,像是不满被姒伯阳躲过一下扑杀。嘶吼着做出一副跃跃欲试,随时都会飞扑的姿态。 “好险,” 看着被殃及的十几位甲兵,姒伯阳心脏砰砰直跳,几乎都要跳出胸膛:“差一点,就死在这头恶虎的虎扑下。” 姒伯阳毫不怀疑,真要是被这头恶虎给扑实了。他这具身体,更大可能如同石膏一样,被轻轻的碾压成粉末。 危险,极端的危险。姒伯阳在这头恶虎的身上,感受到强烈到极点,张扬到极点,简直就要实质化的危机,让人直感头皮发麻。 仿佛这头恶虎伸伸虎爪,就能要了姒伯阳的性命,让姒伯阳的神经极度绷起。 “插翅猛虎,翅如蝙蝠,好食人。” 刚才姒伯阳上演的惊险一幕,被上阳仲看个正着,着实让上阳仲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是上古穷奇的血裔,异种肉翅虎!” 第五十四章 阴雷(二) 《山海经?海内北经》曰:“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曰从足。” ———— 这是上古异种,还是在上古异种中都大有来历的存在。身为先天大凶穷奇的血裔,这头凶虎的凶悍不言而喻。 天生传承穷奇之血,一般的异种血脉,绝非这头肉翅虎敌手。就是地只层次的人物,也不见得能压服这头凶虎。 “麻烦了,要有大麻烦了!” 在认出这头异种的来历后,上阳仲精神高度紧张,身上雷光愈发炽烈,大手紧紧握着宝锏,雷霆之气缠绕锏身。 上阳仲虽不认为自己能打退肉翅虎,可是让他不战而逃,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 需知道,雷法修行最重正大光明之意,没有宁折不弯求的脾性,可修不成上?乘雷法,更别提炼就上古雷泽真身。 因此,上阳仲非但不能逃避,还要直面这头肉翅虎,力争打破心中藩篱。只要他这遭不死,修行必会更进一层。 “吼,” 就在上阳仲气机暗暗锁定肉翅虎时,恶虎慢悠悠后退两步,虎腿猛地一蹬地面,卷起一阵恶风向姒伯阳扑去。 显而易见,这头恶虎根本没把上阳仲视作威胁,以它异种之身的强大,上阳仲雷法想要伤它,可不容易。 轰隆隆! 虎躯压的气浪翻涌,肉翅虎虎口大张,口气腥臭无比,上下颚虎牙根根分明,好像要一口把姒伯阳吞入腹中。 这是源自大凶穷奇的奇异癖好,穷奇在吃人的时候,最喜从头到脚,一口把人吞入虎腹,连骨到肉都不嚼一下。 肉翅虎虽只是穷奇的旁系血脉,可是穷奇的这一点习惯,倒是深深烙印在肉翅虎天性中,成为这头恶虎的本能。 “好恶的一头虎魔,不可力敌,” 见到这头凶虎的恐怖威势,姒伯阳瞳孔一缩,一点侥幸心理都不敢有,脚下疾踩八卦步,一连幻化三道残影。 这头肉翅虎实力太过强横,只是随意的一扑,就让姒伯阳无从招架。已经超乎凶兽的范畴,简直就是头虎魔。 轰隆隆! 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一头凶虎虎煞凝结,恶风形成的风压,硬生生的擦过姒伯阳袖口,将三道残影碾碎。 “九宫八卦步,” 被恶虎的煞气一冲,姒伯阳愈发不敢大意。丹田真炁鼓动到极致,八卦步疾踩不停,身后眨眼间形成五道残影。 肉翅虎的去势不减,将姒伯阳的五道残影撞破,一张虎口大开,追着姒伯阳不放。 “始坎、次兑、次坤、次震、中宫,次巽、次乾、次艮、次离!” 心神不断示警,姒伯阳脚下不停,一连将九宫八卦步走了三遍,甚至连回头都不敢,生怕血盆大口从天而降。 九宫八卦步长于变化,姒伯阳正反两套八卦步,忽左忽右毫无规律可讲,让追着姒伯阳的肉翅虎一直无处下口。 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逃出虎口,肉翅虎的虎躯轰的一声落地,虎爪迸发力道极强,把周匝一片石砖震的粉碎。 就在肉翅虎飞扑着地时,上阳仲眸中神光闪烁,宝锏雷霆‘噼里啪啦’跳动,长啸道:“主君莫慌,且看雷法,” 雷声大作不休,四方游龙锏腾空而起,锏身之上雷蛇飞舞,隐约有龙吟争鸣。化作一重雷网,当空落向肉翅虎。 “吼,” 雷网罩在凶虎身上,数十道雷鞭劈在肉翅虎身上。虎身皮毛被雷霆灼烤,大片大片焦黑,引得凶虎暴怒咆哮。 蓦的,这头肉翅虎凶性爆发,虎爪一下拍向四方游龙锏,雷霆闪烁被虎爪抓碎,‘砰’的一声将四方游龙锏击飞。 “唔……” 四方游龙锏受创,上阳仲心神大震,浑身的气血沸腾,脸色一阵青白,难受的几欲吐血。 这头肉翅虎凭着它异种的天生蛮力,把上阳仲祭炼四方游龙锏,烙印法宝禁止核心的神魂念头,都差点给震散。 谁能想到,四方游龙锏看似是一件神兵利器,实际上却是上阳仲祭炼的本命法宝,已经有了几分后天灵宝气象。 只是这头凶虎的力量太不讲道理,与上阳仲根本不是一个层次。这才被一巴掌给打的,神魂烙印几近乎崩毁。 “护卫,护卫主君,” 姒伯阳一脱虎口,立时就有数十位甲兵冲上去,挡在姒伯阳的身前,一面面盾牌高举,一杆杆长戈指向凶虎。 作为氏族首领,姒伯阳身先士卒之举,很是赢得了一部分军心。以至于有这些血肉之躯,甘愿挡在姒伯阳身前。 “护卫,护卫主君,” 这头肉翅虎太凶太强,驻守北城门虎贲卫,几乎全员都将心思都放在它身上,一度被城下凶兽给打的节节溃败。 “众军后退,不要作无谓伤亡,” 姒伯阳眼看形势不对,万一虎贲卫舍了城墙下的凶兽不管,都跑来支援。让凶潮打入城中,顷刻就是滔天大祸。 “众军听令,不要管我,死守城防,城防为重。”他强提了一口真炁,声若洪钟响彻一般,在北城门的上空盘桓。 军令如山,北城门上残存的甲兵,声嘶力竭的大吼:“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然而,纵然姒伯阳有言在先,北城门上依旧有几道身影,穿过一群甲兵直奔姒伯阳,神魂级数修为全力爆发。 周匝气浪呼啸,三位姒姓宗老站定在姒伯阳身前,最少历经两劫的神魂气机,在他们的身上的翻涌不休。 姒伯阳见姒均末带着两位姒姓宗老站在眼前,登时眼睛就一亮,道:“叔祖!” 兽潮到底是关乎山阴氏的生死存亡,作为山阴氏巅峰战力的族老们,当然不能置身事外,甚至还是其中的主力。 能在氏族之中担任族老的,只凭着德高望重,活得够久,没有过硬的实力在身,如何能与首领一起治理氏族。 故而,早在凶潮一开始时,族老们就开始进驻四方城门,亲自驻守城门,留作城邑的最后一道保险。 在这当中,既为了保护姒伯阳,不让姒伯阳有个什么闪失,也是因为北城门的虎贲卫实力大损,难以守住城门。 姒均末等三位姒姓宗老,这才一起守在北城门上,一边杀着凶兽,一边默默的保护姒伯阳。 第五十五章 阴雷(三) 《居易录》曰:“肉翅虎,出石抱山,晨伏宵出,比虎差小,翅如蝙蝠,身如虎文,飞而食人,其皮可辟鬼物。” ———— 这三位的存在,就是为应对突发状况,免得连个应急的预案都没有。万一不慎出了差错,也不至于无可挽回。 以他们三尊神魂人物的实力,真要有无可避免之事,那也是山阴氏气运不济,怨不得旁人一丝一毫。 “看来,我山阴氏气运,确实不济事,把这头凶虎都给招来了!” 姒姓宗老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死死的盯着肉翅虎,口中道:“姒首,前头有我们几个挡着,你立刻从北门退走。” “这头恶虎,可是不好对付,今日说不得就是一场死战。你要是在城上,我等还要记挂着你,容易分神他顾。” 手掌松开后,又再度攥紧,一位宗老低沉道:“到时我等无暇顾及你,你还是先下城门,静待我等老朽的消息。” “快走,” 三大姒姓宗老气机相连,掀起一重重气浪,压在肉翅虎的身上。引得这头肉翅虎低声怒吼,虎煞气息聚而不散。 这一头肉翅虎带给众人的压力,简直是无比巨大。不愧上古大凶血脉,恐怖实力只一鳞半爪,就让人倍感无力。 面对姒均末的催促,紧紧握着掩日剑,姒伯阳抿了抿嘴,问道:“走?我还能能走到哪去?” “我是山阴氏首领,死也该死在第一线。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一看到有危险,就迫不及待的远遁千里之外。” “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我可以死在山阴氏,死在这座城门上。但我不接受被一头畜牲,逼的落荒而逃。” 姒伯阳默默的望着城墙上,山阴氏儿郎在前奋力厮杀的身影。这些儿郎都没有下城,他凭什么擅自脱离战场。 如果说,因为他是山阴氏首领,而眼前拼杀在前的,只是一群最底层的甲兵,就能让他获得阵前脱逃的权利。 只要这话一出,那对军心士气的打击,绝对会是不可估量的。姒伯阳好不容易赢得军心,也会为此功亏一篑。 因此,哪怕明知留在城头,危险性要高了不知多少,姒伯阳依然甘之如饴。这是一位首领的担当,乃至于魄力。 至于这头凶虎凶性大发,将北城门屠戮一空的可能,姒伯阳不是没想过,看姒姓三大宗老与上阳仲就知棘手。 可是一想到山阴氏不存,凭他一个炼精化炁的小修,如何能从万千凶潮中杀出去,了不起就是苟延残喘罢了。 “多活几日与少活几日,二者又有多少区别?与其背着鄙夷的临阵退缩,就为多活一会儿,不如现在死了干脆。” 姒伯阳表现的刚烈性子,让北城门上的几大神魂高人相对无言。彼此目光相视,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惋惜。 “好,好,好,” 干瘦如柴的姒均末,哈哈大笑,道:“我山阴氏有你这样的首领带领,何愁不能大兴,何愁不能走出会稽山!” “好啊,真好啊,”姒均末豪迈大笑着,枯瘦的身躯升腾起一股强横气机,犹如进入快车道,迅速飙升到顶点。 再然在这个顶点上,猛地又往上冲了一大截,‘咔嚓’一声打破了某个枷锁,让姒均末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狂躁。 在姒均末蛮横霸道的气机下,一直表现凶悍异常的肉翅虎,以及杀上城头的众多凶兽,都被迫的盯着姒均末。 “吼,” 只是与其他瑟瑟发抖的凶兽不同,肉翅虎面对姒均末时,完全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态度,虎口发出一声低吼。 姒均末横眼看了身旁二人,道:“老五,老六,都给我看好姒首,要是姒首有什么闪失,你看我收不收拾你俩。” 就在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姒均末干瘦的身体,仿佛充了气一样,一块块肌肉鼓起,就连身高都往上窜了一头。 “大兄,”眼见姒均末的变化,其他两位宗老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虽是又惊又喜,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意。 对两位老弟弟的复杂情绪,姒均末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道:“记住老子的话,姒首要是掉根汗毛,有你们受的。” “吼!” 不待姒均末话音落下,肉翅虎已经急不可耐,飞扑向姒均末。血盆大口带起腥臭之气,阵阵恶风也随之而来。 肉翅虎的这一扑,神魂人物无人可挡,就是上阳仲雷法高明,依旧要落荒而逃。被这虎扑扑实,金石都要粉碎。 血肉之躯要是被这头异种扑实了,骨肉成泥都是最好的结果,最有可能是被震成一片血雾,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好,” 姒均末不退反进,迎着肉翅虎的一扑之势冲去,手掌伸张之间,丝丝水波荡漾,凝结玄阴之气,化为一道雷光。 “碧海青天照丹心,阴雷殛!”玄阴之气在掌心沉浮,姒均末衣衫猎猎作响,一只大手重重拍在肉翅虎的虎头。 轰! 这头肉翅虎力道太足,只是初一接触,就让姒均末脏腑如同火烧,被震的喉咙发咸,心肺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噗……” 整个人被撞的倒退了七八步,在一大口血蒙地喷出后,姒均末面上神色萎靡了许多,整个精气神一下被抽空。 “大兄,” 姒均末的惨状,可是把在旁观战的姒姓宗老吓了一跳,他们太清楚此时姒均末的状态了,不是地只胜似地只。 这种状态下的姒均末,被肉翅虎撞一下,就成了这幅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惊惧肉翅虎的强横。 姒均末伸手止住了两位族老,看着虎头上中了他一记阴雷殛的肉翅虎。这头肉翅虎趴伏在地上,虎头七窍流血。 这一道阴雷殛拍在虎头上,阴毒无比的水雷,将肉翅虎的脑浆炸的粉碎,当场成为一具虎尸。 “三关圆满,舍弃不死地只之道,叩问天门,另类成道。” 姒均末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恍若铅汞一般的气血,缓缓在流淌在身体里,心脏伸缩膨胀,孕育磅礴生机。 神血、神骨、神魂都达到前所未有的圆满境地,姒伯阳虽没有踏入地只不死之道,却是有另一种全新的体验。 不是地只,胜似地只! 姒均末强挺着身子不倒,幽幽的感叹了一句:“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这一条路,会成为一条绝路!” 第五十六章 疮痍(一) 凶潮过后,满目疮痍。残破的凶兽尸骸,染血的甲胄铜戈,插在城头上的虎贲卫旌旗,在寒风呼啸中猎猎作响。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山阴氏全员上下都没有昏沉感。城邑外肆虐的凶潮,很好的让所有人,都把神经绷的很紧。 “这一次兽潮,让咱山阴损失惨重。城墙破损,甲士伤亡,百姓失所。没有十年休养生息,怕是缓不过这口气。” 上阳仲脸色极为沉重,整个人非但没有大胜后的喜悦,反而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态。 残阳如血,一片萧瑟。姒伯阳立于北门,姒梓满等人在后,面对眼前惨烈景象,一位姒姓宗老不禁叹了一口气。 “丁口折损,倒在其次,神魂人物死伤过半。其中姒姓主脉,阵亡两位宗老,孔谢虞魏四家,各阵亡一位族老。” “六位宗老族亲死战不退,拉着三头异种同归于尽。若没他们的牺牲,咱们山阴氏早已化为焦土。” 环顾四周的破败不堪,姒伯阳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道:“他们不会白死,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对,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众人间气氛稍稍凝重,虽说凶潮过后,他们理应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要面对凶潮之后的善后,依旧十分棘手。 谁都没想到,除了被姒均末打死的肉翅虎以外。竟然有三头异种藏于凶潮之中,给了山阴氏上下莫大‘惊喜’。 亦是山阴氏有气运,这三头异种不似肉翅虎,传承有大凶血脉,只是一般的上古异种,被族老们硬生生兑掉。 要是这三头异种,都有肉翅虎一般的强大血脉。就是山阴氏族老们再视死如归,也顶不住这几头异种横冲直撞。 姒梓满面色沉重,道:“这一幕,与五十年前何其相似。一样的凶潮肆虐,祸害无度,我山阴何其多灾多难。” “说打底,还是咱山阴氏渐渐没落。没有地只层次的大能坐镇,才让我山阴深受凶潮之害,本身元气不断亏损。” “要是在山阴氏最强盛时,有地只镇压族运,号令会稽莫敢不从。万里会稽就是咱们的粮仓,由咱们予取予求。” 山阴氏始终都是阔过,第一代山阴氏首领,乃是被有崇氏主脉贬谪的姒姓子,以地只级数的修为立足于会稽。 在山阴氏最风光的时候,神魂人物数以百计,至少三关圆满的人物方能占据高位,堪比地只的人物也有三五位。 姒伯阳平静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先辈们英明在前,咱们后辈更应奋起,不能让先人因咱们不争气而蒙羞。” 姒伯阳很清楚,一味沉浸过去的辉煌,只会把自己最后一点心气,也给消磨殆尽。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山阴的强大,是要一点点的积累,不是坐在高门宅邸里空想,就能得来的。 面对姒伯阳的不满,姒梓满无奈的一笑,他如何其中害处。刚刚经历大难的百姓黔首们,急需一份心理慰藉。 虽说这是望梅止渴,但能看到希望存在,总比只能看到失望强。 与众人的目光相对,姒伯阳斩钉截铁道:“我们要重建家园,这里残破的一砖一瓦,都是山阴人的血汗。” “咱们虽遭遇挫折,可是这点磨难打不倒山阴。咱们会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壮大自身,总有走向强大的一日。” 姒伯阳的眼中犹如一团火,城头上的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炽烈,无不为姒伯阳的豪言,感到浑身热血在沸腾。 ———— 姒均末宅邸,内室门前! 姒伯阳与姒梓满、姒飞虎两兄弟,三人站在碎石路间,不时抬头张望,看向内室的方向,神色间异常的凝重。 在姒均末施阴雷震杀肉翅虎后,就因伤势过重,一度陷入昏厥,被姒伯阳命人抬走,安置在他原来的府邸里。 所有人都知道,以非地只不死之身,强杀一头身怀穷奇血脉的强力凶兽。 姒均末能侥幸的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型,可是看着姒均末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仍让众人为之揪心。 一尊真正意义上的地只,都不敢说能压服肉翅虎,更别提将其打杀。这当中的难度,可远比杀一位地只高的多。 姒均末能够做到,也是因为实力、运气、时机,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完成在旁人眼里,近乎于不可能的奇迹。 但是,姒均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只浑身筋络错位,五脏六腑出血,全身二百来块骨头,都快碎成渣滓。 就连他本人的道途,也在强杀肉翅虎的时候,都一并的舍了出去。可谓抛下了一切,换来对肉翅虎搏命一击。 “破三关,叩天门!” 姒伯阳幽幽道:“叔祖对山阴,对我姒姓,恩同再造。没有叔祖的牺牲,我山阴今日是何模样,真是不敢想象。” 姒梓满面沉如水,道:“阿父将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山阴,阿父求仁得仁,无憾矣!” 世人皆知大荒之道,有神血、神骨、神魂三关。只待踏破三关之后,就是不死地只之道,得享五千载元寿。 可是少有人知道,不只三关难破,不死地只之道更是难证。自道体系开辟以来,不知英雄豪杰困死三关。 众所周知,神魂三大劫数易过,但三关圆满之后,证就正果的地只之道,却是千难万难也不为过。 正是因为正果之难,历代修行道之人,才会在无穷绝望之下,不惜孤注一掷,做出种种疯狂之事。 在寻求在正果之外,强行续上一段路。让无望正果的修行人,有一线机会看到地只之上的一角风景。 美名其曰:叩天门,或是另类成道! 只是这有别于正果的道路,因为太过剑走偏锋,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沉重。 姒伯阳摇了摇头,面露沉痛道:“这不一样,叩天门者,三关相合,自断道途,直到寿尽身死,修为不得寸进。” “虽有不是地只胜似地只的实力,但是对于修行之人而言,一生修为不能精进一丝一毫,又是何等巨大的牺牲。” 第五十七章 疮痍(二) 姒梓满沉默了一下,道:“牺牲虽大,可是在阿父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未来不可预期的道途,来换取山阴氏现今的存亡。阿父他做出的选择,身为人子的我,只能支持选择支持。” 身为人子的姒梓满,固然心痛于姒均末的牺牲。可是姒梓满看的透彻,在生死存亡之际,姒均末的选择没错。 “可是我知道,叔祖明明是有机会证就正果的。他有证入正果的潜力,只是为了山阴氏不得不放弃。” 姒伯阳负手而立,目光似要飘忽到内室中,道:“叔祖为山阴氏,牺牲他自己毕生道业,非大勇大义不能为。” 在姒均末伤重被安置的这段时间里,姒伯阳向上阳仲请教了一下‘叩天门’的禁忌,从上阳仲讲解中受益良多。 三关圆满‘叩天门’之法,虽是天下修行人在正果难求后,另外开辟的一条绝路,让人一览地只层次的风光。 可这条绝路,不是任何人都能走的。没有相当优秀的潜力,三关圆满就是一大难关,其后‘叩天门’更难上加难。 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三关圆满者众,而‘叩天门’另类成道者少。 这条‘叩天门’之路,虽比正果的难度低一些,却也不是没有难度,哪怕它是一条绝路,一条自断前程之路。 听着姒伯阳对老父的评价,姒梓满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心里没有他表现说的那般坦然。 眼看作为大兄的姒梓满神态低落,姒飞虎这个火爆脾气,也只得老实的立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内室的房门。 ‘吱呀’一声,内室房门从内推开,一位灰衫老仆缓缓走出,浑浊的目光里,仿佛有很多的沉淀,让人看不真切。 见灰衫老仆走出来,姒梓满不管其他,急切的上前,问道:“富叔,我阿父他……” 被姒梓满尊称为福叔的老仆,先是向姒伯阳三人躬身一礼,慢悠悠道:“老主人的伤看着严重,实际已无大碍。” “自从老主人‘叩天门’以后,炼就的另类成道之躯,有了几分不死地只性质。寻常的伤势,难以造成致命的伤害。” 福叔话音一顿,摇头道:“只是,老主人需要静养。” “老主人另类成道之后,连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头恶虎打成重伤,根基不稳,摇摇欲坠。” “这对于老主人有很大影响,他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静心梳理修行的脉络,这期间是不能见客的。” “不趁着受伤未久,恢复自己的根基。等到伤势深埋以后,再想修复过来,所要耗费的精力,誓必是十倍百倍。” 姒梓满眉宇间露出一抹迟疑,瞥了一眼身旁的姒伯阳,似是考量了一下,刚要开口:“这……” 姒伯阳伸手拦了一下,对内室道:“既然叔祖没有大碍,伯阳就可以把放在肚子里,不用担心我山阴折一柱石。” “满叔,你这几天暂且不用处理公务,就在这里照顾叔祖起居。公事不用您操心,自有伯阳与其他辅臣处置。” 姒梓满心绪复杂的点了点头,拱手道:“那,这几日就劳烦主君了!”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叔祖为山阴氏牺牲良多,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满叔宽心看护叔祖就是。” “叔祖是咱山阴氏的顶梁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可不能出什么差错,这是重中之重。” 姒梓满、姒飞虎二人把姒伯阳一直送到门口,姒伯阳脸色平缓许多,再度耳提面命二人一番,才放心的离去。 “真的,没有大碍吗?” 前脚走出姒均末府邸后,姒伯阳面色乍然一阴。随后又恢复平静,仿佛没事人一般,浏览着城邑中的断壁残垣。 这次凶潮攻城,不只有陆地凶兽,还有天上猛禽,都是凶潮的一部分。 四方城门的众军,能把陆地凶兽,与一大半天上猛禽拦下来。其中还有一些顶尖凶禽,闯入山阴邑中大肆破坏。 当然,这些顶尖凶禽,只来得及破坏房屋屋舍,还没等山阴邑造成多大伤亡,就被镇守城邑的族老们打杀了事。 可是,被那群凶禽祸害的民居着实不少,动辄把一条街巷撞的残破不堪,这些都需要姒伯阳调控人手去处理。 可以预见的是,刚刚经历过兽潮山阴氏,上上下下都要忙碌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还是姒均末的伤势,是真的像府中老奴说的一样,身体没有大碍。还是为稳定大局,不敢有大碍?” 这些念头,在姒伯阳的脑海中划过,最后积压在心底,没有显露在脸上。 姒伯阳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为深沉,在不动声色间,就把事看的极为通透。 姒均末这位‘叩天门’的强者,已经是姒姓主脉最后的脊梁。要是这根脊梁断了,山阴氏距离四分五裂不远矣。 ———— 大榭,正堂, 姒伯阳端坐在漆床上,一众家臣坐在左右,目中含威,道:“凶潮刚去,我山阴氏这一回损失惨重。” “六位族老先后陨落,两千锐士残余不足八百,各家私兵阵亡者众多,间接伤亡的百姓丁口,也有四五千之众。” 姒伯阳道:“这是我山阴氏数十年未有过的重创,若非宗老姒均末力挽狂澜,我等此时的人头,还能否在项上?” 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姒伯阳面上强挤一丝笑意,道:“至少,咱们保住了山阴,哪怕元气大伤!” 上阳仲低声进言,道:“主君,凶潮既然已过,咱们也开考虑如何收尾了,无论阵亡将士抚恤,各家私兵赔偿。” “百姓丁口的死伤,民居屋舍被殃及池鱼,都需要咱们去安置。” 上阳仲道:“不将这些尽快解决,百姓黔首们的心思不定,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对上阳仲之言,姒伯阳深以为然,直接表态道:“山阴不能乱,乱必有失。不惜一切代价,稳定山阴氏的秩序。” “凶潮来了,咱山阴都没倒。莫非凶潮走了以后,咱山阴却要为此生乱?” 第五十八章 疮痍(三) “没这个道理啊!” 姒伯阳道:“众位,对咱山阴氏而言,稳定大于一切。唯有以稳定之心,汇聚百姓丁口,方能迅速恢复元气。” “臣等受教!”在上阳仲、中行堰二辅臣,以及坐立两旁的各家臣见证下,姒伯阳明确了山阴未来的大政方针。 在这几月之内,山阴氏先后经历新旧更替、清洗魏姓、凶潮袭城等大事,本身元气已然亏损到了它的临界点。 此时此刻的山阴氏,可谓是有史以来最为脆弱的时候。实在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它需要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中行堰拱手一拜,建言道:“主君,凶潮过后,百废待兴。城墙、道路、街巷、民居,都有破损,亟需修缮。” 姒伯阳颔首点头,道:“嗯,该修的都要修,我会让仓廪调拨一批钱粮,专门用来修缮山阴邑,这点你可放心。” 中行堰道:“主君,大修城邑,必要消耗许多人力物力,我等何不以工代赈,让失所的百姓丁口都有事可做。” “这样,一来能以劳作疲其身心,免得百姓有力气生乱,二来使百姓丁口有一饭活命,又不会让其不劳而获。” 姒伯阳抿了抿嘴,诧异的看了眼中行堰。竟没看出中行堰还是位干吏,能想出以工代赈的操作,确有几分急智。 虽然中行堰的真实想法,只是安抚躁动的百姓,提防百姓后续生乱,但最后的效果都是一样。 姒伯阳抚掌一笑:“好,就按你的意思办,由你亲任监督,督办整顿城邑的修缮,以及以工代赈的一切事宜。” 在众家臣注视下,中行堰接下重任,高声应道:“喏,” 瞥了眼身旁的中行堰,上阳仲皱眉道:“主君,安置百姓丁口,固然重要。但凶潮过后,军中抚恤是重中之重。” “四卫甲兵只余八百,各家私兵伤亡大半,百姓民兵重伤死亡者极多。这些必须要有抚恤,不然以后谁敢效死。” 凶潮惨烈至此,一众家臣无不变色。一位宗老起身,叹道:“死?伤如此之重,只怕仓廪钱粮不足,难抵抚恤啊!” 面对家臣们的手足无措,上阳仲毫不犹豫道:“主君,这些抚恤是必须要出的,一点都不能克扣。” “今日省一厘,明日就能省一毫。日后军心士气涣散,我山阴氏拿什么来保卫城邑,用那些堆在一起的钱帛吗?” 姒伯阳笑着点头,接口道:“钱帛,无非身外物,用一些身外之物,就能换取将士用命,我认为很值得。” 用钱帛就能收买人心,这在姒伯阳看来是很划算的一件事。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要用它创造更大的价值。 眼见姒伯阳态度明确,上阳仲面色一缓。辅佐一位视钱财为粪土的主君,总比一个死抱着钱帛不放手的要舒心。 哪怕姒伯阳的大气,不只是针对所有人,但多少君主缺的就是他这份态度,以至于无数人为之寒心。 仓廪令面露难色,道:“可是,按照抚恤标准,抚恤数千人,至少需要八万符钱,这已是仓廪中的大半库存。” “而且中行将军还要修缮城邑,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两笔支出合计一下,怕是要掏空仓廪所有符钱都不够。” 仓廪令木然道:“再算上储藏的几个粟仓,全都加在一起。如果全都支出去,咱山阴氏的家底可就彻底掏空了!” “这……”仓廪里的那一点家底,家臣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因此在仓廪令直言仓廪要被搬空时,也没太意外。 仓廪里的十几万符钱看着很多,实际上分摊到整个山阴邑,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顶多能见到点涟漪罢了。 姒伯阳面色如常,道:“空就空吧……只要不跑耗子就行。用仓廪里的钱帛,抚恤军民,安顿百姓,才是正事。” “我可以勒紧肚皮,我可以变卖府邸中的一切,不能让百姓与将士流血又流泪,我姒伯阳做不出这种混蛋事。” 他若有若无看了众人一眼,朗声道:“你给我留张床榻就行,把大榭所有值钱的物件都给我搬走,填补仓廪。” 此言一出,众家臣愕然,仓廪令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这,主君,这不合适啊,” 姒伯阳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山阴氏尚在一切都好,山阴氏要是没了,咱们几个能置身其外。” 这几乎就是裸捐,把一切身外物都用在山阴氏。姒伯阳的作为让人无话可说,不管对他感官如何,都暗升敬意。 上阳仲由衷叹道:“不愧为先君血裔,先君遗志不坠,我山阴得此等主君,何其幸哉!” “主君舍小家为大家之心,臣下汗颜不已。仲薄有家资,有一点积蓄。不多,只八千钱而已,愿以充实仓廪。” 姒伯阳一脸动容,眼眶微红,哽咽道:“仲师,” 中行堰紧随其后,开口道:“臣,愿以家资一万钱,充实仓廪,” “臣为先君启用,起于微末之时,若非先君不弃臣卑贱,没有臣之今日。臣的一切,都是先君所赐。” 中行堰神色坦然,道:“取之于山阴,用之于山阴,想必先君九泉之下,也会倍感欣慰。” “臣,愿出家资一万钱,以充仓廪!” “臣,也愿出家资一万钱,以充仓廪!” 眼见着上阳仲、中行堰先后出家资填补仓廪,在坐的一众家臣也坐不住了。由几大姓开始,争先恐后的捐献。 一时间,众家臣都踊跃出资,短短时间内聚敛了十万钱。面对慷慨激昂的众人,姒伯阳心绪澎湃莫名。 “诸位,我山阴上下一心,大幸!” 手掌按着掩日剑剑柄,姒伯阳眼神明亮,一字一顿道:“只要我等众志成城,奋发图强,谁敢再欺我辱我山阴。” “谁敢?” 姒伯阳看着左右跪坐的,一张张振奋的面孔,发出振聋发聩之音,道:“我尝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时势盛衰无常,山阴氏不可能一直衰弱。有在坐列位鼎力支持,我山阴之未来可期,诸位之未来……亦可期!” 第五十九章 金丹(一) 夜色渐沉,风吹竹木,沙沙作响。静室之中,烛光摇曳,壁立成影,三人席地,安然而坐。 姒伯阳脸色平静,全无白日时的慷慨激昂。此刻的姒伯阳,如若一眼幽泉,周身弥漫着一股捉摸不定的深邃。 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各坐一旁,周围空空如也。静室中各类器物,都在仓廪令清点存档后,被拉入内库存放。 姒伯阳果然按照他所言,把自己所有身家,都投入到仓廪中。以至大榭作为首领府邸,徒自留下一个空架子。 中行堰苦劝道:“主君,您这又是何苦,堂堂的大榭,成了这般模样。” “各家都凑足了十万钱,不需要您再费心筹集钱粮。您还是把入了仓廪的家具物件,全都拉回来吧……” 一旁的上阳仲,开口道:“是啊,主君,大榭里的物件都是祖传的,动不得。” “而且,这都凑齐了十万钱,足以解燃眉之急,您何必如此清苦?” 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在正堂议事结束,众位家臣各自回府后,又折返回来,就是为了说些不方便说的真心话。 姒伯阳坦然面对上阳仲、中行堰,安之若素道:“清苦?我倒是不觉得这就清苦,人之两餐,粗茶淡饭,足矣。” “要不是大榭不能变卖,我都有心把它转让,换取钱粮。人之一生,纵有广厦千万间,容身之地只需三尺宽。” “住这么大的房舍,便是什么都不干,每日的支出,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让人心疼啊!” “这,不一样,” 姒伯阳的话,可是直接把上阳仲、中行堰给堵了一下,最终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姒伯阳一笑,道:“如何不一样?我知道二位是关心我,可是我不喜享乐,更希望把不必要花费,都利用起来。” “这,又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姒伯阳的上一世异常的精彩,该享受的都享受过。要是科学纪元的五光十色,还能对他有一些诱惑力。 只可惜,这一世的贵胄生活,在物质享受的贫乏。对于一个见识过‘大世面’的人来说,的确是有些单调乏味。 所以,姒伯阳才能无欲无求至此,把一切身外物看的轻如鸿毛,一心一意追寻更大的自我满足。 而这有什么,能比亲自带领山阴氏强大兴盛,从中攫取圣德修行,带给他的精神满足更为强烈,更为欲罢不能。 他冲着上阳仲、中行堰二人,抬手一拜,道:“不过,若无你们解囊在先,绝难筹集到十万钱,伯阳在此谢过。” 上阳仲还了一礼后,慢慢道:“主君毋需如此,您因公而无私,不以钱帛为重,不以人心为轻,实为山阴之幸。” “我二人得先君恩遇,屡次破格提拔,视之为腹心。先君临去之时,又命我二人辅佐新君,可谓是仁至义尽。” 中行堰哼了一声,爽直道:“如此大恩,莫说只是一点浮财,就是让我献出身家性命,也甘之如饴欣然从命。” 姒伯阳嗤笑一声,道:“哈哈,要是没二位为表率,他们那群肉食者,可不会轻易就范,平白把自家钱掏出来。”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话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也不算是错。” 中行堰沉默了一下,道:“主君,这群老家伙食古不化,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人,您不必太苛责自己。” 说实话,姒伯阳放言变卖所有身家,全部都并入仓廪之中。其魄力之惊人,着实让山阴氏的肉食者们为之震动。 这当中,亦包括上阳仲、中行堰等人。正是有姒伯阳的榜样在前,才会有上阳仲、中行堰等人倾力解囊在后。 姒伯阳道:“唉,阿父将山阴基业传到我的手里,我不能辜负阿父的嘱托。在阿父临终前,我曾向阿父发过誓。” 他轻声道:“一定要带着山阴氏走出会稽,走出扬州大地,让九州列国之人刮目相看。” “为此,我每时每刻,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因一时享乐,一时放纵。坏了山阴氏的大业,坏了历代先人的大志。” “……” 上阳仲、中行堰默然无语,姒伯阳心气极高,不开口则已,开口大有滔滔不绝的势头,字里行间极其振奋人心。 老一辈人的心性老辣,或许能不受影响。而年轻人容易热血上头,似姒伯阳一般的君主,自然让他们争相追捧。 上阳仲语重心长,道:“主君,凡事欲速则不达,以山阴氏目前的状况,急功近利不可取。” “您将全部身家投入仓廪,固然让人敬佩,可是各家各姓当作何感想。他们能解囊一次,却不可能解囊第二次。” 姒伯阳笑道:“这一点我知道,可一不可再。这些肉食者已经割完了肉,我不会强求他们割第二次。” “十万符钱呐……整个仓廪中才多少符钱,整个山阴氏又有多少符钱。不敢想,不能想,也不愿想。” “这一次能凑到十万符钱,已是大出我意料。至少我山阴氏的男儿,还有一腔热血,还愿意为氏族出一份力。” 姒伯阳想了想,幽幽道:“实际上,咱们山阴氏的仓廪,还没到那么窘迫的时候。” 上阳仲面色一沉,道:“您是说那些凶兽,留下的兽尸?” 姒伯阳道:“凶潮的到来,固然让咱们损失惨重,可是那留下的一具具兽尸,也都是难得的宝贝。” “都知道,凶兽一身是宝,尤其是尸体还新鲜的凶兽,价值就更高了。兽皮鞣制上品皮甲,兽骨锻造利器宝兵。” “兽血充当上等宝药,有助于儿郎们炼血炼骨。兽肉风干晾晒,直接就能当作干粮,给儿郎们补充血气精华。” 姒伯阳啧啧道:“上千头凶兽,这可是具备巨大的价值,要是都变卖出去,最少也能收获几十万、上百万钱。” 上阳仲语气平淡,道:“可是,您一头都不会变卖!” “是的,我一头都不会变卖,那些都是山阴儿郎,搏命得来的宝贝。我要用它们来壮大山阴,用来武装山阴。” 姒伯阳如是道。 第六十章 金丹(二) 谁都知道,活的凶兽是大害,死的凶兽全身是宝! 姒伯阳口中的图强,可不是空口白牙,只喊两句口号。那是如海一般的资源,往里填往里堆,都未必能见成效。 他眉目间满是坚毅,道:“我要以八百精锐,为菁英骨干,再炼一支新军,炼一支强军!” “咱们的兵员素质参差不齐不要紧,军械残破亦不要紧。这一批兽肉、兽血、兽骨,就能给咱带来一支强军。” 姒伯阳攥拳重重敲在身前案几上,道:“上千头凶兽的资源,硬堆也能堆出几千个神血大成的精锐。” ”到时,有着这几千新军在手,我山阴氏在会稽的处境,无疑会好上许多,不至于像现在一般愈发衰路。” 凶兽血肉别具神妙,经常进食,炼化当中血精,对道修行助益极大,尤其是对神血、神骨修行好处最大。 而且把凶兽兽骨磨成骨粉后,添入锻造兵器之中。对于兵器品质,也有一个较大提升,最少利器宝兵都适用。 这都是战略性资源,往往有价无市。姒伯阳当然不会短视到,只为一时之利,就将这些物资变卖。 上阳仲道:“只是,以如今的仓廪,怕是不足招募新军,更不足让你炼出一支强军,这都是要耗费巨量钱粮。” 姒伯阳道:“所以,我以身作则,舍下一切享乐,吃粗茶淡饭,穿粗布麻衣。上有所行,下必效焉,见贤思齐。” “我不信,我山阴氏不能练出这一支强兵!”姒伯阳决心是空前的,有没有一支强兵坐镇,对山阴氏至关重要。 一支强大的精锐之师,可以匹敌不死地只,甚至于攻伐上苍神只。兵锋一动鬼神皆惊,是一方氏族的立足之本。 正是因为有着强大的精锐之师,一方方氏族方能屹立于苍茫大荒,一代代繁衍生息,血脉传承千秋万古不灭。 当然,精锐之师亦有着不小的弊端,需要集众之势,方有惊天动地之威,远不能与伟力归于自身的大能者相比。 但以现今山阴氏的情况,那种层次的大能者,根本不可能屈尊于落魄的山阴氏,论及性价远不如一支强兵实用。 姒伯阳目光灼灼道:“只有能得到一支强兵在手,在内稳定为主,休养生息,高筑墙,广积粮。” “在外掠取野民,壮大丁口,补充新血,开源节流。如此不出十载,山阴氏兵强马壮,就是我等真正进取之时。” 姒伯阳言语间的野心勃勃,让上阳仲、中行堰心头一震,道:“主君既有此心,臣等自当全力支持。” 眼看二位辅臣先后表态,姒伯阳脸色渐缓,与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大谈起对未来的构想,以及对往后的布局。 时间过得飞快,夜半三更时分,上阳仲与中行堰二人先后告辞,目送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姒伯阳面色极为平静。 他呢喃道:“如今的我,坐稳首领位置不成问题,唯一缺憾就是自身实力的不足,炼精化炁的修为还是太浅薄。” “虽能凭着一时的立威,让这些神魂人物俯首帖耳。只是自身实力不足,终究是个隐患,难保不会引来反噬。” “看来,我应该着手,为炼炁化神做准备。” 姒伯阳身上已有八枚圣德钱,再加上他经历凶潮,参悟一丝化神灵机。让他有了足够的底蕴,尝试炼炁化神。 只是姒伯阳不愿轻率的炼就元神,炼炁化神这一步,是由凡升仙的关键。他当然要慎之又慎,为日后道途着想。 他低声一笑:“现在,外有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奔走,内有姒梓满、姒飞虎兄弟稳定各方,我也能放心闭关了。” ———— “丹书有云:金丹一粒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内室之中,袅袅青烟绕于香炉。姒伯阳身穿宽松黑衣,腰缠青铜带,盘膝坐于软榻上,发丝随性的垂落发梢。 经过三日三夜闭关,姒伯阳又炼化一枚圣德钱,真炁满盈各大窍穴。自身精气愈发澎湃,已然达到外泄的地步。 姒伯阳就是要以这种巅峰状态,精气神凝聚为一点,踏入炼炁化神之境,将一身至精至纯的真炁转为元神法力。 “所谓炼炁化神,炁为真种,神入炁,炁入神,精炁神凝结,行大周天火候烹炼。下丹田为炉,元炁氤氲其中。” 姒伯阳呓语道:“如此,性光寂照,方见炉中火珠成象,胎儿成形,圣胎圆满,大药自生,神通具足。” “妙啊!”他幽幽道:“金丹大道,果然高妙不可言,金丹一成,温养神胎,纯阳元神,长生不坏,大道可期。”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动,他遍阅三千道藏,寻得一篇金丹大道,作为他炼炁化神之道,孕育纯阳圣胎根本法门。 需知道,炼炁化神之法可不只有金丹大道,但是无论符箓之法,亦或是罡煞之法,都不及金丹大道的至精至纯。 在姒伯阳眼里,炼气之道本该唯精唯纯,奠定道基要是杂质斑驳,就是日后有滔天法力,也免不得劫数临头。 最重要的是圣德钱精气介乎于先天而存,姒伯阳用圣德钱的精气,修行金丹大道至纯至精之法可谓相得益彰。 “丹道之最上乘,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妙用,无为为丹基,性命为铅汞,定慧为水火,造化为真种子。” “勿忘勿助为火侯,洗心涤虑为沐浴,存神定息为固济,戒定慧为三要,先天为玄关,明心为应验,见性为凝结。” 姒伯阳周身真炁鼓荡,悠然长叹道:“金丹大道,丹成九转,直入大罗之天!” 他虽看重金丹大道之精纯,但更看重的还是金丹大道九转之后,万劫不磨大罗之境的无上道业。 这是一条有径可循的大罗之道,罡煞、符箓的修行路数,对于大罗天成的描述,着实是太过于模糊。 与之相比,金丹九转成道大罗之体,其过程一目了然。哪怕无数炼气士,一辈子都无缘金丹第二转的修行。 第六十一章 金丹(三) 旬月, 内室之外,一群人站在廊台,望眼欲穿的望着,内室紧闭的门户。焦心等待着内室中的人,功行完满破关而出。 徐崇、伯端几人面带愁容,一旁伯端几度欲言又止。但瞥见徐崇冷肃的脸后,又把要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身为姒伯阳亲卫之首,徐崇威慑力极高。除了脑子一根筋,只认姒伯阳的铁牛以外,伯端与熊力都很忌惮徐崇。 因此,伯端、熊力二人固然心急,可是在徐崇没先开口的前提下,他们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徐崇身着常服,站着廊台许久,似是察觉到伯端、熊力的急切,漫不经心了看了二人一眼,随即目光转向铁牛。 “铁牛,主君这一次闭关,说是要修为突破。可十几日没动静,送上的膳食一口都没动,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徐崇眉头紧紧皱着,道:“我等担心,怕主君再出意外。你与主君形影不离,可知主君现在的情况,是否正常?” 自姒伯阳闭关以来,山阴氏上下一如往常运转。只是姒伯阳掌权之后,一日两日不现身人前,还没有显出影响。 可当十几日没现身人前,不要说徐崇等亲卫,就是姒姓主脉几位宗老,以及各家各姓当家族老,都不能不嘀咕。 徐崇盯着铁牛黝黑的面庞,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伯端眸光闪烁了一下,熊力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内室大门后,二人的目光投向铁牛。 面对三人质问的目光,铁牛憨实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道:“主君的事,咱知道的不多,应该是没有大碍。” “应该?” 徐崇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好一个应该,主君只用几月不到的时间,就有了一身强横的本事,你说正常吗?” 铁牛面皮涨红,迟疑道:“这,大概是祖血的效用吧!” “嗯,” 徐崇抿了抿嘴唇,道:“好吧,就当是祖血觉醒后,主君实力迎来的爆发期。” “这时候,主君可不能出事,没有主君的压制,各家族老又互相不服。现在的山阴经不起折腾,也不能折腾。” 徐崇冷冷的道:“咱们,没这个资本!” 整个山阴氏刚刚经历凶潮,诸事百废待兴。作为山阴首领的姒伯阳,一下半月不见踪影,着实让人不能理解。 纵然知道姒伯阳闭关突破,可一连十几日没有动静,还是让众人倍感焦虑。就怕姒伯阳冲关不成,再损伤元气。 要是姒伯阳有个万一,刚刚稳定下来的山阴氏,必会爆发一场流血冲突,彻底动摇氏族的根基。 铁牛黝黑的脸上,看似有些沉重,无奈叹息:“主君……” 众人对姒伯阳修行的功诀,早就有所揣测。尤其姒伯阳雷殛魏征明,在凶潮来袭中大放异彩,更是引人关注。 只是炼气道与道迥然不同,道的张扬,与炼气道的内敛,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让人摸不清其中的深浅。 可是,任何人看到姒伯阳修行突飞猛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惊人的高度,是谁心里都一样的打鼓。 勇猛精进至此,难以用天赋来形容。除非修行某种前期强大,往后却后患极大的禁术,不然绝难有如此进境。 这在山阴氏中已是共识,高层们对此心照不宣。但姒伯阳不主动开诚布公,家臣们也不会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徐崇看着内室紧紧关闭的大门,眸中神采复杂:道:“只希望主君他,吉人自有相。” 就在亲卫们焦急等待的时候,内室猛地传出一阵咣当声。一扇扇门窗接连被大开,恍惚间似有仙乐垂落九天。 其音远大,其律古拙,近乎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主君,”内室的动静,第一时间惊动了徐崇几人,他们神情紧张的注视着门窗大开的内室,等着姒伯阳走出来。 这?十几日对几人而言,确实不吝于折磨。虽忧心姒伯阳,却又不能进入内室看望,只能在门外等着尘埃落定。 “灵根育孕本先天, 藏在后天是水铅。 悟得真心明本性, 不空不色自方圆。” 就在这时,一道悠远之极,仿佛来自天边的声音,自内室中徐徐响起。姒伯阳面上带着微笑,漫步间走出内室。 没有天花乱坠,亦没有地涌金莲。姒伯阳缔结金丹,把一身真炁转为元神法力,显得异常风轻云淡。 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姒伯阳精气神焕然一新,表露在外的气质,无处不圆满,无处不成圆,归入自然造化之中。 姒伯阳新奇的感受着,眼中全新的世界,无论天地自然,山川河流,还是四象五行,都被赋予了全新的概念。 这一刻,他才真切参悟到《道德经》中,上善若水的真谛。 姒伯阳伸开手掌,元神法力化为水火两相,在掌心争相的追逐,呢喃道:“这种感觉,还不错。” 炼炁化神之后,肉身脱胎换骨,神血再次激发,他的生命形态,将愈发的完美! 而生命形态的更进一步,对姒伯阳的炼气修行,也有不可估量的作用。让他一入炼炁化神,积累就极为浑厚。 徐崇等几人眼见着姒伯阳掌心水火流转,疾步上前道:“恭迎主君,破关而出。” “嗯,” 姒伯阳颔首点头,轻轻扫了几人一眼,金丹元神初成的气机。让徐崇等人心头一跳,一股莫名恐慌袭上心头。 作为一步踏入完美生命门槛的姒伯阳,只是高等生命位格的压制,就能让徐崇等人本能的感到战栗。 徐崇眸光一动,道:“主君出关,修为大进,必将气吞山河,势成万里。” 姒伯阳负手而立,漫不经心的问道:“在我闭关的这段时日,氏族内部还都稳定,没人闹事?” 徐崇轻声一笑,道:“主君,有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位辅臣在,氏族上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无论是抚恤死伤,还是以工代赈,一切都进行的有序不乱。使山阴氏渐渐恢复稳定,有了几分凶潮前的景象。” 第六十二章 告朔(一) 《礼记·礼运》云:“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抱饮,蒉桴而土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 ———— 姒伯阳和煦一笑,道:“上阳仲、中行堰的本事,我自是信得过。何况还有姒梓满从旁督促,有此气象不难。” 他仰了仰头,享受着日光,暗道:“阿父的眼光,一如既往精准。上阳仲主外,中行堰主内,姒梓满协调宗亲。” “三人分管不同,权责也不相同。非但不可能专权于一身,彼此之间必有隔阂,对我日后执掌山阴大有好处。” 姒伯阳之所以放心闭关,毫不担心这些三辅臣揽权于一身,最后尾大不掉。正是基于这一点,让他稳坐钓鱼台。 “要不为甚说,三角关系最牢固!” 便是在姒伯阳力弱,三辅臣势大时,也能相互间形成掣肘。而在姒伯阳正式坐稳大位后,更是方便他去拿捏。 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能以力服人。虽然大荒之世,有着天神、地只、人鬼,伟力归于自身的强人比比皆是。 但一山还有一山高,修行永无止境。除非永恒超脱,不然谁都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本,大神通者一样要权衡利弊。 “走吧,” 姒伯阳正身,扶正腰间的掩日,道:“去议事堂,闭关半旬有余,姒姓宗老以及各家族老,应该都等的急了。” “诺,”徐崇等人被姒伯阳气机所慑,金丹元神的层次堪比一、二劫神魂人物,远非徐崇几人的修为所能揣度。 因此,徐崇几人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甚至就连某种念头,都被生生的压在心底。 此刻,姒伯阳气息光明宏大,犹如一轮昊日当空,驱散世间阴霾。让徐崇等人不禁凛然,某些猜测不攻自破。 姒伯阳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这些时日的闭关不出,宗老族老们耐心,想必已然消磨殆尽,需要安抚一下。” “这些人,资格老,辈分高,不安抚不行啊!”他迈步朝议事堂方向走去,亲卫们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几人渐渐走远。 ———— 议事堂, 姒伯阳端坐在漆床上,以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等人为首,一众宗老家臣沉默不语,正襟危坐于左右两侧。 他环顾周匝,慢悠悠道:“诸位,这些时日,伯阳修行略有精进。因此难以顾及公务,劳烦各位费心担待一二。” 上阳仲眸中雷光闪烁,道:“主君修行精进,乃是我山阴氏之福。我等臣下为主君分忧,本就是我等的本分。”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那,不知这些日以来,各位手头公务处理怎样?” 中行堰回道:“主君,臣已召募百姓三千六百人,将城邑残垣整合完毕,统一实施规划,只待主君下令开仓。” 上阳仲道:“臣已按回收的桃符,依诸姓卷宗所载,清点阵亡伤残将士,筹计所需抚恤钱粮,一应登记造册。”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布帛,递给站在姒伯阳身旁的徐崇,道:“主君,这就是臣的清点记述,都在这里。” 姒伯阳伸手接过徐崇呈上的布帛,随手将布帛摊开,密密麻麻全是小篆。他看了一眼后,脸色乍然一变。 “可恨,一次凶潮,竟让我山阴损失至此。”不待看完,只是布帛上一部分内容,就让姒伯阳心头怒气一举爆发。 碰的一声,姒伯阳大手重重拍在案几上。 他恨恨道:“当场阵亡一千八百四十二人,重伤至残九百三十三人,我山阴氏总共才多少人,可恶至极。” “凶潮……总有一日,我必踏平会稽,将这些畜生赶尽杀绝。杀我儿郎,我定十倍百倍奉还,血祭一众英灵。” “可恨!” 姒伯阳倒不是心痛抚恤的钱粮,钱粮只是身外之物。与之相比丁口的多寡,才是最终决定一方氏族盛衰的关键。 高端武力固然重要,但只能作为威慑,一方氏族的强大与否,还要看集众之势。 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后,压下火气,道:“抚恤呢……这些人的抚恤给了没?” 上阳仲道:“主君放心便是,抚恤自有成例,伤重残疾抚恤五十符钱,阵亡将士抚恤八十符钱,都发下去了。” 姒伯阳若有所思,低声自语:“伤残五十,阵亡八十?” 如此抚恤规格已是不低,一枚符钱的价值极高。一般的五口之家,一年辛勤劳作的收获,也不超过十大枚符钱。 这是真正的硬通货,倘若正常花销,一枚符钱足够一家五口一个月的用度,购买力之强不言而喻。 符钱本就不是给百姓黔首们铸造的,真正需要符钱的是修行中人。大多数的百姓黔首,还在以物易物的阶段。 见着姒伯阳神色有异,上阳仲眉心一跳,不悦道:“主君,莫非是认为咱抚恤规格太高?”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倒不是有甚不满,只是抚恤规格,伤残五十钱,阵亡八十钱,有些不合理。” “无论伤残阵亡,抚恤也都不少。可我不能不担心,万一让他们坐吃山空,这一大家的老小,又该怎么活?” 上阳仲语气一缓,道:“那,主君的意思?”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改,将抚恤规格改一改,这一次就算了。以后的抚恤,伤残三十钱,阵亡五十钱。” 一听这话,众位家臣面面相觑,道:“这,这是克扣?” 姒伯阳从容淡定,道:“哼,我这可不是克扣,只是将多余的,暂存我这里一些而已。” “从此以后,但凡是抚恤军属,每年都能从仓廪里,领到五枚大钱的抚恤,十年以后减半,二十年之后中断。” 他饶有意味的道:“你们说,我这是为他们好,还是压榨他们?” 对于姒伯阳之言,众家臣哑然失声,许久才道:“主君仁厚!” 姒伯阳叹道:“这些儿郎是为咱山阴氏而死,我当然不会对他们的身后事置之不理。” “我要告诉所有山阴百姓,为我山阴氏而战,就不用担心身前身后之事。汝父母妻子,吾自养之,勿虑也!” 第六十三章 告朔(二) 《墨子·尚同》云:“其事鬼神也,圭璧币帛,不敢不中度量。” ———— 众家臣交口称赞,道:“主君仁厚,主君之法,甚好!” 只有一旁上阳仲面露难色,抬眼看了看姒伯阳,问道:“那,刚刚下发符钱抚恤的军户,能否享有这些福利?” 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因此让这一批军户,没了这一次福利。上阳仲不难想象,这其中必然会引发矛盾。 姒伯阳脱口道:“当然可以,只是每年抚恤的五枚符钱,只能领前六年,六年以后减半,十六年以后中断。” 对于姒伯阳处置方式,上阳仲极其满意,道:“如此,甚好,” 姒伯阳皱了皱眉,道:“不能只给抚恤就了事,还要鼓励改嫁之风。咱山阴氏丁口少,全指着妇人们能生养。” “要是这些妇人都守了寡,咱山阴氏的血脉,何时才能昌盛?” “妇人改嫁后,除了每岁抚恤,不能再得以外。可以分走阵亡抚恤的二十枚符钱,用来当作亡夫给予的安家费。” 一念至此,姒伯阳断然道:“这就不用再议了,直接推行。但凡夫死,改嫁之妇,可前往仓廪处领五枚符钱。” 他低头想了想,自顾自道:“就当作是我给的陪嫁,此后每诞下一个子嗣,就有三大枚符钱,五石米粟赏格。” 仓廪令一听这赏格,顿时就坐不住了,身子半起,叫道:“主君,这赏格是否不妥,太重了?” 此刻的仓廪令,在议事堂简直是如坐针毡。姒伯阳上下嘴唇一碰,就是十几万钱的窟窿,到头都压在他身上。 这让仓廪令如何坐的住,如今又听到姒伯阳鼓励妇人改嫁,鼓励生育子嗣的举措,把他吓得立刻发声提出异议。 需知道,真按姒伯阳所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仓廪令一想到仓廪里见底的钱粮,脑壳就开始忍不住的痛。 迎着姒伯阳注视,仓廪令硬着头皮,道:“您看,仓廪的运转,已是捉襟见肘,咱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赏格?” 真是应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仓廪令承认姒伯阳是位仁厚的首领。可是一笔笔钱粮压下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不用考虑,”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仓廪运转艰难,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些钱不能省。必需用出去,才能获得最大价值。” 他淡淡道:“况且,这一笔钱粮,也没让你一次付清。今年先定规矩,过两年才见成效,你慌什么?” 仓廪令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道:“这,臣失态了,”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这不算是失态,你也是忠于职守,这一点很好。” “你是为了公事着想,能有这心思,你这个仓廪令就没白当。” 姒伯阳淡漠道:“众位,在这里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不要让我发现,有人暗地里阳奉阴违,勿谓言之不预也。” 议事堂中的一众家臣,无不躬身一拜,应道:“喏!” 这是姒伯阳的敲打,对于这些家臣,姒伯阳并不十分信任。但他没有自己的班底,只能暂且用这群宗老族老。 这时,中行堰开口道:“主君,您今已主政,三日后正是朔日,按例当行告庙听政之礼,不知您是何意?” “告朔啊?” 乍然听到这个陌生词汇,姒伯阳摩挲了一下下颚,道:“确实按祖制,每月阴历初一,是要行告庙听政之礼。” 他轻声道:“届时,宗亲齐聚宗祠,看着我将这一个月内的政事,事无巨细上报于祖灵,只是有些劳师动众。” 一听姒伯阳的语气,中行堰就知姒伯阳心意,连忙道:“主君,这是您主政以来,首次告朔祖灵,意义重大。” “您是以山阴氏首领的身份,第一次谒见祖灵。这是您在山阴氏百姓面前,第一次在盛大庄重的场合下亮相。” 中行堰道:“因此您必须去,更要以此折服宗亲,一展您的姒首风范。” 中行堰的意思很明显,在姒伯阳经过新旧交替的最危险的时期,又经历了夺权、凶潮,正是他重塑权威的时候。 如今‘告朔’之期临近,何尝不是姒伯阳名正言顺,立威于山阴氏上下,彻底掌握姒姓主脉的绝佳契机。 以往姒伯阳犹如傀儡,‘告朔’对他有等于无。如今形势完全不同,姒伯阳大权在握,‘告朔’就象征着祖灵认可。 中行堰道:“主君可知,凶潮过后,宗祠祖灵香火更盛。百姓黔首们需要的不只是钱粮,还要精神上的慰藉!” 这一番话,听的姒伯阳直摇头,道:“好了,既然好处这么多,你就下去全权筹备吧!” “喏!” 中行堰得了筹备‘告朔’之礼的机会,禁不住喜色上头。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告朔’之礼就是祭祀的一种。 姒伯阳将‘告朔’之礼的筹备权,全权给了中行堰。何尝不是对中行堰的看重,这可是仅次于‘兵‘的国之重器。 虽然因为中行堰不是姒姓主脉之人,无法真的执掌宗祠。可是中行堰能分润几分宗祠气运,已是莫大的幸事。 “中行堰,告朔之礼么?” 看着中行堰兴冲冲的模样,姒伯阳无奈笑了笑。以中行堰行事上的风风火火,真难为他能处理繁杂琐碎的内务。 按道理说,如上阳仲一般稳重之人,才适合干内务。以中行堰火爆的脾气,就应该让他领兵在外,不受人约束。 可是谁知道姒重象是怎想的,反到是把兵权交托到上阳仲手上。然后让看似毛毛躁躁的中行堰,管理一应内务。 此刻的中行堰心头窃喜,正暗暗琢磨着‘告朔’之礼的筹备:“这是大事,主君的首次‘告朔’之礼,可不能随意。” “三牲是必备的,而且都要用到最新鲜,活生生挖出来的血肉,用以取悦于祖灵,配享祖灵在黄泉之下的尊荣。” “而随后的献食与玉帛,虽不能忽略,但重要性远不能与三牲相比。三牲鲜活与否,在祭祀??之中可是重中之重。” 中行堰的眸中闪烁妖异光泽:“看来,我应该进山一趟,不然这一次祭祀用的三牲,就是一大难题。” 第六十四章 告朔(三) 《礼记·祭统》曰:“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而无乱也。” ———— 朔日,辰时! “呜!呜!呜!” 一个个袒胸露乳,膀圆腰粗的汉子,用力鼓起腮帮,吹响牛皮号角。雄浑厚重的号角声,回响于山阴氏上空。 “呜!呜!呜!” 姒姓石祠内气氛沉肃,众位身着灰黑祭服的姒姓宗亲,笔直立于石祠前的石阶上,其后站着各家各姓的族亲。 “踏,踏,踏,” 一队队仪仗兵身披重甲,铜戈上系着一截黑布。十人一横,五人一纵,列阵于石祠四周,犹如一面面铜墙铁壁。 就在这四面铁壁铜墙外,成千上万黔首百姓,已然聚于姒姓石祠的周匝,静静地等待姒伯阳亮相于石祠之前。 祭祀之事最为庄严,在这‘告朔’祭祀之上,任是列国诸侯,还是大国上卿,无论身份高低,都不敢逾越半步。 自从鲁国的某代国君,因为没亲到祖庙告祭,只是杀头羊敷衍了事。以至物议沸腾,有了‘告朔饩羊’的典故。 当时在位的天子大怒,硬生生削去鲁国三千里封土,作为他怠慢祖灵的惩戒,自此列国再无‘告朔饩羊’之事。 咣当咣当声接连的响起,一扇扇石门被推开。姒伯阳身着玄黑色祭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迈入石祠中。 “嚯!嚯!嚯!” 牛皮号角吹响,一个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侧视着姒伯阳的身影。伴随着他的步伐,陈列四方的仪仗兵齐声喝彩。 经过中行堰精心筹备,这场‘告朔’异常宏大。作为姒伯阳坐稳大位后,首次‘告朔’祭祀,对姒伯阳意义非凡。 “这,将是我姒伯阳,正式宣告执掌山阴的一日。” 迎着众人且敬且畏的目光,姒伯阳一只手按着掩日剑柄,一手捧着山阴印信,缓缓踏上石阶。 这一日,注定牵动山阴氏五万百姓的心,姒伯阳一步步踏过石阶,左右的姒姓宗亲与各家家长,无不躬身行礼。 《云门》、《凤鸟天翟》、《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之乐奏响,始于上古人祖的祭祀乐舞,盘桓与庄严石祠间。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古老的会稽山歌,回荡在石祠之中,众位姒姓宗亲们面带肃容,与各姓族老们一起,唱着这一首古拙的《弹歌》。 这是会稽一带最为古老的歌谣,彰显着会稽人族中,古善射者们的英姿,被一代代善射者争相传唱经久不衰。 在浑厚古拙的歌声中,姒伯阳缓步走上石祠,一扇扇石门被推开,石祠之中一排排烛台矗立,烛光照在他脸上。 他不紧不慢的迈过回廊中的门槛,瞥了一眼三面廊壁上的神话图腾,一脸正色的看着青烟缭绕的香案。 香炉青烟袅袅,拂动一块块神主牌。一丝丝灵光游弋,在神主牌位上乍现,一缕缕青烟缠绕在一众神主牌上。 这些神主牌位,以昭穆之制,供奉于石祠中。 始祖居中,左昭右穆,父居左为昭,子居右为穆。 二世为昭,三世为穆;先世为昭,后世为穆;长为昭,幼为穆;嫡为昭,庶为穆,世代传承,井然有序。 姒伯阳看着眼前灵光游弋的神主牌,这些神主牌的祖灵,都是生前威望极高,死后一灵不昧,得以阴世尊荣。 他眸光泛着清光,只见香案供奉的神主牌上,一丝丝香火愿力流入冥土阴世,沉浮于一座法域之间。 “祖灵庇佑,代代相传,兴盛不衰,姒姓永昌,” 姒伯阳面向香案上,那一座若隐若现的法域虚影,脸上神色漠然,点燃三支紫檀,烟气带着一点紫意缭绕不休。 “姒姓永昌!!” 耳边回音悠长,姒伯阳徐徐从袖中,取出一卷玄黑色丝帛。在玄黑色的丝帛上,一点点明光摇拽,极为的神异。 “呜呼,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摊开玄黑丝帛,姒伯阳徐徐念诵,声音平仄波澜不惊。 石祠中刮起阵阵香风,卷起悬挂的帘幔,拂动一片烛火,烛泪噼啪作响。在烛光的映衬下,整个石祠愈发庄重。 姒伯阳所念的,是古人王伊耆氏所作的《蜡辞》,乃是祭祀祝文之中,极为重要的一段开篇。 昔伊耆始蜡,以祭八神。伊耆氏的《蜡辞》之篇,是开人道祭祀先河之作。 “……草木归其泽!!” 就在姒伯阳念诵祝文时,祷告之词的回音,在石祠经久不散。立于石祠门外,石阶下的宗亲们,皆伏身跪拜。 姒伯阳面色淡漠,不疾不徐诵读着全篇祝文。他辞藻并不华丽,在历代先人神主牌前,讲述他上位后种种作为。 香案上的灵光若明若暗,随着姒伯阳的诵读,冥土阴世中的法域,似乎也有气象孕育。 这是神话与传说交织的世界,祖先们的力量跨越生死,甚至是时空的界限,聆听着这位后辈小子的壮志雄心。 姒伯阳毫不遮掩他的年少气盛,哪怕祖先们可以从冥土,看到阳世的演变。可阴阳相隔,任何祖灵都难加干涉。 就在姒伯阳诵读祝文时,香案上摆放的一盘盘金黄色的凶兽血肉,流溢着饱满圆润的黄金油脂,丝丝灵光在油脂上闪烁着。 这些祭品,是中行堰孤身闯入会稽深山,费了不少心力,以神魂级数的实力,压服这几头凶兽,并将之带回山阴氏圈养。 专门为了在‘告朔之礼’进行时,可以在活着的凶兽身上,硬生生的挖出来。以三牲之礼供奉先人,取悦于祖灵。 当然,因为其手段过于残忍,致使供奉的每一块金黄血肉上,都包含着凶兽临死前,最为狰狞扭曲的怨念。 只是这些怨念,在山阴氏石祠中,经受历代先人的香火气息一冲。顷刻就被冲的烟消云散,只留下众多饱含黄金油脂的凶兽肉。 姒伯阳神色平静,在古老朴实的歌谣中,按着既定的顺序祭祀,身影在香炉青烟中,显得越发的高大。 第六十五章 修戈(一) 翌日, 大榭,静室, “嘘——嘻——” 朝阳初升,姒伯阳面色平静,盘膝坐在木榻上,心神归入空寂。口鼻呼吸间,吐纳天地之精,运行一身法力。 一缕缕法力游走于周身,为姒伯阳再次洗髓伐毛。肉身脱胎换骨,把沉淀肉身的后天污浊,一点点的排出体外。 需知道,姒伯阳虽有《五禽炼己炼形》的法门,可是他终归不是真正的炼形修士,在肉身煅炼上有诸多疏漏。 如今他炼就元神法力,以元神法力洗炼肉身。筋骨皮膜,脏腑骨髓,内外通透,效率之高远不是丹田真炁能比。 “咚——咚——” 一次次反复循环,姒伯阳四万八千毛孔大开,丝丝汗液夹杂血丝。血气涌动冲刷百骸,心脏脉搏跳动愈发有力。 心脏脉搏跳动频率加重,轰隆隆阵阵雷音,在姒伯阳身上蒸腾。血液精炼如铅汞,让他的生命气息越发强大。 “呼——”良久之后,四肢百骸雷音轰鸣渐止,心脏脉搏跳动归于平稳,姒伯阳最后吐出口浊气,带着一阵风声。 一丝丝元神法力的流动,拂动静室内悬挂的帘幔,姒伯阳呢喃自语,道:“炼炁化神的修行,果真非一时之功!” “炼炁化神之境,与筑基炼己、炼精化炁两境,有着根本性质的不同。元神法力与丹田真炁,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炼炁化神之后,姒伯阳一身至精至纯的真炁,尽皆转换为元神法力。修为上突飞猛进,近乎于立竿见影。 与在炼精化炁顶点时相比,一身修为至少暴涨百余倍。修行达到如此地步,姒伯阳凭气机就能震死筑基修士。 这是生命层次的飞跃,姒伯阳金丹元神成就的同时。他身上祖血觉醒程度也越来越高,推动着他不断向前蜕变。 “只是……” 姒伯阳若有所思:“炼炁化神之后,进身仙道门庭。每次打坐修行,不过是吐故纳新,元神法力积累极为缓慢。” “就是天赋异禀,没有特殊际遇,想要元神大成,横渡九重劫数,不知要修行人耗费多少心力,用作水磨功夫。” “除非舍得用宝药,填补底蕴根基,亦或是不断往里投入圣德,推动元神凝练。不然元神大成之路,不好走啊!” 这当中需要的资源,姒伯阳只是想想,就倍感个中压力。不说宝药的获取难度,就是攒足圣德同样是一大难关。 山阴氏目前亟需休养生息,姒伯阳壮大氏族的途径,只能是谋求内部发展,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向外掠夺扩张。 可是,治下没有足够多的丁口百姓,姒伯阳无法凝聚圣德。难以推进凝练元神的进度,更不用说踏入元神大成。 “我修行的《玄都九还紫金丹》,传闻是楼观道的大道丹经。外炼不坏仙体,内炼九还紫金丹,阳神天仙飞升。” “虽不是炼虚合道一般,大道无名的先天母经,却有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的修行法门,是一门上乘炼气法门。” “这需要的资源可不少,以《玄都九还紫金丹》的玄妙,乃至铸就九还紫金丹的难度,还要更在寻常法门之上。” 姒伯阳一想到往后的资源需求,就不禁有一些抑郁。这一份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心里头可不好受。 “只是,资源消耗大,也有消耗大的道理,《玄都九还紫金丹》不愧是楼观道的大道丹经。” “以《玄都九还紫金丹》修行,无论是炼炁化神,还是炼神返虚的实力,都是同等境界中的最顶点。” “如此铸就的根基,也必然是浑厚无比,堪称炼虚合道之下,几大最强横根基之一,有望成就先天一炁之道。” 一念至此,姒伯阳只得咬了咬牙,为了虚无缥缈的先天一炁之道,为了搏一个大道坦途,他是不惜一切代价。 就是明知道海量的资源都不够,还必须壮大山阴氏,集众百万、千万、万万,用以成就道业,也无碍他的道心。 《玄都九还紫金丹》的强大,给予了他信心。外炼仙肌玉骨,内炼紫金丹,只要一直他强大,世上就绝无难事。 不外乎强者恒强,弱者恒弱而已! “内炼紫金丹的法门,在短期内难见成效。可外炼仙肌玉骨的法门,确确实实能让我战力无敌,成为一尊战仙。” 姒伯阳摊开右手,猛地捏拳蓄势,气血劲力在奔涌。这一拳要是打出去,纯粹的肉身力量,就能打死神骨高手。 这还只是姒伯阳初涉外炼法门,只是凭着祖血觉醒,以及金丹元神成就,二者叠加在一起,就让肉壳修行至此。 这一具仙肌玉骨要是煅成,肉身立刻超凡入圣。其中好处无穷,不仅寿元大增,一身霸道强横,远非等闲可比。 须知,仙肌玉骨能沾上‘仙’字,自是非同凡响! 由凡胎近乎于仙,其修行难度近乎让人绝望。便是以姒伯阳元神法力之凝练,也不过是堪堪开始第一步修行。 真要等姒伯阳修成战仙,最少是炼神返虚中后阶段,外炼有所成就。不然以他此时肉身强度,顶多是打熬基础。 “唉……这就是个无底洞,不知要往里填多少宝药、圣德!” 这一门《玄都九还紫金丹》强悍归强悍,可是姒伯阳再一想里面需要的资粮,让人望而却步。 ———— 中行堰府邸, “刷,刷,刷,” 书房?之中,中行堰面色沉凝,跪坐在床榻上,执笔在布帛上书写,一个个细密小篆,渐渐铺满整张布帛。 中行堰下笔成文,额头上冒着一粒粒汗珠,手中笔墨不停,直到将整张布帛都写满为止,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一篇《山阴策》的完成,废了我不小的心力。不知这篇《山阴策》,能否为主君分忧。” 中行堰看着案几上的心血之作,面上难得的犹豫之色,道:“主君面授机宜,让我誊写出的这一篇《山阴策》。” “其上的变法之论,我都烂熟于心。看着确实不错,就是不能确定,实际情况又如何。” 中行堰苦笑了一下:“变法啊!” 第六十六章 修戈(二)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姒伯阳之言振聋发聩,让中行堰为之叹服。其中魄力之大,可谓中行堰生平仅见。 正因姒伯阳这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中行堰。让中行堰甘愿为王先驱,不惜当个出头先烂的椽子,筹备变法事宜。 中行堰目光深邃,叹息道:“毕竟,主君为君,君臣佐使。主君提出变革,引起非议太大,方方面面都有困难。” “变革祖宗法度,涉及宗亲大姓利益,必然招惹是非。主君虽坐稳大位,可让主君背负怨忿,非人臣者本分。” 中行堰轻抚着案几上的《山阴策》,面上愈发坚毅:“就由我中行堰,来背这口黑锅吧!” “反正我中行堰风评不好,自负残暴,心胸狭窄,人所共知。怨我恨我者,不知有多少,我是虱子多了不愁。” 中行堰回想着《山阴策》上,一篇篇变法革新的事项。对于想出这些变革之法的姒伯阳,莫名的升起一股敬意。 “我本就起于山野,承蒙先君恩泽,简拔为辅臣。此生得遇明主已为大幸,就是为山阴氏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中行堰缓缓把《山阴策》收起,眸光愈发明亮:“何况,这还不是一条死路。只是分担些骂名,毫无心理负担。” 他不觉失神了一下,笑道:“若用一二骂名,就能换来山阴的强大,幸事,幸事!” 在‘告朔’祭祀之后,姒伯阳与中行堰密谈许久,彼此推心置腹。终于说动中行堰,让他发出变法图强的第一声。 在姒伯阳看来,整个山阴氏僵化已久。他们虽血性犹在,铮铮硬骨,敢不畏死,却难以发展壮大。 而这就需要变法,以姒伯阳的新法改革,为这一潭死水注入活力,把山阴氏综合优势,全都给利用起来。 可是姒伯阳虽知道症结,但他所处的位置上,着实有太多不得已。姒伯阳只能把中行堰,推上前台分担压力。 对姒伯阳的心思,中行堰看的透彻,他心甘情愿被推上风口浪尖。 中行堰深知利害关系,一旦发出变革的第一声。他就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迎来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恶意攻讦。 在中行堰被打倒之前,这些攻讦只会围着中行堰转。姒伯阳只需要做一个旁观者,时不时的伸手拉一下偏架。 避开各方的反噬后,转圜余地越来越大,姒伯阳无疑会从容许多,能更多心力放在变法上。 ———— 大榭,正堂, 姒伯阳端坐在漆床上,翻阅着案几上的《山阴策》,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神采,似看的极为入神,不时颔首点头。 中行堰跪坐在一旁,默默关注姒伯阳脸上神色变化,暗暗揣度着姒伯阳的心思,等待他对《山阴策》的建议。 这一卷《山阴策》,是由姒伯阳口述,再有中行堰从中润色。洋洋洒洒四五百字,简洁明了陈述各项改革举措。 “哈哈,好,好,好……” 读到《山阴策》最后一段,尤其在‘变者,天下之公理也’时。姒伯阳哈哈一笑,整个人手舞足蹈,神采飞扬。 “中行,是吾之商鞅啊!”姒伯阳如获至宝,捧着这一卷策论,逐字逐句品味,心潮澎湃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商鞅?” 中行堰听着这一陌生的名字,心头倏然一动。再看姒伯阳一脸喜色,毫无解释的意思,只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姒伯阳自知失言,捧着《山阴策》,沉吟道:“这卷策论,通篇重农重战,重刑少赏,重本抑末,写的极好。” “如此,只以山阴一地囊括,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只此一卷策论,治的不只是山阴,还可以治天下,治九州。” 在这一刻,姒伯阳想到了先秦时的《商君书》,这一卷《山阴策》核心思想,就是借鉴了《商君书》的耕战法。 秦国经历商鞅变法,整体化作一个诺大的军营,战争潜力得到完全释放,为秦国一王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姒伯阳以变法革新为开端,竭尽一切,把所有力量攥在手中,将山阴氏打造成一座战争机器,为他开疆拓土。 念及至此,姒伯阳徐徐道:“不如,就称其为《中行书》吧!” 中行堰目光一亮,低声自语:“中行书?” 姒伯阳轻声一笑,回道:“是的,就是《中行书》,中行堰的《中行书》。” 中行堰本人虽风评不好,可是他在内政上极有天赋,牢牢把握住姒伯阳心思。让姒伯阳且惊且喜,刮目相看。 能只凭姒伯阳口述,就能撰写出《山阴策》,委实让人难以置信。让人不得不感慨,姒重象确有识人用人之能。 只是中行堰缺点,与他的优点一样突出,让人又爱又恨,有不少人诟病。但中行堰忠心耿耿,确实无从指摘。 姒伯阳道:“我有意推行《中行书》,以《中行书》改革山阴氏,为我山阴氏强盛奠基,你看何时是变法之机?” 中行堰果断道:“主君,就在此时,” “我山阴百废待兴,正处于疲敝之时。此刻推行改革,以《中行书》治山阴,各方的阻力最小,最有可能落实。” “换做其他时候,各姓实力强大,且桀骜不驯,操之过急必会生乱。现今山阴氏衰落,他们没有实力犯上作乱。” “这,正是主君彻底解决隐患的良机,各大姓的实力衰弱到顶点,若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或能苟延残喘。” 中行堰深深的看了一眼姒伯阳,道:“要有甚么不切实际的念头,主君反掌就能压下。” 姒伯阳与初登位时的境遇大不相同,他不仅争取到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人的支持,还有极高的威望傍身。 这些便是姒伯阳推动变法革新的资本,都说众怒难犯,除非各姓中人果断发动兵变,不然就只能硬生生受着。 在这过程中,姒伯阳实力会越来越强。与之相反,各姓势力一点点走向没落,直到图穷匕见的一日。 第六十七章 修戈(三)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姒伯阳有感而发,道:“知我者,中行也!” “推行《中行书》,山阴图强指日可待。日后山阴兴盛,中行堰当居首功。” 中行堰道:“主君,臣不敢居功,甘为主君马前之卒,为主君冲锋在前,与愿足矣。” 姒伯阳暗叹:“与愿足矣?中行堰,可谓纯臣!” “以《中行书》治山阴,各姓或有怨忿。可山阴氏整体实力,必会迎来一次飞跃,成为会稽一霸,天下一霸。” 姒伯阳心头犹如一团火:“到了那时,我能获得的圣德,又该有几何?” 无量圣德加身,修行勇猛精进。不要说炼神返虚,就是踏入炼虚合道,证就万劫不磨大罗之境,都大有可能。 所谓的人皇道,就是一条证圣德的道路。姒伯阳身怀造化玉碟,凝聚先天五德祖炁,比历代人皇都更接近根源。 就在这时,徐崇面色凝重,疾步走入正堂,呈上一卷竹签,道:“主君,斥候急报,” “急报?” 见徐崇脸色有异,姒伯阳心头咯噔一下,起身抢过竹签,低头看着竹签内容。虽只寥寥几字,却让他神色大变。 “有鄮氏,在翁山一带驻扎三卫兵甲,他们要做甚?” 姒伯阳面沉如水,道:“看我山阴氏元气大伤,就想趁火打劫,也不怕崩碎他一口牙。” 中行堰眉头紧皱,接过姒伯阳递过的竹签,扫了一眼后,道:“有鄮氏在翁山陈兵,看来是铁了心要打一场。” 翁山一带五十里,是山阴氏与有鄮氏边界,有鄮氏在此陈兵,恶意昭然若揭。 对于有鄮氏这个强邻,中行堰极为了解,以往就与山阴氏互有龌龊。只是山阴氏底子厚实,能压得住有鄮氏。 如今山阴氏实力大损,有鄮氏落井下石,简直太正常不过。只是没想到有鄮氏,会如此迫不及待反扑山阴氏。 “打一场?” 姒伯阳哼了一声,狠狠道:“打就打,谁怕谁?有鄮氏欺人太甚,他就是看准咱后继乏力,才敢扑上来咬咱一口。” 他冷笑道:“嘿,弄不好,有鄮氏还想着一口,吞下咱山阴的五万丁口,以此奠定他有鄮氏,会稽一霸的基业。” “痴心妄想!” 姒伯阳斩钉截铁,道:“即刻召集众将,同时下令战前警戒。在八百老卒之外,加紧征调辅兵,填充大部兵力。” “喏!”徐崇大声应喝,从正堂退下后,立刻调遣卫兵传令。一个个传令兵走出大榭,向着石邑四面八方散去。 一时间,整个山阴邑都被震动,一队队兵甲整装备战。一位位将领接到召集,从各自府邸、军营,向大榭聚集。 ———— 议事堂, 一张舆图铺在石板上面,姒伯阳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看着舆图。 一位位将领身穿甲胄,腰间戴着佩剑,立于舆图周匝。俯瞰舆图上的地形地貌,心头默默计较着。 整个议事堂的气氛,在姒伯阳搬出这张舆图后,就已经凝固到了顶点。有鄮氏陈兵翁山,对众人不吝晴天霹雳。 这个时间段,正是山阴氏最虚弱的时候。有鄮氏在此时,默默陈兵翁山,容不得在场众人,不以最大恶意揣测。 何况山阴氏与有鄮氏之间,从来都不是友好邻里。为了吞并对方,山阴氏与有鄮氏大小摩擦不断,早就有宿怨。 中行堰指着舆图上一角,道:“翁山之北,为有鄮氏所占,翁山以南,是山阴氏之土,距石邑只有一百二十里。” “如今有鄮氏三卫兵甲驻扎翁山,战略部署十分明显,就是冲着咱山阴氏来的,对咱山阴氏的危害不可小觑。” 上阳仲平静道:“翁山驻兵,一旦山阴氏空虚,三卫旦夕之间,就可兵临城下。这一步走的很准,也够要命的。”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各位,有鄮氏这头狼,是盯上咱们,非要咬咱一口,你们怎么看?” 上阳仲率先道:“主君,有鄮氏兴兵而来,打是必须要打的。就是咱不想打,有鄮氏都会逼着咱跟他打一场。” 姒梓满吸了一口气,道:“对,这点我赞同,有鄮氏是铁了心要打一场。咱们避让的话,只会助长有鄮氏气焰。” “不打上一场,把有鄮氏打疼打痛,他是不会甘心的!” “毕竟,在有鄮氏眼里,咱山阴就是头待宰的肥羊。在连续动乱后,咱山阴氏没实力,拒绝他有鄮氏予取予求。” “不想被他咬住不松口,就只能把他爪牙一根根拔掉。让他知道咱山阴的厉害,他才会心平气和坐下和咱说话。” 姒梓满的一番话,让议事堂中的众人,心头愈发沉重。虽然凶潮之后,有鄮氏不可能毫发无伤,必然有折损。 可是眼看着有鄮氏,还有余力对山阴氏露出獠牙。任谁都知道,有鄮氏精华尚存,不似山阴氏急于休养生息。 姒伯阳面色阴沉,大手一挥,道:“那就打,把有鄮氏底气打掉,让他知道山阴氏,还是以前的那个山阴氏。” “咱一时低迷,不是他能反咬咱一口的理由。山阴氏就是强弩之末,可只要有一口气,依旧压他有鄮氏一头。” 一众将领默默点头,山阴氏常年压制有鄮氏。有鄮氏试图翻身不难理解,可这不是他要打山阴氏主意的理由。 长期压制有鄮氏的心理优势,让将领们除了急于与有鄮氏打上一场之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妥协退让之心。 哪怕山阴氏已然濒临崩溃,战力上十不存一。可是所有人都清楚,越是到生死攸关,越是不能露出疲软之态。 有鄮氏就是奔着山阴氏的虚弱来的,山阴氏表现的越是疲弱,越能激发有鄮氏的野心。 只有以最强硬的手段,把有鄮氏给打疼打痛,让有鄮氏意识到山阴氏不好惹,山阴氏才能安心的休养生息。 姒伯阳缓缓起身,掩日剑慢慢出鞘,剑锋指向舆图,道:“就让咱们好好的打一场,打出个十年太平。” 第六十八章 兵祸(一) “一战,打出十年太平。” 翁山之南,姒伯阳遥遥望着有鄮氏兵营,只见兵营之中人影憧憧,兵戈甲胄窸窸窣窣,道:“诸位,以为如何?” 正所谓兵贵神速,在整合将领意见之后。姒伯阳让中行堰坐镇后方,自己亲率八百正兵,两千辅兵直扑翁山。 对五十里翁山,山阴氏众将都不陌生。山阴氏与有鄮氏龌龊由来已久,常在翁山制造摩擦,是两方的战略要冲。 五十里翁山山势,南高而北低。山阴氏兵甲占据南翁山,居高临下俯瞰北翁山地。 “有何不可,” 一旁的上阳仲,应道:“只要咱在这一役,把这三卫正兵灭掉。打掉有鄮氏的底气,势必能让有鄮氏老实十年。” 对上阳仲的反应,姒伯阳点了点头,道:“好,仲师不愧为仲师,心气就是高。” “诸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这一千五百正兵,全给我留在翁山山上,那便是这一役的第一功。” 顿时,数十位将领躬身一拜,身上甲叶颤动,齐声应诺:“喏!” “主君,切忌贪胜啊!” 姒梓满皱眉道:“一千五百正兵,个个都是百战锐士,杀伐血气拧成一股,再有大将坐镇,一般地只都打怵。” “以咱们的兵力,硬碰硬打上去,虽有几分胜算。可是要全歼,势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主君,实在不值当。” 一千五百正兵血气冲天,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能感到一丝灼热感。修行中人观之,只能见到一片通红的火烧云。 姒梓满道:“这是咱山阴最后的主力正兵,还要以这些为骨干,重建山阴四卫。” 一方氏族的实力,除了看彼此高端武力外,还要看麾下正兵主力多寡。正兵炼就杀伐血气,个个实力强的可怕。 需知道,以山阴氏实力,也只养两千正兵。每位正兵都是大成神血,称得上拔尖的菁英,与辅兵截然不同。 一个正兵可以正面击溃七八个辅兵,山阴氏两千辅兵看似不少,可是被五百正兵一次冲锋,就能杀的溃不成军。 而山阴氏八百正兵、两千辅兵,看似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优势。可实际战力上,却是有鄮氏一千五百正兵更强。 姒伯阳若有所思,道:“满叔言之有理,咱们不能蛮干硬冲,八百老卒是咱山阴氏的命根子,不能被折在这。” 再犹豫了一下后,姒伯阳慢慢道:“但是,要是能以最低代价,把有鄮氏的正兵,都留在北翁山上,就更好了。” 姒梓满道:“这,臣自当尽力而为,南翁山据高而守,说来是我等占了优势。” “有鄮氏不知我大军已到,或许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给他有列阵聚势的机会,一战而定。” 上阳仲低声道:“就是不知这些正兵,是有鄮氏四卫,飞鸟、黑蛟、苍狼、青鱼中的哪一卫?领兵大将又是谁?” “不过,有鄮氏大将就那几位,都是咱们的老朋友。交手何时几十次,各自战法都熟的很,倒是不愁知根知底。” 姒伯阳眸子明亮,道:“有鄮氏实力不弱,咱不能正面交锋,一旦两败俱伤,亏的还是咱们。” “你们说,用火攻怎么样?” “山中草木茂盛,咱们纵火烧山,借山中火势,强攻有鄮氏大营,让有鄮氏自乱阵脚。” “不求一击建功,只要能让有鄮氏大军,因为火势蔓延,结不成阵势,成为一盘散沙,就是咱们最大的胜利。” 姒伯阳轻声道:“都说水火无情,你们说火攻之法,可不可行?” “火攻?”众将大受启发,一般行军布阵,多是直来直往,少有如姒伯阳一般,想到以大火焚山,火烧敌军的。 修行人有飞天遁地之能,放火烧山对修为高深的修行人,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可惜,鄮氏大军不全是修为高深之辈,除了统兵大将与几位副将以外,更多的还是神血、神骨这一级数的将士。 炼就神魂的大高手能不惧水火,但是神血、神骨的普通将士,只是生命力较为顽强,被炙烤时多坚持一段时间。 上阳仲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行,火攻蔓延速度太慢,不等火烧起来,就会引起有鄮氏的警觉。” “有着一千五百正兵的辅助,统兵大将实力必然有极大跨越,说不定一刀就能劈开火海,带兵从容的撤出火海。” 毕竟只是凡火,实力强横者完全不放在眼中。要换做三味真火,太阳真火等神火,只怕整个翁山都能被烧成灰。 徐崇站在众将中,听着众将的议论,看着翁山的地势走向,呢喃自语:“既然,火攻不行,那水攻呢?” “我记得,翁山背靠龙湾峪,归属长江水系。龙湾峪间水流湍急,时有暴雨,引发山洪成灾,这能不能利用上。” “未必不行啊!” 徐崇一心建功立业,在此之前做足了准备。这一场翁山之战,对他正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出人头地的机会。 ———— 有鄮氏营盘! 中军大帐内,统兵大将子项眉心紧锁,看着军案上的舆图,良久道:“那群蠢货,真是让人齿冷。” “说出兵进取的是他们,让我屯兵翁山的也是他们。几次改弦易辙,如此要虎头蛇尾,一群不知所谓的蠹虫!” 子项心头郁郁,对那些扯后腿的人,他是深恶痛绝,可是对那些蠹虫无可奈何,只得在翁山屯兵静待时机。 他能被有鄮氏首领交托大军,就是因为他出身有鄮氏子姓主脉,对有鄮氏忠心耿耿,便是心有不满也不好发作。 “山阴氏刚刚经历大乱,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对我有鄮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此重创山阴氏。” 一想到有鄮氏内部的种种龌龊,子项气得咬牙切齿,道:“可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那些蠹虫竟然坏我大事。” 子项猛然攥拳,愤愤不平敲在案几上,叹息道:“事坏就坏在这些尸位素餐之人的手上,可恨,可恼!” 第六十九章 兵祸(二)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有鄮氏同样面临着大姓跋扈,权臣专横强势的问题。 这是一般大氏族的通病,权臣出身大姓,大姓扶持权臣,关系盘根错节。 一方氏族坐拥百里疆土,百姓丁口上万户,麾下控弦之士数千众。个中难免良莠不齐,蝇营狗苟各怀心思。 子项倍感无力,双手压着军案,胸口郁气难平:“这群只会钻营的蠹虫,想当然的纸上谈兵,竖子不足与谋。” 虽然明知战机就在眼前,可是子项只能坐失时机。他虽名义上掌握三卫正兵,实际兵权都在三位卫率的手中。 子项身上的统兵之位,只是主脉子姓与分支大姓,相互妥协的结果。子项在其中的话语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嗯?” 蓦然,子项的眉心一动,身旁的兵器架上,青铜长矛矛身微颤。‘铮’的一声,发出一阵轻吟,落入子项的手中。 这是一口通灵神兵级数的战矛,神兵有灵,与兵主心意相通,已与法宝一般无二。 “地动?” 察觉地壳的震颤,子项紧紧攥着长矛,青铜矛身流溢清光,浮现神秘纹路,面色陡然一变:“不好,出事了。” “轰,轰,轰,” 不待子项反应过来,一阵阵轰鸣声已然由远及近,恐怖震颤感紧随其后袭来,彻底击碎了子项最后一点侥幸。 “天灾?人祸?”子项闷哼了一声,一把攥住青铜战矛,气机骤然升腾,迸发可怕锐气,嗖的一下的窜出军帐。 夜色沉沉的营地里,整个都陷入了恐慌中。突如其来的地动,乃至震耳欲聋的轰鸣,惊醒了营地中的所有人。 一个个神情慌乱,衣衫不整的士卒,惊恐无状的从兵帐跑出。这些神血大成的精锐们,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都到了崩溃边缘。只要再受到一点刺激,立时一发不可收拾。 “肃静……” 窜出主帐后,就见到眼前这幕。子项心头冰冷,气息自肺腑上涌,怒喝声恍若惊雷,震的翁山十里嗡嗡作响。 能成为三卫正兵的统兵之人,子项的实力在有鄮氏必然是一等一的。要不然就是有背景,也不足以担当重任。 “众军,列阵!” 神魂大成级数的气机攀升极点,恍若一座大山压在营地的上空。子项身披甲胄声势骇人,犹如一尊不败战神。 只是子项的气机再惊人,除了三卫正兵能勉强列阵以外。其他的辎重兵胆气全无,只知道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该死的,”见到大军依旧不成阵型,军中的三位卫率各自为战,难以形成有效战力后,子项无奈的摇了摇头。 “轰,轰,轰,” 就这十几息的时间,轰鸣声不断靠近营盘,激荡的气流愈发尖锐刺耳。在强烈震动下,一块块山岩从石壁脱落。 一片黑压压的阴影,裹挟着阵阵风雷之势,以弥天盖地之实扑来。一块块山岩石壁卷入其间,顷刻间化为齑粉。 “山洪,” “这是山洪,” 黑压压的阴影来势汹汹,不少眼力好的兵卒,甚至见到洪水激流上。大块大块山岩被卷的粉碎,吓得面无人色。 “逃啊,山洪来了,快逃啊,” 人心在此时崩溃,连岩石山壁都能卷的粉碎,倘若血肉之躯落入当中,怕是只能留下一滩血水。 这便是天地之威,在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威下,无论是神血、神骨,还是超凡入圣的神魂,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该死的,”立于中军营帐的子项,看到奔涌而来的山洪,手中青铜长矛奋然挥出,试图以一身修为阻一阻水势。 神魂级的大高手,在某种意义已然非人。虽与真正涉及正果的不死地只无法相比,却也能迈入强者之列。 就是如此,当青铜战矛接触山洪时,子项脸上霎时一白,神魂都差点被震散,悲叫:“果然,还不行,” 倾注子项一身修为的战矛,在山洪的冲击下,只坚持了不到一息。青铜战矛崩飞,连带子项也震的七窍流血。 ———— “好,哈哈哈,好啊,” 姒伯阳站在南翁山上,远远眺望着山洪暴发,有鄮氏营盘被山洪吞没的一幕,禁不住高声叫好。 他大喜过望,拍了一下徐崇的肩膀,道:“你这一计真是妙,不动用一兵一卒,就让他几千大军伤亡惨重。” 徐崇看了一眼山洪冲走的植被土层,也暗暗心惊山洪的威力,道:“非是臣的计策厉害,还是主君气运庇佑。” “臣没想翁山一带,竟有如此多的坡沟流槽。以至大水倒灌翁山,冲走了积蓄久已的泥沙,一度引发了山洪。” 话虽如此,可是徐崇的狠辣,还是让众将暗自心惊。能想到撅开龙湾峪,引龙湾峪之水水攻,确实非常人所为。 经此一役,翁山以北数十里一片泽国,当中的杀孽可是不小。不算淹死的有鄮氏大军,遭灾的野民就不知多少。 姒伯阳对众将,问道:“列位,徐崇献计,可得首功?” 众将毫不犹豫,应道:“徐崇献计,水淹敌军大营,不费一兵一卒,大胜唾手可得,可为首功。” “列位,言之有理,” 姒伯阳颔首点头,忽而一笑,道:“不过,这一役只有一个首功可不成,不然岂不显得这一战,过于儿戏了?” 上阳仲等将领闻言,躬身一拜,齐声道:“臣等,愿率兵扫清残兵。”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我不信有鄮氏全军覆没,都葬送在山洪泥沙里。神血、神骨或许来不及脱身,可我不信神魂人物也脱不了身。” 姒伯阳沉声道:“仲师,你率三百正兵,五百辅兵从左山坳搜寻残敌。” “满叔,你率三百正兵,五百辅兵从右山坳搜寻残敌,务必不要有漏网之鱼。” “咱们要赢,就赢的漂亮一些。只打掉有鄮氏的正兵还不够,我还要让他有鄮氏的神魂人物,也在这折掉几个。” 姒伯阳淡淡道:“既然要趁火打劫,就要有烫手的觉悟。” 第七十章 兵祸(三) 有鄮氏这一次何止是烫手,简直就是要吐血。 一场山洪席卷而过,不只三卫正兵溃不成军,半数的辎重兵都被山洪掩埋,生还几率极低。 而山阴氏一箭未发,甚至都没照面,就让有鄮氏大败亏输。经过这一次教训,有鄮氏怕是要蛰伏很长一段时间。 就着夜色,遥望山洪泥流余波,姒伯阳一字一顿道:“我要此战过后,山阴氏与有鄮氏之间,最少十年无战事。” “喏!”上阳仲、姒梓满二人领命退下,各自带着一部分甲兵,窸窸窣窣佩刀出鞘,向着左右山坳搜寻。 姒伯阳站在南翁山头,夜幕下的翁山,在他的眼中一如白昼,他居高临下俯瞰着翁山山景,凉风习习扫过发梢。 良久,姒伯阳平静道:“我还以为,这将会是一场苦战,没想到会如此落幕,一场山洪带走了有鄮氏的主力。” “徐崇,这一战你为首功,有功不能不赏,有过不能不罚。唯有赏罚分明,方是圣德昭昭之道!” 姒伯阳轻声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是我有的,你都可以开口。你也别推诿,这是你应得的。” 徐崇沉默了一下,望着空荡荡的山峦,回道:“主君赐予,臣不敢擅专,主君赏赐什么,臣就要什么。” 对此,姒伯阳摇了摇头,道:“这可是你说的,赏赐由我来决定。别到时候不合心意,心里又要埋怨我。” 徐崇躬身一礼,道:“只要是主君赐予,徐崇便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多。” 姒伯阳道:“好一个不敢奢求更多,你我自幼相交。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性。” “在亲卫之中,属你功利之心最重,这是你的优势,同时也是你的劣势。善游者溺,善骑者堕,你好自为之吧!” 此时此刻姒伯阳,不只是以主君的身份与徐崇对话。更多的是看在从小交到大的情分上,才给徐崇一点提醒。 徐崇这人确实有才干,所作所为姒伯阳都看在眼里。只是才干出众之人,却不一定都能出头,徐崇锋芒太露。 这种人说的好听是持才傲物,说的诛心是容易居功自傲,必须要时常敲打。 ———— 就在姒伯阳提点徐崇时,上阳仲、姒梓满兵分两路,追杀有鄮氏残兵。二人分头行进,沿途所见残兵皆被清扫。 这些溃散的有鄮氏残兵,一个个在逃亡精疲力竭。面对养精蓄锐已久的山阴健儿,不吝于一头头待宰的牲畜。 有鄮氏溃兵死伤惨重,在姒梓满、上阳仲二人的压阵下,等闲的神魂人物都不敢露头,只能不惜一切疯狂遁逃。 “啊啊啊……我恨,我恨,我好恨啊……” 子项骑着独角黑龙驹狼狈逃遁,沿途所见有鄮氏大军惨状,让本就强弩之末的他,气急攻心下又吐了一大口血。 在山洪泥流之下,神血级数的甲兵当时就被碾碎,神骨级数的高手也难逃灾害,只有神魂人物可以飞天遁地。 遭受重创的子项,一身神通大失,全靠胯下这头身怀黑蛟血脉,有腾云驾雾之能的独角黑龙驹,才能逃出山洪。 “三卫正兵一朝尽损,我愧对有鄮氏历代先人,更无颜见子姓父老宗亲。好个阴损毒辣的山阴氏,我好恨啊!” 子项一腔怨气憋在心头,恨不能转身与山阴氏追兵拼命,但身后圆满神魂级数气机的迫近,又让他冷静了一下。 三卫正兵折损殆尽,没有杀伐血气的加持,自身又是身受重伤。现在回头与那些追兵拼命,纯粹就是自己寻死。 现在对他最紧要的,就是摆脱山阴氏的追兵,让他暂缓一口气。只要缓过了这口气,他的转圜余地就能大许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逃,逃,”子项心头一念闪过,胯下的独角黑龙驹踩踏云气,速度更快了三分。 子项心里明白,大军溃败至此,就是他全须全尾,回到有鄮氏城邑。其后的追责,也能要了他半条性命。 只是他不回去也不行,要是死在了山阴氏手中,自是一切皆休。 可他要是活着落入敌人手里,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对有鄮氏的子姓主脉,都是一个巨大的丑事。 “宁可死,宁可死,也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子项强提一口神息,趴在独角黑龙驹上,竭力的恢复自身元气。 “不要走了有鄮氏贼子,” “不要走了那个有鄮氏贼子,” 就在子项骑着独角黑龙驹飞奔的时候,一声暴喝猛地自子项的身后响起,一道数十丈的断水刀光恍若匹炼奔腾。 “贼子,休走,”姒梓满目露凶光,以千里锁魂之术,将子项牢牢锁定,整个人腾空而起,神刀断水嗡嗡作响。 正在忙于逃窜的子项,被这一声暴喝震的心头猛跳。身后的断水刀光的锋芒之利,刺的他后背脊梁骨阵阵发凉。 只是,越是感到危险,子项越不敢回头,只能寄期望于独角黑龙驹,把他带出险境。 “噗——” 独角黑龙驹确实厉害,腾云驾雾如履平地,只是再厉害也就是一头畜牲,再快也不及姒梓满的刀快。 姒梓满这一刀将子项连人带马,从上到下分尸,一团血雾当场爆开。姒梓满身形疾行,周身刀气游走罩住周身。 血雾中明光闪烁,子项的神魂面目狰狞。肉身躯壳被毁,要不是他机警,关键时刻逃出神魂,连神魂都保不住。 “杀,杀,杀,” 没等子项反应,刀光疾行,在血雾中游走,搅动血雾,几声凄厉惨叫后,姒梓满收回断水刀,漠然看着周围。 “死的这么痛快,便宜了这个贼子。”姒梓满瞥了一眼被分尸的子项,刀气爆裂的一刹那,几乎把这人碾为肉泥。 “不过,能有一头坐骑宝驹,这人的身份不低,要是能抓活的就好了。”姒梓满一抖断水刀,抖掉刀身上的血沫。 “以这人的修行,也是一位大成神魂的高手,要不是身上有伤,想杀他并不容易,还要多费一些气力。” 第七十一章 止息(一) 翁山一役,山阴氏大破有鄮氏,斩首三百二十七,俘虏一百二十六,失踪者两千余人,姒伯阳自此一战成名。 会稽氏族,再无敢小觑山阴者。山阴姒伯阳之名,遍传各大氏族,堪为少年英雄之典范,名震会稽年轻一代。 姒伯阳以有鄮氏为踏脚石,奠定自身之威望,谁人不敬上三分! 有鄮氏石邑,子姓祖庙之内。当代有鄮氏首领子舒,身着玄黑色祭服,跪于列祖列宗阶前,向历代先人请罪。 神主牌位以昭穆制度供奉,父居于左,子居于右,始祖在中央。一代代传承有序,明红色神主牌位上光晕流转。 “历代先祖在上,子孙后辈无能,为一介小儿所欺,辱没先祖威灵。后辈子孙罪莫大焉,本无颜面对先祖神灵。” 子舒砰砰的磕头,额头不觉通红,泣道:“悲乎,子孙后辈不肖,在外为人所欺,在内强臣辱之,五内俱焚。” “后辈子孙眼看有鄮氏日益艰难,说不定何时就被强臣篡夺。纵然心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也只得战战兢兢。” 想到伤心之处,一时悲从心起,子舒哀叹道:“我是心有大恨,亦无可奈何。先祖在上,请恕子孙无能之过。” “非是子孙后辈不尽力,而是有心无力啊!“ 子舒看着香案上供奉的神主牌位,眼框雾气弥漫。显然是翁山一役的结果,让子舒这位有鄮氏首领倍感压力。 “哈哈,你,真的尽力了?” 子舒正向列祖列宗哭诉,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让他浑身汗毛陡然竖立,心头砰砰直跳,手下意识的伸向佩剑。 一矮胖中年漫步走入祖庙,饶有意味看着子舒,笑道:“小子,你运道来了,就看能不能抓住机会,飞黄腾达。” ———— 山阴氏, 大榭,正堂, 姒伯阳端坐主位,一众家臣默默坐于左右,打量着站在大堂下的有鄮氏宗老,面上神色各异。 这一位有鄮氏宗老身材魁梧,完全不似山阴氏大多宗老一般老态毕现。他顾盼之间虎虎生威,让人心惊胆颤。 这是一位无论修为,亦或个人器量,都非同小可的人物。身为当代有鄮首领的叔父,堪称有鄮氏子姓的顶梁柱。 这时,一位姒姓宗老先声夺人,笑道:“有鄮氏来人,可是来请降的?” “有鄮氏若降我山阴氏,你我两大氏族合并,在会稽一众氏族中,当属独占鳌头,这是好事啊!” 山阴氏群臣大笑,击节叫好道:“对,对,对,归于山阴,从此一家,这是好事,好事……” 子炀淡淡一笑,平静道:“我有鄮氏只是小挫一次,又不是没有再战之力,列位高兴的太早了吧?” “要吞并我有鄮氏,还要看我有鄮几万儿郎答不答应。以山阴氏现在的状况,可有与我有鄮拼死一战的底气?” 子炀冷笑一声,道:“据我所知,山阴氏近来屡有事端,怕是不敢放手与我有鄮氏一搏吧!” 山阴一众家臣按剑而起,纷纷呵斥,道:“好胆,在我家主君面前,焉敢放肆?” 双方剑拔弩张,子炀毫不示弱怒目圆睁,圆满神魂的强横气息,鼓荡的衣袍猎猎作响,压的在场众人面色一变。 眼见一触即发,姒伯阳开口,叱责道:“好了,这是大榭,这是山阴氏的大榭,尔等要干什么,都给我坐下。” “喏,”山阴众臣面色凝重,在姒伯阳发话后,手依然按在佩剑剑柄上,一个个怒视着子炀,默默的坐回原位。 子炀对山阴群臣的恶意,不甘示弱的横眉冷对,道:“哈哈,以多欺少,以寡凌众,我有鄮氏之人,何惧之有。” 姒伯阳抿了抿嘴唇,道:“子炀,你是有鄮氏使者,来我山阴氏大榭,是来做什么的,莫非是要向我山阴宣战?” 子炀坦然自若,道:“是不是宣战,你们最清楚。如今强弱攻守转换,但非战之罪。” “翁山一役,山阴不宣而战,我有鄮大军虽遭重创,却不齿你山阴手段。尔等胜之不武,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 子炀言辞犀利,道:“只要我有鄮氏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你山阴想要讹诈我们,哼,白日做梦!” “我有鄮氏别的不硬,唯有骨头最硬,以山阴氏的实力,了不起玉石俱焚,何足道哉。” 翁山一战后的有鄮氏,固然实力大损,可是子炀心里清楚,以山阴氏的境况,根本没有实力吞并有鄮氏。 无论山阴氏表现的如何咄咄逼人,子炀都不认为山阴氏,真会的倾尽一切,与有鄮氏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会稽地域辽阔,大小氏族数十、上百,山阴氏与有鄮氏都是大氏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想被渔翁得利。 姒伯阳垂下眼睑,道:“所以,有鄮氏屯兵翁山的事,就这么算了?” “足足三卫一千五百正兵,啧啧……这是看准了我山阴氏实力大损,来趁火打劫啊!” 子炀反驳道:“可是,我有鄮氏并未动手,反而是你山阴先行出手,引山洪覆灭我有鄮氏大军。” “你们不宣而战,我有鄮氏心不服,口也不服。如果你们是真刀真枪,打得我有鄮氏不得不服,我绝无二话。” 子炀大声道:“只可惜,你们的手段太过卑劣,我有鄮氏儿郎不服。” 子炀环顾四周,道:“我要告诉在座列位,我这一次来山阴,不是来卑躬屈膝的请降,更不是战战兢兢的求和。” “我这一次来,是应两方所需。没有谁比谁更占上风,我有鄮氏需要恢复元气,你山阴氏同样需要休养生息。” “不过,我有鄮氏数千儿郎葬送翁山,这事没完。血债必须血还,等我有鄮氏恢复元气,必定兴兵报此血仇。” “同理,你山阴氏要是在我有鄮氏之前,有实力进犯,我有鄮氏一样无话可说。” 姒伯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好,一言为定,我等着有鄮氏大军犯境,只期望这一日不要太久。” 子炀冷冷道:“姒首放心,不会太久的。对山阴氏的血仇,就是我有鄮氏的动力,血债只有血来偿。” 第七十二章 止息(二) 有鄮氏与山阴氏的摩擦,暂时划下休止符。两大氏族元气大伤,再争斗下去不仅无益,反而对他们还有大害。 有鄮氏使者子炀正是看准这一点,所以咬紧牙关不松口。宁可带着有鄮氏玉石俱焚,亦不让山阴氏从中渔利。 如此一来,作为胜利一方的山阴氏,却不得不放低态度,以此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毕竟,山阴氏如今的处境,远比有鄮氏更为恶劣。以山阴氏现今的形势,也比有鄮氏更渴望稳定。 南城门前,姒伯阳带着山阴群臣,目送着子炀的背影渐行渐远,叹息道:“此人,必是我山阴,日后的大敌!” 一旁的中行堰,果断道:“既然是个祸害,就该趁早除掉。我愿带一卫正兵,为主君除了这个心疾。” 山阴氏众臣纷纷上前,道:“臣等愿为主君,除此心腹之患。” 以子炀脚程而看,只要姒伯阳点点头,让众臣放手施为,子炀绝难活着走出山阴五百里地域。 “算了吧,”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自古‘两国相战,不斩来使’。而且这人虽是个祸患,但真要杀了这人,还是弊大于利。” “先不说能不能得手,若是激起有鄮死战之心,咱们也得不偿失。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精力放在休养生息上。”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总有踏平有鄮的一日。只要咱山阴氏不断壮大,任凭子炀一人如何转圜,也翻不了天。” 姒伯阳惋惜道:“况且,此人虽有才干,但是以有鄮氏首领的器量,以及有鄮目前的情况,也容不下他的能力。” “他若回到有鄮,只会被没必要的争斗,牵扯大半精力。非但没有给他施展才华的平台,反而会被一点点耗死。” 中行堰眸子中凶光一闪,道:“主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这人成了势,还不如现在您就当机立断。” 姒伯阳冷冷一笑,问道:“他成了势,岂不更好?” “除非他能狠得下心,杀了当代的有鄮氏首领,自己坐上首领之位,不然他绝无可能成势。” “可当他真杀了有鄮氏首领后,有鄮氏上下又有谁,会服他一个杀侄夺位的人?只要有人不服,有鄮必然生乱。” 姒伯阳目光深邃而又悠远,道:“杀人很容易,但这是万不得已的取舍。让人活着,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 大榭,静室, 姒伯阳换了一身宽大常服,轻轻摩挲着掩日剑。传世神兵掩日的神锋,历经万万载岁月,只余几分神韵尚存。 传世之兵承载着的神韵外显,时常参悟自有神妙。对于某些顶尖大剑修,一口传世剑简直重逾性命,剑在人在。 姒伯阳眸光流转:“以法力元炁洗炼神兵,确有事半功倍之效。到底具有传世神兵的根底,不难再现传世之威。” 掩日剑作为传世神兵,看似只是口普通的青铜剑。但在青铜剑内,却有千千万万脉络,犹如人体神经一般精密。 而姒伯阳的法力元炁,贯通掩日剑成千上万的脉络,让这些脉络形成大循环,进而温养这一口传世之兵的灵性。 当然,姒伯阳在温养神兵的同时,他的法力元炁洗炼掩日剑的脉络,亦有锻炼元神法力之效。 需知道,元神法力的妙用,远在丹田真炁之上。一缕元神法力就能演化诸般气象,驱使天地大道之力为己用。 只是姒伯阳成就炼炁化神后,一直都没时间好好打磨元神。对元神法力诸多关节,至今还有许多没有梳理出来。 因此,如今的姒伯阳亟需夯实根基,把自身的元神法力变化吃透,掌握本身的全部实力,才好进行下一步修行。 “这就是修行速度太快的弊病,以圣德修行精进固然精纯有余。可是我在每重境界上,停留的时间还是太短。” 姒伯阳默默感受着法力元炁,在青铜剑中的流动频率,思量道:“一些细微处修行不到位,如今虽看不出端倪。” “可是等到我炼神返虚,乃至于炼虚合道之时。这一些修行道路上的暇疵,或许就会酿成大患。” 姒伯阳看着掩日剑上的神韵,愈发厚重圆满,面色渐渐舒展:“修行之道,还是稳一些,日后走的才能更远。” 他是这方天地唯一修行仙道的人,没有师长的指导。每走一步都要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错步步错。 哪怕姒伯阳经过造化玉碟的开窍,根器秉性都是最上等,道藏经义举一反三,也必须要心怀敬畏的一点点摸索。 一门直通仙道的修行法门固然重要,可是修行过程中的细枝末节处,还需要修行人自己去实践。 “等到把元神法力的变化吃透,就能修行神通法术,或者参悟阵法,炼制一件阵图防身,护身手段丰富了不少。” “只有炼就元神法力,才是真正步入仙道,比肩道修士。不然就是会些拳脚功夫,有些神异的凡夫俗子。” 静室之外,铁牛在门外躬身行礼,粗声道:“主君,姒梓满在外谒见,” “姒梓满?” 姒伯阳一愣后,法力元炁缓缓流回他的身体,掩日剑的锋芒渐渐归于平静,道:“请他到东圃稍待,我这就来。” 听到姒伯阳答复,铁牛在门外应了一声:“喏!” 姒伯阳皱了皱眉,心绪一转:“他来找我做什么,有鄮氏刚老实下来,分支的各大姓也都蛰伏,山阴氏上下稳定。” “这时候,姒梓满来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姒伯阳将掩日剑归鞘后,佩戴在腰间,直接向着东圃走去。 东圃之中,姒梓满面带焦急,坐在椭圆的石凳上,不时抬头张望。额头上布满细汗,几度起身后,又再度坐下。 能把姒梓满大高手,急的满头都是汗,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蓦的,姒梓满抬头看见姒伯阳正往这里走,连忙起身向姒伯阳走去,道:“主君,家父有事,急着找您。” 仔细观察姒梓满满脸的焦急,姒伯阳心头咯噔一下,脱口道:“叔祖怎么了?” 第七十三章 止息(三) 姒均末府邸, 姒均末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神容枯槁,怀中紧紧抱着一口剑器,眼眸似开似合,呼吸时短促艰难。 惊见姒均末缠绵病榻,姒伯阳急切上前,拉主姒均末瘦骨嶙峋的手掌,带着哭腔道:“叔祖,您,您这是……” 姒伯阳抬头质问姒梓满,道:“满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悲声道:“他老人家前几日还神采奕奕的,怎么今日就……叔祖到底是怎么了?” “唉……” 看着姒伯阳面露悲痛,姒梓满叹气道:“主君,阿父在强杀那头肉翅虎后,就身受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是阿父怕他这一倒,再平生事端。因此阿父强撑着病体,以他叩天门的修为,威慑一众宵小,稳定人心。” “这几日,阿父身体看着硬朗,实际都是硬挺着,在人前半点不敢松懈。” 说到最后,姒梓满哽咽落泪,修为临阵突破,听着极为提气。可过程异常凶险,非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尝试。 姒均末就是因为临阵突破后,又与肉翅虎硬拼了几下,导致气息絮乱失控,本身伤上加伤,耗干最后一点元气。 “叔祖,何至于此,” 姒伯阳双膝跪地,跪在病榻前,攥着姒均末的手,道:“您重伤在身,还要为我等殚精竭虑,劳心劳神。” 病榻上的姒均末,咳嗽了两声后,平和道:“无碍,我是姒姓子孙,为了祖宗基业长盛不衰,牺牲一下也无妨。” 老人目光浑浊,一只手摩挲着怀中剑器,问道:“你是不是怨我,先前的时候瞒着你,不让你知道我的情况?” 姒伯阳低声道:“叔祖所想,全是出自公心,自有您的考量。” 老人幽幽道:“傻小子啊,不先瞒过你这个首领,如何能瞒过那些老家伙,他们可比你想象中的要狡猾的多。” ”我要是在凶潮倒下了,难保那些老家伙不会动其他心思。这些老伙计修行上不行,但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这群老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坏事。只能在还有几分威慑力的时候,让他们收敛一下。” 姒伯阳心头震动,低呼道:“叔祖,” “还好,还好,老头子拼了命,给你争取了一月的时间。你做的确实不错,修为上的突破,翁山一役的结果。” 姒均末呵呵一笑,道:“都让那群老家伙知道了你的厉害,只要你依旧强势下去,这群老家伙就不敢给你捣乱。” 老人的眼神芒然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嘿,叩天门,叩的是生死之门,一步是生,一步是死,老夫无怨无悔。” 姒伯阳轻声劝慰,道:“叔祖,您好好休息。您这只是精血损耗过甚,等您恢复了元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姒均末摇头道:“不用糊弄我了,我还没老糊涂到,连自己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老人瞥了一眼姒梓满,道:“梓满,你先出去候着,我有几句话要和伯阳单独说,让你进来的时候我再喊你。” 姒梓满犹豫了一下,在见到老人不耐的摆了摆手后,这才低头拱了拱手,道:“喏,” 看着姒梓满徐徐退出房间,姒均末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伯阳,扶我起身。” “……” 姒伯阳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姒均末,让姒均末后背靠着床榻上,道:“叔祖,您慢点,” 姒均末叹了一口气,道:“伯阳,我命不久矣,” 姒伯阳一愣,安慰道:“叔祖,您瞎说什么?您可千万不要乱想,您的身体需要静养,您……您只是需要静养。” 老人神色坦然,道:“哈哈,我身体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叩天门之后,我虽长生道途断绝,但也有了几分地只的本质,能知自身的祸福生死。” “我的身体确实不行了,在我强行叩开天门,击杀了那头肉翅虎后,我的伤势就已然积重难返了。” “对外宣称我是整合修为,实际上我是在为你争取时间。一位叩开天门的强者,足以让那些宵小之辈冷静一下。” 姒均末叹息道:“以我的身体状态,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如今伯阳大权在握,我再撑下去的意义也不大了。” 姒伯阳眼睛发红,道:“叔祖,您再撑一下,再撑最后一下,伯阳一定会让您见到我山阴氏的兴盛。” 老人摇头道:“不了,不了,我是累了,不想再硬挺着了。我死以后,魂魄归于冥土,自会看到山阴氏的昌盛。” “这口剑……” 姒均末攥紧剑鞘,将手中剑器递给姒伯阳,道:“这口剑,以后就是你的了,这可是咱山阴氏最珍贵的宝物。” 姒伯阳双手托举,接过这口剑器后,正色道:“伯阳谢过叔祖,定不会有负叔祖厚望。” 姒均末咧了咧嘴,道:“我说的是真的,这口剑就是咱山阴最珍贵的宝贝,整个山阴氏的分量都不如一口剑。” “它,可是一口绝世神兵啊!” 姒伯阳的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剑器扔出去,咽了一口唾沫,道:“绝,绝世神兵?” 传世神兵之上是为绝世,兵道之极,杀伐盖世。传世之兵堪比后天灵宝,而绝世之兵几乎能与后天至宝相比。 绝世神兵价值无可估量,一般的先天灵宝都不及绝世神兵的珍稀,这是纯粹为了杀戮铸造的凶器。 山阴氏能有一口神韵大失,跌落品阶的传世神兵掩日,就已是了不得的底蕴,在会稽一带享有赫赫威名。 倘若姒均末拿出的这口剑器,真是一口绝世之兵。这就不能是用一个有崇氏分支的名头,便能让人信服了。 一口绝世神兵的贵重,就是有崇氏的嫡系嫡脉,都不能等闲视之,完全作为一方诸侯大国的镇国神兵。 老人不舍的看了一眼姒伯阳捧着的剑器,摇了摇头道:“不要辜负了神剑,轻易不要泄了神兵的底。” “以咱们山阴氏的实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口绝世神兵就是咱们的罪,就是咱们的孽,就是咱们的祸端。” 第七十四章 前夕(一) 姒伯阳紧紧握着手中剑器,姒均末所言没错。十个山阴氏捏在一起,都不及一口绝世神兵的价值。 一旦露了口风,以山阴氏的实力,根本挡不住众多窥伺的目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姒均末幽幽道:“可是,明知它是祸根,谁又能舍得放下?” “哪怕都知道神兵灵性自生,不得神兵认主,根本发挥不出绝世神威。可是世人都有侥幸,无论你我都不例外。” “自初代先人有大机缘,得到这口神剑以来。为了保住这口绝世神兵,咱堂堂有崇氏分支,不惜远走会稽扎根。” 姒均末自嘲道:“都言宝物动人心,这话不假!” “历代先人不乏天资横溢之辈,他们为让神兵认主费尽心思。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又能怨得谁来?” 老人悲叹道:“这口剑就是个祸害,你父本不想传给你,让你为了它空耗精力,因此交托到我手上代为保管。” “如今我大限已到,这神剑是不传也要传了。只希望你不要把心力,平白耗费在神兵上,你可记住了?” 姒伯阳深深一礼,道:“伯阳谨遵教诲。” 老人面露迟疑,重重喘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事要嘱咐你,听不听由你来决定,但我是不吐不快。” 姒伯阳道:“叔祖您说的哪里话,长辈谆谆教诲,伯阳洗耳恭听,” 姒均末点了点头,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因为魏征明一事,对那几家大姓看不过眼,一直想着打压这几家。” 老人看到姒伯阳脸色有变,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否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那几家对你掣肘太大。”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阿父与历代先辈,为什么放任四姓坐大。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四姓有朝一日会反客为主?” “这是因为咱姒姓宗亲,从始至终都掌握着山阴的大半力量。四姓势力加在一起,也难以能与咱姒姓宗亲相比。” 姒伯阳愣了愣,张口欲言:“那……” 姒均末道:“就在五十年前,一头上古纯血凶兽闯入石邑,导致姒姓菁英死伤无数。” “可笑我山阴氏万载底蕴,在这头纯血凶兽面前,被撕了一个粉碎,我山阴氏也是从那时开始衰落。” 姒伯阳若有所思,问道;“四姓是从那时开始抬头,试图取咱姒姓而代之的?” “呵呵,有你阿父与几位老宗亲压着,四姓势力虽有壮大的势头,但距离抢班夺权的程度,还差了太多太多。” 姒均末道:“直到你阿父身死之后,魏征明这个莽夫,才敢趁着你年幼,联合四家势力,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姒伯阳眼睑垂下,道:“难怪,我在杀了魏征明,清洗魏征明的部属时,其他几家会那么老实。” 姒均末道:“山阴的隐患,从来都不是四姓,而是在姒姓本身。你阿父就是清楚这一点,临死才让梓满辅佐你。” “再以上阳仲、中行堰左右牵制,我那傻儿子不是不知你阿父的用心,只是不愿意往那去想,怕伤了兄弟情谊。” “实话最伤人,但却是事实,四姓在你阿父眼里,从来就不是祸害。反是我那傻儿子,才是你阿父眼里的威胁。” “正是因为姒重象临死前的托孤,才让你愈发疏远我那个傻儿子,与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倒是越发亲近。” 对此,姒伯阳无言以对,姒重象确实是一个枭雄,无论个人实力,还是本身魄力,都是当之无愧的一代人杰。 山阴在姒重象手里,之所以没有走向强大,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周边大氏族的首领能力都不弱,让他无从作为。 可以说,历代山阴首领都少有昏聩者,并非全无作为。只是其他大氏族首领就算碌碌无为,也有各自底蕴撑着。 除非各大氏族有变,亦或有一大氏族的实力,能达到其他氏族的总和,才能有所作为。 最后,姒均末感叹道:“姒重象是个好首领,可他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兄弟。” 姒伯阳怀抱剑器垂头不语,姒均末这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姒重象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姒均末喃喃道:“孩子,你记住,四姓在山阴,从来就不是隐患。你父你祖的时候不是,到你的时候也不会是。”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想要把山阴变成你想要的模样,你想要山阴只有你一个人的声音,这点我能理解。 “可是你要记住,四姓本就是咱山阴的一部分,他们左右着山阴四千多户的丁口。” “在没有割肉放血的心理准备前,最好不要操之过急,务必一击致命。魏征明之事不远,这些人现在最敏感。” “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哪怕他们实质上威胁不到你,你也不能给他们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做绝。” 姒均末声音渐弱,道:“个中细节,你自己把握。有一点,你要牢牢记在心上。” 见状,姒伯阳俯身倾听,就听姒均末不紧不慢道:“你要记住,权谋之术,终究是小道小术,难登大雅之堂。” “所谓的权谋之道,只是弱者们聚在一起,玩弄更弱者的把戏。真正的强者制定规则,本身就是秩序的一部分。” “会稽荒蛮,神魂人物就能称雄,地只中人堪称无敌。但会稽之外广袤天地,地只只是迈入层次的第一步。” “地只之上还有天神、正神、古神等境界,会稽之外还有九州大地,无边广阔的大天地,等着你一步步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你千万不能放下修行,一切外物都比不得伟力归于自身,只有强者才能见识到这些精彩。” 姒伯阳神色平静,断然道:“叔祖放心,伯阳必会坚守本心,不会舍本逐末。” 姒伯阳与历代山阴首领不同,他身怀造化玉碟,凝聚先天圣德,山阴氏越强,他修为精进的越快。 某种程度上,壮大山阴氏的举动,对姒伯阳来说就是一种修行。 第七十五章 前夕(二) 旬月,雷雨骤然, 大榭,内室,雨打门窗,发出簌簌声响。 姒伯阳静静的端坐在漆床上,掩日剑放置在身旁。怀中抱着宗老姒均末临终时,传到他手里的神兵剑器。 “照胆!” 他抚摸着剑器上铭着的宝篆,古剑照胆的锋芒,只是透着剑鞘溢出一点,就让他的肌肤有着针扎一般的痛感。 “绝世神兵,果然非同凡响!” “以我的肉身强度,只是稍稍触碰神锋,都会生出刺痛感。很难想象神兵认主后,这口神兵全面复苏的威力。” 虽然炼气道不比道,专注于肉身神藏。但他的《玄都九还紫金丹》,是炼气道中少有元神肉身兼修的法门。 在煅炼金丹大药的同时,不断开拓肉身潜能,以此唤醒先祖真血。用肉身为炉鼎之器,最后功成一炉紫金丹。 介时,无论元神还是肉身,都没有明显短板,同一层次战力惊人! 而这一口照胆剑还没认主,仅凭余锋就能刺痛姒伯阳。不敢相信照胆神剑真正的出鞘后,又该如何璀璨夺目。 “若非神兵认主太看人品,完全不似法宝灵宝一般,只需炼化其中的禁制,就能防身护道。” 他剑身一横,道:“若能发挥照胆剑之威,地只之下任我打杀。就是地只之上的天神业位,都不一定敢撄其锋。” 看着三尺剑身上的清蒙灵光,姒伯阳眸光闪烁:“只是这口剑,对如今的我实在太危险了!” “不入炼神返虚的大地游仙境,就是得了神兵认主,也会被这口剑的剑意震伤,非性命攸关能不用最好不用。” 这丝毫无损照胆剑的价值,绝世神兵与后天至宝何其的珍稀,就是号称不朽的先天古神们,都未必有资格染指。 无怪乎山阴氏初代先人们,会为了保住这口绝世神兵。不惜迁移到蛮荒的会稽,照胆剑值得山阴氏历代的付出。 铁牛魁梧的身躯,跨入内室之内,气血运行周身,衣服水气弥漫,垂头道:“主君,三位大人长者在外谒见!” 所谓大人长者,是为德行高尚的长者,以此代指山阴氏三大辅臣。 姒伯阳眯了眯眼,手掌虎口划过剑鞘,道:“快,把三位辅臣,请入内室,” “诺,” 铁牛神色沉稳的应了一声,转身向正堂疾步走去。他的气血如炉火般旺盛,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升起一片水雾。 “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三大辅臣,是阿父留给我的肱骨之臣。山阴氏的任何事,都离不开这三位的协调。” 望着门外水雾,姒伯阳略微失神:“变法图强,整合山阴氏丁口,推行《中行书》,第一步必须说服辅臣们。” “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变法才有可能成功。中行堰倒还好说,就怕上阳仲、姒梓满,以后成了变法的阻碍。” 姒伯阳变法之心已定,就是上阳仲、姒梓满执意反对,也拦不住他锐意进取之志。 要知道,山阴氏并不缺好首领,姒重象一生克勤克俭,对自己堪称苛刻,家臣大将们无不信服。 可是,有着这样一位强势首领带领,君臣一心的山阴氏,时常被其他大氏族刻意的针对,始终没有走出山阴。 “山阴氏的图强,不只是身居高位的肉食者们的事。它需要动员一切力量,整合所有的丁口,捏紧拳头打人。” “而这就需要变法革新,山阴氏不缺明主,更不缺乏底蕴。它只是欠缺一套强有力的制度,用来开拓战争潜力。” 不一会儿,上阳仲三人联袂而来,迈过内室的门槛,向着姒伯阳躬身一拜,道:“主君,臣等觐见。” 姒伯阳笑道:“诸位长者,不用多礼,快请入坐。” 上阳仲、姒梓满、中行堰三人低头,甩了甩衣裳沾带的水气,道:“谢过主君,” 门外虽是雷雨,可是三人都是神魂人物。任是外面雨下的如何大,自身气血恍若烘炉炙烤,把水滴蒸干为水气。 姒伯阳关切问道:“满叔,老叔祖已经离世,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切忌伤身伤神。” 姒梓满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谢主君关切,家父临终前,曾谆谆教诲,凡事以山阴为重,个人私利为轻。” 姒伯阳叹道:“老叔祖一生为山阴奉献,是我等姒姓子孙的榜样啊!” 姒梓满回道:“家父生为姒姓血裔,为山阴氏奉献一切,本就是我姒姓子弟的本分。” 犹豫了一下后,他幽幽道:“适才,中行与上阳联袂到我府邸,一同问了臣一句话,让臣无言以对。” 姒伯阳看了一眼上阳仲与中行堰,沉吟片刻,道:“哦,是何事,让满叔这么为难?” 姒梓满郑重道:“家事,公事,孰轻孰重,臣请问主君,臣该何以回答?” 姒伯阳轻轻一笑,道:“山阴是姒姓血裔的山阴,满叔你本是姒姓的一员,公事与私事对满叔有区别吗?” 姒梓满闻言一怔,浑身气力似是抽空一样,点头道:“主君言之有理,公事私事对咱姒姓血裔,确实没有差别。” 这时,中行堰从袖口掏出一卷布帛,双手呈上道:“臣上观山阴祖法,下合百姓民情,着成《中行书》一卷。” “这《中行书》为臣心血之作,应对山阴氏诸多问题隐患,只要施用《中行书》之策,我山阴必能大放异彩。” 上阳仲颔首道:“臣拜读此书,《中行书》开篇之言,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让臣振聋发聩。” 一句‘天命不足畏’,带给上阳仲的震动,还要在‘祖宗不足法’之上。 这是一个天命真实存在的神话世界,修行中人一生追逐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命而已。 因此,《中行书》全篇都没有一个逆天的字眼,可《中行书》的开篇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让人惊叹笔者的气魄。 听着上阳仲的溢美之词,中行堰面露涩然,眼神余光瞥了姒伯阳一眼,见姒伯阳脸色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六章 前夕(三) 当着姒伯阳这个原主的面,被上阳仲一顿吹捧。就是以中行堰的脸皮厚度,也大感吃不消。 但是以上阳仲的表现来看,他对《中行书》的变法革新,确实是持赞同态度的,哪怕这会触及到他切身的利益。 当然,这与山阴氏的基本盘太小不无关系。着手革新一方氏族,与变革一国的反噬,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上阳仲坦言道:“山阴氏历代图强之心,可惜抱残守缺,难有作为。虽有凌云壮志,却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如今臣读了中行的高论,一时竟有茅塞顿开之感。这《中行书》实乃兴盛山阴之策,是我山阴氏未来的出路。” 姒伯阳徐徐展开布帛,看了眼布帛上熟悉的内容,面上笑意越盛,道:“中行大才,《中行书》确实精辟独到。” 眼见的形势大好,中行堰发出变法第一声后,上阳仲倾向于革新。姒梓满一人独木难支,只能同意推行革新。 有着这三位辅臣的支持,等于山阴氏一半以上的力量,都将会成为《中行书》的忠实拥趸,以供姒伯阳驱使。 上阳仲慢悠悠道:“正因《中行书》之精辟独到,说服了臣与姒梓满,让臣等愿为推行《中行书》开路。” 姒梓满摇了摇头,道:“《中行书》之策,让臣耳目一新。只是一点私利,能让山阴走向强大,臣心甘情愿。” “况且,山阴氏的强大,就是姒姓血裔的强大。臣身为姒姓血裔的一员,无时无刻不以身上的姒姓血脉为傲。” “一点小利而已,只要山阴氏强盛起来,这点小利眨眼就能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姒伯阳没想到姒梓满有如此觉悟,更没想到三位辅臣意见统一,一致同意推行《中行书》。 他还以为上阳仲、姒梓满,会是他革新路上的绊脚石,谁知道转眼间,这二位反而成了他的坚定支持者。 姒伯阳面上似有犹豫之色,道:“满叔,你可要想清楚,咱们要是推行新法。你的损失可是不小,就不心痛?” “当然心痛!” 姒梓满面露惭愧,道:“上阳与中行上我府邸,劝我推行《中行书》时,我本不想理会这些。” “可是他们指着先父灵位,问我先父以及历代姒姓先人之愿。我姒梓满再是不肖,也不敢因私利,而忘大义。” “山阴氏,就是我姒梓满的大义所在!” 《中行书》取先秦《商君书》精髓,辅以山阴氏自身境况,几经删减之后,成了适合山阴氏的革新图强之法。 而这一卷《中行书》全篇的精华,尽在军功体制与小家庭制。军功体制不比多说,真正精彩的在小家庭制上。 把大姓肢解成几十上百个小姓,小姓肢解为成百上千普通百姓。拆解所有的大姓,让山阴氏的力量拧成一股。 在这个过程中,必将会触及宗亲大姓们的利益。姒梓满作为宗亲之首,切身利益受损最大。 姒伯阳眼睑垂下,对姒梓满躬身深深一礼,道:“满叔高义,” 上阳仲声音低沉,道:“虽然,推行《中行书》势在必行,可是如何推行,怎么推行,都有讲究。” “一旦拆分大姓与小姓,四大姓作何反应,其他小姓又当作何反应,这一点咱们都该考虑到。” “魏征明之死,已让四姓对咱们有所嫌隙。咱们在这个时候推出《中行法》,肢解大姓根基,我担心狗急跳墙。” “四姓之中,魏姓已不足为虑,其他三姓孔、谢、虞,在山阴扎根已深,想要撼动不用酷烈手段,非一时之功。” 姒梓满点头道:“只要先拿下了这几家,大姓之后的小姓,自然会知情识趣的配合拆分,不会再闹出什么事端。” “当然,他们不动,咱们也不能动,不能落人口实,说咱们山阴是兔死狗烹。这名声一臭,以后可不好再弥补。” 姒伯阳眼看辅臣们话题渐渐跑偏,直接歪到施行《中行书》后,对各大姓的反制措施上,让他不禁摇头苦笑。 “魏征明刚死不久,他们几家正是惊弓之鸟。而且我这些时日以来,地位趋于稳固,他们未必会乱来。” “更大可能是口头上反对,武力上他们没有这个实力。除非把他们逼到墙角,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姒伯阳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道:“不然,他们更大可能选择蛰伏,等待以后再有大变,清算过往的一切。” 上阳仲哼了一声,道:“只要他们当时没有反,再反也翻不了天。” 姒伯阳皱眉阅览着变法章程,道:“让人把这份《中行书》抄写五十份,我要让所有的宗老手里,都攥着一份。” “大开议事堂,让所有的宗亲族老都来议一议,看看这份《中行书》写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改进的地方,就开始着手以此变革新法。发现问题不要紧,咱们也能解决问题。” 眼见事情敲定,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伏身一拜,应道:“诺!” 目送着三辅臣的背影,姒伯阳沉思了一会儿,暗暗想着:“还以为变法会有多大阻力,没想到这就成了一半。” “有三辅臣从旁协助,也能查缺补漏,增加变法的成功几率,胜算很大啊!” 他缓缓闭上眼:“只希望那些宗亲能与姒梓满一样,以大局为重,割舍个人得失,换取整个山阴氏的光明前景。” “不过,我也该庆幸,要不是山阴氏利益太小,对姒梓满的吸引力不大,他不一定会放手,哪怕他是姒梓满。” 对姒梓满这个人,姒伯阳个人感官很复杂,他是托孤的辅佐之臣,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姒伯阳的成长足迹。 姒伯阳永远都忘不了,在姒重象的病榻前,姒重象拉着姒梓满的手,告诉姒梓满可以他而代之的那一幕。 哪怕事实证明,这只是姒重象对姒梓满的攻心之策,可是姒伯阳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难以被抚平。 第七十七章 革新(一) 翌日, 大榭,议事堂, 姒伯阳端坐上首主位,三辅四姓们列席入座,一众宗老家臣席地而坐,堂舍气氛极为沉凝,像极了一个火药桶。 山阴氏的高位者们,一个个捧着誊写的《中行书》,一时相顾无言。实在是上面的内容,让这些人如坐针毡。 对于众位宗老家臣的态度,姒伯阳与三辅臣并不意外。《中行书》上的革新之策,对这些宗老家臣可不友好。 这些人在看到《中行书》后,没有立即对中行堰群起而攻之,乃至于拔剑相向,已是他们相当的克制了。 中行堰眼睑微垂,迎着众人或审视,或敌意的目光,神色淡定从容,拱手道:“列位,我作的《中行书》如何?” “《中行书》耕战三篇,废井田开阡陌,土地私有;军功封爵,确立晋升体制;分家分户,禁令百姓同居一室。” 他淡淡道:“这耕战三篇,是我观山阴之境况,查察过往之弊病。因地制宜,因时而改,因人而异,有感而发。” “这……” 姒伯阳坐在上首,将堂舍中众人神情收入眼中,除了三辅臣安之若素,以四姓为首的家臣们,脸色都很是难看。 孔胥率先发难,厉声道:“中行,我等敬你是辅臣,是先君遗命的顾命之臣,往日也没有恶了你的地方。” 他死死攥着布帛,道:“可是,我看你的《中行书》,与其说是为山阴图强,还不如说是专门为我等家臣而作。” 谢赭冷笑道:“中行堰,不要以为我等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哼,废井田,军功爵,分户令,这就是三把刀,刀刀扎在我们几家族人的身上,让我们几家人流血又流泪。” 谢赭怒视中行堰,道:“废井田?” “井田制自神虞开辟,就被天下人遵从,是九州列国通行的成法,这你也敢废?” “还有军功爵,你这是对我等的侮辱,我等几家为山阴氏流了多少血,几十代人的前赴后继,才有今时成就。” “如今身居高位,那是因为我等本就有着功勋。几十代人的流血牺牲,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军功爵,可笑,可笑。‘ “还有,你所说的分家分户,禁令百姓同居。你说的百姓,又是谁?可是我们几家老族?” 谢赭恶狠狠的看着中行堰,道:“我看你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说不定是我老族族人众多,碍了你中行堰的眼。” “住口!” 中行堰起身,严辞道:“谢赭,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中行堰和你们几家有何仇何怨,值得中行堰这么大费周章?” “以你那点微薄修行,打死你有甚难的?我中行堰性情如何,在坐有谁不知,我要看你不顺眼,你活不到今日。” “你,”谢赭闻言大怒,可是见中行堰目露凶光,再一想到这一位的睚眦必报,心头顿时一冷,脑海猛地一空。 中行堰跋扈张扬是出了名的,山阴氏除了姒重象以外,没人能压得住他的狂性,就连姒梓满这个宗长也不行。 因此,谢赭就是知道中行堰,未必敢在议事堂行凶,可是真要被中行堰打死,中行堰身为辅臣也不可能陪命。 中行堰道:“哼,我中行堰行事,有一说一,有二是二,从不针对任何人。” “在坐的列位都知道,我中行堰名声不好,为人器量狭小,可我几时有因私废公之举?” 他断然摆手,道:“没有,一次都没有。这不仅是我中行堰,行得正坐得端,还是因为我要回报先君的知遇。” “列位,列位啊,请撇开无稽的偏见,认真研读一次《中行书》三策,我的《中行书》真的有针对在坐列位吗?” “庸人安于世故,学人溺于所学。若守此心态,今日犹在上古之时也。” “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治世之道,贤勇者创法立制,庸碌者因循守旧。创新者生,守旧者亡。” “就拿井田制来说,井田制虽为神虞的成法,广为九州诸侯所用。可是井田制,实为奴隶制,它不适用山阴。” “列位,此时的山阴,奴隶几何,丁口几何,耕田又几何?咱们坐拥山阴,耕田何其多,但却缺乏开垦的百姓。” “为何就不能将奴隶转为丁口,山阴氏要想图强,就不能只靠本来人口,它需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器量。” “同理,军功爵与分户令,也是为了壮大山阴氏。军功爵是为分清赏罚,唯有功过分明,才能让甲士甘于用命。” “而分户令是为了挖掘人力,扩大山阴氏的兵源。让耕者有其田,加大力度开垦荒地,尽可能夯实仓廪的储备。” 中行堰质问道:“列位,你们看我说的三策,可有刻薄薄待你们的地方?” “……” 四姓中人对中行堰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他们没法反驳,只得对中行堰报以冷眼。 山阴氏到底不是一个国家,它只是一座石邑,辖有五六万丁口而已。 对山阴人来说,所谓的祖宗成法看似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会稽一带濒临南蛮之地,受到南蛮风气影响,他们或许对祖灵有着敬畏,却也不会有太多墨守陈规的想法。 只要对他们有益,他们就不介意拿来用。南蛮人的价值观,就是这么赤裸裸的,说是天性趋利也不为过。 姒伯阳目光扫过堂舍内的众人,道:“我认为,《中行书》值得一试。” 冷淡的看了一眼其他人,上阳仲、姒梓满异口同声,道:“我也认为,革新之策,值得一试!” “……”议事堂中陷入一阵沉默中,眼看姒伯阳与辅臣们的表态,众位家臣面面相觑,不少人暗暗咽了口唾沫。 山阴氏的天,要变了! 在姒伯阳这位首领,与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等最高武力者达成一致后,这事也就成了一多半。 孔、谢、虞等家臣的反对声潮,在这四位面前还欠缺几分底气。他们四人拧成一股后,就是山阴氏的大势所在。 第七十八章 革新(二) 偏室之内, 姒伯阳的面沉如水,与辅臣们席地而坐。议事堂上暗流涌动,让这四位山阴氏的实际掌权者,深感变法的棘手。 他们虽能凭着武力威慑,压下这些人的逆反情绪。自上而下开始,强行的推动革新之法。 只是动用武力实乃下下之选,可以压制一时,却难压一世。姒伯阳几人最头疼的,还是这几家暗中抗拒新法。 哪怕这几家家主在议事堂前,全都同意施行新法。姒伯阳几人仍不能对几家家主完全放心,还是有待于观察。 姒伯阳叹道:“今日的形势,各位都看在眼里,宗老家臣们对新法很是排斥啊!” 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排斥,在议事堂散会后,姒伯阳等四人聚在偏室商榷解决问题。 中行堰作为变法提倡者,道:“他们当然不愿意变法,军功爵绝了他们躺在功劳簿上,享受先人余荫的机会。” “废除井田制,让他们损失大量的奴隶。分户令,更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一旦分家分户,就是他们消亡之时。” 大姓们之所以能与氏族别苗头,武力上强大还在其次,主要是拥有不下于小氏族的丁口,作为强有力的依仗。 谢姓家主谢赭说的没错,《中行书》三策就是三把刀,刀刀捅在大姓们的心口,捅在大姓们最要害的位置上。 姒梓满慢慢道:“主君,施行新法,不宜急切。百姓蚁民,人云亦云,您若压迫的太急,怕是会出现反作用。”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别的不怕,就怕这些家伙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也不是时时盯着他们。” “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他们要是坏了事,咱们还能把他们剥皮抽筋,大卸八块不成?” 姒伯阳思量了一下,道:“仲师言之有理,这几家心怀怨忿,心不甘情不愿,到了关键时候,确实可能坏事。” “只是新法实施,不好对几家太过苛责。他们已经退了一步,我再步步紧逼,只会让人以为我没有容人之量。” 姒梓满道:“主君,咱们不妨派遣能言敢言之士,在人群前宣读《中行书》,以此争取百姓们的依附。” “毕竟,再好的新法,也要有人施行。倘若百姓都不知有《中行书》,《中行书》的施行岂不是就与笑话一般。” “只有当《中行书》广为百姓所知,让百姓们当然认识到新法,对他们是好是坏,他们自然会拥护新法的施行。” 中行堰一笑,道:“哈哈,说到能言敢言,在坐的列位不如我多矣!” “既然我为变法发声的第一人,这当众普法的差事,就是我中行堰的了,只有我中行堰能担此大任。” “这……” 对中行堰的突发奇想,姒伯阳与上阳仲、姒梓满三人迟疑了一下。转而一想却又豁然开朗,不失为一条出路。 姒伯阳击节道:“好,中行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山阴三辅臣之一,山阴氏上下谁不认识。” “由中行亲自现身普法,不仅彰显我等对新法重视,还可最大程度的争取人心,中行一人可抵千人万人的分量。” 中行堰道:“如此,臣这就回府邸准备,势必要让百姓信服新法。只有信服才能最大限度,调动百姓的积极性。” ———— 旬日, 山阴石邑,西城门前, 中行堰身穿常服,笔直的站在城门前,看着城邑中来来往往的百姓。 身为山阴辅臣的他,在山阴氏极有威严,过路的百姓黔首,纷纷向中行堰躬身问好。 中行堰点了点头后,按着前几日的流程,从袖口中取出《中行书》,旁若无人的大声宣读着《中行书》的内容。 “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 他抑扬顿挫,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将《中行书》的三策,一条条的拆解下来,声若洪钟一般,响彻着半个石邑。 “推行新法,革新旧制,军功定爵……土地私有……分家分户……” 中行堰话语中,频频出现这几次字眼,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变法革新的好处,不耐其烦的告知百姓得到的实惠。 作为辅臣之一的中行堰,他在山阴氏高层评价不高。但凡事有两面性,中行堰在底层百姓中的口碑,确是不低。 何况,中行堰不断宣读变法内容,再是蠢笨的人,在有空闲的时候,都能说出几条变法举措,可谓深入人心。 尤其是这几日,中行堰东、南、北三个门都走了一遍后,每日诵读《中行书》,以至个别人都能整篇篇幅背诵。 “新法,这就是新法?” “这,土地私有,以后那田就是咱的了。只要交够了税粮,产多少粮食都是咱自己的?” “这个军功封爵,咱这些百姓也能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只要胆子大不怕死,砍的人头多,咱也能当个伍长什长?” 三三两两的百姓,在讨论中行堰宣读《中行书》的真假,他们虽然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还有一丝不自信。 《中行书》中描述的新法实在太好了,让这些百姓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虽然新法在惩的方面,也更为的严苛。 可是比起得到的,这些百姓除了一条命,能失去的寥寥无几! “属于自己的田地……还有军功获得封爵……” 百姓是最现实的,他们没有精力去管分户令。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土地私有和军功封爵上,摩拳擦掌大有人在。 对于《中行书》三策,山阴氏百姓们感到新奇的居多。主要是变法承诺的一切,都还没有实现,尚未形成影响。 只有等到这群百姓,真的看到有人获得封爵分田的好处。就是这一群百姓迸发热情,把变法推入正轨的时候。 当然,在有人却步不前的时候,也不妨碍有人第一个吃螃蟹,底层百姓从不缺乏聪明人,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田地,田地,属于我的田地!” 这些人的内心发出巨吼,谁也不能阻拦他们,获得自己的田地。人族对于耕田的贪婪,是铭刻在血脉深处的。 第七十九章 革新(三) 轰轰烈烈的革新大潮,自上而下的席卷。带给山阴氏五万百姓,前所未有的震动。 在中行堰亲身说法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向着革新变法靠拢。比较新法旧法孰优孰劣,百姓理所当然用脚投票。 一时间,新法推行的如火如荼,山阴百姓陷入对分田的狂热中。而《中行书》三策的热度,也在山阴不断攀升。 “大道始终,五德轮转,末运滔滔,杀运勃然,上符天时,下合法理,维新为始,故兹尔敕,赏:道德钱一大枚!!” 正在处理公务的姒伯阳,恍惚感到一道浩渺天音,自无穷高处落在耳畔,其间夹杂大吹法螺,大吹法鼓之功。 与初得圣德钱之时不同,他的修为较比那时几有云泥之别。以他炼炁化神的修行,更有一种莫名的感悟。 这浩渺天音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经历过一次,仍让姒伯阳莫名震动:“道德?没理由啊?” “道德,迥异与圣德的……道德!” 姒伯阳的心念一动,元神映照祖窍,得见造化玉碟内,五缕白炁升腾,一缕青炁沉浮,六缕道炁游弋于玉碟中。 他脸上似笑非笑,道:“竟然,真的是道德。只是道德之道,实为教化之道,我可没记得,我教化过什么人。” 所谓五德之道,是为功德、圣德、道德、福德、阴德。本来除圣德以外,姒伯阳对其他四德,也没指望能得到。 圣德亦称帝德,身为人主必有帝德加身。只要姒伯阳执掌山阴,随着势力不断强大,自然而然就能凝聚圣德。 这是姒伯阳在走的路,堪称是一条通天之路! 不难想象,只是一座山阴氏,就让姒伯阳踏入炼炁化神。若是等他拿下整个会稽,怕是成仙成神也不是没可能。 姒伯阳幽幽一叹:“我还以为,道德、功德、福德、阴德离我太远,至少等我统一会稽之后,才有可能接触到。” “没想到,这次山阴变法,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看着玉碟中的青炁,回忆道德凝聚时,浩渺天音蕴含的信息,若有所思:“上符天时,下合法理,维新为始。” “维新……变法……《中行书》三策,莫非是与法家有什么联系?” 姒伯阳熟读山阴氏藏书,知道会稽之外是扬州,扬州之外是九州。可九州之上只有列国诸侯,而无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 心头似乎一点灵光乍现,他沉吟了片刻,不解道:“法家之道,教化道德,法家能和教化扯上关系?” 想了一会儿,始终想不透个中玄机,姒伯阳只得放下念头。毕竟玉碟凝聚道德炁是好事,没必要去钻牛角尖。 这第一缕道德炁凝聚,就是一个开始。姒伯阳早晚会汇聚成千上万道德炁,到时自然能一一验证自己的猜想。 “就不知道,继圣德之后,这第二种五德道炁,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妙用。” “圣德之炁至精至纯,对我修行炼气大有裨益。而道德之炁,应该不会和圣德的功用重合。” 这一缕有别于圣德的道德炁,让姒伯阳心头就跟猫爪在挠一样,根本无心公务,当即推了手头事务。 “不如,去静室试试。道德与圣德有何不同,一试便知。” ———— 静室, “道德炁!” 造化玉碟清光幽幽绽放冥冥,姒伯阳盘膝坐在软塌上,道心达到不可名之境,臻入无心于虚空,圆满本体虚空。 此时此刻的姒伯阳,恍惚回到了脱胎换骨,灵慧大开的那一夜。心头三千道藏浮现,一篇篇道经宝书循环往复。 大名鼎鼎如《道德经》、《阴符经》、《清静经》、《西升经》、《心印经》等道经,在姒伯阳的心头划过。 一卷卷道藏经典闪现,最后在一篇《自然经》上忽地停顿。冥冥之中,若有若无的诵读声,叩动姒伯阳的心神。 “至道之精,窃窃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妆形,无摇妆精,方可长生。” “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如此,神形合一,方可长生。” 《自然经》相传为崆峒古仙广成子,传授轩辕黄帝之宝经。 轩辕黄帝凭着《自然经》,参悟出许多玄妙道理,奠定人文初祖的功业。最后乘龙升天,留下一段神话传说。 由此可见,这一篇《自然经》之不凡。以往的时候,姒伯阳道性不足,研读这些宝经道经,就跟读天书一般。 如今道德炁加身,堪破前方迷雾后,姒伯阳心神通透,可谓深具道性慧根,再看《自然经》又是一番别样滋味。 姒伯阳默默关注心神中的演变,一篇纯金色云篆书写的《自然经》,在他的心头愈发璀璨。 倏然,《自然经》经文四散,一枚枚云篆在姒伯阳心头碰撞。每一次都能迸发成百上千灵光,灵光渐渐汇聚。 “轩辕望气术,亦或是天子望气术!” 他的道心归于不可名之境,对于焕然一新的《自然经》,心头竟然无悲无喜,好整以暇的看着天子望气术。 这一门天子望气术或许就是《自然经》神髓所在,是轩辕黄帝观察地理山河,世间万物所开创的一门望气术。 与寻常风水望气不同,这一篇《天子望气术》窥得天、地、人三才神妙,有俯观地理阴阳,查察吉凶祸福之妙。 “天子望气,洞悉天地玄机,截一线天机,料敌于先机。” 姒伯阳本能的感觉到,自身的悟性在道德炁的加持下,短暂达到了某种极致状态,犹如身合天地大道一样。 身心契合于大道自然,一法通万法明,境界不断被拔高,高屋建瓴之下,一切自然而然。 这种状态下的姒伯阳,近乎于天生神圣,一念就把《天子望气术》参悟大半,甚至还感到这远不是他的极限。 只要顿悟的时间足够,不只是修行成功,就是让他在《天子望气术》的原本上,再度推陈出新,也不是不可以。 第八十章 阴狡(一) 中行堰变法的顺利推行,着实是刺痛了某些人。变法革新虽对山阴氏有利,却对山阴氏权贵们有着大害。 而且在《中行书》三策之后,还有大小几十条律法颁布。每一条都不吝于割权贵们的肉,恨的权贵们咬牙切齿。 眼睁睁看着田地人口的流失,看着历代传承的家业败落。权贵们渐渐的抱成一团,冷眼旁观等待翻盘的时机。 孔胥府邸之中,孔、谢、虞三家家主密会。三位家主分别落座案几前,面上带着一抹凶戾,目光阴鸷且又危险。 孔胥意味深长,道:“诸位,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魏家已经倒向大榭,成了咱最大的绊脚石。那小儿有三辅撑腰,又有魏家人作走狗鹰犬,咱们处境堪危啊!” 以往四家同气连枝,可是魏征明死后,魏家被清洗了一次。姒伯阳指定新一任的魏家家主,把魏家纳入掌控。 这个时候的魏家,成为了孔、谢、虞三家眼中的叛徒。只是这个叛徒的威胁性着实不小,让三家家主为之踌躇, “孔胥,我知道你最近损失惨重,土地人口流失不少,可也没必要太过危言耸听。” 谢赭阴沉着脸,道:“再如何堪危,他还能把咱赶尽杀绝不成,咱都是姒姓分支一脉,几十代前都是一个先人。” “再有矛盾也是内部矛盾,还有缓解的余地。伯阳那小子就是想对咱动手,主脉那群老家伙,也不会让他得手。” “哼,” 对于谢赭的‘天真’,孔胥冷笑一声,讽刺道:“估计,当初魏征明也是如你一样抱有侥幸!” “可是他到死都没想到,那小子确实敢动手。而且在动手之后,那些老家伙也拿那小子毫无办法。” 谢赭与虞长信心头一凛,魏征明殷鉴不远,对魏征明的下场,几位家主心有戚戚,全程都看在眼里,岂能不怕。 孔胥步步紧逼,道:“你们都要想清楚,就算那小子不对咱动手。坐视新法的推行,咱们这一代还能撑下去。” “但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等咱失去了手里的土地人口,泯然众人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那时的处境?” “咱们的家底是厚实,可也经不住新法,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的放血。到时候山阴强大,与咱们又有甚关系?” “你们都知道这个理,只是不愿承认,都想当鸵鸟装做不知道。可是我孔胥不想当糊涂鬼,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虞长信拍案而起,道:“够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是咱三家一起抗法,还是召集族人离开山阴,咱们自己另立门户?大家都知道,是姒伯阳亲手袭杀的魏征明。” “魏征明的实力咱们都知道,你们谁有信心能杀魏征明,是你孔老二,还是你谢老三?” “仅仅一个姒伯阳,就让咱们如临大敌,还有上阳仲、中行堰和姒梓满,这三大神魂圆满,哪个是好惹的?” “也就是咱们手头有点实力,让姒伯阳忌惮一下,怕逼之过甚,引得山阴内乱,让咱们缓一口气。”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不管最后胜算如何。咱们一旦动手,就再无缓和余地,姒伯阳这个人可不是善茬。” 孔胥脸色低沉笑道:“呵呵,你们怎知道咱们就没胜算,他姒伯阳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这是他们逼我的。” “况且,你们以为我会毫无把握的出手?” “嘿嘿,你们是了解我为人的,但凡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我也不会拉着两位老弟共谋大事。” 看着孔胥得意的神色,谢赭和虞长信相视无言。以他们对孔胥的了解,孔胥绝对有某种他们不知道的依仗在手。 要不然以孔胥的谨慎,绝不会这么急切的拉着谢赭和虞长信,在姒伯阳大势在握的情况下出手。 一念及此,谢赭面色一正,道:“不知,孔兄有何依仗,可否透露一二,让咱们兄弟有一个底,才好做出决定。” 他见孔胥脸色有变,连忙解释道:“你也知道,兄弟身上肩负一家老小。兄弟能看淡生死,可是家小无辜啊!” 孔胥面色由阴转晴,笑道:“哈哈,谢兄的担心,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谢兄放心就是,我孔胥岂会坑害你们。” “要是没有一点依仗,兄弟也不会拉着你们寻死,能活着谁又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虞长信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关乎咱们三家上千口的身家性命,可不是儿戏。” “孔兄对你的依仗自信满满,我等当然相信孔兄不会害人,可是我和谢兄不知孔兄依仗是什么,难免有些疑惑。” 说到最后,虞长信幽幽道:“这,孔兄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三人间的气氛一凝,谢赭和虞长信的意思很明显,要让他们出工出力没问题,必须先看到孔胥的依仗是什么。 万一孔胥两手空空,刚才只是诓骗他们上船的把戏,就别怪谢赭和虞长信翻脸不认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孔胥给他们唱的是一出空城计,谢赭和虞长信傻乎乎的上当,就真成天大的笑话了。 孔胥的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旋即道:“这个……我需要安排一下,” 一直观察孔胥表现的谢赭,与虞长信使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兄弟静待孔兄佳音。” “嚯嚯嚯……还需要什么准备,老夫就在这里,让你们见见又有何妨?” 忽的,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暗了一下,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孔胥的背后,怪笑道:“老夫,又不是见不得人。” “……” 就在矮胖身影现身的一刹那,谢赭和虞长信脑海嗡的一下,仿佛天塌地陷的恐怖降临,压的他们两人喘不过气。 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他们的喉咙,让两人有一种窒息的痛苦,脸色随之变得煞白,溺水般的绝望袭上心头。 第八十一章 阴狡(二) 玄奎欣赏着谢赭和虞长信恐惧到扭曲的脸庞,面上的笑容愈发嗜血。坐着的孔胥心肝一颤,头默默的低了低。 “嚯嚯嚯……”玄奎阴森一笑,道:“老夫,就这么吓人,让你们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你们在愚弄老夫?” “不,不是,” 孔胥心头一凉,对这位靠山他是畏惧之极。他深知这一位的可怕,一想到初见时的血腥残忍,就让他脖颈发寒。 “只,只是先生修为惊人,身上散发的气机,远不是我们几个愚夫所及,见之如见真龙一般,为其神圣所慑。” 面对喜怒无常的玄奎,孔胥战战兢兢道:“正是因为先生之尊贵,是我等萤火之光所不能及,让我等心生钦慕。” “是吗?” 玄奎怪叫道:“你可真会说话,连老夫都有些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这也是你小子的本事,别人羡慕不来。” 孔胥强笑道:“先,先生说笑了,不敢有一句假话,这全是孔胥的肺腑之言。” “先生,您看我的这两位兄弟脸色发青,看样子撑的很辛苦,您看是不是让他们缓缓。” “毕竟,虞家、谢家都是山阴大户,在山阴可谓根深蒂固。这次拿下山阴,也需要用到他们。” “哦,”玄奎横了孔胥一眼,平淡的应了声,道:“既然你都开口了,老夫也不能拨了你的面子,那就这样吧……” “你们说,好不好?” 倏然,玄奎的面孔贴近谢赭和虞长信两人,他注视着他们脸上不受支配的恐惧表情,神色间愈发的玩味。 以玄奎的修为境界,当他出现在这间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生死不由自己,落入了他的掌控中。 只要玄奎动个念头,就可以在短暂的一个呼吸内,将房间内的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他享受这种支配的快感。 “呼呼呼,”片刻后,谢赭和虞长信两人大大的喘了口气,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浑身上下的汗液浸透了衣裳。 “地只,这,这绝对是一尊不死地只啊!” 在被玄奎气机压的几乎窒息而死后,两人简直视玄奎为洪水猛兽一般,在内心深处狂叫着。 孔胥艰难的笑着,牙齿都在打颤,道:“两位兄弟,这位先生是来帮咱们,对付姒伯阳那小儿的。” 虞家、谢家听到孔胥简短介绍,面上笑更似哭一样,道:“原,原来先生是来助咱一臂之力的,大,大事可期。” 玄奎对三人的恐惧很是愉悦,怪笑道:“嚯嚯嚯,你们就放心吧,山阴唯一对老夫有点威胁的老家伙已经死了。” “现在的山阴,就是一个脱光衣服的处子,任由老夫蹂躏。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手见血了。” 孔胥三人紧忙谦卑道:“先,先生,您放心就是,我们这就去安排,一定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玄奎咧了咧嘴,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好,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血色宝珠若隐若现。他的眸子映衬着血光,暗道:“真的很想,很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山阴血流成河。” “就当是,为我的宝贝出口恶气,山阴氏让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功亏一篑。那就用他们全族的命,赔我的损失。” ———— 大榭正堂之中,姒伯阳下笔如飞,飞速处理堆积的公务。变法革新初见成效,正是山阴上下最繁忙的一段时间。 上到姒伯阳这个首领,下到山阴最底层的小吏,都在围着新法的推行转圈。不间断的查缺补漏,努力完善新法。 推行新法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弊端。这还是推行新法日短,只有两个月而已,要是推行一两年又是一种情况。 蓦的,姒伯阳心有触动,似有一股强烈恐怖袭来,握着毛笔的手一抖,墨汁落在布帛上,留下一块大大的墨迹。 “有事发生?”姒伯阳看了一眼布帛上的墨迹,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上,眉头紧紧皱着,呓语道:“是心血来潮?” “难道,是那些家伙还不老实?不,不对,那些家伙哪有能力,让我感到心血来潮。” “能让我感到心血来潮。就表示着能威胁到我的性命。那几家绝没有这个能力,甚至是整个山阴都没有这能力。” 那一日的道德钱没有浪费,姒伯阳用过那一枚道德钱后。在道性加持下,悟性暂时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硬生生的从《自然经》中,参悟到了轩辕黄帝的《轩辕望气术》,亦或者该称之为《天子望气术》的神通法门。 而且趁着道性还没有退去,借着势头一鼓作气修成了《天子望气术》。 此刻《天子望气术》有成,姒伯阳可以前知祸福。只要不是道行高过他太多,都难以在他眼皮底下遮掩恶意。 “危险,来自哪里?”姒伯阳思虑一下后,以《天子望气术》查看己身之气,见得印堂黑云笼罩,其中夹杂煞气。 “杀身之祸近在眼前,我的《天子望气术》是有用武之地了。”姒伯阳心头凝重,匆忙走出正堂,转身向东走去。 大榭东侧,坐落着一座观星台,是最初几代先人们所建,可以视作天文台,被称作山阴第一高台。 姒伯阳疾步登上观星台,直接登上台顶,扶着青石栏杆,望着山阴氏族一户户人家,眸中一丝金光若隐若现。 《天子望气术》有窥见天、地、人三才神妙,俯观地理阴阳,查察吉凶祸福之能, 他登高而望远,把山阴石邑的诸气,全然看在眼里。数万缕气息大多灰白色,少数有纯白、红白?二色夹杂其间。 正是因为姒伯阳站的高,俯瞰山阴石邑全景,一时间山阴邑全貌尽在眼前,重点关注了几处红光最盛的方位。 “原来是这样,越觉得不可能,偏偏就越离奇,真是他们。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在《天子望气术》下,山阴邑的气机流动,都在姒伯阳的掌握中。其中一处最为不正常,看的姒伯阳心神一震。 第八十二章 阴狡(三) “两位兄弟,大事近矣!” 孔胥府邸中,孔胥面露喜色,手握绢布,道:“有鄮氏的子夏将军,率辅兵三千,自苦竹道进军,入山阴地界。” “最多不过两日,子夏将军就能兵临石邑。介时我等兴族兵,叩开四门,与子夏将军里应外合,大事可期。” “好,” 谢赭与虞长信相视大笑,谢赭拍手赞道:“孔兄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有鄮氏三千辅军在外,我等三家与玄奎先生在内。咱们内外一起发动,打他个措手不及,以此拨乱反正。” 谢赭与虞长信虽不知孔胥何时搭上的有鄮氏,竟能说动翁山一战全军覆没的有鄮氏,在这个时候借调三千辅兵。 但是有有鄮氏三千辅兵的加入,再加上三家在山阴氏的影响力,最后由玄奎这尊地只镇压不服,这事成算很大。 虞长信道:“对,就是拨乱反正,我等借有鄮氏之兵,是为维护祖宗成法。” “那小儿推翻祖宗之法,可谓大逆不道。咱们几家兴兵举事,乃是为山阴历代基业着想,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孔胥目光坚定,道:“拨乱反正,维护祖宗之法,我等问心无愧!” 他又何尝不知,借用有鄮氏兵甲屠戮自家人,其中弊病后患太大。就是三家功成之后,依旧免不了为人诟病。 只是姒伯阳的新法变革,着实触到几家痛处。孔胥几人虽不想纵兵,但是形势所迫,只能不顾名声强行为之。 孔胥问道:“这几日,你们总共调集了多少家甲,有鄮氏大军将至,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虞长信道:“我虞家可以出一千家丁,与孔兄共襄盛举。” 谢赭一咬牙,道:“我谢家能出一千五百家丁,与二位共襄盛举。” 孔胥豪气道:“二位能出两千五百家丁,已是出乎我的预料。我孔家不落于人后,何况这事还是我孔胥首倡。” “如此……我孔家出两千家丁,这是我孔家最后的底蕴,不成功,便成仁!” 谢赭与虞长信点了点头,齐声道:“不成功,便成仁!” 对此,三家家主信心满满,见识过玄奎恐怖一面的他们,都不认为姒伯阳还能翻盘,简直就是胜算在握。 这可是四千五百家丁,山阴氏都不过五万丁口。三家临时召集这么多家丁,也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孔胥暗自盘算了一下,道:“四千五百家丁,是咱三家能调动的极限,不能全部用在破城上,他们还有大用。” “咱山阴有四卫正兵,这些正兵都是变数。调一部分家丁拦截这些正兵,务必给玄奎先生争取时间擒杀姒伯阳。” “只要姒伯阳一死,这事就成了大半,再把姒梓满几人干掉,整个山阴都在咱们手上,些许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听要拦截四卫正兵,谢赭与虞长信面色一沉,眉头紧紧的锁着,缓缓点头道:“嗯,姒伯阳那小儿,必须死……” 哪怕他们深知四卫正兵战力强悍,用家丁去与正兵硬碰,就是能拖住正兵行进,家丁们也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事到临头,他们别无选择。要说在举事之前,他们还能全身而退。但是在举事后,他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能干掉姒伯阳,别说几千家丁可以舍弃。除了他们三家主以外,就没什么是不能舍的。 ———— 静室之内, 姒伯阳面沉如水,身穿玄黑常服,腰间佩戴掩日剑,一只手按着剑柄,正身端坐在漆床上 “说说吧,”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位辅臣,语气冰冷,道:“这几日,你们都查到了什么,那几家是不是要有动作?” 在姒伯阳的对面,上阳仲、姒梓满、中行堰三人正襟危坐,神色极为沉重。 上阳仲声音低沉,道:“接到主君手令后,臣立刻派人监察魏、谢、虞、孔四家。” “魏家自魏征明死后,就一直很老实,魏家人安分守己,既不张扬也不跋扈,暂时没看到什么端倪。” “但,魏家之外的三家,从半月前就小动作不断,先是三家主密会孔府,再是暗自部署家丁,让家丁秘密操练。” 姒伯阳嘴角噙笑,问道:“密会之后,就开始部署家丁操练,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他们三家总共调集多少家丁,要是他们心有不轨,几百家丁可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任何一人都能把他灭了。” 上阳仲面色沉肃,道:“主君,臣这几日密查,至少有三千家丁被其调动。” “而且,三千家丁只是个保守的人数,倘若孔胥他们丧心病狂,就是调动五六千家丁也不足为奇。”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要是没人注意,或许还能让三家搪塞过去。一旦有人发现其中猫腻,立刻就能发现不妥。 山阴总共才多少人,就是这些家丁本身不知道内情,几千家丁的动作,也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 姒伯阳冷笑道:“五六千家丁啊,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我给他们分田,我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他们竟然反我。” “你们说,我是不是太仁慈了,让那些人以为背叛的成本太低,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触碰我的底线?” 上阳仲道:“主君,这几千家丁只是受到蒙蔽,未必是真心要反。” 姒梓满道:“不只如此,这点力量也反不了咱们。他们一定藏着后手,自信能解决咱们这些圆满神魂的后手。” 中行堰眯了眯眼,道:“这几日我奉主君之命,关注四门城防,发现孔家与某些人交往过密,有点过界的苗头。” “他们三家要是没有奥援,我不信他们敢反。说不定这几家是得了某些氏族的保证,或者是主动联系的某些人。” “如此内外勾结,才敢生出妄念。不然没道理会如此不智,只凭几千家丁就敢造反。” 姒伯阳面上平静道:“不管他们有什么后手,咱们都要做万全准备。稳中求胜,势必要把伤亡降到最小。” “这对咱们也是个机会,山阴氏想要图强,必须上下一心。这一次可以趁机,把这些害群之马,一起剔除掉。” “山阴氏,只需要一个声音!” 第八十三章 戡乱(一) 翌日, 孔府府邸,孔胥与谢、虞三人彻夜未眠,三位家主穿着宝甲,随身配带各自神兵,整个府邸防卫都外松内紧。 孔胥手中攥着先前收到的绢布,扫了一眼绢布上的内容后,开怀大笑:“两位老弟,大事能不能成,就看今日。” 谢、虞二人面露喜色,道:“我等都准备妥当,堪称是万无一失。只要咱们内外发动,拨乱反正,易也!” “大事可期啊!” 孔胥拍手笑道:“咱内有家丁倒戈,外有有鄮氏策应,还有玄奎先生相助。咱们怎么输,我想不到输的可能。” “不要说只是姒伯阳这个黄口小儿,就是他老子姒象重从棺材里爬出来,咱也能给他爷俩一起再送进棺材板里。” 虞长信道:“孔兄,我和谢兄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就告诉我俩怎么做,我俩必不辜负孔兄的信任。” 孔胥沉吟片刻,应道:“好,三家举事,我等兵分三路。” “子夏的三千辅兵,已经行进石邑五里之外。虽然他刻意避开沿途岗哨,但是三千兵马行进,瞒不了多长时间。” “他让咱们在姒伯阳等人反应过来前诈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你虞家在四门城防的势力不小,可否骗开城门?” 虞长信自信道:“当然可以,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主管四门城防的八位百将,有三人是我虞姓出身。” “凭着我这张老脸,直接接管城防四门不可能。但带人暂时控制一段时间,直到子夏入城,还是没有难度的。” 孔胥道:“好,有虞兄的这句话,孔胥放心了。” 他转而道:“谢兄,四卫正兵中,不乏咱们几家的拥趸。只是四卫屡次遭创,让咱们对四卫控制程度大为削弱。” “如今八百正兵,能听我调动的不足一百,你们谢家还能调动几人,咱们两家合力,能不能将八百正兵制住?” 谢赭默默盘算了一会儿,道:“这怕是不行,我谢家与你孔家一样,都调不动太多正兵。” “你孔家能调动一百,我谢家怕是连一百正兵都没有。不过我要是带着家丁,与军中内应配合,成事几率不小。” 孔胥迟疑了一下,眉头一拧,问道:“那,谢兄需要多少家丁?” 谢赭断然道:“三千,我至少需要三千家丁,才能应对八百正兵。” 孔胥上前踱了几步,道:“好,我就给你三千家丁,务必弹压住这八百正兵,不让这八百正兵搅局。” “还有虞兄,你多带些家丁去诈门,一千家丁应该够用,万一这些人不识时务,你就带家丁强行控制住城门。” “而我带玄奎先生与五百家丁,直取姒姓大榭。姒均末这个老不死咽气以后,山阴氏没人能挡住玄奎先生。” “只要控制住大榭,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先除掉姒伯阳他们,然而再驱逐有鄮氏的人,山阴氏就是咱们的了。” “孔与谢、虞,共山阴。” 听着孔胥画的这一张大饼,谢赭与虞长信心头一热,两人面皮涨红,嘶吼道:“三家,共山阴!” ———— 这一日的石邑格外的冷清,北城门百将徐业,面无表情站在角楼上,城墙上有一队队辅兵,来来回回的徘徊。 如今正兵只有八百,一时恢复不到原本编制,只能调用辅兵轮值。毕竟辅兵虽不比正兵战力强大,可胜在廉价。 养一个正兵的钱粮,养三十个辅兵都绰绰有余,一些小氏族根本不敢养正兵,大氏族都经受不起正兵的死伤。 这时,一位亲兵匆忙跑上角楼,上前低声道:“百将,虞宗长来了,他要见虞兴百将,” 这位年轻的百将,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一翘,嘀咕道:“他要见虞兴?” 下一刻,徐业爽快非常,道:“好,那就让他去见虞兴,” 徐业与亲兵下了角楼,就见到虞长信身穿宝甲,一人站在城头上,脸色隐隐流露怒色。 徐业一脸温和,道:“不知大人长者到此,让您久等,实为大大的不该。还请谅解小子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不能全礼,就不能全礼吧,” 对徐业这个出身小姓的人,虞长信态度毫不客气,道:“徐小子,我家虞兴何在,快让那兔崽子出来见我。” 虞长信本来在四门安排妥当,只等他一亮相,四门中的虞家人就会反水,带着亲信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城关。 然而让虞长信感到不妙的是,不仅北门百将虞兴,就连虞兴的亲信,也一起消失在北门,这让他嗅到一丝危险。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虞长信没得选择! “虞兴嘛,”徐业轻笑一声,道:“他可能见不了你了,他……不太方便,要不让您去见他?” 听到这话,虞长信面色大变,厉声道:“我家虞兴,到底在哪里?把虞兴交出来,要不然我血洗了北门。” 轰! 神魂级数的气机压迫,让徐业脸色一沉,骨骼嘎吱嘎吱作响。北门的辅兵被这股气机一冲,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说,到底怎么回事,虞兴去哪了?”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虞长信一人就能将北门几百人血洗一遍。只是没有必要,或者说还没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想知道虞兴那小子去哪,你可以问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找虞兴呢?” 就在虞长信要撕破脸,强夺城防控制权时。身旁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登时让虞长信如堕冰窟。 虞长信不敢置信转身,道:“上阳仲,你怎么在这里?” 上阳仲同样身穿甲胄,抱着四方游龙锏,面上带着笑意,道:“你这个老家伙都能来,我上阳仲为什么不能来?” 虞长信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上阳仲与徐业,惊骇道:“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上阳仲面色一冷,讥诮道:“这该是我们问你要做什么,你当你的小动作我们就看不到?” “愚蠢!” 上阳仲满是杀机,道:“你的一千家丁都已经缴械,你又何必上赶着来送死。” 第八十四章 戡乱(二) 南门,兵营驻地,八百正兵驻扎于此, 主帐之内,兵营主将铁褰神色冷漠,正坐在军案前处理军务。 帐外军阵演练,呼喝声阵阵如雷,二百正兵组成一个军阵,四个军阵徐徐向前推进,踏步之际地面簌簌作响。 整个兵营驻地,充斥着兵戈煞气,八百正兵进退如一,一声声喊杀震散头顶云霭。 一亲兵疾步跑入主帐,跪地道:“报,将主,谢宗长营外求见。” 铁褰面皮一动,与铁牛有几分相似的黝黑面庞上,竟浮现几分笑意,道:“嗯,请他进来。” 这亲兵低头一拜,大声应道:“诺,” 望着亲兵的背影,铁褰摩挲着下颚,意味不明道:“是谢赭么?能让这头大鱼落网,不容易啊!” 不多时,就见谢赭身着甲胄,龙行虎步走入主帐,与坐在主位的铁褰四目相对的刹那,主帐之中气氛登时一凝。 谢赭倏然抱拳一笑,道:“铁将主治兵严明,谢某人佩服,佩服。” 不管谢赭是讥讽,还是真的赞叹,铁褰神色平静道:“谢宗长见谅,铁某人奉主君之命整备,自当严肃军纪。” 谢赭冷笑道:“常闻铁将主忠正刚直,以法率军,严不可犯,谢某人今日是见识到了!” 显然,谢赭对?于先前被人拦在兵营之外,还是有点在意的。因此才拿话刺了铁褰一下,借此试探铁褰的态度。 需知道,谢赭本想以三千家丁,打八百正兵一个措手不及,不给这些正兵列阵的机会,争取一战而下。 可是当谢赭眼见营地内的八百正兵,正在演练军阵。四大方阵的赫赫军威,让谢赭头皮发麻,一下警醒过来。 据谢赭的了解,在这个时间点,可没有什么早操! 铁褰正坐主位,幽幽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 “不知谢宗长一身戎装,来我大营所为何事。这处大营是山阴禁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谢宗长不会不知道吧?” 话音刚落,铁褰见谢赭神色有异,骤然大笑道:“哈哈,谢宗长当然不是无关人等,你是谢家主,素为主君重之。” “若连你都是无关人等,这营盘也没几个不是闲人了。只是谢宗长一身戎装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值守军士不敢放宗长进来,亦是理所当然的。谁知道谢宗长是不是带了三千家丁,要来取本将的项上人头。” 铁褰似是开玩笑一般,说得谢赭遍体生寒。谢赭深知铁褰其人,这人从不开玩笑,而且无缘无故提到三千家丁。 “事泄了,”这是谢赭第一念头,他下意识的就想逃,哪怕他自信铁褰绝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想用武力解决铁褰。 毕竟,谢赭与铁褰修为相差无几,都是初入神魂级数。一旦不能一击建功,惊动帐外八百正兵,处境可想而知。 谢赭见铁褰没有翻脸的意思,强压心头恐慌,带着几分侥幸,尽量平静道:“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谢某人戎装出入兵营,莫非犯了哪条军法?铁将主要是对谢某人不满,与谢某人直言就是,何必口出恶语。” 谢赭怒气冲冲,道:“也罢,既然铁将主的大营,不欢迎在下,在下走就是了。” 不待铁褰反应,谢赭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主帐。在铁褰的主帐之内,谢赭明显嗅到一丝暗藏的危机。 从进入兵营后,谢赭就感到事态脱离掌控。无论是兵营中的氛围,还是铁褰对他的态度,都让谢赭心头一紧。 “谢宗长,既然来了,何必还要走呢?”一位干瘦青年挡在主帐帘幔前,看着谢赭的霎时苍白的脸色,淡淡说着。 “你,你,你,”谢赭肝胆俱裂,指着干瘦青年,道:“中,中行堰,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你不是在……” 中行堰面上带笑,笑得很冷,道:“我?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主位上的铁褰缓缓起身,望着语无伦次的谢赭,冷冷道:“谢宗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是何故?” “不要急着走,好戏才刚开场。你若是走了,岂不白费了我等好大的功夫,请尔等入瓮?” 谢赭面色一变,颤抖道:“你,你们,你们的心肠好毒啊!” 这一刻的谢赭,想明白了许多事。 “铮!铮!铮!”下一刻,谢赭全身气机爆发,凌厉剑音横扫主帐,所过之处金石交鸣,中行堰与铁褰首当其冲。 谢赭自知身陷死局,这时候必须果决,若能引动兵营外的三千家丁,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面对谢赭搏命一击,中行堰与铁褰一前一后,中行堰掌势水气弥漫,铁褰飞身跃起,一拳直捣谢赭后心。 中行堰掌势一震,破开剑音后,一掌击中谢赭的心口。铁褰一式牛魔顶角,顶在谢赭的后背脊椎上。 在两大高手面前,谢赭搏命根本无用,一前一后夹击。两人都不用第二招,就破了谢赭神通,打得他重伤垂死。 撇了一眼垂死的谢赭,铁褰惋惜道:“可惜,若非身负重任,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谢家的音法。” “试一试是他谢家传承的音法厉害,还是我铁家的半卷《大力牛魔神通》更胜一筹,只可惜了这一个好对手。” “有什么可惜的?” 中行堰悠悠道:“以剑为乐,以乐为器,伐骨抽髓,《九曲韶乐真法》虽不失为上乘音法,但谢家人练的不纯。” “我先前以玄冥水法,一掌破了他九曲韶音的音杀。虽是有几分以力压人,可是他的九曲韶音不纯也是事实。” “要是他的九曲韶音唯精唯纯,就是我有圆满神魂的实力,要拿下一心逃窜,不惜搏命的谢赭,也要大费周章。” 铁褰摇头笑道:“不过,就算他的九曲韶音再精纯,在咱们两人面前,也逃不出这座主帐。” “便是让他逃出主帐,只怕他也会更加绝望。” 铁褰慢慢抽刀,刀口一挥,刀不沾血,提着谢赭的脑袋,大步走出主帐。 第八十五章 戡乱(三) 大榭,正门, 破开大门后,孔胥面色阴沉,一步跨过门槛,身后人影憧憧,五百家丁气势汹汹,跟着闯入大榭。 见到大榭内空空荡荡,显然是人去楼空,孔胥眼角不停的跳,寒声道:“人都走了?该死,我不信!” “来啊,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儿找出来。我就不信那小儿,能在这么短时间,消失的如此彻底。” 听得家主主下令,五百家丁毫不犹豫,齐声应喝:“诺!” 能被孔胥带来的家丁,都是孔家心腹,是孔家家生子。对孔家忠诚度优先姒姓,不然这群家丁绝不敢擅闯大榭。 “踏,踏,踏,” 五百家丁如狼似虎的冲入大榭,分散于各大院落。孔胥全程阴着一张脸,跟在玄奎的身后,看着家丁们大掠。 过一会儿,孔胥脸色愈发阴沉,道:“先生,我看这情形不对。大榭中空无一人,姒伯阳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莫非,是走漏了风声,让那小子提前跑了?” 玄奎不耐的瞥了孔胥一眼,哼道:“你慌什么,只要咱自己不乱,以姒伯阳的那点实力,如何与咱们比。” “就是让他跑,他能跑到哪里去。山阴是他的根,没了这条根,他什么都不是。” 孔胥心里咯噔,勉强笑道:“先生之言有理,只是是孔胥关心则乱,一想到走了这祸害,就不禁有些忐忑。” 玄奎的脸上露出冷笑,道:“嚯嚯,他跑不远。整个山阴都在你们三家手上,任他再怎么蹦跶,能蹦跶出山阴?” “你放心就是,有老夫相助,他翻不了天。只要老夫打死了姒梓满这些神魂圆满,这山阴还不任你予取予求。” 玄奎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道:“绝对实力之下,他有再多计谋又有何用?” 有着玄奎许诺,孔胥心下稍安,道:“虽然大榭无人,可这些人一定还在山阴。咱们虽占据上风,也不能大意。” “先生,咱们不妨接应一下谢赭。那执掌八百正兵的铁骞,亦是初入神魂之境,修为与谢赭相若。” “万一有变,必在这八百正兵!” 玄奎眸中血光一闪,道:“嗯,八百正兵不可小觑,这股力量只有确保掌握在咱们自己的手上,才能让人安心。” 孔胥沉声道:“先生与我想到一起了,这八百正兵比八千辅兵还要厉害,可不能被姒伯阳掌控,坏了咱们大事。” 一念及此,他大手一挥,道:“走,去南门大营,” 兵甲震动,周匝数百家丁,纷纷应喝:“诺,” 数百家丁拥着孔胥与玄奎二人,甲叶窸窸窣窣作响,大步向大榭正门走去,一行人走的极快。 “不好,有埋伏,”玄奎刚一跨出正门,脸色霎时一变,一把拽住孔胥,身形骤然疾退,撞飞了挡路的几名家丁。 情急之下,用力过度,这些被撞飞的家丁,在玄奎地只神力下,浑身骨骼犹如陶瓷般粉碎,几乎成了一滩烂泥。 “杀贼!” 同一时间,大榭对面一排房檐顶上,一群黑衣箭手猛然冒头。一阵箭雨向大榭正门落下,强劲的箭矢蹦蹦作响。 数百支箭羽乱飞,这些箭手都是精通连珠箭的好手。弓弦嘣嘣声不止,每人一息连发十箭,一口气连发上百箭。 这些是山阴最精锐的神箭手,会稽竹箭享誉天下,会稽一带的各大氏族盛产神箭手,而山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箭势如飓风席卷,除了玄奎精神感应,最后拉着孔胥,遇险而避之外。孔家的家丁们,被这一场箭雨无情收割。 “杀贼!” 神箭手们杀完门前的家丁后,全都举弓向着大榭射箭,一支支箭羽飞入大榭庭院内,不时响起一声声的闷哼。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孔胥面色苍白。眼见周围家丁被一个个屠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道:“黑衣箭队?” 黑衣箭队乃是姒姓底蕴,在外极其神秘。成员虽只有五十人,但他们个个实力不凡,精通敛息暗杀之术。 箭术第二境裂音的实力,非神魂人物不可敌。一旦五十人连珠箭齐发,神魂人物都要授首,地只中人也能伤之。 一支支箭羽裂音,穿透屋舍的房顶,噗呲噗呲的撕裂声,夹杂着惨烈哀嚎声,将这些退入房舍中的家丁射杀。 “这些箭手不错,有些看头,” 玄奎伸手一攥,抓住一支飞射的九节竹箭,掌心燃起一团血焰。九节竹箭化作的灰烬,从他指间缝隙滑落。 站在玄奎身后的孔胥,不安道:“先生,姒伯阳早有准备,这黑衣箭队不好对付,咱们还是先撤吧……” 玄奎哼了一声,目露凶光道:“黑衣箭队?” “一个小小的黑衣箭队,就能让你打退堂鼓。现在是杀姒伯阳的最好机会,他绝对没有走远。” 玄奎嫌弃的看了孔胥一眼,道:“真是废物一个,到手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看好了,所谓的黑衣箭队,在真正的地只面前不堪一击。一尊地只的力量,不是你能揣度的。” 说话之间,玄奎的身形轰然向前冲去,血色弥漫周匝,隐约可见血龙咆哮,一步纵跃数十丈,冲出大榭正门。 “十二连珠箭!” 黑衣箭队的五十位神箭手,见到玄奎闯出大榭的一刹那,手中弓弦连连震颤,成百上千支九节竹箭飞射向玄奎。 “一群裂音级数的箭手,还不值得老夫退让。你们要有箭术疾电的大高手,或许还能让老夫忌惮一二。” “只可惜,你们没有!”玄奎面色不变,面对成百上千的九节竹箭,他的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哪怕他突破地只之后,还未来得及炼就铜浇铁铸的不死之身,也不是这些裂音级数的箭手所能抵挡。 “黑帝大魔神通!”玄奎身上盘绕的血龙在咆哮,九节竹箭的箭雨被血龙蛮横的撞散,源自帝颛顼的帝血在沸腾。 有着黑帝大魔神通护体的玄奎,气势汹汹的向黑衣箭队占据的制高点冲去,强悍的蛮力在地面上犁出一条豁口。 迎着玄奎骇人之极的张扬气机,黑衣箭队的身后升起一道剑光。这一道剑光之璀璨,几乎照亮方圆百里之苍穹。 “照胆!” 第八十六章 脱劫(一) 这一剑之突然,超乎玄奎的想象。这一剑之凌厉,无法用言语形容。方圆百里之地,都被这道剑光照亮一瞬。 姒伯阳面色冰冷,神兵照胆的无上神锋,轻而易举的斩灭护身血龙,刺入铜浇铁铸的不死之身, “绝,绝世,” 玄奎惊恐的瞪大眼睛,肉身生机飞速流逝,魂魄真灵几欲破碎。玄奎出身于帝裔,当然能认出这口剑器的品阶。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玄奎才愈发不敢置信。一口绝世神兵蕴含的分量,没人比他这个帝裔更为清楚。 可怜玄奎一代地只,十成本事只发挥二三,就被照胆一剑破了神通。 倏然间,照胆的剑音,在耳畔回响,无边黑暗蔓延,吞没玄奎的感官。姒伯阳幽幽道:“死人,又何必多话!” 铮! 照胆剑迸发的剑气,撕裂玄奎引以为傲的宝体。一大片血雾飞扬,四分五裂的残破躯干,重重的摔在正门前。 他面对大榭庭院的方向,语气平淡至极:“杀,一个不留,” “咻,咻,咻,” 五十位黑衣神箭手的连珠箭,铺天盖地倾泻在大榭庭院中。动辄数百上千支箭羽,把庭院里的人一个个钉死。 第二境裂音级数的箭术,每一箭都能达到音速,甚至是超过音速。再配合上特质的弓箭,杀伤力之大堪称惊人。 在姒伯阳看来,裂音级箭术的威力,不亚于前世的重型狙击枪。中箭之人五脏六腑被生生撕裂,死状凄惨无比。 如此十息之后,整个大榭已无一个活口,姒伯阳站在屋檐上默然无语。 黑衣箭队的成员,每人都身负五口箭壶,一口箭壶藏箭五十。五十位黑衣神箭手,一口气将上万支箭羽射完。 上万支箭射入庭院,不要说五百家丁,便是五千家丁,在狭窄的空间内,也会被血洗的一干二净。 在这一场箭雨之下,神血与神骨级数的人毫无抵抗力,武力不弱的他们,被一支支箭羽毫不留情的贯穿躯体。 箭矢突破音速,一眨眼就有成片成片的人,被当成麦子一样收割。往往一声痛呼后,身上已被数十支箭矢穿透。 ———— 大榭庭院, 姒伯阳持剑而立,见到孔胥瞪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不仅嗤笑了一声:“你死的,可真难看!” 孔胥的尸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头到脚粗略一数,足足有上百支之多,几乎被射成了筛子。 若非这一具尸身上,还保留一部分生前轮廓,任谁都不敢认为这具残破尸身,会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孔家家主。 “不过,好险呐!” 姒伯阳眯了眯眼,有些后怕的暗叹:“若非我的《天子望气术》,窥见天地人三才玄机,让我步步领先你一手。” “再加上我有绝世神兵照胆傍身,危急时可以强行驱动神兵。二者任缺其一,只怕我现在的下场,一定不如你。” 姒伯阳扪心自问,他要是落入孔胥之手,能说上一声‘生不如死’,都是孔胥仁义。失败者的待遇,还想要多好。 “唉……只可惜,神兵不能轻用!” “不然,何必如此麻烦,还要一步步引诱这群人上钩。直接手执照胆,屠了这帮尸位素餐之辈,岂不一大快事。” 姒伯阳收剑入鞘,照胆剑不愧于其绝世之名。只是先前这一剑,剑锋锐气外泄,在他的掌心留下数十道血痕。 这还只是姒伯阳第一剑,最多发挥照胆本身一成不足的威力,神兵反噬被削弱不知多少。 不难想象,姒伯阳要是敢挥第二剑,照胆外泄的剑气,第一时间就能震断他全身经脉,属实是先伤己再伤人。 就是如此,姒伯阳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浑身经络被剑气刺痛,充斥强烈的撕裂感,亟需一段时间静养。 为了缓解经络的剧痛,姒伯阳默默炼化圣德,以至精至纯的精气洗炼肉身,一点点的修复受损经脉。 “轰,轰,轰,” 大榭府邸之外,铁骞面色沉凝,八百正兵身披重甲,重重的脚步声,犹如惊雷炸响,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隆,隆,隆,” 上阳仲威风凛凛,怀抱四方游龙锏,一千辅兵涌入街巷照中,身上甲叶窸窸窣窣的碰撞,与八百正兵迎面相对。 这两方的兵甲,身上都带着强烈的血腥气。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杀戮,一身的煞气都还未消散。 整个街巷之内,数千甲兵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甲衣,染血的兵戈高举,犹如一面面铜墙铁壁。 正门石阶之下,上阳仲与铁骞面向府邸,单膝而跪,高呼:“臣不负上命,翦除叛逆,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就在姒伯阳伏杀孔胥、玄奎时,上阳仲与铁骞已分别带人,一面清洗三家余孽,一面围杀有鄮氏的三千辅兵。 在这一场内乱中,上阳仲与铁骞着实杀了不少人! 在上阳仲、铁骞之后,八百正兵、一千辅兵同时高呼:“我等不负上命,翦除叛逆,唯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数千人高声呼喊,在街巷中经久不散:“唯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在响彻云霄的呼喊声中,姒伯阳从大榭中走出。他的腰间佩戴着照胆剑,五十位黑衣神箭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一见上阳仲、铁骞单膝跪地,姒伯阳连忙上前伸手去扶,道:“仲师、铁将主快快请起,三贼作乱,多亏二位。” “若无二位平定逆乱,三家与有鄮内外谋逆,一发不可收拾,我山阴危矣!” 上阳仲铿锵有力道:“三家谋乱,臣率众平之,乃是臣之本分,臣誓死护卫山阴。” 铁骞朗声道:“臣与上阳一般,誓死护卫山阴,山阴存,铁骞存,山阴亡,我铁骞亡。” “好,我山阴能得二位柱石,何其之幸!” 姒伯阳走到石阶上,对石阶下的上阳仲与铁骞,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千大军。 他高举右手道:“诸位,三家谋乱,倒行逆施。” “勾结有鄮,企图颠覆山阴,绝我宗庙,十恶不赦,凡我山阴氏人,皆可击之!” 这话一出,数千甲兵轰然应声:“诺!” 第八十七章 脱劫(二) 大榭,正堂, 群臣立于堂中,姒伯阳面色平静,站在十七口铁箱前,问道:“这些铁箱,都是从三家查抄的?” 一旁的上阳仲道:“是的,这些铁箱便是三家全部的家底。臣率众军攻入三家宅邸后,曾命众军大索各家宅邸。” “从各家的别府、暗阁、私库,搜出大量的符钱。臣不敢擅专,只能将这些查抄的符钱,封存在这些铁箱里。” 上阳仲拱手道:“请主君定夺!” 姒伯阳打开铁箱,看见满满都是符钱,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一口铁箱,能有多少符钱?” 上阳仲回道:“一箱大约有八万枚,十七箱就是一百零四万符钱。” 姒伯阳听得一愣,惊叹道:“好家伙,一百零四万,咱整个山阴捏在一起,都没他们几家有钱啊!” 一百零四万符钱,这是什么概念。姒伯阳继位之初,可是砸锅卖铁,几乎倾尽自身所有,硬咬牙才拿出十万钱。 而这三家竟藏有一百多万符钱,固然远算不上富可敌国,但比得两三个山阴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是三家几十代上百代积累,而且除了这些符钱以外,缴获的神兵宝甲也有不少,再加上三家的田地、丁口。 这一场三家谋乱的闹剧,着实让姒伯阳赚得盆满钵满。不仅打掉了自身面临的最大掣肘,还获得了一大笔浮财。 “好啊,这一笔天降横财,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姒伯阳笑道:“变法图治,正需要一大笔财帛压底。如今内患已去,《中行书》的推行再无阻碍。” “啧啧,一百多万符钱,在坐的诸位,有谁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看了眼成箱的符钱,姒梓满道:“臣等虽薄有家资,可是臣的那一点家资,最多时不过万钱,焉能与三家相比。” “臣等早闻三家之富,今日算是开了眼。不论田地、丁口、奴隶,只这十七口大铁箱,就远非在坐列位可比。” “嗯……我也没想,这三家竟豪奢至此!” 姒伯阳稍稍一顿,瞥了眼堂中跪坐的魏家家主魏广深。作为山阴四大家硕果仅存的一家,此刻就有些碍人眼了。 虽然这位新任的魏家家主,目前还算恭顺。魏家在魏征明之后实力大损,对姒伯阳也难以构成威胁。 可在看到眼前三家财帛后,再一想到魏家曾是四家之首。一段时间风头还在三家之上,魏家家底之厚可想而知。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姒伯阳面上不显,道:“不过,与覆灭三家大姓相比,我更看重的,还是让有鄮氏出次血。” 他似笑非笑,道:“在继三卫正兵的全军覆没,有鄮氏三千辅兵再度尽没于山阴,统兵将领的首级都被割下。” “一再的损兵折将,有鄮氏已经不只是割肉那么简单。被咱们连捅两刀大出血不止,怎么也该修养一段时间。” “咱们这个邻居,一项不老实。要是不让有鄮氏痛彻骨髓,咱都不能安心的休养生息。” 在有鄮氏三千辅兵全军覆没后,有鄮氏的有生力量损失殆尽。就是有鄮氏想要搞事,也没这个实力。 个中利害关系,可谓一目了然。众臣对此会心一笑,上阳仲笑道:“这是天助主君成事,” 姒伯阳长叹道:“非是天助于我,而是人助。” “若无众位股肱之臣助我,伯阳怕是身首异处多时。山阴非伯阳一人之山阴,革新图强亦非伯阳一人所能为。” 他铿锵有力道:“望诸位与我同心,共兴山阴!” 众臣伏身跪拜,齐声道:“臣等,自当竭尽所能,辅弼主君,振兴山阴。” 如今的山阴,内患已除,外忧暂定。自此上下一心,共尊姒伯阳为主,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 静室之中,白光灼灼,氤氲蒸腾! 姒伯阳炼化圣德之炁,修复经脉的暗伤。一缕缕至精之炁,运行周身之时,如春风化雨,温养肉身脱胎换骨。 一大枚圣德钱转化为三十六缕至精之炁,至精之炁贯通经络,一次次的冲刷肉身杂质,从毛孔中排出丝丝血污。 他摊开白玉似的手掌,看着皮肤上的血污,幽幽一叹:“照胆的反噬,还真是恐怖啊!” “差一点就震碎我全身经脉,要不是我这几日炼化圣德,修复经脉破损。这一剑的代价,就能让我道途断绝。” 自从姒伯阳一剑诛杀玄奎后,照胆剑的反噬亦随之而来。照胆剑的锐气如同附骨之蛆,时刻刺痛着他的经脉。 以至姒伯阳不得不闭关养伤,借至精之炁挫去神兵锐气,历时一月有余,方才修复经络中的破损。 “难怪,山阴氏历代先人,都将照胆束之高阁。绝世神兵锐气伤人,地只之下的肉体凡胎,如何经受神兵锐气。” 若非姒伯阳修为深厚,元神法力至精至纯,更有圣德玄妙之炁傍身,有夺天地造化之功。 一般的修行人要像姒伯阳一样,强行驾驭绝世神兵,神兵锐气迸发,先死的绝不会是对面的敌人。 他摩挲着照胆剑:“我这是无知,所以无畏。不入炼神还虚之境,这口神兵只能作为底牌,一剑之后生死由命。” 姒伯阳心里清楚,这口剑的反噬再惊人,该用的时候,他仍然要用。 毕竟,玄奎的出现,确实给予姒伯阳极大的压力。他当时的反应,要是稍微慢一些,现在可能已经人头落地。 事后,最让姒伯阳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一尊地只。 一位不死地只不可能毫无目的,参与到一方氏族的夺权之中。能让一尊地只亲身入场,必须要有惊人的利益。 对此,姒伯阳下意识的想到照胆剑,这口绝世神兵的价值,绝对值得让一位不死地只,甚至一方正神打生打死。 “只希望,内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不然以山阴氏的小身板,可挡不住一群豺狼虎豹的窥伺。” 如此想着,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气,隐约有风雷之声:“经此一遭以后,算是破而后立,元神法力大有精进。” “从此以后,只需水磨功夫,历经九重劫数,炼神还虚之道可期。” “我的一九劫数,不远矣!” 第八十八章 脱劫(三) 姒伯阳明确感到自身法力,渐渐达到水满则溢的地步。 在炼化三大枚圣德钱之后,至精之炁不仅修复了他经脉上的损伤,更是让他的元神法力,再度精进了不止一筹。 元神法力已然是凝练极致,不经历九重劫数的洗炼,法力元炁没有质变。姒伯阳的修为,再难精进一丝一毫。 自此以后,只要没有渡过相应的元神劫数,无论修行如何上乘高妙的大道丹经,姒伯阳的修行只能在原地踏步。 姒伯阳的眸子愈发明亮,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或许,我应该趁着现在锐气正盛,试一试元神劫数的强度。” “以我现在的修为,渡过一九、二九劫数不难,就是三九劫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真正执掌山阴氏之后,姒伯阳心中锐气已达巅峰。而他的锐意进取之心,正适合勇猛精进一类的修行人。 尤其是有圣德辅助修行,姒伯阳修行时日虽短,可是他的根基异常稳固,对渡过前几重元神劫数的把握极大。 顺为凡,逆为仙! 历经劫数的炼气士,与没有历过劫数的炼气士,元神法力的性质已然截然不同,实力上的差距更是颇为惊人。 九重元神劫数,虽然凶险莫测,动辄神形俱灭。可是每一重劫数,都蕴含天罡正炁,却对元神修行大有好处。 每历经一次劫数,元神都会炼化天罡正炁点化纯阳。历经九重劫数之后,纯阳元神上天入地,可为大地游仙。 “突破之机,稍纵即逝!” 姒伯阳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将姒梓满等人召入静室。对这三位辅臣着力勉励一番,算是安抚家臣们的心。 身为氏族首领,动辄闭关一两月。要是不好好安抚家臣,再让家臣起了别样的心思,他的位置也就坐不稳了。 在辅臣们退下后,他又命亲卫驻守在静室外面,让徐崇等人轮班轮值,杜绝旁人干扰他历劫。 “正要趁着这一口心气未消,自身锐气处于巅峰之际,连度一九、二九、三九劫数,一步踏入褪凡成仙之路。” 在做好所有准备后,姒伯阳的元神气机勃然而起,一缕气机与天地宇宙交感,引动冥冥之中的天地劫数降临。 只是他有一点没想到,十方山海盛行道,道的神魂三劫,与炼气道的元神九转,本质只是似是而非。 而作为十方山海唯一炼气士,他即将面临的元神劫数,乃是此方天地辟地开天以来,第一次演化的元神劫数。 这当中会有何等神异的变化,不要说元神纯阳的大地游仙,就是炼虚合道的先天大能,也不一定能揣摩的透。 ———— 轰!隆隆!!元神气机交感阴阳,天地间自有异象生成。一阵阵惊雷,震的门窗簌簌发颤。 静室之中的姒伯阳,沉心于金丹元神之上,运行《玄都九还紫金丹》法门,吞吐至精之炁涌入大道金丹之中。 大道金丹氤氲蒸腾,精气神三宝浑圆如一。磅礴的元神法力炼煅大道金丹,溢散丝丝丹气融于血肉骨髓之间。 肉身散发着淡淡的丹香,姒伯阳这一次不仅要历劫,还要借用雷炁激发肉身大藏,完成金丹大道第二转的修炼。 轰!隆隆!!在元神气机的牵引之下,静室之外雷音愈来愈近,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意,映照在天色云霞之上。 姒伯阳依旧安坐于静室之中,这一重重元神劫数只作用与元神,与虚空冥冥之间孕育,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妨碍历劫。 “一九劫数,” 一缕淡紫色雷霆落在姒伯阳元神上,姒伯阳面色不变,元神稳如磐石,轻易磨灭这缕雷炁,徐徐炼化天罡正炁。 这一刻,元神炼入天罡正炁,化去一部分阴滓的元神,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待姒伯阳仔细感悟,八缕淡紫色雷霆先后劈下,都被姒伯阳元神一缕缕磨灭,提炼天罡正炁,化去元神阴滓。 姒伯阳铸就的根基浑厚非常,以圣德修行的元神法力精纯之极。区区前几重元神劫数,根本难伤他根基分毫。 “只是,”姒伯阳凝神于泥丸,见着元神之上流转的紫色光晕:“道藏里也没说,元神历劫之后,会生出紫晕。” 元神之上的紫晕似乎别有玄妙,带着一股苍茫浩渺之意。 姒伯阳心中虽感奇异,但是他的元神气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再度攀升上了一个台阶,引动二九劫数降临。 “待到劫数过后,再来参悟元神变化不迟,还是趁着势头正盛,再渡几劫要紧。” 渡过一九劫数之后,姒伯阳丝毫不觉吃力,倒是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经受了这一次劫数后,心灵一扫阴霾。 这便是元神劫数的好处,元神劫数虽为灾劫,同时亦是造化之机。唯有亲身经历一次,才能享用其中的妙处。 故而,炼气士们虽然善于利用外物,炼丹炼器的手段更是一等一的高明,却没有炼气士会用法器法宝抵挡劫数。 只有元神承受劫数,才能提炼出一丝天罡正炁,一点点的炼化阴滓。 “二九劫数,” 这一缕淡紫色的雷霆,与一九劫数的威力强了何止十倍,雷霆夹杂的紫意语法明显,竟让姒伯阳有了丝酥麻感。 一九劫数为九缕雷霆,二九劫数为十八缕雷霆。其后以此类推,每缕雷霆都较比先前强上一分,每重又有质变。 随后,十七缕雷霆依次落在姒伯阳的身上,姒伯阳的元神绽放神光,近乎于贪婪的炼化着雷霆中的天罡正炁。 “三九劫数,” 稍稍歇了一口气后,感到自身明显还没到极限,姒伯阳立刻引动三九劫数,二十七缕雷霆先后降临。 轰!隆隆!! 这一次的姒伯阳,切实感到了三九劫数,与一九、二九的劫数不同,他感到了阵阵痛感。 三九劫数二十七缕雷霆,每一缕雷霆落在姒伯阳的元神上,都如成千上万钢针针扎一般,似乎要撕裂他的元神。 只是姒伯阳根基太深厚,三九劫数的每一缕雷霆,落在姒伯阳的身上,只是让他元神之上的紫色光晕愈发璀璨。 第八十九章 三年(一) 三九劫数一过,元神紫晕愈发神异,姒伯阳直感内外通透,浑身四万八千毛孔大开。 精气神仿佛凝聚一点,第二转金丹同时成就。丹气成团贯通百骸经络,肉身精血焕然一新,丹香自毛孔溢出。 五色丹云环绕周身,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眸,眸中神光流转:“果然,以我当前底蕴,要渡四九劫还差了一些。” “三九劫数已经让我感到了几分吃力,而四九劫数的威力,至少是三九劫数的几倍,渡劫时更是要慎之又慎。” 姒伯阳神色平静,九重劫数一重难过一重,虽然四九劫数只比三九劫数强几倍,但这是元神劫数蜕变的开端。 毕竟一九劫数是什么强度,而四九劫又是什么强度。要是元神劫的威力都十几倍递增,怕是阳神天仙都抵不住。 “或许,不仅山阴氏要休养生息,我也需要在修行路上沉淀一段时间。” “修行之道过于勇猛精进,难免会有疏漏之处。正好查缺补漏,重新夯实一下根基。” ———— 时光荏苒,三载春秋,转瞬即逝! 三年光阴,对某些人或许极为短暂。时间总是不经意的,从他们的指尖流逝,溅不起一丝涟漪。 可对于正处在变革的山阴氏,这三年时光却能做太多事。山阴氏上下精气神都被拧成一股,迅速的走向壮大。 有着姒伯阳强力支持的中行堰,大力的推行新法,将《中行书》更易为《山阴书》,自上而下的贯彻实施变革。 把整个山阴氏都当作一座军营,以《山阴书》作为山阴氏的成法。无论男女老幼,共同组成了这台战争机器。 “风,风,大风,大风!!” 城邑正中的校场上,十人为一横,五人是一纵,六十个方阵的甲士,在大校场上奋力嘶喊,周匝血煞气息鼓荡。 “风,风,大风,大风!!” 三千正兵身披重甲,方阵不断的推进,踏步落地之间,地面不住颤动,地震一般的轰鸣声,须臾间传遍城邑。 刚阳之极的血气,弥漫在大校场上的每一寸土地。一重重热浪在三千正兵的身上爆发,带着一股炙烤的感觉。 大榭东南观星台,姒伯阳穿着宽大常服,腰间佩戴掩日剑,与中行堰一众家臣登高望远,见大校场军容鼎盛。 姒伯阳指着众军,道:“列位,你们都看看,咱这三载变法,可有成效?” 上阳仲面带喜色,道:“主君,这耕战之策,实乃强族之策。尤其军功封爵,让我山阴人闻战则喜,士气高昂。” “我等以先前的八百正兵为骨干,只用不到三年光景,就扩军到三千正兵,比以往全盛之时,还要多一千正兵。” “这可是三千身披重甲的正兵,个个都是神血大成的实力。坐拥如此强大的兵力,山阴氏足以在会稽一带称霸。” “称霸?” 姒伯阳笑了一下,语出惊人道:“诸位,在会稽这个小地方称王称霸,能有什么意思?” “咱只是变法三年,就有了三千正兵,六万丁口。咱要是变法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又会是什么光景?” 这几年《山阴书》推行顺利,山阴氏在全面变法之后,不仅废除奴隶井田制,还不断的收服山间野人为己用。 百姓丁口一多,势力渐渐壮大。在军功爵位的激励下,山阴氏近乎于全民皆兵,六万丁口甚至可以扩军八千。 而且这八千大军,还不是普通辅兵,都是战力极强的正兵! 只是山阴氏纵然战争潜力惊人,也不能肆意动用。养八千正兵对山阴氏压力太大,只能作为应急之用。 正是因为,有这肉眼可见的变化,山阴氏的宗老家臣们,这才纷纷投身到新法的大潮之中,为新法摇旗呐喊。 姒梓满眼睛放光,道:“主君有雄才,臣等从旁辅佐。以如今势头发展,五十年内必为会稽一霸。” 姒伯阳豪迈一笑,道:“称霸会稽,格局未免太小。咱为什么就不能统一会稽,在会稽地界之上建立姒姓方国?” 经过三载蛰伏,再度夯实自身根基后。姒伯阳在前日渡过四九劫数,一身元神法力大为精进,心气自然不一样。 中行堰拍掌大笑,道:“好,主君既有此志,大事何愁不成。我等家臣若为主君的开国之臣,就是死也无憾矣!” 三载的变法初现成效,所有的家臣都不怀疑山阴氏能否走向强大。只是不知道山阴氏,能在未来走到哪一步。 虽然作为氏族之人,这些家臣都期望成为开国功臣。可是那离他们确实太远,氏族与方国之间近乎有一条鸿沟。 无论是实力还是名分,山阴氏都与建国差的太远。山阴氏若要建国,扫平会稽只是最基本,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与会稽相邻的诸侯,可不会眼看着会稽立国。撑不过其他诸侯的打压,一切都是虚妄,只能拼命的积攒实力。 姒伯阳轻声一笑,看了一眼玉碟中的七枚圣德钱,道:“以前咱山阴只有五万丁口,倒还看不出什么。” “可如今咱山阴六万丁口,较比以往只多了一万,就多了几分拥挤。以后要是再多两万三万丁口,又该如何?” 众臣相顾无言,铁骞沉默了一下,道:“现在的石邑确实太狭小,容纳六万丁口,已是不易。” “可咱们山阴要发展,就绝不能只满足于六万丁口。要想统一会稽,就是十万百万丁口也不嫌多。” “既然,此时的山阴石邑,已经不适合咱山阴氏的发展。臣请主君另寻一处合适之地,再造一座山阴城邑。” “一座足以供十万,乃至于数十万丁口生息的大邑。以这一座大邑,为我山阴奠定日后百代兴盛之格局。” 姒伯阳眉头紧紧的皱着,望着观星台下的石邑,呢喃自语:“重建一座城邑?” “建一座容纳数十万丁口的大邑,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这里面糜费太高,就咱山阴的这点家当,未必够用啊!” 第九十章 三年(二) 与姒伯阳顾虑相反,铁骞进谏道:“主君,筑建新城,工程浩大,非一夕可成。耗费的钱粮,也非立时就用。” “咱们可以一边招募百姓建城,一边收服周边野民壮大自身。如此百姓丁口越多,筑建新城的民力也就越充足。” 姒梓满踌躇了一下,道:“铁将主言之有理,只是这座旧城乃是初代先人所建,在此繁衍生息数十上百代之久。” “山阴人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如今放弃旧城,再建新城,大兴土木还在其次,就怕老山阴人故居难舍啊!” “嗯,” 姒伯阳面色不变,目光环顾四周,最终投向中行堰,道:“中行,不妨说说你的意见,让大家伙也都听一听。” 姒重象临终有言:内事不决问中行,外事不定请上阳。中行与上阳二人能得姒重象认可,本身能力不可小觑。 何况作为推行《山阴书》三策,发出革新第一声的辅弼老臣。中行堰在某种程度上,已然是改革派的一面旗帜。 在变法革新初具成效的今时今日,中行堰地位直线上升。就算他不讨同僚的喜欢,也没人敢于忽视他的存在。 中行堰毫不犹豫的表明态度,道:“主君,正是新城新气象,筑建新城对我山阴氏,实乃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咱山阴氏日益走向强大,百姓丁口愈发稠密,亟需整顿民风。而旧有城邑已不适合,革新强大后的山阴氏。” “而且旧城历经多次祸乱,四方城墙破损极多,当中隐患严重。与其再费心费力修缮,还不如一切推倒重来。” “这三年来,山阴三策的废井田、军功爵二策,都能落实到位。只有最后一策分户令,施行时总是阻力重重。” “这些同姓之人,动辄就是几十上百户聚居,往往一条街巷都是一姓。虽有分户令在,可以强令其分家分户。” “只是收效甚微,几十上百户同姓互为邻里,分户令对他们的限制有等于无,根本起不到分户令应有的作用。” 姒伯阳听着点了点头,道:“中行这话在理,分户令已是成法,却在三年里迟迟不见成效,这不能不让人深思。” “至于老山阴的故居难舍,这确实是个难题。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着咱们长痛,还不如现在就选择阵痛。” “道理很简单,阵痛不要命,长痛要人命!” ———— 议事堂之内,姒伯阳与三位辅弼之臣围在长案案边,神情专注的看着平铺在案几上的山阴地图。 五百里山阴地界,山川河流在地图上一目了然。几人端详着地图上,被划为新城的一片地域,暗自盘算着得失。 自从姒伯阳决定筑建新城后,选址的问题亦随之而来。宗老家臣们为了新城选址与新城规格,争论不下数十次。 关乎山阴氏百代延续,除非是姒伯阳乾纲独断。要不然就是三大辅弼之臣,也不能让一众宗老家臣全都信服。 姒伯阳按着长案一角,俯瞰山阴全图,指着地图东北一角,道:“那,就选这里,筑建咱山阴人的新城。” 上阳仲望了一眼地图,若有所思道:“这是,河湾谷地?三面环绕桑水,一面背靠翠屏山,是个建城的好地方。” 一旁的中行堰直指关键,道:“更难得的,还是那一片河湾谷地足够的广阔,能容纳得下十数万丁口繁衍生息。” “你们看看,这片河湾谷地东西六十里,南北四十里。要是在此建城,完全可以建一座周回一二百里的大城。” “不仅如此,咱们还可以在大城之外,多建几座仓关。一来可以储藏粮食,二来与大城互为犄角,增强防御力。” 姒梓满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个优势,这片河湾谷地距离旧城不到三十里,方便咱们迁移民力,节省损耗。” 姒伯阳笑道:“哈哈,看来山阴地界,就这一片谷地最适合建新城。其他地方不是狭小偏远,就是无险可守。” “只有这片河湾谷地,满足咱们建城的所有需求!” 姒伯阳他之所以选那片地域,作为山阴新城的城址。抛开摆在明面上的,还有一条是不能明说的。 为了选择建城的城址,他曾以《天子望气术》,烛照山阴五百里的地势走向,发现这一片河湾谷地下藏有龙脉。 就是为了这一截龙脉,姒伯阳才选定这一片谷地,作为他的新城邑。 虽然这条龙脉只是会稽龙脉的分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得到一条龙脉分支,也能获取一部分天地气数。 姒伯阳道:“既然选址已定,那咱干脆把筑城的人选一并定下,你们都说说谁能担此重任。” “这个筑城之人,必须是重臣,更要是个铁腕人物。不然何谈压下民怨,把旧城百姓迁移三十里到新城定居?” “这……” 一听这话,上阳仲、姒梓满、中行堰三人不禁有些迟疑,能称得上重臣,还是铁腕人物的,也就他们三人了。 可是筑城之事耗时耗力,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他们三人都清楚,最少五到七年以内,新城是建不起来的。 哪怕筑城之人手里的权柄必然极大,山阴氏的几万丁口尽在手中掌握,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因为这份权柄太大,拿在手里烫手,才让中行堰不想接,上阳仲不愿接,姒梓满不能接。 对这三位的心思,姒伯阳了如指掌,道:“看样子,你们是都不想接筑城之事?” 三位辅弼大臣口径一致,道:“主君,并非是不想接,只是臣等都有公务在身,实在脱不开身。” 上阳仲道:“臣奉命编练新军,山阴四卫的三千大军,暂时离不开臣。” 中行堰与姒梓满,心照不宣道:“臣等奉命变法,重担在身,一时难以兼顾筑城之事。” 姒伯阳皱了皱眉头,一言而决道:“好了,你们都不用推脱。” “中行,你把手头事务与满叔交割清楚后,就去河湾谷地那里,准备筹建新城。” “如今新法已走上正轨,暂时不需要两位辅弼,一起监督新法的施行,你,便辛苦一下吧!” 中行堰脸上笑容登时一僵,感到上阳仲、姒梓满视线划过,良久之后,应了一声:“诺!” 第九十一章 三年(三) 石邑东北三十里,河谷湾地, “轰隆隆,” 数十骑飞快略过湾地,姒伯阳一骑当先,玄黑色衣裳迎风鼓荡,亲卫们骑着飞龙驹紧随其后,马蹄声连成一片。 “驾,驾,驾,” 姒伯阳与数十骑士,绕着这片河谷湾地走了一圈。数十匹飞龙驹恍若疾电,沿途风光一掠而过,劲风拂动发梢。 “哈哈,痛快,痛快,” 姒伯阳一甩马鞭,笑道:“难怪都说北方列国,骑兵凶悍之极,常有数百骑兵大破数千正兵之事。” “飞龙驹奔跑时的冲击力,神骨都不能抗。要是再有骑士驾驭,借着人马合一之势冲锋,非神魂人物不能挡。” “只可惜,养一支骑兵糜费太大,不是咱们能养的起的。要不然我还真想养几千骑兵,作为咱山阴的杀手锏。” 姒伯阳趴在马背上,爱惜抚摸着飞龙驹的鬃毛。这三十八匹飞龙驹,是山阴氏全部战马,堪称姒伯阳的心头肉。 北方列国长于骑射,南方列国善于步战。与北方列国动辄成千上万的骑兵相比,南方的强弓劲弩也不遑多让。 一匹飞龙驹放在北方列国,最多不过三千符钱。而放在战马稀缺的南方,至少也要一万符钱。 “主君喜欢骑兵,大可以等来日富裕时,用重金打造一支骑兵。咱山阴现在养不起骑兵,不代表以后也养不起。” 行至高坡,中行堰一拽缰绳,缓缓道:“不过,主君好眼光啊,这片湾地,三面环水,一面临山,易守难攻。” 中行堰手执马鞭,遥遥指着湾地,道:“而且,臣看这片土地极为肥沃,新城建成之后,不如就此推行开垦令。” “以这一片土地的地力,咱们至少能开垦五十万亩田土,其中三十万亩为军田,十万亩为民田,十万亩为公田。” 中行堰望着河谷湾地,悠悠道:“有三十万亩军田,作为十二等军功爵位的基石,我山阴将士定然悍勇不可挡。” 十二等军功爵位制度,就是取自《商君书》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只是经过姒伯阳删减。 毕竟,二十级军功爵位的最后两级,乃是关内侯与彻侯,都是‘侯’爵爵位,不适合如今的山阴氏。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中行,五十万亩田土,还是太保守!我要在这里推行开垦令,绝不只开垦五十万亩。” “何况,区区三十万亩军田可不够。十万亩民田与十万亩公田不变,军田至少要有八十万亩,方能让将士效死。” “你想想,斩获敌人正兵一个首级,就能获得第一等‘公士’功爵,享有三十亩军田,分配一处宅院,一名仆人。” “若有斩获敌人正兵五个首级的勇力,晋为第二等‘上造’功爵,就能享有一百五十亩军田,分配五户人家为仆。” “把这些赏格摆出来,咱老山阴人还能不拼命?” 姒伯阳豪气道:“这一片膏腴之地,只开垦三十万亩军田,太小家子气了。” “只要能得到一支嗷嗷叫的强兵,不要说八十万亩军田,就是八百万亩八千万亩,他们也能给我打出来。” 在姒伯阳的眼里,只要自家实力足够强大。不要说山阴五百里,就是整个会稽都是他囊中之物,由他予取予求。 中行堰被姒伯阳豪气感染,畅然道:“主君所言极之,好男儿就该用手中剑,为自家的犁攫取土地。” 姒伯阳道:“中行,山阴人从不畏战,早晚有一日,我山阴会一统会稽,与天下列国相争,打出山阴人的威风。” 中行堰望着意气风发的中行堰,叹服道:“主君有如此雄心壮志,臣与有荣焉,必当竭力辅弼主君,成就大业。” 姒伯阳幽幽道:“中行,我知你不愿主管筑城,可是辅臣之中,唯有你能担此重任。” “上阳仲是统兵大将,身上军务繁重,实难分神。而姒梓满是姒姓之人,与旧城大户牵扯甚多,不是合适人选。” “如此一来,在三大辅臣之中,只有你中行堰,才是筑城的最佳人选。为我山阴大业,中行可否再辛苦几年?” 话说到这里,中行堰面露苦笑,只得拱手道:“臣,必不负主君所托!” 以中行堰的头脑,岂会看不出姒伯阳的心思。无论是上阳仲,亦或是姒梓满主持筑城,都有不小的隐患。 山阴氏作为有崇氏的分支之一,当然不会忘记有崇氏的初祖帝禹,是如何乘风起势,让姒姓列入上古八姓之中。 若非帝禹主管九州治水之时,从中攫取了极大的声望。便是以帝禹天生神人之姿,也难以奠定有崇氏万世之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虽然山阴氏不能与天下九州相比,可是道理都是一个道理。 尤其在上阳仲掌握兵权,姒梓满又是姒姓中人的情况下,唯有树敌最多的中行堰,最能不偏不倚的筑城迁民。 姒伯阳大笑道:“好,有中行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筑城需要什么,要用到什么,你可以直接调用,不用问我。” “但凡有妨碍新城建立的,你也不要客气,我许你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你看就我的支持力度,这新城几年能完工?” 中行堰思量片刻,道:“五年,最少五年,” “五年后,臣必会让主君见到这座新城,介时这座规模远胜旧城的新城,将会是山阴崛起的一个崭新起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拭目以待!” 姒伯阳双腿夹了下马腹,飞龙驹吃痛之下,猛地窜出挺远。除了中行堰一人以外,其他几十骑纵马随行。 身为山阴氏的首领,姒伯阳必须坐镇旧城,安抚上下人心,不可能时时掌控三十里外的新城建设。 这就需要一个铁腕人物出面,以此保证新城的规格质量。而山阴氏有谁能比得上,推行变法的中行堰更有铁腕。 “走……”中行堰目送姒伯阳数十骑远去,目光转而投向面积宽阔的河谷湾地,豁然扬鞭长啸,飞龙驹纵跃而下。 第九十二章 十载(一) 时光匆匆,又过七载, 轰!隆隆!!晴空炸响雷,姒伯阳盘膝坐在静室之中,周身圣德白光盈盈,五十四道紫色雷光依次被元神磨灭。 天罡正炁炼入元神道基,历经六九劫数的元神,氤氲紫光蒸腾环绕。丹气充盈于肉身诸窍,引动大道金丹轰鸣。 一丝丝雷炁开拓肉身潜能,气血精元浩荡奔腾。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眼,一丝电光恍惚而过,生出虚室生电之象。 经过几次伐毛洗髓之功,姒伯阳肉身愈发强大。第二转金丹的温养,更让姒伯阳神藏大开,金丹元神性命兼修。 姒伯阳徐徐起身,吐出一口浊气,握拳间劲力轰鸣,一节节音爆炸响:“举手投足,皆有掷象之力!” “六九劫数的修为,或许不及上阳仲等人的神魂圆满。可是肉身元神性命双修,实力上绝不逊色他们任何一人。” 经过十年沉淀,元神渡过六九劫数,肉身渐渐超凡入圣,肉身元神齐头并进,姒伯阳修行进境极为惊人。 比十年前初成元神时,法力深厚何止数十倍。而且经过十载沉淀,几门术法亦被他练到几近神通的地步。 能把术法练到这等境地,姒伯阳天赋才情可想而知。这是渡过八九劫数的近仙之人,都不一定能达到的成就。 只是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姒伯阳一日没有步入炼神还虚之境,铸就元神纯阳之基,就一日不能练就仙人神通。 正所谓神通广大,神通是仙人之能,大到摘星拿月,小到移山填海,都是仙人神通,非是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就在这时,静室门外,步伐沉重,铁牛粗声道:“主君,各位庶长已到东阁,请您主持议事。” 姒伯阳压了压腰间的玉带,慢悠悠道:“好,让他们稍候片刻,我一会儿就到。” 静室之外,铁牛闷声应道:“诺,” 姒伯阳笑着摇摇头,幽幽道:“看来,又生事了!” “不知是有鄮氏,还是南边的那群野人。这些年敲打了他们多少次,一群记吃不记打的蠹物。” 庶长乃是十二等爵位第七等,自从山阴新城建成之后。十二等军功爵渐渐取代宗老家臣,正式成为山阴氏体制。 能被授予第七等庶长爵位的人,一般都是位高权重。最少也是一卫卫率,亦或是某方主事,一步踏入高层行列。 ———— “主君,” 东阁之内,以中行堰、姒梓满、上阳仲、铁骞为首,二十八位庶长泾渭分明,面向高座上首的姒伯阳俯身一拜。 姒伯阳身着玄黑袍服,手掌拍了下长案,笑道:“列位,可是有鄮氏的人,还是南蛮的野人,又闹出什么动静?” “老实说,这群家伙虽然不经打,可是没他们还真不行。咱山阴能有今天,有鄮氏与南蛮野人可是出了大力。” “哈哈哈,” 这话一出,二十八位庶长哄然大笑,一位庶长高声喝彩:“主君所言甚是,要是没他们,咱也不能这么富裕。” 这些年有鄮氏与南蛮野人,时常进犯山阴氏。不是袭击山阴氏的仓关,就是侵扰山阴氏的百姓,彼此摩擦不断。 当然,山阴氏能汇聚十万丁口,养得起四都六千正兵。也是多亏扫荡各大野人聚落,从中考掠到大量财帛人口。 要不然山阴氏何以在十年间,建起一座周回八十里的山阴大城,又在大城内建起一座周回二十里的句余小城。 须知,无论是大城之外的三重瓮城、四大粮仓,还是高达三十丈的城墙,都必然要糜费如山似海一般的钱粮。 以山阴氏的这点家底,不去抢南蛮野人与有鄮氏,只怕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一定能把山阴大城建起来。 姒伯阳伸手向下压了压,止住众位庶长的笑声后,道:“好了,列位,说归说笑归笑,切忌轻视咱们的对手。” “能与咱们僵持十年之久,还没被彻底击溃。不管他是南蛮的野人,还是有鄮氏的山民,都值得咱们去正视。” 上阳仲道:“主君,臣下收到军情急报。南蛮首领严白虎在北仓一带,聚拢蛮兵一万,试图袭击北仓。” “这对咱山阴是个极好的机会,咱们若能一举打掉这一万蛮兵,我山阴以南再无敌手,就能专心对付有鄮氏。” “而且这个严白虎,在南蛮野人中声望极高,深得南蛮野人的崇敬。要是能收服严白虎,或许能让野人依附。” 上阳仲从头到尾就不认为一万蛮兵,能给山阴氏造成什么麻烦。蛮兵之中少有正兵多是辅兵,往往一击即溃。 “严白虎,北仓?”姒伯阳一愣,冷笑道:“好个严白虎,竟敢打我北仓五十万石粟米的主意,胆子可真是不小。” 《礼记》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 对于战备储粮,姒伯阳一直都很重视。在山阴大城建成之始,他就在大城之外,依东西南北各自建立一座粮仓。 如此经营五年,四座粮仓囤积粟米超过三百万石,足以供给十万丁口一年用度,对山阴氏的战略意义极其重要。 中行堰沉声道:“主君,臣近来听闻,南荒地界之上有一头旱魃火魔出世,引动地肺毒火上涌,荼毒蛮人无数。” “南荒的大能之士虽出手镇压火魔,可是火魔造成的灾祸,依然让数以百万计的南蛮之人流离失所,四处逃亡。” “难说那些逃难会稽的南蛮野人,会不会被严白虎收拢了去,成为严白虎袭扰咱们的本钱。” 姒伯阳眯了眯眼,玩味道:“中行说的有道理,严白虎或许就是吸纳了这一部分野人,才敢打咱粮仓的主意。” “他应该知道,北仓虽有五十万石粟米,但与山阴大城之间相距不到十里。若是出动黑衣卫,数百骑须臾可至。” “可他大张旗鼓在北仓聚集一万蛮兵,行径又太过刻意,声东击西?” 姒伯阳眸中隐约可见紫气氤氲蒸腾,问道:“你们说,严白虎手上要是有几万南蛮野人,他会选哪个仓就食?” 第九十三章 十载(二) “这,选哪个仓?”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严白虎要是真有几万人手,那他无论是袭击北仓,还是劫掠南仓,都大有转圜余地。” “而今他在北仓屯兵,谁知他是不是想要虚晃一枪。以一万蛮兵为饵吸引咱们的注意,进而分兵突袭其他三仓。” 庶长魏广深叹道道:“不能将严白虎当普通的南蛮看待,这个人若非错生在南蛮,要是在九州必有他一番作为。” 东阁新锐之一的徐崇,深以为然道:“这个蛮子,确实不简单,如今都会用兵法对付咱们了,以后那还了得?” “谁说的南蛮野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这个严白虎就是个异类,这几年是且败且战,是个人物。” “哈,” 姒伯阳冷笑道:“严白虎那个家伙,这几年是越来越精明。吃亏上当的多,还真被他整出经验,不易对付了。” “他也是被咱们打怕了,根本不敢跟咱们硬碰硬的打。” 铁骞面色冷峻,道:“主君,不如让我带一卫正兵入驻北仓,这一万蛮兵,我只需五百正兵就能把他屠个干净。” “咱不跟严白虎整那些虚虚实实的把戏,咱们可是有六千正兵,一万四千辅兵在握,平推都能把他几万人推平。” “主君,臣不赞同这般粗暴的处置。” 中行堰高声道:“这几万南蛮野人,若都杀了太可惜了。要是能归化咱们山阴氏,立刻就能得到几万壮劳力。” “年老体衰的南蛮野人,都死在地肺毒火的爆发下,能活着逃亡到会稽的,必是体魄强健者,正适合为咱所用。” “有道理啊!” 东阁之中,众位庶长面色凝重,这当中的好处大的惊人。 须知,山阴氏的十万丁口中,至少有三万丁口是南蛮归化。这三万归化南蛮,为山阴氏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要是能把严白虎手下的南蛮野人全都归化,有了几万壮劳力的补充,山阴氏的实力立刻就会迎来一个井喷期。 姒伯阳目光投向中行堰,正色道:“那,以中行之意,该如何应对严白虎的进犯?” 中行堰道:“主君,先前铁骞之言,虽过于粗暴。可是铁骞有一点没有说错,咱们实力强大,有资格以本伤人。” “咱们不用别的伎俩,只需在四大仓,各设一卫正兵入驻。无需理会南蛮野人的侵扰,就能让严白虎知难而退。” “严白虎设在北仓的一万蛮兵,最多起到骚扰作用。要说他能在一卫正兵的驻守下打破北仓,臣第一个不信。” “几万南蛮野人虽众,可是他们精锐太少。与其说是蛮兵,还不如说是一群逃难的野人,临时东拼西凑而成。” 姒伯阳摩挲了一下下颚,道:“咦,经中行你这一说,严白虎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足为虑啊!” 中行堰道:“是啊,严白虎手头的精锐,早就在咱们历次的扫荡中损折殆尽,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若非这一次南蛮爆发灾祸,让严白虎汇聚数万之众,他早就被山阴大军给荡平了。” “只是严白虎,败就败在这数万南蛮野人身上。数万人的口粮,每日最少都要几百上千石粟米,他根本养不起。” 姒伯阳闭上眼睛,道:“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咱四大仓上,要用我的仓储应急?” 中行堰轻轻道:“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如此。严白虎在北仓屯兵,就是为了麻痹咱们,好让他出其不意。” “这等伎俩,只要咱们稍稍警戒,就能让他无功而返。” “没有大仓数十万石粟米,严白虎的数万之众,可不一定会在听他的号令。严白虎的名声再响,也不能当饭吃。” 姒伯阳摇头叹息:“啧啧,这可是几万难民,严白虎名头再响,也不出千里之外,这些南蛮野人是不会买账的。” 中行堰突然语出惊人,道:“主君,我倒认为此刻,正是招降严白虎的好机会。” “以前严白虎没有负担,几百上千蛮兵可以与咱们打游击。如今他聚拢几万南蛮野人,也失去了以往的机动性。” “他应该清楚,只凭手上的几万乌合之众,不可能在咱们手上讨到便宜。他最应考虑的,是带几万人活下去。” “而咱们的四大仓,囤积粟米数百万石,不要说严白虎的几万南蛮野人,就是再来几万南蛮野人,也吃不完。” “招降严白虎?”姒伯阳皱了皱眉,道:“严白虎与咱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没少吃亏,结的仇怨太深,他能降?” 中行堰道:“主君,严白虎能不能降,不在他自己,而是在手下的数万南蛮。” “就算他英雄了得,但他手下的南蛮野人也要吃饭,总不能让几万人都吃草根吃树皮吧?” 姒伯阳一听,立即道:“嗯,可以一试,” 中行堰道:“不过在这之前,咱的四大仓可不能有失,万一让严白虎得到足够的粟米,咱们也就没法拿捏他了。” 姒伯阳道:“这个好办,徐崇、熊力、伯端、张远,” 四位年轻庶长应声出列,躬身一拜:“在,” 姒伯阳道:“你们各带一卫正兵入驻四仓,加强四仓警戒,务必不要给严白虎可趁之机。” 四位庶长齐声道:“诺,” 姒伯阳道:“中行,有他们几个入驻四大仓,你可以放心了。” “大城与四大仓相距不到十里,黑衣卫骑兵援军须臾可到,保证让严白虎拿不到一粒粟米。” 中行堰道:“如此,招降严白虎,大有把握。臣愿往北仓一行,与严白虎说明利害。” “严白虎只要不想几万南蛮饿死,就只能接受招降。方圆几千里之内,只有咱有足够的粮食,安抚这些南蛮人。” “倘若严白虎能降,咱们不仅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还能借着严白虎的名声,让会稽一带的南蛮野人归化山阴。” “这才是真正的好处,整个会稽至少十几万野人,只要能有五万归化山阴,咱山阴就有底气一统会稽。” 第九十四章 十载(三) 一统会稽! 这话一出,东阁内的气氛登时一变。众位庶长一脸振奋,好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 历经十载耕耘,山阴氏已然今非昔比。坐拥十万百姓丁口,开垦数十万亩田土,粟米年产量高达百万石。 在军功爵激励下,虎贲、飞熊、豹韬、鹰扬不断扩编。由五百正兵一卫,硬生生扩充为三卫一都的正兵编制。 正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兵有粮的山阴氏,已是初露峥嵘。 强大起来的山阴氏,向南考掠野人聚落,向北进犯有鄮氏,一度打得有鄮氏几乎丧胆。 若非当时,有鄮氏不惜一切向几个大氏族求援,换来大氏族声援。以山阴氏兵锋之利,早就踏平有鄮氏多时。 这才只过十年,山阴氏就有这势头。一众庶长不敢想象,再过一二百年又是何景象,便是开国封君也未可知。 要知道,修行人寿元悠长,尤其是姒伯阳炼就元神,只要不遇外劫,一二百年之后的他,依旧算是正值壮年。 姒伯阳冷声道:“严白虎若识趣,就该立刻归顺。要是不识趣,以为攥着几万人就能负隅顽抗,那他就想多了。” “我不相信,那几万野人甘于与严白虎一起赴死。如果这些南蛮野人宁死,也不愿归附山阴,那就让他们去死。” 在看到姒伯阳态度后,中行堰轻笑道:“几万人有几万个心思,能有一成的人宁死不降,都是严白虎有手段。” “以严白虎手上的那点粮食,撑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或许能猎到一些肉食,但山中危险不说,也不够养几万人。” “在这方圆千里之内,能拿得出几十万石粟米,养得起这几万南蛮野人的,只有咱山阴氏一家,别家没这实力。” 中行堰成竹在胸,道:“现实如此,严白虎就是不想低头,为了这几万南蛮野人,也只能低头。” 姒伯阳眸光闪动,淡淡道:“嗯,先扫平南边的野人,然后集中力量北进,对有鄮氏一战而定。” “上次北进,就是因为没有彻底打垮有鄮氏,才引来其他氏族的干涉。这一次若动,必要雷霆一击,不留余地。” “尽吞有鄮氏之民,为我山阴氏所用。如此一来,我山阴氏在诸多氏族中,就是不能独占鳌头,也为之不远矣!” ———— 站在城头上,目送中行堰远去。姒伯阳目光悠悠,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姒伯阳回神之后,又在城头上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向城内的句余小城走去。 句余小城坐落于大城之中,必须军功爵在第三等簪袅之上,才有定居的资格,几乎是聚集了所有山阴氏的菁英。 而姒伯阳的公邸,就位于句余小城的正中央。在他府邸的周边,全是山阴氏中最有分量的重臣宅邸。 公邸,虎房! 咣当一声,厚重的铁门在震动,姒伯阳推门而入。就在铁门推开的刹那,一双双残忍凶狠的眼睛猛然放出幽光。 这些绿油油的目光,看着走进来的姒伯阳,粗重的喘息,似是压抑之极。姒伯阳望着虎房,这群被圈养的畜牲。 “吼!” 昏暗虎房中,一头似虎似豹凶兽,试图扑向姒伯阳,猛地撞在囚笼上。碰的一声撞的栏杆乱颤,迸发点点火星。 “吼!吼!吼!” 这头似虎似豹凶兽的动作,仿佛刺激了凶兽们敏感的神经。虎房之内数十头凶兽,一起向着姒伯阳的方向嘶吼。 “呦,这些畜生,还是这么精神!” 姒伯阳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凶兽,任由这群凶兽如何撞击,便是有力能拔山的神力,也无法冲出这一座座囚笼。 这一座座百炼精金锻造的囚笼,就是专门应对这群凶兽的。地只之下的存在,根本拿百炼精金的囚笼毫无办法。 除非这些凶兽拥有地只级数的力量,才能打破百炼精金的囚笼。 “渡过六九劫数后,修为又精进了一层。正好拿这些畜牲,试验我的术法变化。” “不过,这群畜生太强了不好,容易脱离控制。太弱了也不好,没办法直观的体现术法掌握程度。” 姒伯阳环顾了一下周匝,挑选一头最活跃的凶兽,呢喃道:“那,选这一头吧,看这头畜牲的煞气,应该不弱。” “可惜,以我的修为进度,在我炼神还虚后,也就没多少用了。” 姒伯阳皱了皱眉头,修行中人最忌讳闭门造车,修为深厚不代表术法就厉害。 为了积累修行术法的经验,姒伯阳特意修建了这一座虎房,拿凶兽尝试新修练的术法。 由此生擒活捉了不少凶兽,这些年来虽杀了不少,但还是有几十头的规模,养在虎房里。 这就是坐拥一方势力的好处,凡事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只要吩咐下面准备,立刻就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此奔走。 “吼!” 姒伯阳五指伸张,隐隐间一丝丝雷霆在指间闪动。似乎感到姒伯阳身上的危险气息,这头凶兽冲着姒伯阳怒吼。 “吼!吼!吼!” 带着紫晕的雷霆一出现,让周匝数十头凶兽兽毛炸起,警惕的看着姒伯阳的动作,甚至不由自己的向后挪动。 这一刻,对于姒伯阳的恐惧,竟然压过了与生俱来的兽性。 “这一门五雷化殛的术法,早就让我修行到圆满,近乎于神通。可是渡过六九劫数后,却又有许多新的感悟。” 姒伯阳五指之间雷炁流动,一枚‘雷’字云篆在他掌心中似虚似幻,隐隐约约能听到雷霆碰撞,噼里啪啦作响。 “一如化雷为水,以雷水为法墨,用法墨画真符,引动天罡之力!” 他的手中雷炁蒸腾,一枚幽蓝色‘水’珠在掌心沉浮。 这一枚幽蓝色的‘水珠’,流溢丝丝雷水,在他的手掌上勾勒出一道虚幻的雷符,幽蓝色的雷光愈发深沉晦涩。 “试试威力! 姒伯阳的手掌,缓缓向这头似狗似狐的凶兽推去。随着姒伯阳的动作,虚幻雷符徐徐显化,上有千百雷霆交织。 第九十五章 野人(一) 狸猫呜咽哀鸣,姒伯阳神色淡漠,掌中雷符慢慢落下。雷光骤然炽烈,砰的一声炸响后,凶兽哀鸣声乍然而止, 瞥了一眼被雷殛的皮开肉绽,趴在笼中一动不动的狸猫。姒伯阳眉头一拧:“这道雷法,与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雷炁凝成雷水,合乎上善若水,水性于柔,至刚转换至柔。如此凌空画符,练成的雷符,不应该如此的暴烈。” 姒伯阳对着奄奄一息的狸猫,虚幻雷符从掌心浮现,雷光交织在一起:“至柔之雷,应是先伤脏腑,再伤性命。” “外在无伤无害,实则阴柔毒辣,血脉僵凝,脏腑粉碎!” “只是,我先前的雷法全无阴柔之性,这头凶兽中了一记雷殛,血肉上一片焦黑。这是刚猛有余,阴柔不足。” 他身上雷光一闪:“问题是出在凝结雷水这一步上,还是法墨凌空画符这一步上,亦或是五雷化殛的法门上。” “或许……我该换个思路,” 姒伯阳又想了想,掌心雷符演变,自顾自的在狸猫身上试验术法,成百上千的雷光交织,雷符落在狸猫身上。 “那,这样又如何?” 轰隆隆—— 雷光炽烈,过了一会儿,只见狸猫血肉,在重重雷殛之下,渐渐化为焦灰,姒伯阳叹道:“果然,还是不行啊!” 这就是修行道路上没有师长的弊端,哪怕身怀上乘修行法门,也需要名师的点拨。 不然就如姒伯阳一般,虽有造化玉碟三千道卷,神通法术包罗万象数不胜数,但真正修成圆满的只有寥寥几门。 术法的修炼,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没有前人修行经验的借鉴,姒伯阳只能耗费大量精力,一点点积攒经验。 ———— 北仓牙帐, 牙帐之中,徐崇与中行堰席地而坐,席上的长案,摆着几碟小菜,一壶烫好的老酒,正冒着热气。 “严白虎此人,虽桀骜不驯,但能以区区南蛮野人之身,抗衡咱山阴大兵数载,足见其干才非同一般。” 徐崇端起陶碗,道:“这人越有本事,脾气越大。中行大人此去招降,必遭严白虎刁难,想来做好了心理准备。” 中行堰面色平静,端着陶碗,一口饮尽,道:“放心,咱们与严白虎,不是一天打交道,我知道严白虎的手段。” “他能在屡战屡败后,依然在野人中享有偌大声望,不是个不知进退的。真要是不知进退之人,也活不到今日。” “况且,严白虎有严白虎的软肋,只要你徐崇守住北仓五十万石粟米,不给严白虎可乘之机,他不降也得降。” 徐崇面上带笑,道:“看来,中行大人已是胜券在握。” 五十万石粟米就是中行堰手中最大的筹码,以中行堰想来,几万南蛮野人每日用度,最少都要几百上千石粮食。 可以说,时间拖得越久,严白虎越拖不起。几万同胞嗷嗷待哺,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这对于中行堰最是有利。 中行堰慢吞吞道:“嗯,应该是十拿九稳,只要严白虎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野人饿死,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只要严白虎能降,我个人被他刁难一下,没什么不可以的。严白虎一人的价值,就胜过三万青壮。” “若能降伏严白虎,让这群野人归化。山阴氏南方再无忧患,就可以全力向北扩张,正式开启一统会稽的脚步。” 徐崇沉默了一下,端着陶碗道:“中行大人这些年,为山阴氏披肝沥胆,变法勇在人先,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山阴氏能有今日,中行大人居功甚伟,徐崇敬您一碗酒!” 看着徐崇一碗热酒一饮而尽,中行堰举起陶碗,一字一顿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中行堰回敬。” 徐崇击节叫好,道:“好一个忠君之事!” 二人相视一笑,又饮了一碗热酒。中行堰道:“徐庶长,我该走了。只不过临走,还有些肺腑之言,想要说说。” 放下陶碗,徐崇正色道:“中行大人请说,” 中行堰道:“你为北仓令,身上的职责重大。” “这个时候,北仓的重要性,不用再多说,你自己都清楚。就是把自己脑袋丢了,也不能让北仓有任何的闪失。” “严白虎这人,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他会做何选择,或许临死前疯狂一把,让他不惜孤注一掷。” 徐崇直接道:“中行大人放心,无论严白虎有何伎俩,北仓的五百正兵、五百辅兵,绝不擅动一兵一卒。” “严白虎,想要北仓的五十万石粟米,必须踩着徐某人的尸体过去。” 中行堰抚掌长叹,道:“只要四大仓固若金汤,这严白虎就只能乖乖入瓮。” ———— 北仓南三十里,野人老营, 身形魁梧雄壮的严白虎,蹲坐在篝火旁,炙烤着这一整头野羊。明亮的篝火,红彤彤的映照在严白虎的身上。 一滴滴混浊的油脂,徐徐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听的篝火周围的人,无不偷偷的咽了口口水。 严白虎就像没有听到一下下口水吞咽声,眼睛盯着篝火上的烤羊,手上捏着打磨锃亮的匕首,已然跃跃欲试。 一位手脚粗大的中年汉子,走到严白虎身前,道:“大兄,山阴氏的中行堰,在营门前要见您一面。” “中行堰?” 严白虎眯了眯眼,割下一片烤羊肉送入口中,道:“胆量不小,明知咱在这里陈兵,他还来敢指名道姓要见我。” “都说山阴有三杰,中行堰名列其一,一身神力石破天惊。这是自持武力,所以敢捊虎须?” “他太小瞧咱的老营,也太小瞧咱严白虎了!” 中年壮汉神色沉稳,道:“大兄,那人见是不见,你要是不见的话,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省的在咱门前晦气。” 说着,中年壮汉转身就要离去。严白虎一口叫住中年壮汉,道:“把中行堰领到这里来,我倒想见见这个人。” “堂堂的山阴重臣,你当他能随便来见我?” 第九十六章 野人(二) “山阴,中行堰,”中行堰面上带笑,默默打量着严白虎。只见严白虎神容粗旷豪放,周围蛮人对其无不敬服。 “某家,严白虎,”严白虎脸色冷峻,匕首割下一片烤羊肉后,把油脂饱满的肉片送入口,闷声道:“久仰大名!” “我也久仰严兄大名!” 中行堰在篝火旁坐下,眼见严白虎嘴角油光,摘下腰间酒葫芦向前一递,道:“严兄,有肉岂能无酒,请……” “好,” 严白虎豪爽的接过葫芦,晃荡了一下,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满足道:“有肉,有酒,人生一大快事。” 咻—— 中行堰指间寒光现,以指刀割下一片烤肉,慢悠悠道:“是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恩仇快意,莫过于此。” 对中行堰的不问自取,严白虎脸色如常,大笑道:“哈哈,看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瞥了一眼手上的油光,中行堰满不在乎道:“你我都为英雄,所见自然相同。” 咕咚咕咚酒入喉中,严白虎满口酒气,道:“在理,这话在理,”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这是中行堰与严白虎间第一次见面,二人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打过照面,只是听过对方的声名。 毕竟,山阴氏大兵虽屡次扫荡野人,但中行堰不理兵事。一般都是由上阳仲亦或姒梓满,这二位亲自带兵扫荡。 这亦是山阴三杰,为何只让中行堰来劝降的缘故。 上阳仲和姒梓满与严白虎结怨已深,让他俩来劝降严白虎。只怕见面说不上一句话,他们就要分个你死我活。 笑声倏然一收,严白虎脸色转?***:“酒,是好酒,肉,也是好肉,就不知你这个英雄,是否只为酒肉而来?” 周围一个个野人默默起身,一位位神骨以上的野人,目露恶意的看着中行堰,刀口渐渐出鞘,丝丝寒光闪烁。 显然,严白虎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好客,对中行堰这位山阴三杰之一,更是说翻脸就翻脸。 只待严白虎一声令下,这些神骨以上的高手一拥而上。任凭中行堰功行高深,在众多高手围杀下依旧九死一生。 中行堰哼了一声,不屑的看了眼左右,道:“当然不是,” “严兄,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一万人在这驻扎,确实让我山阴氏上下如鲠在喉。” “你应该清楚我们的顾虑,五十万石粟米不是个小数目。” “这一万人距离北仓太近,很难让人不怀疑严兄的动机。为了让严兄清醒一下,我山阴氏又入驻了一卫正兵。” “如今的北仓,有五百正兵,五百辅兵驻守,严兄你看如何?” “哦?” 严白虎冷笑一声,用力将匕首插在地上,道:“怎么,莫非我这一万人驻扎在这,还能碍着你们山阴氏的眼?” “也对,你们都不惜动用正兵威慑,看来我这一万人,倒是驻扎在了一个好地方。” 中行堰面色一变道:“严兄,北仓五十万石粟米,是十万百姓攒下来的应急粮,不能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严白虎摇头道:“你们,省吃俭用?” “你怎不说山阴氏这几年,是如何考掠的我们。你们所谓的十万丁口,又有多少是我们南蛮人。” “你们奴役我们同胞,劫掠我们的财帛,杀戮我们的兄弟。你们的城邑,你们的仓廪,浸满了我们父兄的血泪。” 杀机骤然而起,野人们仇视的看着中行堰,一个个的青筋暴起,强压着胸中怒火,恨不得把中行堰生吞活剥。 山阴氏数次扫荡野人,这些野人就是直接的受害者。他们在山阴大兵一次次的打击下,已然一无所有。 中行堰神色自若,反驳道:“这话,有失偏颇。” “你应该清楚,我们从未奴役过任何人,更不是为了抢夺财帛,才与你们发生矛盾,这是最可耻恶毒的污蔑。” “你可以问问任何一个归化的山阴百姓,我家主君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只要是山阴氏的人,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你看哪个归化的人,在主君治下缺衣少食?没有,一个都没有,我山阴氏对百姓一碗水端平,没有任何差别。” 严白虎冷笑道:“好个一碗水端平,我记得你们山阴氏,十年前是五万丁口,如今却有十万之多,翻开一倍啊!” 中行堰道:“没错,十万山阴百姓,最少有三万出自南蛮,可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曾经是南蛮人,但他只要遵从我山阴的法治,谨守我山阴的礼仪,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山阴人。” “而作为山阴人的他们,至少不需要再饥一顿饱一顿。只要努力耕作,或者从军当兵,他们就能生活的很好。” “唔……” 一边说着,中行堰又用指刀割下一块肉,金色油脂满溢,道:“严兄的烤肉,焦而不老,肥而不腻,人间美味。” “可是严兄,你身边的这群野人,又有多少人能尝到油腥?” “虽然这头烤羊不算小,十人吃或许能见一些肉腥,百人吃也许能见一点油腥,但对千人万人只怕无济于事,” “而我山阴氏,就能让成千上万的南蛮野人,不用再饿肚子,不用再吃草根和树皮,只要他们成为我山阴之人。” “好大的胃口,成为你山阴之人?” 严白虎沉默了一会儿后,眼神横了一下靠拢的野人,示意这些野人稍安勿躁,道:“我不信,野人不受歧视。” 中行堰道:“严兄有所不知,我山阴氏之法严苛。” “但凡我山阴之民,唯以军爵论高低,不以原本的出身为准。军爵低者无故冒犯军爵高者,可以依死罪论处。” “就是南蛮野人出身,只要他的军爵高,就没有任何人敢非议他。这是我山阴用六百多条人命,定下的铁律。” “铁律?” 严白虎艰难的笑着,道:“你们山阴氏,为了增加丁口,也是煞费苦心了!” “难怪……难怪,你们山阴能短短十年间,就能坐拥十万丁口,佩服,真是佩服。” 第九十七章 野人(三) 严白虎敏感的从中行堰只言片语中,嗅到了极重的血腥味。 需知道,南蛮野人长久以来备受九州的歧视,哪怕是会稽这种穷乡僻壤,对南蛮野人的偏见,也是根深蒂固的。 要想像山阴氏一般,完全的接纳野人作为百姓部属。这不仅仅要有革新的魄力,更需要镇压内部反对的力量。 山阴氏明显就是压下一切反对声后,才能在十年之间,百姓丁口硬生生翻了一倍,向外扩张的呼声越来越高。 中行堰肃声道:“严兄,当今之世,弱肉强食,不思进取者,终归会被淘汰。” “我家主君有统一会稽,再建越国国祚之宏愿。只待我山阴氏整合十万南蛮,介时放眼会稽,已然无一抗手。” 严白虎惊道:“越国,你们……竟然要重建越国?” 惊讶过后,严白虎暗叹:“也是,统一会稽之后,只要是建国,又怎能不尊‘越’国。” 在十几万年以前,曾有诸侯在会稽立国,后来因事国祚被废。此时会稽的许多大氏族,多是当时的越国遗民。 因此,真要有强人一统会稽,想要收复百姓人心,加强百姓对封国的认同感,‘越’国国号便是最佳的选择之一。 中行堰铿锵有力道:“严兄,我家主君胸怀大志,定能开国建基。只要重建越国,我山阴氏之人皆为越国国人。” 严白虎凝视中行堰,道:“中行先生,你与我这南蛮野人说了这么多,应该不只是为了北仓的五十万石粟米。” “你们目前最大的绊脚石,就是我严白虎手里的四万野人。你就不怕给你宣扬出去,让山阴氏先成为众矢之的。” “然后,我再与那些人联手,内外夹击之下,瓜分了你们山阴氏的财帛、人口、土地。” 中行堰哈哈大笑,道:“严兄,此言大谬也。会稽一统,可不只是我山阴一家之愿,试问会稽豪杰谁无这野心。” “只是区别在于,我山阴正在磨刀霍霍,开始一统会稽的大计。而其他人还停留在原地,只能做他的白日梦。” “至于你说的内外夹击,瓜分山阴氏,想法是好想法,可是他们能信你一个野人之言?不可能的!” 就是因为看准了南蛮野人地位低下,其他大氏族都不把南蛮野人当人看,中行堰才不怕严白虎联合其他大氏族。 “都是一群顽固不化之辈啊!” 严白虎摇头道:“只是会稽一地小氏族多达上百,大氏族满打满算也有十三个,山阴氏真能与这些氏族为敌?” “就是让你们整合十万野人,但大小氏族加在一起或有百万之众,以你山阴氏一家之力,未免有些以卵击石。” “不,这不是以卵击石,严兄的想法才是大错特错。” 中行堰慢条斯理,道:“他百万之众虽多,可是几十家氏族,谁能同心。他们既然不能同心,就必然同败。” “而我山阴氏丁口虽少,但我们上下一心,却会越来越强。他是有百万丁口,但百万人口无用,只能坐等灭亡。” “或许吧……” 严白虎愣愣看着神情坚定的中行堰,几乎不知该说什么好,中行堰的话说的太满,连严白虎都被他震了一下。 若非严白虎想到山阴氏固然起势,可是山阴氏当前的实力,还远不到横扫会稽的地步,只怕都要被中行堰唬住。 中行堰道:“严兄,你先前都说了,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就这般推心置腹,自然不可能就因为五十万石粟米。” “在我中行堰眼里,你严白虎一人,就价值一座城邑。区区五十万石粟米,焉能与你严白虎相提并论。” “况且,严兄既然知道我家主君的志向,就该明白只有山阴氏一统会稽,南蛮野人的处境才会从根本上改变。” 闻言,严白虎眼皮一跳,已经有所预感,道:“什么意思?” 中行堰平静道:“我家主君久闻严兄大名,想请严兄出山辅佐。” “呵呵,” 严白虎突然冷笑,道:“你认为这可能吗?” “不算死在我严白虎手下的山阴人,也不算与死在山阴氏手中的同胞。这一代代的血仇延续,根本不可能了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耍的什么心机,想要兵不血刃,收服我手里的四万蛮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中行堰与暴怒的严白虎目光交汇,只说了两个字:“未必,” 严白虎讥讽道:“怎的?你认为我会放下这些年的仇怨,心愿去给你家主君作狗。” 就在严白虎说话时,周围的野人们佩刀出鞘,冷冷的看着中行堰。 只要严白虎有任何示意,这群高手就一拥而上,就是以中行堰的修为,不死也要脱张皮。 “严兄自有傲骨,可是傲骨不能当饭吃。” 中行堰幽幽道:“四万蛮人的口粮,每日都要上千石粟米果腹,严兄你从哪能得到这么多粟米?” “话先说在前头,我山阴的四大仓,每仓都入驻了一卫正兵。严兄想打四大仓的主意,可是不容易。” “除非你能凭一己之力,挫败我等山阴氏大将。有通天实力视山阴氏如若无物,不然这四大仓最好不要动。” 严白虎咧了咧嘴,道:“你,这是用粮食胁迫我依附?” 中行堰道:“不,这并非胁迫,而是给你我双方一个机会,一个互信互利的机会。” “山阴氏需要这四万蛮人归化,让山阴氏有足够的力量向北开拓。而这四万蛮人,也需要我们的粮食才能生存。” “你应该很清楚,草根树皮只能解他们一时饥饿,却不能解一世之困。” “只要归化山阴氏,祂们都能享到山阴氏族人的待遇,只要他们肯吃苦,就绝对能比以前活的更好,吃的更饱。” “好吧,” 严白虎与中行堰僵持一会儿后,随即闭上眼睛,道:“你有点说服我了,几万人确实不可能永远吃草根吃树皮。” “只是咱们之间仇怨太深,想要这几万人加入山阴,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我还是心有不安。” 第九十八章 伏虎(一) 句余小城, “他要与我一人,在落阳坡会晤?” 东阁之内,姒伯阳正坐主位,上阳仲、姒梓满分坐两边。中行堰神色凝重,眉心紧紧锁着,与姒伯阳相对而坐。 “主君,这便是严白虎,对咱提出的要求!” 中行堰叹道:“他自诩南蛮之虎,不认为谁有资格驾驭他。哪怕咱手上有他急需的救命粮,亦不可能让他臣服。” “除非主君能真正折服他,让他心甘情愿为主君所用。要不他宁可带着四万野人吃草根吃树皮,也不为咱所用。” 他犹豫了一下后,开口劝道:“主君,严白虎此人桀骜不驯,不是易与之辈。我看他所谓会晤,分明居心叵测。” 中行堰一字一顿道:“咱不能不防啊!” 姒梓满脸色铁青,道:“哼,落阳坡……落阳,其心可诛。” 严白虎不是不知姒伯阳名讳,可他偏偏要在落阳坡与姒伯阳会晤。这当中的恶意,但凡是明眼人都一目了然。 手按腰间的掩日剑上,姒伯阳自嘲一笑:“哈,落阳坡么……他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主君,” 上阳仲坐直身子,声若惊雷:“既然严白虎如此态度,那咱还有什么好说的?臣请点兵一都,三日必破严白虎。” 姒伯阳抬了抬头,看了上阳仲一眼,语气幽幽道:“算了吧,击破严白虎容易,要他项上人头,却是难如登天。” “这几年咱们打严白虎,哪次不是杀的他大败亏输。可是他掉头还能卷土重来,这个人的韧性简直太可怕了。” 姒梓满冷声道:“是啊,严白虎这人不好对付,若非野人没有精锐,不通兵家战阵之术,要压制他谈何容易。” “咱们可以击败了一次两次,乃至于十几二十次。可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是咱山阴氏南方地界最大的威胁。” 对于严白虎的厉害,姒梓满深有体会。他虽有圆满神魂级数的修行,比严白虎的修为略高一筹。 可是严白虎天生战骨,一身战意勃发,更尤为凶悍。除了上阳仲等圆满神魂,一般神魂人物根本不是他对手。 上阳仲几人相顾无言,暗自叹息:“严白虎此人,太过危险了!” 正是深知严白虎的危险,所以上阳仲等人才没想在落阳坡设伏。若是围杀不成,他们与严白虎将再无缓和余地。 生死攸关之时,除非地只亲自出手,不然似严白虎这等级数的高手,要是一心逃命,上阳仲等人也拿他没办法。 “罢了,既然严白虎指名道姓,要在落阳坡与我见面。我要是拒而不往,岂不是说我怕了他严白虎?” 姒伯阳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慢慢道:“落阳坡……好个落阳坡,就不知这个落阳坡,能不能落我姒伯阳的脸。” “主君……不可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上阳仲等人大惊,正要开口再劝,被姒伯阳抬手止住。 “好了,不用再劝,”姒伯阳缓缓起身,道:“严白虎都不怕我在落阳坡设伏,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落阳坡应会?” “早就听闻严白虎的手段,只是一直无缘得见。难得严白虎要与我一会,我更想见识一下这个南蛮魁首的风采。” 他不紧不慢,道:“正好,这几日练就了一式杀招,亟需一个好对手品鉴一二,严白虎就很合适。” “这,”上阳仲几人欲言又止,这些年姒伯阳很少出手。对姒伯阳真实修为,上阳仲几人总有一种雾里看花之感。 故而,上阳仲等人都不看好姒伯阳,他们几人可是深知,这位南蛮魁首实力之强。 摩挲着腰间掩日剑,姒伯阳嘴角一动,一脸的玩味:“严白虎,落阳坡,这场单刀赴会的戏,有意思!” ———— 山阴西去五十里,落阳坡, 落阳坡坡如其名,夕阳落日的余晖,映照整个坡顶。 坡上荒芜,杂草丛生,三两颗枯死松柏,把坡顶映衬的暮气沉沉。 严白虎站在枯树之间,套着一件虎豹兽皮揉制的坎肩,一双手臂裸漏在外,大块小块肌肉盘结,极富有力量感。 “要下雨了,” 严白虎眼见天色昏暗:“他倒是选了个好天气,云从龙,风从虎,我的《白虎真功》凭风借势,其威更胜以往。” 这一次会晤的地点,虽是由严白虎定下的,但相会的时间,却是由姒伯阳决定。 轰隆隆—— 风雷乍然而至,耳畔风声愈发急切,吹打得枯树簌簌作响。严白虎面无表情,魁梧的身躯屹立在疾风劲草之间。 “严白虎,”脚步声轻盈非常,姒伯阳周身气机,与激荡的风雷相合,元神引动天地之力,酝酿一股惊天之势。 就在姒伯阳在落阳坡现身的一刹那,落阳坡强风骤起,隐约有虎啸龙吟之声。 严白虎面向前方,死死盯着到来的黑袍少年,道:“姒伯阳?没想到,你竟然真来赴约,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 修行之人寿数绵长,姒伯阳十年前就炼就元神,得享元寿五百之数。因此十年之后,他依然是一副少年相貌。 当然,修行人寿元虽长,但少有人能活到大限的。不是中途遭劫而死,就是因为早年争斗太多,突发暴毙而亡。 严白虎淡淡一笑:“我以为你会集结重兵,将落阳坡团团包围,在我现身的时候,不惜一切的把我留在落阳坡。” “可是让我没想到,你竟然真是一个人来落阳坡。你就不怕我把你拿下,用你一条性命换北仓的五十万石粟米?” 姒伯阳黑衣猎猎,平静道:“严魁首难得开口一回,伯阳自当奉陪到底。” “莫说只是一个落阳坡,就是刀山火海,伯阳也不能让严魁首失望而归,折了我山阴男儿的胆气。” 郑重的打量着眼前黑衣少年,严白虎惊叹道:“都说山阴首领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只是不知,姒首领是否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有英雄的气概,却没英雄的本事。” 姒伯阳道:“严魁首,不妨试试成色,看看我姒伯阳是不是真英雄。” 第九十九章 伏虎(二) “好,” 严白虎哈哈一笑,隐含虎啸之音:“就让我称一称,你这个少年英雄的斤两。” 他双手攥拳,道:“你要是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就把这条命卖给你,当你的鹰犬爪牙,任你驱使,又有何妨?” “可是,我要是用力过猛,不小心打死你,你也怨不得我。” “吼!” 严白虎脚下土层忽地炸开,身带恶风扑向姒伯阳。这一扑之势极强,气爆声轰鸣于耳,卷起一阵阵飞沙走石。 严白虎压根不想与姒伯阳多说什么,想要收服他严白虎,说再多的大道理,都不如用拳头打服他来的有用。 这是他作为一方魁首的骄傲,严飞虎能聚拢几万南蛮野人。可不是因为所谓的声望,他是实打实的武力压服。 “喝!” 姒伯阳骤然深吸一口气,骨节嘎嘣嘎嘣连响,身若雷音在轰鸣,猛地抬起右肘关节,对扑来的严白虎一记横击。 轰! 两股极强的力量绞杀在一起,强烈的反震力道,震的严白虎与姒伯阳各退了两步,每一步落下时都踩的极深。 “好,有几分本事,不过这点本事还不够。” 严白虎身形一转,腿下残影无数,一连踢出上千脚,劲力澎湃:“我严白虎一生只服强者,弱者不值得驻足。” “就不知,你算不算是强者!” 先前的严白虎力量最为惊人,此刻的严白虎展露的是他的身法。须臾之间,百丈内的劲草都被强风压弯了腰。 狂风骤雨的攻击,几乎连肉眼都不可见,一道道劲力激荡,震的空气爆裂,一点点火星在高速摩擦中迸溅而起。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面对严白虎的强绝攻势,姒伯阳神色自若,一口法力元炁不泄,在他身前升起三尺气墙,几若铜墙铁壁。 这是炼气道的本事,先前的短暂交手,姒伯阳与严白虎肉身碰撞,吃了一点小亏,右肘被严白虎一扑撞的生痛。 炼气道与道相比,虽然都有肉身打磨之法。可是炼气道的磨炼肉身之法,与道相比终归差了一些火候。 若是欺负一些道修为粗浅之辈,姒伯阳当然游刃有余,只是严白虎的修为可不粗浅。 与道的刚猛霸道相比,炼气道气息绵长,只要一口先天元炁不散,精力之强近乎于无止尽一般。 轰隆隆—— 严白虎拳脚连出,一如狂风怒号,强烈的拳风,强劲的腿风,二者交相更替,落阳坡的地皮都被他犁了一遍。 姒伯阳与严白虎且战且走,以落阳坡为战场的他们,只用数十息不到,两人就把落阳坡从里到外的翻了一次。 这就是道神魂与炼气道元神的实力,这还是二人没尽力。要是生死相搏,他们能打的这座落阳坡化为齑粉。 “痛快,够劲,” 严白虎畅然大笑,道:“没想到,你小子的修为不弱。这几下与我平分秋色,难怪敢来落阳坡,但一样要死。” “死!!” 电光火石,杀招频出,严白虎黑法狂舞,犹如大魔在世。 “十方皆杀!” 这一招的严白虎是动真格的,恐怖的气机封锁姒伯阳所有变化余地,蛮横决绝的神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 这就是严白虎的《白虎真功》,作为先天神兽白虎演化的功决,庚金之气沛然,动辄要人性命,摧人神魂俱灭。 恍若无穷无尽的庚金气机,充盈于这一座落阳坡,姒伯阳置身于严白虎的惊世杀招之下,随时都有倾覆之祸。 轰隆隆—— 风雷呼啸于天地,乘着风势的严白虎,《白虎真功》的威力更上一层,庚金气机愈发深沉,让姒伯阳头皮发麻。 在姒伯阳的眼中,这些庚金气机就是万兵之源,演绎万千神兵之形。每一口神兵都能让他剥皮削骨,万劫不复。 或许等严白虎修为更进一步,证就地只不死之道后,严白虎就能以一点庚金气机,真正演绎一口口神兵护身。 自然,这也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一步步的凝练神兵,几百上千年都有可能。 “死?” 姒伯阳脚下逆走九宫八卦步,道:“严白虎,你太狂了。都说人狂必有祸,天狂必有雨,我看你离遭灾不远矣。”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如你,就只是因为你一副天生战骨?” 若非姒伯阳不想以神兵压服严白虎,免得严白虎事后不服。 只凭着渐渐恢复一部分传世神兵之威的掩日剑,就能打掉严白虎的傲气。 要是再把绝世神兵照胆剑拿出来,以照胆的赫赫凶威。不要说严白虎只是一具天生战骨,就是天生战神都没用。 “哼……你与我山阴氏的上阳仲、姒梓满,交手不下三十次。《白虎真功》上的各式杀招,对我都不是秘密。” 姒伯阳气息愈发悠长,道:“然而,你却不知道我的杀招,一炁破万法!” 嗡! 第二转大道金丹一动,冥冥之中大道气机垂落。姒伯阳手捏拳印,以大道先天之炁冲入庚金之气的汪洋之中。 一拳! 姒伯阳一拳直捣严白虎,浩浩荡荡的先天之炁下,严白虎的‘十方皆杀’直接废了一半,庚金之气被从中一分为二。 虽然炼气道与道各有高下,论及体魄姒伯阳逊色严白虎一筹,但比起元炁至精至纯,严白虎可就差之甚远。 姒伯阳这一拳就打在严白虎庚金之气不纯上,以先天大道之炁将严白虎庚金之气震散,最后落在严白虎身上。 严白虎中了一拳之后,心肺隐隐生痛,面露惊容:“不对,这一拳……不对劲!” 这就是所谓的一炁破万法,这一炁至精至纯,但凡没有这一炁之精纯者,姒伯阳一拳就能破的一干二净。 只是这里面有利也有弊,要是这一炁精纯不如对方,便会反受其害。 当然,在道大行其道的山海世界,要比姒伯阳元炁还要精纯,最少要高姒伯阳三四个境界。以姒伯阳的层次,暂时还接触不到这等存在。 轰! 姒伯阳一跺脚,根本不给严白虎反应时间,引动天地之力砸在严白虎的身上,震的地动山摇。 第一零零章 伏虎(三) 趁你病,要你命! “五雷天心正法!” 姒伯阳掌心雷轰鸣,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山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 轰隆隆! 内外五行元炁凝聚,姒伯阳掌发雷霆,打在严白虎身上。一雷打的这位大高手筋骨酥软,皮肤挣裂毛孔渗血。 “吼……”严白虎浑身筋膜拧在一起,整个人如同血人,强烈危机感刺激的他寒毛根根倒竖,身形拼命的往后退。 退!退!退! 严白虎心头只有一念,掌心雷雷霆之威赫赫,余波波及的山石酥化,风雷之声愈急,直接被震成一片齑粉。 这一门《五雷天心正法》已是炼炁化神,所能参悟的最上乘术法。仙人神通都不及这一门五雷正法来的厉害。 正所谓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五雷天心正法》调和五炁,荡平一切魑魅魍魉。炼就掌心雷的元神高人,几乎就等于是站在凡俗之巅。 姒伯阳敢上落阳坡赴约,就是凭着这门《五雷天心正法》作为杀手锏,掌心雷动地只鬼神惊惶。 被姒伯阳打一记掌心雷,没当场身陨。已是严白虎《白虎真功》神妙,还有几分气运,让他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气浪翻腾,姒伯阳掌心雷雷光闪烁,胸中五炁五行轰鸣,与落阳坡上的风雷声相合,吐气开声:“再吃我一雷,” 轰隆隆!!最后一个‘雷’字尚未脱口,姒伯阳身上气机猛然炽烈。在被打出真火后,第二道掌心雷杀机顿起。 “西极七杀,神刀斩!” 严白虎被杀机一激,犹如受惊的狡兔,《白虎真功》运至巅峰,神力澎湃撕裂肌肉纤维,以掌代刀神锋极利。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七个‘杀’字,可谓杀气滔天。受了一记掌心雷后,严白虎激发西方白虎血脉的凶性,迎着姒伯阳一刀斩去。 霎时间,一片森白刀光笼罩落阳坡,刀气满溢绝灭一切生机,整个落阳坡化为一片死地绝境,隐约有崩坏之势。 铮! 姒伯阳三尺真罡外罩,掌心雷撕裂森白刀光,轰击在严白虎胸口。只是他这一掌在落下时,突然收敛九成真力。 “噗,” 只用一成真力的掌心雷,打的严白虎脏腑欲裂,一口血雾吐出,身躯重重摔落。雷气游弋飞散,瞬间风沙肆虐。 姒伯阳身上五色五炁浮现,雷声轰鸣由远及近,对重伤的严白虎,漠然道:“你输了!” “怎么可能……我,严白虎,怎么可能会输,” 严白虎面露痛苦?之色,生受两记掌心雷,哪怕姒伯阳手下留情,他身上伤势也不轻,亟需修养一段不短的时间。 “我……我……” 低头看着血人似的严白虎兀自挣扎,姒伯阳摇了摇头,暗叹:“一步错,步步错啊!” 严白虎实力不容小觑,之所以被姒伯阳杀败。主要是因为严白虎大意所致,姒伯阳的掌心雷太过于出其不意。 实际上,以严白虎的修为,若以肉身宝体缠斗,姒伯阳真未必是其的对手。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要以彼之短攻姒伯阳之长。被姒伯阳一炁破万法,破了一身浑厚的白虎庚金气。 西方圣兽白虎的血脉确实强横之极,白虎血脉演生的庚金气,蕴含一丝先天大道杀机,质量还在一般元炁之上。 寻常神魂人物面对这一招十方皆杀,顷刻间就能把骨肉消融。这招对姒伯阳而言,远不如肉身搏杀来得有威胁。 “严白虎,这一下你该服了吧?” 姒伯阳站在严白虎的面前,眸光冰冷的注视着挣扎的严白虎,第三道掌心雷悄然酝酿,空气撕裂声呼呼响起。 他语气平和道:“你是个英雄,我早听说你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要打上一场。” “可是不打还不行,要想收服你这员大将为我所用。就只能和你打一场,让你知道我不是弱者,我值得你追随。” “毕竟南蛮野人的传统,根本不可能臣服于弱者的脚下。” 姒伯阳正色道:“你的实力很强,若非你棋差一招,我想赢你不容易。这一次算是我取了个巧,运气成分很大。” “你不用埋怨其他,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你我相斗,怎么可能全凭运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 严白虎咬着牙,闷哼了一声。一连中了两记《五雷天心正法》,不吝于千刀万剐的极刑,不死已是最大的不易。 哪怕姒伯阳最后留了手,可是《五雷天心正法》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对于这一点,严白虎有极大的发言权。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姒伯阳想了想,从腰间摘下一个酒葫芦,与一口黑首犀角匕放在地上,道:“这两件物什,你可以任选一个。” “你,选哪一个?” 姒伯阳低头看着严白虎,他明显感到严白虎在黑首犀角匕落地的时候,呼吸急促了一息,转而又恢复了平常, 严白虎能影响几万野人,姒伯阳不可能放虎归山。严白虎必须在这两件物什里选一样,这将决定严白虎的生死。 不是每次都有这种机会,以严白虎的惊人神力,若非不知道炼气道,对炼气道的本事也不熟悉,很难被重伤。 姒伯阳的干脆利落,毫不做作的姿态,刺激的严白虎重重喘了口气。尤其是姒伯阳的语气中,杀机毫不作伪。 “……” 严白虎沉默了一会儿,匍匐着爬到酒葫芦前,双手抱着酒葫芦,低头用嘴咬下葫芦塞,咕咚咕咚大口喝着酒。 酒水沿着嘴角、下巴肆意的洒落,严白虎也不在乎,依旧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直到把葫芦里的酒一口气喝光。 “这就是我的选择,” 很明显,严白虎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了活下去。 而且,严白虎看得出来,他要是选择黑首犀角匕,这口匕首下一刻绝对会贯穿他的喉咙。 第一零一章 合流(一) “驾,驾,驾,” 数百骑黑衣卫在前,大批南蛮野人在后。成千上万拖家带口的野人,汇聚成浩浩荡荡的人流,向山阴大城迁徙。 正所谓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在严白虎降伏之后,山阴以南再无威胁。凭着严白虎在野人中的显赫声名,再有山阴氏四大仓百万石粟米打底。 大小南蛮群落争相依附山阴,不到一月光景,山阴氏丁口暴涨两三万。 山阴大城北门的城楼上,姒伯阳与一干重臣们,望着直达地平线尽头的人流,人流中无数人马带起漫天飞尘。 姒伯阳按着腰间掩日剑,意气风发道:“你们看,这些人以后全都是咱山阴氏的子民!” 上阳仲望着密密麻麻的人流,脸上又惊又喜,你喃自语道:“这,这应该有三四千人吧……” “何止,” 中行堰哈哈大笑,高声道:“何止啊……我看这些应有上万人,你看他们人马的声势,没有上万人绝走不出来。” 姒伯阳重重点了点头,道:“嗯,中行说的没错,看其声势,必有万人。” 一旁的严白虎沉声道:“主君,这些人打的是白犀旗帜,白犀部是这一带规模最大的蛮部,万人都是往少了说。” “白犀部最巅峰时,有三尊神魂人物坐镇,部众高达两万的强部,一度袭扰山阴氏、有鄮氏,实力极为的强劲。” “只可惜,白犀部后人不肖,一代代昏聩不明,败尽白犀部家底,从此衰落上千年之久。” 姒伯阳淡淡道:“后辈无能,丢尽先人脸面。从此以后再无白犀部,就让山阴白犀合流,共成一番大业。” “如此,也算物尽其用!” 严白虎进言:“白犀虽然衰落,但它到底曾是一方小霸。如今白犀归附山阴,对山阴氏收服大小南蛮助益极大。” “可以说,白犀部就是这一带南蛮的某种风向,对其他蛮部的影响力不小。” 此时的严白虎,在落阳坡大败之后,身上的伤势虽没恢复,但他精气神愈发内敛,也是真的拜服于姒伯阳脚下。 毕竟,南蛮野人天性崇拜强者,姒伯阳的《五雷天心正法》神威煌煌,便是严白虎至今想来,都不禁心有余悸。 几乎等若仙人神通的《五雷天心正法》,对于严白虎这些地只之下的人而言,不吝于大道天威,属实不可捉摸。 除非严白虎踏入地只之道,参悟不死真性,斩破心中恐惧,勇于直面《五雷天心正法》。 正是因为降伏了这位旗帜性人物,以至大小诸蛮不得不臣服。连坐拥上万人的白犀部,都只能并入山阴氏之中。 这些大小蛮部看的很清楚,以山阴氏表露出的侵略性,与其日后打上一场,还不如趁着势头,加入到山阴氏中。 看着人流中若隐若现的白犀旗帜,姒伯阳笑着对左右,道:“得白虎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为我姒伯阳大幸!” 严白虎不骄不躁,拱手道:“白虎担不得主君盛赞,以主君气吞万里的胸襟气魄,早晚能降伏这些南蛮散部。” “我只是对这些部族头领,晓之以情,道之以理,点明利害干系。这些部族头领自然知道,如何做出正确选择。” 山阴氏实力强大,一手持干戈,一手是米粟。但凡是明眼人,都不会拒绝山阴氏‘好意’,哪怕这份好意很要命。 “是啊,他们当然不会拒绝,没有了你这个武力担当,他们虽然还有几尊神魂人物苟延残喘,却无碍于大势。” 姒伯阳悠悠道:“他们都很清楚,没有你严白虎在前面挡着,把他们这群人捏在一起,也挡不住我的精锐之师。” “既然迟早都要被我攻破,为什么不趁着自己还有点价值的时候,就归顺降服山阴氏,进而获得足够的好处。” 严白虎沉吟半晌,道:“主君说的很直白,正中要害。” “可是,若非主君与其他氏族不同,将我等真正视为百姓子民,愿意接纳我等,这些蛮部绝不会降的如此干脆。” “除了山阴氏以外的氏族,简直不拿我们南蛮人当人看。就是我等炼就神魂的高手,也多有一些莫名的歧视。” 姒伯阳摇头笑道:“哈,这有什么好歧视的?” “会稽内的各大氏族,不过自娱自乐而已。我们叫你们为野人,殊不知会稽外的列国诸侯,也在叫我们为野人。” “所谓的看不起,所谓的歧视,都只是自己不势弱。我要是有带甲之士百万,要是有正神业位,谁敢不正眼看咱?” “我给予归化的野人,与普通山阴百姓一样的待遇,就是为了让山阴氏强大起来,实力才是横行天下的资本。” 姒伯阳慢悠悠道:“一个氏族的强大,还有什么比它的人口多寡,能更好的体现出来?” “南蛮野人,在别的氏族眼里,只能当作奴隶,可是在我的眼里,他们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肩膀上扛一个脑袋的人,凭什么这些人生来就低人一等,有的人什么生来就高高在上。” 姒伯阳道:“没关系,他们可以不重视南蛮人,我自己重视就行。别人当你们是草芥,我却要把你们当成宝。” “这世上不只有个体伟力的强大,集众之道亦不失为一条煌煌大道。集众百万千万便能移山填海,一吼山河碎。” 姒伯阳眸中神光沉浮,造化玉碟中的圣德气息涌动,一枚枚圣德钱凭空造化,至精至纯的精气贯通肉身百窍。 圣德之道就是一条人王之路,随着姒伯阳治下丁口越来越多,孕育而出的圣德钱似乎发生了某种神异的变化。 姒伯阳徐徐吞吐圣德钱流溢的至精之炁,元神上的大道紫晕愈发浓郁,似有还无的混蒙道音在元神之中回响。 由于元神炼化的圣德钱太多,姒伯阳的元神几乎要成为圣德元神,能清晰感受到浓郁的万民愿力在涓涓流淌。 山阴氏的上空,一道法网笼罩着大城,万民烟火之气与法网交相辉映,一枚枚山阴法令铭刻在法网核心之上。 第一零二章 合流(二) 旬日, 句余小城,斗阁, 势大力沉的拳风,鼓荡着阁楼墙壁。两道人影交错,一寸寸劲力勃发,呼啸着撕裂空气,霎时打出一声声音爆。 姒伯阳气息悠长,动静间力破千钧。与严白虎的白虎神形交锋,白虎庚金气升腾不定,一声虎啸震的门窗颤抖。 “呼,呼,呼!” 严白虎吐气发声,肺脏金气铮铮作响,白虎庚金气机炽烈。他的每一次出手,无不势若奔雷,疾若闪电一般。 姒伯阳精血充盈,法力元炁蒸腾周身。与严白虎交手的时候,元炁犹如绵绵细雨,被姒伯阳在进退间挥洒自如。 如此交手数千招,严白虎神力渐渐耗竭,白虎神形之势愈发衰弱。出手力道与最初时,只有十之二三的程度。 而与严白虎相反,姒伯阳神采奕奕,一枚枚大窍闪烁毫光,天地精气流入周身百窍,一丝丝法力元炁由此升腾。 “如此气力,确实让人艳羡。” 看到姒伯阳精气神状态,严白虎苦笑一声。这些时日的对练,严白虎对姒伯阳气息绵长,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姒伯阳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至少严白虎不动真格的,都试不出姒伯阳的极限。 一念至此,严白虎惊叹道:“主君这些时日以来的进步,着实惊人呐!” “主君身居高位,一身的修为虽然深厚,可是自身的实战经验太少。对付低手的时候,还能用高深修为碾压。” “可是一旦遇上真正的大高手,若没有极强的杀手锏在身,一个疏忽就会生死两难,再高深的修为都是无用。” “而在与我对练之后,主君实战经验提高的极快,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战法上的进步更是让人乍舌。” 姒伯阳洒然一笑,道:“哈哈,都说名师出高徒,若非白虎你这个名师,也教不出我这个高徒。” “我这些日子来的精进,少不得白虎你劳心劳力。要不然以我现在的修为,要找一个合适的对手可不容易。‘ 这些时日以来,姒伯阳与严白虎对练,汲取严白虎身上的实战经验,并一步步的化为己用,逐渐将其融会贯通。 姒伯阳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严白虎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只用八九日光景,将自己数十载积累的实战经验掏空。 要知道,这可是严白虎毕生经验,严白虎自幼好勇斗狠,数十载如一日的沉淀,才有着如今名冠一方的实力。 哪怕姒伯阳不可能一步登天,拥有严白虎的战斗意识。可拥有这些实战经验后,只要狠下苦功实践,终能有成。 严白虎平淡道:“白虎只是尽一点微薄之力,何足挂齿。” “不能这么说,你的一点微博之力,可是让我受益匪浅。” 姒伯阳捏了捏手指,这几日的对练主要是磨练战斗意识,更进一步掌握《玄都九还紫金丹》炼就的肉身宝体。 虽然炼气道侧重于术法神通,可辛辛苦苦炼就一副好身板,姒伯阳也想让其物尽其用,尽可能发挥肉身神力。 要是落阳坡时的姒伯阳,能有现如今的战斗意识,再有一炁破万法与掌心雷的出其不意,严白虎一定输的极惨。 “坐,” 姒伯阳坐在石凳上,示意严白虎入坐,在严白虎坐下后,慢慢道:“这段时间,山阴大城乱糟糟的,秩序全无。” 严白虎一惊,道:“主君,这……” 姒伯阳笑着摇头,道:“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山阴城突然闹腾了起来,有些不太习惯而已。” “这也情有可原,大小散部归附于我山阴后,几万野人猛地入城,一时不知山阴法纪,这才闹出了许多的笑话。” “这一下多出几万百姓,难免让人手忙脚乱。等这些散部都融入到山阴以后,山阴城的秩序又会恢复到以往。” 严白虎点头,道:“主君所言极是,山阴氏虽有十万百姓,可是突然增加几万人口,还是需要磨合一段时间。” “等磨合过这一段时间,山阴氏势力大增,无论是继续接纳南蛮过来的野人,还是大举挥师北进,都大有余地。” “嗯,言之有理,” 姒伯阳沉吟良久,突然道:“白虎,你说这些大小散部的头领归附于我,我该如何赏赐他们,按什么章程来办?” “这些头领要是不归化山阴,个个都是土霸王,每一座散部动辄几千上万的丁口,足以让他们作威作福很久。” “如今他们献出手中权利,甘心的将散部丁口迁入山阴。你说我该给他们什么补偿,才能不让这些头领吃亏?” 严白虎愣了一下,迟疑道:“这个……主君胸中自有定论,还是由主君决定为好。” 姒伯阳面上带笑,道:“不,你对这些散部了如指掌,知道这些散部头领的才干品性,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严白虎连忙推脱,道:“主君,人才是用出来的,那些盛名之下,名不符实者比比皆是。” “白虎虽在这一带野人中有些名声,但与各个头领接触的少,也不知他们谁真有才干,给不了什么有用的意见。” 严白虎虽是南蛮野人出身,可是他有着不属于一般野人的精明,当然不可能正面回答姒伯阳。 本就在南蛮野人中威望不小的严白虎,可不愿意触犯姒伯阳的忌讳。何况到涉及封赏,更是让他避之唯恐不及。 “既然如此,那不妨以所带丁口多寡,给这些头领封爵,从第五等大夫,再到第六等公乘,第七等左庶长不等。” 姒伯阳想了想,道:“嗯,白虎有一句话说的真切,人才都是用出来的,这句话我认为很有道理。” “锥在囊中,不愁不漏尖。我把这些头领放在一定位置上,不管这些头领的才具如何,都有让他们展现的时候。” “才具高的头领,以后自然而然能爬到高位。才具低的头领,也不要埋怨我不给他们机会,机会都是一样的。” 严白虎笑道:“主君英明,如此一来,这些头领地位的高低,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啊!“ 第一零三章 合流(三) 正午时分, 东阁之内,姒伯阳端坐木席上,双目微闭犹如假寐。上阳仲等一干重臣分坐左右,神容凝重听着中行堰的上报。 中行堰正襟危坐,在众所瞩目下,道:“自月余之前,我山阴氏招抚南蛮,开仓救济,以至各个散部争先依附。” “时至今日,不过四十余日光景,就有三十七个蛮部,近五万南蛮野人归化山阴氏,成为咱山阴氏的百姓丁口。” “这,五万丁口,竟有五万丁口?”听到归化蛮人之众,饶是上阳仲等人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中行堰吓了一跳。 这可是五万丁口,几乎等同于山阴氏推行变法革新前,整个氏族城邑的总人口。 就是变法革新后,山阴氏上下一心,历经十载辛勤耕耘,也只是在老山阴五万丁口的基础上,又增加五万丁口。 众人都不敢相信,这些南蛮散部的归化,竟然给山阴氏带来如此多的人口,这至少让山阴氏省下三五年的发展。 中行堰拱手上拜,道:“主君,臣不敢疏漏,数次清点户籍,确实有五万丁口,只多不少。” 上阳仲面露喜色,笑道:“有这些丁口,无论是开垦田土,还是扩充军备,咱山阴都有很大的余地。” 姒梓满语气冷淡,道:“增加人口是好事,可是一下涌入这么多的人,有利也有弊。咱不能只见利,却不见弊。” 上阳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怎讲?” 姒梓满环顾周围,道:“利者,可谓是说之不尽,梓满就不在这班门弄斧,咱要说的就是这弊,其弊不可忽视。” 姒伯阳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泛着一抹紫晕,向姒梓满躬身一礼,道:“叔父,伯阳年少,有何弊端,请您指正。” 姒梓满郑重道:“臣不仅是姒姓宗亲,更是主君的辅弼之臣,为主君查缺补漏,正是梓满职责所在。” 上阳仲面露不豫,道:“姒梓满,不知你这弊在何处。不妨说说,让大伙儿品评一二。” 姒梓满眼见上阳仲神色有异,不动声色道:“这只是梓满一家之言,说的不对,还请大家伙不要见笑。” 东阁内的气氛登时一缓,众臣哈哈一笑,道:“不敢,” 姒梓满肃声道:“各位,你们都知道,那些蛮部头领之所以归化山阴氏,不可能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的。” “若非咱山阴氏日益壮大,以至这些蛮部处境日益艰难。而且前一段时间南蛮遭灾在前,严白虎依附山阴在后。” “这群蛮部头领为了生存,不得不投入山阴,获取一点喘息之机。他们所谓的依附,是咱们用大批钱粮换来得。” 姒伯阳眯了眯眼,道:“我在日前,已经通告给予他们爵位封赏,我想这些军功爵位,应该能起到一些效果。” 姒梓满语气一顿,道:“虽有爵位,但咱们对各头领掌控极不牢靠。这些头领归附,只是空另其名,不得其实。” “各部野人入城以后,大都各行其是,与其说是归附山阴氏,不如说是冲着咱四大仓内二百余万石粟米来的。” “咱们要白养五万多张嘴,这一个个都等着救济,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大笔钱粮,这些都是咱山阴氏的老底子。” 姒伯阳叹道:“如此说来,五万不事生产的散部野人,咱们也确实不能白养。你们都说说,咱立个章程出来。” 姒梓满一句话点破了众蛮来投下的隐忧,这群蛮部头领对各部野人们的影响力,在短时间之内是难以被抹除的。 现在山阴氏耗费如山似海的钱粮,养这五万多张嘴。万一在南蛮那面灾情缓解后,这些蛮部头领反复怎么办。 虽然山阴氏不怕这些蛮部头领动歪心思,他们要真敢反复无常。山阴氏就能顺理成章的出手,将这群头领捏死。 可是捏死这一群蛮部头领之后,让以后归附的人该如何想。他们不会想这些人作死,只会去想姒伯阳卸磨杀驴。 中行堰眸光开阖,道:“主君,这些丁口的安置,可不能轻忽大意,一个不好就会酿成大乱。” “以臣想来,首先要将这些归化蛮人的居所全都打散,在同一街巷内,同一部族之人不能超过一定数量。” “把这些蛮部拆分,削弱头领的权威。一两年内收效甚微,可是等三四年后,就能将蛮部头领的影响压到最低。” 铁骞思虑过后,道:“主君,这五万张嘴可不能白养,咱耗费二百万石粟米,更不能连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咱们可以用这五万丁口修整城邑,没有什么修的也不要紧,咱们拆完再修,修完再拆,就是不能让他们闲着。” “让这些丁口每日忙的不知东西南北,如此一直的忙碌下去,那些头领就算有再大的影响力,又能有什么用。” 在中行堰、铁骞先后进言后,东阁中的一众家臣们,亦纷纷向上进言,都是尽可能的限制各部头领的影响力度。 虽然山阴氏不会亏待这些蛮部头领,对这些蛮部头领也是要收为己用的。但是如何用这群头领,还要思量一下。 毕竟,各部头领对野人们的影响确实不小,要是放着不管,不加以限制,几百几千年后就是一个个大姓的雏形。 如今的山阴氏,为了铲除大姓之害,已经流了多少血。以姒伯阳为首的山阴氏高层,可不会允许再有这个苗头。 “好吧,” 姒伯阳听着众人一个个进言,不时点点头。这些家臣们依自身角度,在极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列位说的都很全面,那就按列位说的,拟一个章程出来。暂时就用这个章程,管理这五万归化丁口。” “不过,你们都给我记住,这章程最主要是遏制蛮部头领们的肆意妄为,却不是欺压任何野人的借口。” “无论是蛮部野人,还是老山阴人,你们都要一视同仁。不要让我知道老山阴人作威作福,与归化野人生隙。” “山阴氏单靠那五万老山阴人,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山沟里。咱们需要人口,只有人口够多才能走出会稽大山。” 第一零四章 道器(一) 待到家臣散去,已是日入酉时。 天色昏暗阴沉,阁中亮起烛光,拖起一道长长的倒影。姒伯阳推开雕窗,孤身面向窗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凉风习习,拂过姒伯阳的面颊,带起丝丝凉意。他似有重重心事,望着窗前一汪池水,思绪已不知飘到何处。 这是姒伯阳大权在握后的习惯,每到夜深人静,亦或闲暇之际。都会将日前的所见所闻,在心头过一遍筛子。 把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还有无论听到的,还是看到的人或事。都仔仔细细的回想一遍后,他才能安然入睡。 正入神时,门外敲门声骤然响起,将姒伯阳惊醒,身旁的烛台上烛光斑驳。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月上正中。 只见月光洒落一片,姒伯阳内心盘算了一下,问道:“何事?” 铁牛恭谨的立于门外,魁梧的身躯令人生畏,道:“白犀部头领董袭,求见主君。” 一听来人,姒伯阳愕然一愣,暗自奇怪:“白犀部头领?都这时辰了,这董袭还要来求见我,能是为了什么?”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姒伯阳吩咐铁牛,道:“将董袭带到东阁,” “诺!”铁牛沉闷的声音,再度传入东阁内,随后厚重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姒伯阳闭目沉思片刻,后面上露出笑意,道:“这董袭,是个有心人呐!” 对这位白犀部族头领,姒伯阳还是很有印象的。白犀部丁口上万,董袭身为白犀头领,有第七等左庶长的爵位。 作为归化蛮部头领中,唯一的一位左庶长,在数十位蛮部头领中,自然显得极为特殊,值得姒伯阳高看一眼。 一会儿功夫,厚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踏踏声由远及近。铁牛带着一个中年蛮人,缓缓的推开了东阁的大门。 铁牛低头向阁中,正背手而立的姒伯阳,道:“主君,董袭已经带到,” 中年人董袭沉默不言,站在铁牛的身后,目光闪烁明光,暗暗打量着姒伯阳的身形。 姒伯阳背对二人,向身后摆了摆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诺!” 铁牛躬身一拜,转身退出东阁,临走前瞥了一眼董袭,又将东阁的门带了一下。 董袭听到砰的一声的关门声后,紧绷的脸庞松了不少,向姒伯阳拱手施礼,道:“臣董袭,参见主君,” 姒伯阳转过身来,看着恭顺的董袭,慢悠悠道:“董袭,都这个时辰了,你来我府上有何事?” 董袭态度恭谨,道:“主君,臣这时拜见,是为了献宝。” “献宝?” 知道董袭来意后,姒伯阳哑然失笑,指着董袭道:“董袭啊董袭,真有你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你竟登门献宝?” 说到此处,姒伯阳摇了摇头,道:“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董袭从袖中取出一方玉匣,跪下道:“主君,臣所献的,不仅是臣传家之宝,更是我白犀部族世代传承的珍宝。” 一边开口说着,董袭手一边摩挲着玉匣上的纹路,最后高举玉匣,道:“臣献宝,就是要以此宝,证白犀之诚。” 姒伯阳伸手扶起董袭后,道:“董头领,我当然相信白犀的诚意,若非是绝对的信任,我山阴氏岂会接纳诸位。” “董头领献宝之举,可是看扁了我姒伯阳。咱山阴与诸蛮合则两利,分则是两害,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 面对姒伯阳劝慰,董袭很是动容,但依然坚持道:“主君,臣的这件传家宝,可是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宝物。” “臣这几日,遍问主君所需,得知主君这两年,花费大力气搜寻珍稀金玉之材。再三犹豫后,献上传家之宝。” “臣的这一件传家之宝,就是一块极品的金玉神料。” “哦?”姒伯阳一下来了兴趣,目光炯炯的盯着董袭手中玉匣,道:“是什么样的神料,能让白犀部都奉为珍宝?” “我记得白虎曾与我说过,你们白犀部最巅峰时,有三尊神魂人物坐镇,在这方圆千里之内,都属于一个小霸。” “能被你们白犀部当作传家宝的,最少也该是一件上品法宝。不可能是后天灵宝,但极品法宝还是有可能的。” 董袭打开玉匣,露出匣中小儿拳头一般的青翠玉料,恭维道:“主君明鉴,白犀传家之宝,就是这一块神料。” 玉匣一打开,匣中的灵机外泄,看的姒伯阳眼睛都发直,呢喃道:“青玉,青色神玉。青者,苍也,这是苍玉!” 青玉蕴含着精纯至极的灵机,让姒伯阳下意识的就想拿过把玩。只是手还没抬起,他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 董袭悄悄看了一眼姒伯阳的神色,低头道:“主君,这就是我白犀部至宝,号称极品神料,天下玉王的苍玉。” “苍玉!”姒伯阳嘴角泛起苦笑,董袭这一次绝对是有备而来,急姒伯阳之所急,让姒伯阳根本没有立场拒绝。 极品的金玉神料,乃是炼器的宝材,往往可遇而不可求。确确实实是他当前急需,真正价值不亚于极品法宝。 这可是能成炼制后天灵宝的神料,灵宝法宝一字之差天地之别。只这一块神料,就能让许多炼器高人为之侧目。 对姒伯阳来说,这一块苍玉更是雪中送炭,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炼气士除了以元神法力,引动浩瀚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之外,真正强横的炼气士,必然有法宝傍身。 有法宝在身的炼气士,与没法宝的炼气士,战力上相差一大截。某些强悍的法宝,更是能让炼气士越阶而战。 因此,自从姒伯阳踏入炼炁化神之境后,就一直想炼一件厉害法宝。 最好是一件本命法宝,元神载道之器,既能性命交修,又能防身护道,作为他又一道杀手锏, 只是本命法宝,载道之器的炼制,与一般的法宝法器不同,关乎着自身大道道途的存粹,任谁都要慎之又慎。 要是一步走错,坏了自己的道途,姒伯阳可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第一零五章 道器(二) 《山海经》云:竹山,其上多乔木,其阴多铁。 有草焉,其名曰黄雚,其状如樗,其叶如麻,白华而赤实,其状如赭,浴之已疥,又可以已胕。 竹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其阳多竹箭,多苍玉。丹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水玉,多人鱼。 有兽焉,其状如豚而白毛大如笄而黑端,名曰豪彘。 ———— 为了炼制载道之器,姒伯阳这些年四处搜掠。寻到不少金玉神料,如水玉、琈玉、青碧、瑶碧等都是上等玉料。 然而这些上品神料虽神异,却没有一样能作为道器主料。姒伯阳心气又高,宁缺毋滥也不愿用次等灵材将就。 所以时至今日,姒伯阳身为横渡六九劫数的炼气士,身上竟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宝傍身,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当然,有传世神兵掩日在手,又有绝世神兵照胆作为底牌。姒伯阳也看不上中下品法宝,甚至上品极品的法宝。 只是,身上没有法宝的炼气士,终归不是正统的炼气士。一件本命法宝对炼气士的助益,也不全都是在斗法上。 “这块苍玉,其玉玉色纯青,上无一丝杂质,犹如天苍之色一般,这是上品的苍玉!” 姒伯阳盯着玉匣中的苍玉,几乎都挪不开眼,口中却推拒:“这,这太过贵重,我岂能夺人所爱,你快收回去。” 董袭一听这话,急忙劝道:“主君,您这可不是夺人所爱,您是救我董姓全族的性命啊!” “这块上品苍玉,是董姓兴盛之时所得。如今时过境迁,白犀董姓衰败久矣。苍玉再留在我等手中,是祸非福。” “若是栈恋宝玉,迟早必生祸患。宝物有德者居之,我白犀董姓无福消受宝玉,唯有主君一般的英主方能享用。” 姒伯阳眉头一跳,道:“好吧,虽然我明知你是奉承我,可是说话说的让人舒坦,也不失为一项了不起的能耐。” 他望着苍玉上流转的玉晕,眸中一丝明光闪烁,道:“这苍玉,我收下了。” “诺,” 董袭喜形于色,连忙把玉匣上呈,放在姒伯阳身前长案上。开着的玉匣上,苍玉的纯青玉晕,显得异常的显眼。 看了眼玉匣中的苍玉,姒伯阳神色平静,道:“我已知白犀董姓之诚,你回去后静心等待,不日就有功爵赐下。” 董袭明悟姒伯阳之意,躬身一拜,道:“臣,谢主君恩赏,白犀董姓全族之人,必不负主君恩德。” 对于董袭表现的机敏,姒伯阳摇了摇头,道:“哈,你错了,我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是老山阴人强大之根本。” “每一等功爵的都不能轻授,必要有相应的功勋在身。我给你的功爵,都是你应得的,是你白犀董姓应得的。” 姒伯阳拿起玉匣中的苍玉,小儿拳头大小的苍玉上,流转着纯青色的玉光,一摆手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诺,”眼见姒伯阳对手中苍玉,那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董袭低头的瞬间,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缓缓退出东阁。 在一下轻轻的关门声后,东阁之中再度恢复平静。 姒伯阳摇了摇头,暗道:“这个董袭,好行小慧,难成大器。” “不过,能急我之所急,思我之所思。董袭就算是不能大用,可让他当个弄臣,高爵厚禄的养着,也未尝不可。” “最紧要的,还是有这一块上品苍玉在手,我的本命法宝终于能着手祭炼。一个没有法宝的炼气士,说来可笑。” 姒伯阳摩挲着手中宝玉,玉中蕴含灵机,固然含而不发。只是作为历经六九劫数的炼气士,依旧能感到其神韵。 要知道,苍玉有别其他上品玉料,是真正的天地瑰宝,万玉之王。最极品的苍玉,神妙仅次于那几块先天神玉。 姒伯阳手上的苍玉,虽然不是最极品的。但是以姒伯阳的修为,这块上品苍玉已经是他所能得到最好的神料。 ———— 一夜未眠,晨光熹微,姒伯阳召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三人入府。他要闭关之前,把手头公务都交代下去。 姒伯阳炼制本命法宝,势必要耗费不少时间。只是铸就一件法宝胚胎,或许就要一两个月。 而要更进一步,把本命法宝孕育成熟,达到大圆满境地。一两年还是少说,便是几十年几百年光景都有可能, 可是,如今山阴氏势头强劲,属实离不开姒伯阳。姒伯阳也不可能耗费一两百年,就为了炼制一件本命法宝。 最多先炼一枚法宝胚胎,再慢慢的培养法宝胚胎。可是就算只炼炼法宝胚胎,对他来说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何况,山阴氏现有十五万丁口,姒伯阳就是有三位辅弼之臣从旁协助,也需时常现身人前,以此来稳定人心。 正厅之内,上阳仲脸色沉重,劝谏道:“主君,五万蛮丁归化,正是人心思动之时,您却要在这个时候闭关。” “这真不是时候,不如暂缓一两个月,等局势稳定一些,再去闭关,您看如何?” “这,怕是不行!” 姒伯阳面露难色,旁人无法想象,就他接触苍玉的一刹那,冥冥之中一线灵机牵引,让他不由自主的急躁起来。 他有强烈的直觉,这一块苍玉确实与他有不小的缘分。若能炼成一宗宝物,与他绝对极为契合,堪为载道之器。 一旁的中行堰满是不以为然,道:“上阳,你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山阴氏有我等坐镇,何方宵小敢来生乱?” 上阳仲哼了一声:“我等镇压山阴氏,当然生不了乱。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主君要是闭关,这群蛮人该如何想。” 对此,姒伯阳冷冷道:“不用管他们怎么想,难道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我要是闭关,大小事全交你们全权处置,不用顾虑什么影响。这次闭关,对我至关重要,我不可能放弃。” 炼气士灵觉极强,他敏锐感觉到炼制本命法宝的最佳时机,恰恰就是现在,越往后拖延,反而越不可能炼成。 炼器之道,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主次,以人和为次,地利为上,天时最上,而现在就是他炼宝的天时。 第一零六章 道器(三) 但凡炼丹炼器,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时。天时所至,事半功倍! 姒伯阳主意已定,上阳仲三位辅弼老臣只能支持。毕竟姒伯阳的羽翼已然丰满,早不是十年前初即位时的孱弱。 整个山阴氏都在姒伯阳的掌握中,上阳仲等辅弼老臣的威望虽高。可是在姒伯阳铁血强权之下,只能选择遵从。 静室之中,历经三日明心,三日凝神,三日养气。再沐浴更衣,焚香净手后。 姒伯阳身穿宽大衣袍,盘膝正坐在蒲团上。经过明心、凝神、养气三大步骤,身心洗净铅华,气息愈发的纯粹。 嗡——嗡—— 在姒伯阳身前案几上,一块块宝玉道韵横生,或有水气云波,或起碧光摇拽,或为青天碧落,气机间交相呼应。 这就是姒伯阳明心、凝神、养气之功,以一部分精神烙印,浸染这些金玉神料,让自身与这些宝玉先一步契合。 如此一来,等姒伯阳炼器之时,用元神、元炁、元精炼就的三味真火,就能把这些神材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天心有感,时机至矣,” 姒伯阳心念一动,案上一卷布帛无风自动,一副三足两耳宝鼎图跃然布帛之上,左上一角有三枚小篆整齐排列。 “乾坤鼎,” 这一卷三足两耳宝鼎图,是姒伯阳在造化玉碟三千道藏中,参悟的上乘宝器的祭炼之法,有乾坤无穷广大之意。 乾坤鼎鼎心象征无极初始,两耳象征阴阳清浊分立,三足象征天地人大道,演化浩渺大道之意。 修行人的法宝无所不有,其中又分为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钟塔鼎楼,珠绳壶幡,琴炉石卷,环圈瓶令等种种。 然而万般法宝之中最难炼,同时威力也是最巨大的,还要属钟、塔、鼎、楼等重器,其他法宝都要逊色一筹。 “首先,炼白玉、水玉、琈玉、青碧、瑶碧、碧玉、绿碧、文石、玤石,用这九大灵玉神材,铸就乾坤鼎鼎身!” 姒伯阳运转三味真火,融炼金玉神料,试图将其炼成玉膏。一样样稀世神材,被投入三味真火,溢出丝丝玉香。 嗡——嗡—— 五色神光交织,姒伯阳面色冷漠。 九大灵玉悬在半空中,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煅烧。由元神、元精、元炁所发的真火,一点点把灵玉炼为玉液。 这需消耗不小的心力,姒伯阳必须时刻的注意,调控三味真火的火候。这三味真火既不能强,更不能弱上一丝。 三味真火若是太强,这些灵玉蕴含的神性,毫无疑问会被破坏。但三味真火要是稍弱,又会打破九大灵玉平衡。 这当中的细微变化,还需要姒伯阳自己把握。要炼灵玉为玉膏,不是只凭三味真火煅烧,还要付出巨大的心力。 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其后熔炼有万玉之王之称的苍玉,姒伯阳又要耗损多少心力,根本就难以想象。 再加上铸就鼎身鼎心,以及鼎器成形后还要打入禁止。这当中要消耗海量的法力元炁,寻常炼气士绝对吃不消。 若非姒伯阳法力元炁唯精唯纯,且有圣德钱时时弥补自身损耗,让姒伯阳法力元炁源源不绝。 只凭着姒伯阳现今的修为境界,炼制钟鼎一类的重器,对他自身的负担太大,不到中途就能把他生生耗死。 隆!隆!隆! 九种灵玉炼成的玉液混在一起,其间五色神光氤氲蒸腾。姒伯阳心神触动冥冥之机,三味真火炼玉液升华玉膏。 玉液被三味真火淬炼时,引动阵阵风雷之声。姒伯阳面色冰冷,一身法力元炁汹涌澎湃,激荡在这间静室之内。 ———— 姒梓满府邸, 石亭之中,姒梓满与上阳仲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一壶老酒、一碟炙肉。整个石亭之内,肉香中掺杂着酒香。 身为辅弼大臣的两人,全然没了往日的针锋相对。至少在姒伯阳闭关的这一段时间,他们需要努力团结在一起。 只有团结一致的山阴氏,才能有效的威慑那些归化的蛮部,让归化的蛮部最终为山阴氏所用。 “哈哈,好酒,“ 上阳仲身穿常服,酒盏中酒水满溢,一盏又一盏豪饮,面颊两侧都带着红晕,一身的酒气熏人。 “这老小子,” 坐在上阳仲对面的姒梓满,眼见上阳仲牛嚼牡丹的豪饮,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轻轻抿了一口酒盏中的老酒。 “我看你这是快把我家,当成你家的酒窖了。我封藏三十年以上的好酒,被你这老酒虫喝了大半。” 姒梓满心疼的看着见底的酒壶,道:“这好酒是要慢慢品的,你这一通豪饮,能尝出什么味道,全给我糟蹋了。” 一股酒劲上头,上阳仲举着酒盏,打了个酒嗝道:“糟蹋也就了,不糟蹋你的东西,我上阳仲还能糟蹋谁的?” “不就是一窖老酒么……你啊,忒小家子气,我还你就是。就这种年份的老酒,我十倍,不,我百倍的还你。” 面对上阳仲的醉态,姒梓满不屑的撇撇嘴,道:“百倍?” “蜡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这可是封藏三十年以上的好酒,不是那些只藏了一二十年,就启封的残次品。” “你说还我百倍,我不要你的百倍,能还给我十倍,我就心满意足喽!” 上阳仲一拍石桌,爽快道:“好,一言为定,咱们可是说定了,我就十倍还你。” 对于上阳仲的反应,姒梓满笑道:“十倍,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更不能推脱是酒醉胡言。” 上阳仲满嘴酒气道:“我上阳仲一个唾沫是一个钉,说十倍就十倍。就这一点酒也能醉人,我还喝个什么劲?” “我没醉!” 作为神魂级数的高手,本质上已是超凡入圣,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地只之列。 只要不是琼浆玉液一级的神酒,一般的陈年佳酿,只要上阳仲不想醉,就是喝到地老天荒也醉不了。 察觉上阳仲话中似有深意,姒梓满咽下口中的炙肉,道:“你没醉?喝酒的人从来就不知醉。” “你要是没醉,你上哪给我弄这十倍的窖藏去。” “去偷,还是去抢?” 第一零七章 考掠(一) “什么偷啊,抢啊的,你这话说的忒难听了!” 上阳仲幽幽道:“我都说了要还你的酒,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又偷又抢,你这可是把我看扁了。” “还?”姒梓满嘿然一笑,道:“你拿什么还,整个山阴就属我家的酒最好,你凭什么夸海口,说还我十倍的酒。” “我看你信誓旦旦的,不像是说假话。但咱山阴氏的酒藏,说实话也就那么一回事,可不够你赔我的十倍份额。” “是吗?” 上阳仲小腹稍稍一提,徐徐吐出酒气:“咱山阴氏没你要的酒,不是还有有鄮氏,他有鄮氏总该有你要的好酒。” 这一口酒气迅速的扩散,浓烈辛辣的刺鼻气息,弥漫在狭小的石亭中。周匝的草木沾染酒气,立时枯萎凋零。 几十坛老酒被压缩成一口酒气,莫说是这些凡俗草木,就是神血、神骨级数修行人,都未必能受的了这股酒劲。 只是,此时此刻的姒梓满,已顾不上这些小事,听出上阳仲的弦外之音的他,惊道:“有鄮氏,你要动有鄮氏?” 眼见姒梓满一脸的惊讶,上阳仲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要动有鄮氏,不然上哪还你的半窖老酒。” 姒梓满面色一沉,他当然不信上阳仲的可笑借口,冷声道:“你的莫不是还没醒酒,现在是动有鄮氏的时候?” “你不是不知道,有鄮氏这些年上蹿下跳,与北边几大氏族联盟。咱们要动有鄮氏,就要面对那些氏族的施压。” “咱山阴氏这些年虽日渐强盛,却还不是会稽第一氏族。况且就是会稽第一氏族,也挡不住其他氏族联手施压。” “既然不能一下灭掉有鄮氏,咱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主君闭关不知何时出关,咱们遇事更应该慎重。” 眼见姒梓满神色激动,上阳仲哈哈大笑,道:“放心,我当然醒酒了,我的大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清醒。” “我承认,咱们一时是灭不了有几大氏族庇佑的有鄮氏,可是咱为什么非要毕功于一役,就不能折中想一下?” “咱们山阴氏只耗费十年,就发展到现在这般声势,可不只是因为耕战,更应该说咱们是靠着以战养战起家。” 山阴氏如今的兴盛,是姒梓满与上阳仲两人,带着成千上万山阴男儿,从南蛮野人乃至有鄮氏的手里抢出来的。 姒梓满若有所悟,道:“这么说,你是想带兵,北上劫掠有鄮氏?” “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五万蛮丁嗷嗷待哺,主君闭关不知何时出关,咱们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能冒任何风险。” “主君虽给咱们全权决断,却不是让咱们乱用的。向有鄮氏动兵不是小事,需要主君点头才行。” 姒梓满心里清楚,山阴氏虽多五万丁口,可这些丁口短时间,不仅不能对山阴氏有益,反而削弱了山阴氏实力。 究其根本原因,一口气鲸吞五万蛮丁的山阴氏,确实有些消化不良,亟需要慢慢的消化这一次的收获。 有鄮氏这个外敌,不可能给山阴氏充足时间,好整以暇的消化掉五万蛮丁,把这五万人口转化为自己的底蕴。 这个时候,山阴氏主动去找有鄮氏的麻烦,危险系数太大,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 对姒梓满的顾虑,上阳仲虽然理解,可是眼底还是露出失望之色。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自从姒伯阳掌权后,姒梓满越来越谨言慎行,再也不见以往豪迈气概。 这也是山阴三元之中,地位更易的开始。中行堰因变法后来居上,上阳仲仅次中行堰,姒梓满位列三元之末。 上阳仲坚持己见道:“你要知道,主君闭关前,给咱们临机专断之权,是让咱们随机应变,可没说事事通报。” “主君那才是大事,打有鄮氏也是大事。咱们这次打有鄮氏,对外可以震慑有鄮氏,对内可以威慑群蛮头领。” “你不是不知,这才几日光景,这群蛮子就敢蠢蠢欲动。在我山阴氏屡行不法,肆意妄为,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咱们完全可以杀鸡儆猴,有鄮氏就是咱们要杀的那只鸡。” 上阳仲的话让姒梓满心头一动,姒梓满知道上阳仲还有一句话没说。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方法,同时也是最省时省力的。就是用一场外部战争,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把内部的矛盾转走。 这五万蛮丁刚刚加入山阴氏,与山阴氏原本百姓格格不入,未尝就不能用战场去磨合。 姒梓满权衡利弊,难以决断道:“这,你容我考虑考虑,” 在姒伯阳连续十多日不露面后,山阴氏某些牛鬼蛇神又开始抬头。只是里面混杂归化的蛮人,更应该慎之又慎。 ———— 就在山阴氏暗流涌动时,静室中的姒伯阳,三味真火精炼玉液,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玉膏,在他手中渐渐成形。 “这一步,大功告成,” 姒伯阳看着玉匣中的玉膏,毫不犹豫把苍玉扔入三味真火中:“下一步,就是炼苍玉玉膏,以这块苍玉作为我的鼎心。” 嗡—— 苍玉不愧是万玉之王,后天玉中的极品。苍玉一落入三味真火中,简直犹如金刚石一般,根本毫无动静。 一枚枚圣德钱化为至精至纯的精气,涌入姒伯阳百窍之中。为姒伯阳提供源源不断的法力元炁,熔炼苍玉玉膏。 苍玉的熔炼难度,是九大灵玉的好几倍。姒伯阳以三味真火煅烧了许久,才能在这一块苍玉上感到一丝温润。 借着这一丝温润,姒伯阳以三味真火煅烧苍玉。只是苍玉太过坚固,姒伯阳的三味真火一时片刻都难以撼动。 没办法,姒伯阳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以三味真火消磨,把苍玉炼成玉液。 只是,笨办法也有笨办法的代价,姒伯阳的法力在身上奔腾,虽然依旧充盈如初。 可是高强度的使用三味真火,还是让姒伯阳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法力消耗可以恢复的。 第一零八章 考掠(二) 姒伯阳眸亮的眸子渐渐暗淡无光,三味真火升腾之间,苍玉流溢纯青色神光,一枚枚玉液自苍玉玉身上滴落。 嗡—— 苍玉本身的神性近乎于后天之极,每一滴苍玉玉液都需耗费姒伯阳大量心力,玉液交织在一起神光飞腾而起。 纯青色的玉液历经三味真火煅烧,炼去本就不多的杂质后,愈发显得神异,隐隐似有一尊不朽神明呢喃低语, 这是苍玉灵性进一步提炼的异象,苍玉作为极品后天宝玉,其灵性之强大,再孕育数百上千万载则有圣灵出。 上古时代就曾有一尊天生的圣灵,由苍玉玉身作为神胎,一朝出世石破天惊,不朽神路上横扫众敌证道古神。 隆!隆!隆! 就在姒伯阳心神沉浸在煅烧玉液玉膏,却不知苍玉神机已然外露,引动静室外风云变色,着实惊动了不少人。 “这,” 静室之外,一位位圆满神骨之上的人物,惊讶的看着静室房顶上空的风云激荡,眼睁睁的看着风雷激荡怒哮。 “这是,” 静室之上的雷光,让这些神血、神骨两关圆满,开始着手进行神魂修行的高手们,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是什么?” 无论是道,亦或是炼气道,都将雷霆视为造化与毁灭之根。这是因为修行中人,对天地之威本能的畏惧。 初入神魂的铁牛,因为守在静室门前,首先察觉生变,大惊失色的看着风雷激荡之势,道:“这,怎么可能。” 周身神力迸发声浪,察觉到异象之后,从外面赶来的姒梓满,衣衫猎猎作响,诧异道:“雷劫!” 道的天地人三重劫数,其中天劫就是雷劫。唯有闯过天刑雷劫,才有机会更进一步,窥觎不死地只之道。 这天地人三重劫数,犹如大浪淘沙,不知多少神魂中人,在劫数下身死道消,只有真正的人杰方能一跃而起。 “真的是雷刑!” 一众循着异象赶到此地的神魂人物,面露惊色的看着天上异象,暗自踹度:“主君的修为,竟然臻入如此境地。” “都知主君修为深不可测,无论是魏征明,还是有鄮氏高手,都是败亡在主君手上,没想今日才见主君真颜色。” 姒伯阳的修为一直是个谜,在姒伯阳登位前,谁都没想到姒伯阳能杀得了魏征明,那可是一尊神魂级数大高手。 然而,姒伯阳在突然爆发之下,竟能让炼就神魂的魏征明授首,这让山阴氏上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姒伯阳。 隆!隆!隆! 此刻留守山阴大城的神魂人物,无不都被姒伯阳炼宝的异象引来,一个个看着上空雷光交织的景象骇然变色。 都是炼就神魂的超卓人物,就是没亲身经历天劫。可是神魂人物的见识,还是让他们确定,这就是天刑雷劫。 站在姒梓满身旁,一位须发皆白的姒姓宗老,心头半喜半忧:“莫非,主君这一次闭关,是要冲击神魂圆满?” “是了,是了,” “主君的骨龄还不满三十,若是能入神魂圆满之境,五十岁之前未必不能证就地只,与各方天骄人物比肩而立。” “到时,我山阴氏大兴之势无人可阻,再进一步横扫有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等氏族也不无可能。” “只是天刑劫雷厉害无比,大成神魂人物都不敢沾染,生怕引动劫数缠身。主君修行时日尚短,真能闯过天劫?” 众位神魂人物心思各异,他们虽然不知道姒伯阳因何闭关,但从姒伯阳的匆忙中,还是看出了一点微妙的苗头。 要不是修行到了紧要关头,姒伯阳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手上一切事务,让三大辅弼重臣代替他去主持公务。 “他,真的是在历劫?” 严白虎面无表情,与三位神魂级数的蛮人头领站在一起,望着不断渗入静室中的雷霆气机,眼神愈发的深邃。 “那人修行的法门,似乎与当世一切主流修行法都截然不同。眼前的天刑雷劫虽是不假,却不一定是在历劫啊!” 要知道,严白虎与旁人不同,他与姒伯阳自落阳坡后,私下交手对练不下二三十次,对姒伯阳的深浅极为了解。 深知姒伯阳一身术法极强,一般的大成神魂都不是他的敌手。可是姒伯阳的真实修为,绝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只是严白虎虽然看出端倪,却只能选择沉默。这些人不可能相信严白虎的说辞,对这一点严白虎是心知肚明。 “不过,不是历劫的话。那人,到底做了什么,引发了天刑雷劫?” 严白虎心绪复杂,感受到雷霆气息愈发的激烈,对姒伯阳的举动,不由浮想联翩。 只是姒伯阳此时的状态,属实让人难以理解。他不走出静室,谁都不知道姒伯阳真实情况。 “天刑雷劫!” 一众神魂高人神色不同,或喜或忧。可当中最与众不同的,还要属辅弼重臣姒梓满,姒梓满眉头紧紧的锁着。 “草率了,”与在场所有人想的不同,姒梓满在看到天刑雷劫的第一时间,想的是已经向出兵有鄮氏的上阳仲。 “主君闭关引动天刑雷劫,震慑群蛮。这些头领应该会安分守己一段时间,上阳仲出兵的必要性已经大大降低。” “只可惜,上阳仲昨日就带着虎贲都三卫正兵动身,估计都到了有鄮氏城邑。我现在就是反悔,也都来不及了。” “就希望上阳仲此行顺利,成功威慑有鄮氏,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让我以何面目去见主君。” ———— 就在姒梓满揣揣不安,想着上阳仲的时候。 “杀啊啊,” 翁山之北,喊杀连天,虎贲都三卫大军阵列徐徐前进。对上有鄮氏驻守在这的辅兵,简直就是场血淋淋的屠杀。 “杀啊啊,” 手中龙魂虚形发出长吟,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一锏敲碎了一位神魂级数大将的脑壳,沾血的白色脑浆飞溅。 上阳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咆哮炸响天际:“主将已死,降者不杀,负隅顽抗之辈,杀无赦!” 第一零九章 考掠(三) 轰!隆!隆! 一片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翁山上的日头。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威风赫赫的这一吼,引动黑云中滚滚惊雷。 “主将已死,降者不杀,负隅顽抗之辈,杀无赦,” 虎贲都三卫正兵神色冷漠,注视有鄮氏将士溃败,一千五百正兵千锤百炼的杀伐血气,在翁山的上空经久不散。 一千五百正兵杀气腾腾,齐声大喝:“杀,杀,杀,杀无赦,” 虎贲都是以原本的虎贲卫,作为骨干力量扩编。又有大批凶兽肉作为供给资源,连配给兵器最次都是利器一级。 可以说,无论是在人员素质,还是在兵器武备上,虎贲都都已然强到极致。 只差一个虚无缥缈的契机,虎贲都三卫就能从普通的精锐之师,近乎于脱胎换骨,晋升为镇压一国的无敌之师。 “愿降,” “愿降,愿降,我等愿降,” 雷光如瀑,洒在整个翁山以北,濒临崩溃的有鄮氏将士,在这声惊雷一响之下,心理防线迅速坍塌,痛哭流涕。 “我等愿降啊……” 在上阳仲恍若上古雷神临凡的煊赫神威之下,幸存的有鄮氏将士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得乖乖放下手中兵器。 在有鄮氏神魂级数的主将,没被上阳仲打死前,有鄮氏将士就被虎贲都杀的吓破了胆,更何况主将已死的现在。 上阳仲四方游龙锏锏指前方,发号施令:“整合降兵,降兵为先驱,众军列阵,慢慢推进,我要挺进有鄮城前。” “让头脑发热的有鄮氏,好好清醒一下。咱们山阴已不是十年前的山阴,而他有鄮氏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都只是咱山阴氏嘴边的一块肉,咱想怎么吃,就能怎么吃!” “让这群记吃不记打的渣滓知道,咱山阴不打他们,不是因为抽不开身,仅仅是因为咱不想对他们动手罢了。” “吼,吼,吼,” 一千五百正兵高声嘶吼,虎贲都虽只有一千五百人,可就这区区的一千五百人,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浩荡气势。 ———— 有鄮氏城邑, 正堂之内,有鄮氏首领子舒面沉如水,堂中跪着的将领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子舒脸色阴沉,良久之后,冷笑道:“这么说,山阴氏的兵甲已过翁山防线?” 这将领早已被吓破胆气,犹豫了一下,道:“是的,山阴氏兵甲攻势极凶,我军将士一触即溃,统兵当场阵亡。” “上阳仲,” 对这将领狼狈不堪的模样,子舒眼底闪过一抹冷然,低声笑了笑,道:“只带三卫甲士,他这是来向我示威!” “两千辅兵一战而没,领兵大将身死战场。你作为副将,你有什么脸回来,你怎么不与那两千将士一起去死?” “末将,” 面对于子舒的诘问,将领想要开口,却又无言以对,只得颤颤巍巍的跪着,听候子舒的发落。 子舒毫不遮掩对这将领的厌恶,轻蔑的挥了挥手,道:“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你自己找宗老领刑去吧!” “诺,” 一听这领刑,这将领面皮狠狠的一抽,砰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失魂落魄的退出正堂。 “山阴氏,” 在将领出去后,子舒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突然神色狰狞的攥紧拳头,恨声道:“又是山阴氏,真是欺人太甚。” “可恶,可恶至极,那可是两千辅兵,两千辅兵驻扎在瓮山之北。他们怎么敢对有鄮氏先动手,他们怎么敢?” 两千辅兵全军覆没,虽让子舒大感心痛,可是最让子舒感到恐慌的,还是山阴氏那不宣而战,肆无忌惮的态度。 山阴氏显然是没把他们有鄮氏放在眼里,这几年时常考掠有鄮氏,让有鄮氏苦不堪言,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年山阴氏日渐壮大,早将咱们视为北进的一大障碍,做梦都想亡我有鄮氏之族裔。” 子炀平静坐在一旁,对暴怒的子舒,道:“如今山阴氏又有数万蛮丁归化,很难想象他实力会膨胀到什么地步。” “本来还想在山阴氏没消化这批蛮丁前,给他来一记狠的。让山阴氏出出血,痛上几年,没上阳仲会抢先动手。” 子舒脸色愈发难看,道:“叔父,上阳仲这一次来势汹汹,您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子炀苦笑,道:“咱们还能怎么应对,唯有坚壁清野,将各处的屯兵召回,不给他上阳仲逐个击破的机会。” “上阳仲是圆满神魂级数,放眼整个有鄮氏,除了我之外,只有武家老怪出手,才有把握让上阳仲知难而退。” “可是武家老怪寿数将尽,每一次动手都大损精气神,距离大限更近一步。他还想叩天门,就不会轻易的出手。” “只要他不出手,我就不能离开城邑。万一我有个什么闪失,那些大姓没了顾及以后,将会是咱们子姓的灾难。” 有鄮氏内斗远比山阴氏厉害,山阴氏大姓被姒姓压的喘不过气。可是有鄮氏的大姓,却能与子姓斗的有来有往。 若非子炀与武家老怪互相制衡,在有鄮氏形成一个脆弱的平衡。实在难以想象有鄮氏局势,会崩坏到何等地步。 子舒脸色铁青:“那个老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修行了两百年,都无缘不死地只之道,还想死前破关叩天门。” “他怎么不去死!” 子舒对武家老怪的不满,在长久以来压抑到极致。他清楚的知道,武家老怪破关天门后,大姓们绝对会更猖獗。 为此,哪怕子舒知道一尊叩天门,介乎于不死地只的强者,对有鄮氏助益有多大,他也不想看到武家老怪成功。 子殇淡淡的瞥了子舒一眼,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忍下去。” “武家老儿不死,咱们就只能束手束脚,既要防备外敌,又要警惕内患。而往往有时候,内患比外敌还要可怕。” “放心吧,上阳仲不可能攻城,他最多只能袭扰周边军屯,咱们坚壁清野之后,他也拿咱们没办法。” 第一一零章 铸鼎(一)首订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通告 呃,好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推荐位上的原因,第一小时的首订竟然有一百八,搞不好真能上千订,期待二十四小时首订。 第一一一章 铸鼎(二)首订 “只可惜,后天灵宝级数的乾坤鼎,远不是我如今的修为能炼成的。不然真想见识一下,乾坤鼎的厉害之处。” 一念至此,姒伯阳摇了摇头,自嘲笑道:“嘿,我这算不算是骑着骡子想骏马,好高骛远到没边。” 他掌心托着乾坤鼎,掂量了一下:“嗯,后天灵宝级数的乾坤鼎不敢奢想,但成就法宝级数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乾坤鼎成就法宝级数,我这本命法宝才算真正炼成,不再是法宝胚胎。可以飞腾变化,演化乾坤神通。” “何况极品法器级数的玉鼎,也不方便携带。还不如把圆满地煞禁制化为天罡禁制,放入金丹元神之中温养。” 姒伯阳头痛的将青玉鼎收入袖中,极品法器威力再强,也不能放入元神金丹中,哪怕这件法器胜过不少法宝。 “或许我该考虑炼一件乾坤袋,亦或是须弥袋一样的宝贝,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珍藏,都放储物袋里一起带着。” “只是那些宝贝蕴含须弥芥子之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炼成的。六九劫数的法力还是太低了一些。” 在尝试过炼器之后,姒伯阳虽然身心俱疲,可是他对炼丹炼器的兴趣却越来越大,甚至有一种手痒难耐之感。 以至于姒伯阳脑海中,时常迸射点点灵光。这或许与本命法宝乾坤鼎有关,一件鼎形法宝本就是用来炼丹炼器。 ———— “这是……” 静室之外,一位位神魂人物不约而同纷至沓来,姒梓满、中行堰两位神魂圆满,直接站在一众神魂人物的前面。 “天刑雷劫散了!” 姒梓满看着极其平静的静室上空,道:“历经七日七夜的雷刑,就在先前散去了,主君出关的日子必定不远了。” “主君!” 正是因为笼罩静室的雷刑天劫散去,才引动山阴氏的众位神魂人物。让这些神魂中人,纷纷放下手中事务赶来。 一尊宗老级人物须发飞扬,问道:“主君,会否在这两日出关?” 虽然姒伯阳临近闭关之前,给予三位辅弼重臣临机专断之权。但是山阴氏的主心骨,从始至终都是姒伯阳一人。 三大辅弼重臣实力让人敬畏,可是他们都难以服众。毕竟姒伯阳历经十载耕耘,他的威望已在百姓心底扎根。 一旁的中行堰双目寒星点点,一抹幽蓝色神光若隐若现,点头道:“嗯,确实如此,主君出关也就在这一两日。” “自从主君闭关后,这间静室百丈之内,就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波动。但在天刑雷劫消散后,这波动也消失了。” 中行堰的这番话,让众位神魂人物默默的点了点头。有时候话不用说的太透,一众神魂都明白中行堰的意思。 “那,我等就在这里,恭候主君出关,”铁骞咧了咧嘴,露出他森白的牙齿,牙齿上似乎还透着一抹锃亮的光。 众位神魂人物自然无不同意,随声附和道:“我等自无不可,” 作为蛮人头领之首的严白虎,默默的瞥了铁骞,以及三大辅弼一眼,随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咣——当—— 蓦然,一道徐徐的的开门声,在众位神魂人物的耳中响起,一位位神魂人物目光闪烁精芒,全都看向静室方向。 “这……不会吧,” “不是说还有一两日,怎么会这么快?” 眼见静室的门渐渐推开,神魂人物们心思各异。下一刻门户泄露出的气机,让这些神魂中人骇然色变。 轰!隆!隆! 就在静室门户大开的一刹那,屋舍内的雷霆气息蜂拥而出,与外界气息交汇,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不知是否是一众神魂人物的错觉,这一声雷鸣比先前的天刑雷劫,还要强出不止一筹,几乎能震碎修行人神魂。 而姒伯阳对此毫无察觉,他这些时日以来几乎时刻与这些雷霆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习惯了这些雷霆气息的缠绕。 姒伯阳迈过门槛,见到门外惊惧不已的众人,爽朗笑道:“各位,可是在等伯阳?” 听到姒伯阳的笑声,在这一声雷爆中,最先清醒过来的姒梓满,躬身一拜,肃然道:“臣,为主君贺,” 中行堰紧随其后,他与姒梓满一般,都是躬身一礼,沉声道:“臣,为主君贺,” 两大辅弼专臣先后发声,众神魂人物也向姒伯阳一拜,齐声道:“臣等,为主君贺!” 十数位神魂人物的气机,在一瞬间充斥于北苑。姒伯阳轻声一笑,扶起两位辅弼,道:“诸位,同喜,同贺,” 说到同喜时,姒伯阳摸了摸袖口的玉鼎,他这句同喜同贺可不是说假的。 有着乾坤鼎在手,姒伯阳就可以发挥出炼气道的优势,可以炼制丹药,亦或是煅造法宝神兵,增强他们的实力。 这些年山阴氏四处劫掠,内库里的好东西可不少。当中不乏珍惜的药材和稀世的宝材,足够让姒伯阳练手用。 而有了姒伯阳炼制的丹药神兵,山阴氏这些神魂人物,在修行上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而这一步就是五百载元寿。 如若不死地只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埑,那另类成道的叩天门,绝没有证入不死地只来的艰难。 这虽是一条死路,可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任何人都有机会叩天门,成为与地只比肩的强者,呼风唤雨显赫一方。 这就要看个人选择,有的人不甘道途断绝,宁可在圆满神魂级数老死。而有的人甘愿叩入天门,获得一世荣华。 反正以他对这些人的了解,除了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铁骞、严白虎五人,有望靠苦修踏入不死地只境地。 山阴氏其他的神魂人物,甚至包括铁牛这样的新生代在内,在没有绝大助力的情况下,都难以踏入地只大道。 如此想着,姒伯阳目光扫过时,眸光乍然一凝,终究察觉到少了某人的身影,直接问道:“仲师何在?” 姒梓满面皮一抽,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讷讷道:“主君,上阳他……” 第一一二章 铸鼎(三)首订 看见姒梓满面露难色,姒伯阳立刻意识到,上阳仲绝对是有出人意料之举,不然姒梓满不会如此的难以开口。 对此,姒伯阳点了点头,示意心中有数。与一众神魂人物的话题,在不经意之间错开,似乎先前只是随口一提。 东阁之中,姒伯阳已然屏退左右。整个阁中只有姒伯阳与姒梓满、中行堰三人落座,三人的神态各有异样之处。 “这么说,仲师率领虎贲都一千五百正兵,已经打入有鄮氏的腹地。” 姒伯阳看着姒梓满与中行堰两人,摇头叹道:“仲师胆气一如既往的惊人,就凭一千五百人他就敢深入有鄮氏。” “你们难道不知以有鄮氏的实力,仲师只带一千五百正兵,万一被有鄮氏强者率大军围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旦让有鄮氏大军围上,这就是九死一生之局。” 虽然上阳仲有圆满神魂的修为,但有鄮氏也不缺圆满神魂,真是连一尊圆满神魂都没有,早就被山阴氏给灭了。 要是让有鄮氏高手齐出,上阳仲虽有一千五百正兵护身,杀伐血气达到凝练实质的地步,也只有败亡一途可走。 姒伯阳此刻不会想到,有鄮氏内斗激烈至斯,有鄮氏两大圆满神魂互相牵制,让上阳仲可以肆意劫掠有鄮氏。 姒梓满苦笑道:“主君,上阳仲那个人的脾性,您是知道的,你让我们三人临机专断,我实在是拦不住他啊!” “而且在您闭关这段时间,有鄮氏那边蠢蠢欲动,再加上咱山阴氏内部也有些不稳。” “上阳仲那时以在外威慑有鄮氏,对内震慑群蛮头领为由出兵。臣最开始虽然阻拦,可是最后也被上阳仲说服。” “谁能想到,上阳仲前脚刚走,主君闭关之地随后就显化异象。一举震慑诸蛮头领,连五万蛮丁都安分了不少。” 姒伯阳眉头皱了皱,道:“上阳仲孤军深入有鄮氏,没带任何辎重,全都是就食与敌,他要承受的风险可不少。” “嗯,你速去召集黑衣卫骑兵,我要去翁山一带接应上阳仲。不能让上阳仲与他的一都正兵,有任何的闪失。” 中行堰请令道:“主君,您这刚破关出来,损耗的元气都没恢复,还是让臣去吧,臣一定能将上阳仲带回来。” “哼,你以为我想去奔波,”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上阳仲那个人,整个就是一副牛脾气,你要是能让他听话,那他也就不是上阳仲了。” “咱们山阴氏,能让他老老实实听话的,除了先君以外别无他人。或许我说话,他能听进去一点,却不会全听。” “我要是不亲自去,没有见到我之前,他可能谁的面子都不卖。上阳仲的倔脾气,连让先君都曾是又爱又恨。” 姒伯阳说话间,默默的运用《天子望气术》,观望山阴氏显露的气数,成千上万缕灰白气数浩浩荡荡席卷而来。 十数万丁口聚集之下,山阴氏气数大增。涌动的气运,在姒伯阳头上形成一亩五色庆云,一尊玉鼎坐镇庆云。 玉鼎吞吐着气运云光,淬炼玉鼎的玉质,一尊尊神明虚影在玉鼎上浮现,转而又消弭于无形无迹。 姒伯阳炼就法宝的雏形,显然有着镇压气运之妙。能为姒伯阳镇压自身大运。玉鼎定气数之后,其后福泽绵长。 “鼎器,不只是炼丹炼器之用,还是国之重器。我能炼化圣德精华,最能和这尊玉鼎契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 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虎贲三卫已有虎狼气象,跃跃欲试的看着有鄮氏的城邑,只待一声令下就大举进攻。 “杀,杀,杀,” 一千五百正兵齐声咆哮,掀起一阵阵风声,冲的头顶云盖四散。凝成实质的杀伐血气,将眼前一切浸染为红色。 冲天的杀气刺骨冰寒,直面这一支精锐之师,任谁都要想是否会被碾成齑粉。 “吼,吼,吼,” 上阳仲神色冷峻的看着,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有鄮氏城邑。只待他一声令下,一千五百正兵立刻就能突袭有鄮氏。 三大方阵兵戈高举,虎贲都的将士虎目圆睁,都在等着上阳仲发号施令。 “只是,没有必要啊……我这一次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实在是没有必要进一步激怒有鄮氏。” “一旦与我玉石俱焚,只凭我一个,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上阳仲骑着飞龙驹,攥着马鞭,暗道:“只是,有鄮氏实力不过如此,我只用一都兵甲,就能在有鄮氏横行。” “下一次,下一次我带两都兵甲,是不是就能攻破有鄮氏,为我山阴氏北进迈出第一步。” 上阳仲这一次有鄮氏之行,可谓是真切认识到了有鄮氏的孱弱。有鄮氏不是没实力,只是实力都用在了内耗上。 以至于上阳仲带着一千五百正兵长驱直入,大军沿途所见的军屯都空空如也,早已被坚壁清野调回城邑多时。 “传令下去,全军回撤,回返山阴,”上阳仲敏锐的嗅到一丝危机,那是源自有鄮氏一方对他忍无可忍的杀机。 虎贲都三大卫率同时出列,应声:“诺,” 上阳仲明显感觉到,要是让有鄮氏布置好杀局,他再想回返山阴氏,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此时的他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真要触动有鄮氏的底线,引动有鄮氏的反弹,那个结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人人都说上阳仲脾气太硬,殊不知上阳仲也会审时度势,该硬的时候硬,能软的时候也会软。 “驾,驾,驾,” 就在上阳仲思量退兵路线时,一名黑衣卫从瓮山方向驾马而来,惊动了虎贲都的三卫大军,引的兵锋稍稍一乱。 这黑衣卫高声大喊,马鞭一甩,胯下飞龙驹长嘶,道:“上阳军将,上阳军将何在?” 上阳仲自军中驾马而出,道:“上阳仲在此,” 见着上阳仲,黑衣卫调转马首,高呼道:“上阳军将,主君亲率五十骑至翁山之北,命你速速退军,速速退军。” 通告 刚睡醒,看了一下首订,刚到六百,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应该能到七百,或者八百吧。 乐观点,还有七个小时,要是每小时能多五十首订,我还是能千订的。 还有,刚才我看书评,有人问我一零九章刷没刷新,这个我昨天早晨就刷新了,可能有延迟,还是什么的。 但是绝对刷新了,我自己上起点网,搜我的小说名,都能看到那一章。 第一一三章 血珠(一) 轰隆隆!! 大地轰鸣作响,一千五百正兵列阵,杀伐血气凝成实质,引动肃杀之机,在苍穹间激荡风雷,霹雳撕裂云霄。 霎时间,风起云涌,上阳仲手握马鞭,翻身下马,大步向前,拱手长拜,道:“臣,参见主君,” “哈哈,仲师,无需多礼,” 五十位黑衣卫分散在周匝,姒梓满伸手扶起上阳仲,笑道:“我这一出关,就听闻仲师率军扫北,威压有鄮。” “仲师,壮哉啊!” 上阳仲正色直言,道:“主君谬赞,臣率军北进,乃是先声夺人,震慑为主。让其不敢擅动刀兵,侵袭我山阴。” “您所说的扫北,乃至威压有鄮,都是旁人夸大其词,不足为信。臣这些时日在有鄮氏进兵,也是如履薄冰。” 姒伯阳面上笑意淡了几分,道:“仲师,太过谦逊了。” “臣,并非是谦逊,实是有感而发。” 上阳仲道:“臣与虎贲都三卫,虽能让有鄮氏忌惮一时。但要威压有鄮氏,至少还需姒梓满,以及两都正兵。” “有鄮氏终究是一方大氏族,立足会稽数十上百代,咱山阴氏虽强于有鄮氏,可要攻破有鄮氏,也不是易事。” 轰隆隆! 苍穹之上,一道惊雷乍然一现,雷声轰然炸响。群山之中回音不绝,山石窸窸窣窣震颤。 姒伯阳收敛笑意,摇头道:“仲师啊,你既然知道不是易事,你还向北进兵。你可知我当时,又是何等的心急。” “就是虎贲都三卫正兵尽没,我虽然会心痛,但这无伤山阴氏根本。可要是仲师也折在有鄮,你让我如何是好?” 上阳仲无言以对,良久之后,道:“臣,一时急切,没想太多,只一心想着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臣知错。” 见上阳仲认错态度极好,姒伯阳脸色一缓,出言安抚,道:“仲师,我知你一心为公,但你以后切勿再行险了。” “您是先君亲命的辅臣,是我山阴氏的柱石。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山阴氏头顶的的天,一下就塌了一角啊!” 上阳仲一脸动容,躬身一拜,道:“臣,承蒙两代主君不弃,厚遇无以复加,非粉身碎骨不足以报之。” 姒伯阳高声道:“仲师,谈何粉身碎骨,咱还要你留着有用之身,与天下英雄角逐,看我山阴男儿的豪勇之姿。” 上阳仲神色一动,道:“臣,亦心向往之。” “好,”他接过黑衣卫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道:“哈哈哈……好啊,且看,这片万里山河,是谁家天下!” 上阳仲同样上马,坐下飞龙驹长嘶,道:“臣,拭目以待,” 姒伯阳挥手下令,道:“众军,三方军阵不改,先后队列不变,回撤山阴。” “诺,” 三方军阵的上空,杀伐血气凝练之极,隐约可见一头血虎之形。主持三方军阵的三大卫率,同一时间吐气开声。 ———— 有鄮氏,祖庙, 成百上千个烛台,烛光摇曳。 “历代先人在上,不肖子孙子舒,顿首!” 子舒跪在列祖列宗神主牌位前,目光森然冷漠,看着供奉台上的一个个牌位,眸子中闪烁着一抹邪异的色彩。 这一股邪异在寻常时是见不到的,子舒隐藏极好,就是被称为子姓擎天支柱的子炀,都没见过如此邪异的子舒。 “唉,” 子舒对香火气环绕的神主牌,叹气道:“不肖子孙无能,致使大权旁落武家之手,让其与子姓主脉分庭抗礼。” “如今的有鄮氏,内有武家蠢蠢欲动,外有山阴氏咄咄相逼。偌大的有鄮氏,竟不知不觉中沦落到如此地步。” “每每思之,子舒心痛不已,恨不能诛尽这些尸餐素位之辈,食起肉饮其血,让有鄮氏再度崛起于各大氏族中。” 子舒周身血光翻腾,似是冥土黄泉之下的祖灵,悠悠道:“为了这个大愿,我可以负所有人,更可以杀任何人。” “现在的武家,已经不是那个数十代之前,咱们子姓最忠实的家臣,他们有了自己的利益,也有了自己的野心。” “我不能再等下去,武家的人越来越跋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武家老儿叩天门,把主动权交到武家老儿的手上。” “武家老儿不想死,我可以送他一程!” 轰隆隆!就在子舒的话音刚落之际,一声惊雷猛地炸响于苍穹。震的祖庙之中,供奉台上的神主牌位窸窸窣窣。 子舒道:“山阴氏小儿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他能杀尽大姓之人,我一样也能杀尽这些该死的硕鼠。” “只要掌握有鄮氏的大权,我就可以效法山阴氏,推行咱们自己的变法,以求灭掉山阴氏,称霸这片万里山河。” 子舒面对着列祖列宗,吐露了自己埋藏多年的野心。他眼看着山阴氏日益强大,他当然也想追上山阴氏的步伐。 而且,子舒对山阴氏的威胁,有着一个清醒的认知。山阴氏每强大一分,有鄮日后的处境也就会愈发的危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山阴氏已是会稽极南之地,再往南就是南蛮的地界。山阴氏要想再九州发展,就只能蚕食吞并北方的有鄮氏。 这也是历代以来,两大氏族不睦的原因。 子舒阴冷道:“都说攘外必先安内,为了有鄮百代基业着想,不肖子孙只能举起屠刀,为我有鄮杀出一条出路。” “子舒,子舒,退兵了,上阳仲退兵了……” “是,是那个小儿,他亲自出面,把上阳仲召了回去!” 一道古怪而又尖锐的声音,突然在子舒的脑海中响起,子舒眸中血色愈发纯粹,掌心处一枚血红宝珠闪烁血光。 “是,姒伯阳的手笔?” 子舒咧了咧嘴,道:“你说,我要是拿着血魄珠,出现在他的面前,能不能把他宰了。” “以血魄珠后天灵宝的品阶,还有我神魂大成的修为,两个全都加在一起,应该能给他不小的惊喜,你说对吧?” 血魄珠流溢着殷红色宝光,沉默半响后,尖锐且古怪的声音,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毒:“你说的,在理!” 第一一四章 血珠(二) “杀、杀、杀,” 随着刺耳且又尖锐的三个杀字,血魄珠的周匝,浮现惊人杀机。 整个祖庙沉淀上百代的香火气,都在这股骇人杀机下震颤。祖先灵光若明若暗,供奉台上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哈哈哈……” 子舒一脸狰狞扭曲,身上似有一头血龙咆哮,与后天灵宝血魄珠气机相合,一度演化出一丝不死地只的气象。 隆!隆!隆! 一尊脚踏玄水黑龙,身披水德神衣,周身水元充沛的黑帝大魔神相,在子舒的身后浮现,引动重重水气奔腾。 ———— 夜色沉沉, 句余小城,摘星楼,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姒伯阳站在高达五十丈的摘星楼上,扶着高楼上的勾阑,俯瞰着山阴大城的壮阔雄伟,心头如有一团火在烧。 十五万丁口汇聚在一起,气数之庞大不可思议。灰白、纯白、红白诸般气数。弥漫于句余小城,以及山阴大城。 他望着楼下万家灯火,伸开双臂,道:“中行,仲师日前与我说,要打有鄮氏,只需一员大将就可。” “可是要亡有鄮氏,却需两位神魂圆满,最少要三都甲兵,甚至倾全族之力,才能灭亡有鄮氏,打通北进之路。” 姒伯阳侧过身,瞥了中行堰一眼,道:“你说,仲师所言,是否太过保守?” “仲师这次只带三卫正兵,就把有鄮氏打得坚壁清野。我看不用倾尽全族之力,再加三卫兵甲就能打破有鄮。” 中行堰沉默了片刻后,身为山阴氏大管家的他,不紧不慢道:“主君,上阳仲是什么人,您应该是知道的。” “作为先君留给您的统兵大将,他圆满神魂的修为,以及在兵形势上的造诣。除姒梓满以外,无人能与之相比。” “况且以他只带一千五百正兵,就敢袭扰有鄮氏的胆气。能用最少的兵力攻破有鄮,绝不会主张倾全族之力。”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咱们要灭有鄮氏,必会触动许多氏族的利益。北边的那些氏族,不会坐视有鄮氏灭亡。” “这话,在理!” 姒伯阳眸光闪烁,若有所思道:“是啊,以仲师的豪勇,要是能用一都兵甲,就能打破有鄮,他早就这么做了。” “看来,非要用一族之力,才能打破有鄮,尽吞有鄮氏的田土、人口,亡了他有鄮氏的宗庙。” 中行堰皱眉道:“主君,灭亡有鄮氏,不是这一两年时间就能办到的。众蛮归附之后,使我山阴氏丁口大增。” “从原先的十万丁口,增长到十五万丁口。这从长远来看是好事,可是就近来看,这新增加的丁口,却是负担。” “几万蛮丁都等着救济,把这些蛮丁安定下来后。最少三年之内,咱们手头都没有余粮,支持咱们打这一战。”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五万多张嘴嗷嗷待哺。四大仓虽有二百万石粟米,也供不起这么消耗。” “但供不起也要供,这可是五万丁口,是咱总人口的一半。要是将能这五万蛮丁全部消化,放眼会稽无一抗手。” 他悠悠道:“咱十年生聚,才聚敛五万丁口。如今群蛮归化,又有五万丁口。” “中行放心就是,我以前能等十年,我现在还能等十年,我有足够的耐心,温水煮青蛙,把五万蛮丁收为己用。” 中行堰洒声一笑,道:“主君耐心一向很好,臣本来是不用担心的。只是有的家臣怕主君少年气盛,有些顾忌。” 姒伯阳脸色一冷,有了某种不好的念头,直言道:“顾及?他们能有什么顾忌,他们需要顾忌什么?” 中行堰道:“主君切勿动怒,这也是人之常情。主君虽继位十载,在这十载之中,一身功业无人不服。” “可是您太年轻了,就是因为您年轻,才让人心有顾虑。谁都不能肯定,您会不会只凭一时好恶,酿成大祸。” 姒伯阳面色愈发冷峻,道:“那,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眼见姒伯阳火气越盛,中行堰在一旁慢悠悠道:“主君,您该成家了!” “这,” 姒伯阳一愣,一腔火气发也发不出来,转头看向中行堰,道:“成家?” 中行堰毫不犹豫,开口道:“是啊,主君,您该成家了。” “正所谓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之前。您要是成家,再有了子嗣血脉。自然不会有臣子,再对主君有所顾虑。” “毕竟,只要您有了子嗣血脉,保证山阴氏主脉的延续传承。您在所有家臣眼里,才算是真正有了姒首的担当。” “这个,” 姒伯阳被说的无言以对,最后蹬了一眼中行堰,苦笑道:“中行,你这是代表他们,来向我逼宫的?” 中行堰躬身一拜,铿锵有力道:“主君,臣不代表任何人,臣只是尽到为人臣者的本分而已。” “您十四岁就继承大位,又经一年执掌大权,又经十年变法图强,励精图治,才有如今山阴氏的强大。” “可是,如今的山阴氏固然强大,却有重重隐患。因为新法变革,大姓们被肢解,姒姓宗亲也遭受不小的打压。” “山阴氏的强大,是建立在这些人利益割舍上。对此,他们未尝没有怨气,但他们的怨气,都被我等三辅镇压。” “只是,您在一日,怨气不敢释放。若是您有一日不在,后来人还能否遵从您的新法变革,都是未知之数啊!” 姒伯阳脸色古怪,道:“所以,我必须成家,有个子嗣血脉,好断了某些人的妄念?” “你应该知道我的修为,更该知道修为越高子嗣越艰难。以我的修为孕育子嗣,没个一二十年不一定有结果。” 中行堰笑道:“主君说得有理,子嗣血脉可以延后,但您迟迟不成家却是不妥。您完全可以先成家,再谈子嗣。” “您成了家,这子嗣之事,也不用我等操心了。” “呃,” 对中行堰的步步紧逼,姒伯阳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侧身看下摘星楼下的风光,含糊道:“再议,这事再议。” 第一一五章 血珠(三) 对姒伯阳的含糊其辞,中行堰直白道:“主君,您说日后再议。可否给臣一个准确的时限,不然臣难以放心。” 姒伯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啊,咄咄相逼,怕了你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不过,这个成家嘛,成家可以,但你们要给我时间,我现在实在不能成家。” 中行堰一听,急道:“主君,” 姒伯阳连忙道:“嗯,五年,你给我五年时间,这事五年后咱们再商榷,你看如何?” 中行堰见姒伯阳的态度,苦笑道:“主君,你这,“ 姒伯阳语气一沉,大袖一挥,不容置喙道:“好了,好了,说五年就五年,五年以后,咱们再说成家的事宜。” 中行堰没想到姒伯阳一推,就要把成家之事往后推了五年。奈何中行堰虽有不满,但他也看出姒伯阳的坚持。 中行堰满脸苦涩道:“好吧,那就等五年后再议,主君应该不会再拖延下去吧?” 见中行堰妥协,姒伯阳温和道:“自然不会,五年之后,中行可以直接选择各大氏族的贵胄之女,为我的妻室。” 中行堰最后敲定,道:“如此,臣记下来,定会谨遵主君之命。” “咳、咳、咳,”姒伯阳干咳了几声,道:“记下就记下吧,我还能忘了不成?” 中行堰笑而不语,一切都在不言中。姒伯阳也勉强打个哈哈,二人默契十足的遮掩了过去。 对姒伯阳成家之事,中行堰等老臣本不想一逼迫。道第三境神魂中人有三百载元寿,成家之事暂缓也无碍。 只是姒伯阳这些年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清正。似姒伯阳一般少年得志,手中大权在握,一念生杀予夺的人物, 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说是钻进脂粉堆里,享尽人间艳福,也不该是纯阳童身才对。 可是姒伯阳却洁身自好的有些过了头,直到现在都是纯阳之身。这在一众家臣的眼里,就是姒梓满大大的不该。 “你以为我不好女色,真当我想洁身自好,视身边的美女如若无物?” 姒伯阳心头嘀咕:“要不是炼气道的修行,炼精化炁以后,童子身修行更具优势。” “而且破了纯阳之身,泄去一身纯正元炁,对以后踏入仙道或许有碍。你以为我是吃素的。” “也罢,五年……不就是五年光景。你看我五年后,能不能渡过七九、八九、九九劫数,大功告成,踏入仙道。” 虽然姒伯阳对于炼神返虚之下需纯阳,亦或是纯阴身修行的说法,一直都不是很相信。 可是姒伯阳也不想亲身尝试,万一在坏了纯阳身后,对以后的修行影响有多大,那才真是悔之晚矣。 若非姒伯阳深信五年以后,势必能踏入炼神返虚,大地游仙之境界。中行堰就是再如何相逼,也一点用都没有。 “嗯?” 姒伯阳眸子一丝神光乍然一闪,他看着北方夜空之上的星光,眉头不觉拧在一起,缓缓道:“北方,出事了?” ———— “杀,杀啊啊,” 有鄮氏,武家府邸, “杀,杀啊啊,” 上百名身披血衣的屠杀者,手持利器级数的横刀,在武家府邸里大肆杀戮,飙出的血液,染红了这一片地面。 “啊啊啊,” 喊杀声充斥着整座府邸,放眼之间全是血与火。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声,以及可怖的狞笑声,弥漫在各个角落中。 一阵阵喊杀声回响于天际,兵器与兵器的碰撞。一片片血浆飞迸,惨叫声、哭求声、咒骂声全都夹杂在一起。 轰! 血光轰塌一片墙壁,尘土飞扬间,两道人影打出内室。二人都是神力惊人之辈,每一次碰撞都犹如闷雷炸响。 “武家老儿,你给我拿命来。” 子舒长啸一声,黑帝大魔神通凝结黑帝法相,一招激流三千杀向武大洪,隐约有灭世大洪水,那一股滔天之势。 在子舒煞气腾腾出招时,一头似燕非燕的玄鸟之形,与他的这一记杀招契合,水势与火势交融在一起。 “老子的命就在这,你要拿就拿去,前提是你小子有这个本事。” “老子与你爷上战场厮杀的时候,还没有你那死鬼老爹呐,现在你们就想卸磨杀驴,还太早了一些。” 武家老太爷武大洪挥拳狂笑,面对子舒的黑帝大魔神通,一头风鸟之形在他身上腾飞,激荡起阵阵飓风。 隆!隆!隆! 气浪在翻腾怒吼,风鸟与玄鸟之间的争锋,二者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可是这一记碰撞,却将大半个武福震塌。 “唳!唳!唳!” 风鸟与凤鸟只是一笔之差,本质上是天差地别。风鸟是顶尖的天生神兽,而风鸟只是上古风神的掌中玩物而已。 可是身怀风鸟血脉的武大洪,硬生生将风鸟血脉,往上拔高了一层,与子姓血脉的天命玄鸟,拼了个不相上下。 “好个老家伙,果然快要走到叩天门那一步了。” 子舒对武大洪的战力,并不十分的惊讶,一脸嗜血,道:“可惜,那一步你永生永世,都没机会踏出了。” “在这之前,我会活活打死你。你的修为虽不凡,可是你的血脉太差,手上又没什么厉害法宝,你不死谁死?” “你没有机会了!” 似是遗憾的叹了口气,子舒的手中浮现一枚血色宝珠,宝珠之上氤氲血气蒸腾,一重后天神禁显化无边血海。 武大洪在子舒拿出血魄珠时,瞳孔猛地一缩,在看到子舒催动后天神禁后,不敢置信的呻吟道:“后天灵宝?” 轰! 无边血海只在霎那间,就将子舒与武大洪的身影全然吞没。紧随其后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血海中骤然响起。 血海退去之后,武大洪已然尸骨无存。子舒一脸冷漠的站在原地,手中捧着血色宝珠,宝珠之上明光湛湛生辉。 “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我的大业,我将会成为有鄮氏这一代的明主。” 子舒摩挲着血魄珠,眸子中的血色愈发浓郁,道:“山阴氏,姒伯阳,你们将会是我血魄珠下,第二个祭品。” 第一一六章 大治(一) 晨光熹微, 秋意凉凉,云淡风轻, 山阴大城中烟火渐起,各户男丁辞别家人,黑布裹头,身穿麻衣,脚踏草鞋,扛着铁锄,衣装整齐的走出家门。 “阿母,我和阿父上工去了。”嘎哒一声推开门,苏吴与苏父两人都扛着铁锄,黝黑粗糙的脸上,带着一抹质朴。 嘎哒! 苏吴刚走出家门,就见到左右邻家的年轻男丁们,同样扛着铁锄,黑布裹头,身穿麻衣,脚踏草鞋,相视一笑。 “走,上工喽!” 走入街口,可见各家男丁,都是一样打扮,黑布裹头,麻衣草鞋。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整齐列队。 自从山阴氏施行耕战后,整个山阴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开垦与练兵上,山阴氏上下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兵营。 所有的男丁,无论是老是少,都要加入到开垦和练兵中。山阴氏明文规定不养闲人,闲散人员都是要被判刑的。 成年的男丁,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劳作到死,就是从军当兵。十二等军功爵的丰厚回报,让老山阴人闻战则喜。 一走出街巷,直接就能见到巷口处已有数十个队列,其中就有苏吴归属的队列。 苏吴眼神一亮,向苏父执礼,道:“阿父,我去归队了。” 苏父远远看了一眼苏吴所属的什伍,道:“嗯,去吧,不要误了上工的时辰。” 虽然苏吴与苏父都是五年前归化的蛮丁,可是经过五年的潜移默化,他们早就对山阴氏各项法律明文习以为常。 要是贻误农时,按照山阴法应该受刑,再严重一些直接就是族诛。一般来说触犯山阴氏法律,掉头都是最轻的。 当然,山阴氏的法律虽是严苛,可是只要遵从山阴氏的法律,按着山阴法做事,百姓黔首们还是吃饱穿暖的。 “知道,放心吧!”苏吴应了一声后,一只手扶起铁锄,与一群群年轻男丁擦身而过,大步向着归属的队列走去。 苏吴刚刚挤入队列之中,就听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一个个的念名报数:“尤祥、冯和、吉放、陆吕、苏吴!” 一个面容粗旷,身形魁梧,身着粗布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根竹签,竹签上写着五个名字,字字都闪烁豪光, “唯!” 男丁纷纷应声,中年男子目光冷厉,目光巡视一周,每听到一声‘唯’,就有一丝白光闪过,抹去竹签上的姓名。 最后点到苏吴时,苏吴的面皮绷的紧紧的,听到中年男子的叫到自己时,他立刻应道:“唯!” 竹签上最后一丝白光闪过,伍长将竹签收入怀中后,道:“己字田,第十纵,第八伍,男丁五人,伍长一人。” 许有大手一挥,高声道:“入田,” 苏吴等五人站成一排,齐声应道:“入田,” 由伍长许有带头,苏吴等五人成一纵列,跟在伍长许有的身后。 山阴氏推行变革,历时十五年整。山阴氏上下风气焕然一新,整个就如同一个大军营,令行禁止渗入到骨子里。 “趵(bo)、趵、趵,” 走在路上,一队又一队男丁不断的穿插其中。 可以看出,这些男丁按军中建制,行卧坐立都有章法,全都恍若一个模子刻的。 “趵(bo)、趵、趵,” 城内城外,一片片开垦的四四方方的田土,整整齐齐摆在这些男丁的眼前,一层又一层的田土,层层向上递进。 一位位伍长什长,站在相应的田土上,环顾周匝之后,高声喊道:“开工,” “开工!” 数千上万个队列,分散在广阔的田土之中。这些男丁走入自家的田土间,挥动铁锄铁镢,在田地之间埋头苦干。 这些男丁体魄强健,初步觉醒神血之后,精力充沛不知疲惫。迎着朝阳升起,山阴氏儿郎们尽情的挥洒着汗水。 就是凭着山阴男儿的汗水,山阴大城在原先八十万亩基础上,硬生生又开拓四十万亩,足有一百二十万亩田土。 而这一百二十万亩田土,就是山阴氏所能开垦的极限,年产量高达二百万石以上,供给十五万百姓丁口的用度。 “耕田,耕田,开垦更多的田,种更多的地,以后就再也不担心饿肚子了。” 曾经作为蛮丁野人的苏吴,极珍稀如今来之不易的一切。已经融入到山阴氏之中,将自己视为山阴氏的一份子。 虽然山阴氏的劳役繁重,可是劳役再累再苦,也压不垮苏吴的身板。 初步觉醒神血的苏吴,恢复速度极快,身体再疲惫,睡上一觉就能好个七八分。 “不过,真要想把日子过好,只知道种地是不行的。在这山阴地界,第一等的人物都是从军当兵。” “当山阴氏的兵,与当其他氏族的兵不同。有功爵、有田土、有奴仆、有宅邸、有女人,只要拼命什么都能有。” 苏吴用力挥下铁锄:“好男儿,只要不怕死,还在地里刨什么食?” “就是有些可惜,我现在修为还有些弱,神血没有大成,要不然投军搏一个前程,比什么都强。” “快了,快了,再有一两年水磨工夫,我也能从军当兵。就是不能当正兵,就是做一个辅兵,也比现在强百倍。” 在山阴不当兵,就只能为农。山阴氏族的耕战体系,把氏族中的内部关系,变得极为的存粹,亦极为的简单。 这造就了山阴氏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将从军当作第一等,务农作为第二等,只有老弱病残才专注农事的观点。 轰!隆隆!! 就在众人耕作时,一队骑兵忽然经过田地。骑士们骑着黑龙驹,身上穿着玄黑色甲胄,头上带着一面恶鬼面具。 一口口鬼头刀挂在马鞍旁,黑龙驹矫健非常,骑兵们攥着缰绳,手按在鬼头刀刀柄上,眼睛似乎闪烁着血色。 “驾,驾,驾,” 十几个黑衣卫飞骑,硬生生被他们跑出千军万马的声势。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卷起一片沙尘。 如此的威风凛凛,苏吴羡慕的看一眼,飞驰而过的骑兵,低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一一七章 大治(二)求订 不只苏吴一人如此想,山阴氏无论老少,俱都闻战则喜。 毕竟,只要一颗正兵的首级,就能实现个人阶层的飞跃。但凡是神血大成之上修为的人,谁不想上战场搏一搏, 就算土里刨食刨一辈子,最多只能做到温饱。而要想顿顿好酒好肉,乃至于福泽两三代人,仅仅只要一个斩首。 在如此巨大的落差之前,只要还有一点男儿血性,就不甘老死于田亩之间。 “这,就是我的山阴氏!” 山阴城外一处田土上,姒伯阳身穿粗布麻衣,手中拄着一根铁锄,望着眼前宽阔的田土,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豪迈的指着眼前的一切,道:“中行,你来说说,咱山阴氏有此气象,可算是大兴?” 一旁站着的中行堰,也穿着粗布麻衣,手上拿着铁锄,目光环顾左右,看着成千上万人一起劳作的壮观景象。 “主君,” 中行堰躬身回道:“有此气象,还不能说大兴,只能称之为‘小富’。世人说小富既安,与真正的兴盛还差的很远。” 姒伯阳精神一振,道:“那,依你来看,什么才算是兴盛?” 中行堰正色道:“您至少也要北进一步,吞并有鄮氏的丁口、土地。让山阴氏称雄与会稽,这才算是摆脱小富。” “北进,”姒伯阳笑了笑,道:“怎么?你认为时机成熟,是时候北进了?” “我记得五年前有鄮氏大乱,我曾想对其动兵,是你出言劝动了我,让我放弃了北进的念头,在这种了五年地。” 姒伯阳道:“如今有鄮氏大乱平息,势力与日俱增,今时不同以往,你却要我对有鄮氏动兵,说一说你的想法。” 中行堰道:“主君,五年前有鄮氏大乱,确实是一次覆灭有鄮氏的机会,但您不要忘了有鄮氏身后站着大氏族。” “他们是不会允许有鄮氏轻易倒下的,让有鄮氏面对您,总比让他们亲自面对您,要强的多吧!” “以咱们当时的实力,经不起几个大氏族的联手。可是现在,咱山阴氏经过五年的沉淀,已与往日完全不同。” “这几年以来与民生息,再度开垦四十余万亩田土,将这五万蛮丁全都化为己用,屯粮五百万石,养兵三万众。” 中行堰笑道:“如此实力,咱们已经具备与几大氏开战的实力。何况,将士们也都在渴望获得田土,获封军爵。” 姒伯阳道:“嗯,你说的都对,但最重要的……还是这片湾地,开垦出一百二十万亩田土,已经是它的极限。” “因此,咱们需要向外扩张,我需要更多的田土,需要更多的人口。咱们的山阴氏,已然发展到了瓶颈。” “只能向北,与有鄮氏一战,争取会稽称雄的资格!” ———— “隆!隆!隆!” 校场之内,擂鼓助势,兵戈铮铮,甲胄簌簌。一座座方阵陈列其中,犹如一面面铜墙铁壁,兵刃之上寒光凛冽。 “众军听令,起阵,” 上阳仲身穿玄甲,抱着两支黑色令旗,令旗?之上煞气升腾。其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各自演化一道兵家杀法。 “杀、杀、杀,” 声若炸雷响起,两面黑色令旗之上,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旗面浮现阵阵鬼哭神嚎,恍若万千条恶鬼喧嚣。 上阳仲脸色沉稳,舞动手中的令旗,旗面呼呼作响。 “一天玄,二地黄,三风赤,四云白。五天前上玄下赤,六天后上玄下白,七地前上玄下青,八地后上黄下赤。” 数千大军云集,兵煞轰然呼啸天地。上阳仲依着《风后握奇经》上的旗法,两面黑色令旗隐隐流露风雷之声。 “吼、吼、吼,” 五百正兵为一方阵,十五座方阵交替变换,与上阳仲旗法相互呼应。一方方兵阵各有气象,动辄声浪翻腾怒哮。 “虎贲!” “飞熊!” “豹韬!” “鹰扬!” 四都十二卫精锐之师气势如虹,六千整装待发的甲士,一声声呼喝恍若炸雷,滚滚音浪冲破漫天云霞散入天地。 “黑麟!” 一千五百骑兵在校场上呼啸而过,这些骑兵身着黑甲,头戴铁制恶鬼面具,胯下骑着黑龙驹,佩戴一口鬼头刀。 擂鼓轰鸣震耳,众军将士士气如虹,七千五百正兵血气阳刚,炙烤的空气噼里啪啦爆响,一重重热浪扑面而来。 上阳仲把玄黑令旗一展,与麾下一众兵将气机相合,骤然激荡雷霆之气,恍若上古雷神降世,喝道:“天覆阵,” 轰!隆隆! 大校场中众军军阵交错,冥冥之中自有天地之力加持。 正所谓,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是为天覆。 “起阵,” 上阳仲一声号令,众军引动天象之变化,一时间乌云滚滚,遮天蔽日,雷霆霹雳刺破苍穹,落下之时地动山摇。 “地载阵!” 上阳仲站在点将台上,眼见大军阵型变换,冷峻的面庞缓了缓,令旗旗面再度展开,又是一番气象。 校场内大军煞气沉沉浮浮,在上阳仲两面令旗牵引下。万千兵煞拧成一股,气机所向石破天惊,亦要伏首。 姒伯阳参悟造化玉碟神妙,完全悟透《风后八阵兵法图》后,从中得到八门兵家阵法,依之炼成两面兵家令旗。 上阳仲手上的两面兵家令旗,蕴含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各自寄托着四门兵家阵法,一经使出天地都要为之失色。 一面令旗上,是象征天地之理的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演绎天、地、风、云等天地气象。 另一面令旗上,包含造化之奇的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演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天地四相。 上阳仲威风凛凛,在演示地载阵后,不断挥动手中令旗,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整个《风后八阵兵法图》,都被上阳仲演练了一回。众军兵煞虽是强横,但是在上阳仲的手中,依然如指臂使。 第一一八章 大治(三) —————— “以这百战雄兵,布下风后八阵,可与镇国精锐之师相比!”上阳仲看着校场上,众军之间声势浩大,心头升起一丝震撼。 他很清楚的知道镇国精锐之师,与普通精锐之师的巨大差距。普通精锐之师尚可力敌,但是镇国精锐之师已是不可力敌。 至少在这会稽之地,能横击天神地只的镇国精锐之师。对于那些只有普通精锐之师的大氏族,绝对就是破格级别的存在。 哪怕现在山阴氏的大军,与真正镇国精锐之师相比,还稍逊一筹。可是山阴氏较比其他大氏族,已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 “主君得此雄兵,无论北击有鄮,还是一统会稽,都有了坚实稳固的基础。真是天佑山阴氏,大业可期,大业可期啊!” 玄黑令旗飞舞,校场中煞气凝聚。上阳仲心头火热,得遇明主,一展胸中抱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如今却触手可及。 “先君数十载之宏愿,必将在主君的手中实现。”上阳仲站在点兵台上,心中的某个念头,已然愈发的强烈,愈发的清晰。 “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主君完成先君遗志,死也无憾矣!” 在这十五年里,姒伯阳种种作为,都落在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等人的眼里。每个人都心里都有一杆秤,衡量好与坏。 上阳仲毫不怀疑,以姒伯阳的能力,再辅以山阴氏的百战精锐之师。会稽一带的其他氏族,都将成为姒伯阳嘴边的猎物。 —————— 姒伯阳与中行堰同乘轺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驰道上,车轴格拉格拉的作响。沿途经过一片片田土,周匝黔首正弯腰劳作。 姒伯阳坐在车舆上,道:“中行,我为了修这条驰道,动用上万民夫,糜费粟米百万石以上。你说这到底值,还是不值?” “值与不值,还要看它的用途。” 中行堰轻声一笑,道:“着眼当下,修驰道太耗民力物力。可是从长远利益考虑,这条驰道修的值。” 姒伯阳眯了眯眼,颔首道:“哦,那你说说,这条驰道的价值在哪里?” 中行堰笑了笑,指着前方平坦的驰道,道:“主君,兵贵神速,这就是它最大的价值!” “这一条驰道通达四大仓,与山阴大城相连。以往运送屯粮,车马劳顿,常常要耗费八个时辰。” “如今有了这条驰道后,军马行进速度加快,最少能省下一半的时间。节省下来的时间,能咱们做更多更大的事。” “而且,咱们有了这条驰道之后,四大仓与大城被连成一个整体。谁打仓廪的主意,首先就要面对大城与其他三关的夹击。” 姒伯阳满意道:“哈哈,你说的有道理,有了这一条驰道,能给咱省多少功夫。以后我要是统一会稽,这驰道还要修下去。” 中行堰道:“主君英断,修驰道,利大于弊。” 姒伯阳想了想,道:“嗯,以后,每占一地,必修驰道。用驰道转运粮草军械,以及其他辎重,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诺!” 就在二人说话间,轺车已至南仓关隘。驭者停住车马后,早在关隘前等候的熊力,上前道:“臣,南仓令熊力,参见主君,” “熊力,” 姒伯阳不温不火道:“你,倒是来的很及时,远远就看见你在关前站着。” “不过,我记得临行前,好像没人通知你我会到南仓,你的消息很灵通啊!” 似乎察觉姒伯阳语气中的不快,熊力诚惶诚恐,道:“主君赋予重任,命臣驻守南仓,为这南仓令,臣无时不战战兢兢。” “这南仓可是储有一百万石的仓粮,万一南仓有个什么闪失,臣万死也不能赎其罪。” “但是南仓临近南蛮,时有野人侵扰,为了防备野人,臣不得不在南仓周边广设哨卡,作为预警。” 姒伯阳道:“这么说,我的车驾一靠近南仓,就被你的哨卡发现,并呈报给了你?” 熊力低头道:“主君明见,” 姒伯阳脸色一缓,道:“好吧,你这个南仓令做的不错,南仓与南蛮相聚不远,自然要提高警惕。” “那些饿疯了的野人,为了几石粟米,就能自相残杀。这一百余万石粟米,对这群野人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只可惜,这些南蛮野人并非归化的散部一般,世代在会稽与南蛮交界处繁衍,大部分习性与会稽氏族无异,还需要教化。” “若不然,收服这群南蛮人,将其化为山阴氏的丁口,也是解决一患。”姒伯阳率先走入南仓,中行堰与熊力在后亦步亦趋。 一入南仓仓关,姒伯阳就见着一个个凸起的仓窖,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每一处仓窖的间隔不到一米,粗略一看足有上百个。 仓关内兵甲林立,虽然都是辅兵,但上千辅兵凝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可观的力量。等闲的流民野人,绝不敢侵犯南仓仓关。 在姒伯阳环顾时,熊力在旁道:“主君,臣按仓法而设,万石为一积,一积为一窖,总共是一百二十窖粟米。” “而且,这放于窖中储存的粟米,保存时间极长,三年以内都不会霉变。只一个南仓的粟米,就足够五万人一年的用度。” 姒伯阳道:“粟米能保存三年之久,不错,” 熊力道:“主君,咱这仓窖几经修缮之后,如今才见成效。” “咱们修建仓窖的时候,先用火烧烤整个仓窖的壁面,然后在壁面上涂抹一层青膏泥。” “之后用木钉铺设一层木板,最后在木板上铺一层席,这样存储的粮食,就可以保存三年之久。” 姒伯阳点点头,迈步走向一个仓窖前,打量着窖口,道:“这些粟米,应该有一些快成为陈米了吧?” 熊力道:“是的,有二十八窖的粟米,再有三个月满三年。而这些陈粮,将会作为仆役们的口粮来处理。” 姒伯阳手按佩剑掩日,自嘲的摇头,道:“哈,二十八万石的粮食,我可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富裕到这种地步。” “眼睁睁的百万石粮食,放在仓窖中发霉腐坏,想必其他几个大氏族,都没我姒伯阳豪气吧!” 第一一九章 众志(一) —————— “来啊,这二十八仓,都给我打开,开仓!” 姒伯阳吩咐左右,道:“我倒要看看,被窖藏了三年的粟米,会是个什么模样?” “诺,”周匝甲士应了一声,纷纷上手打开相应的二十八处窖口。一处处窖口被打开,满满一窖的粟米,映入姒伯阳的眼帘。 熊力上前,躬身道:“主君,这些都是将满三年的陈米。” “二十八窖粟米,二十八万石粮食,要是都放在一起,怕是与米山面山无异。如此多的粮食,竟然会成为陈粮,实在可惜。” 姒伯阳伸手攥着一把粟米,一粒粒尚未脱壳的粟米,当中竟有一丝生机不绝,给姒伯阳的感觉,似乎能直接当做种子使用。 “这些粮食,应该还能作为春种吧?” “我能感到这些粟米里,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气。以咱们仓窖的防护措施,这些粟米就是几百几千年过后,依然能作为种子。” 姒伯阳面上带笑,满意的巡视着仓关内,其他的九十余座仓窖,最后目光停驻在眼前陈窖前,呢喃道:“确实,是时候了!” “咱们山阴氏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所能积蓄的顶点。到了咱们现在这般地步,已是不进则退。” “况且,我山阴氏不去统一会稽,难道要让这些从百姓牙缝里,一点点积攒下的粟米,在仓窖中一批又一批的霉变腐坏?” 姒伯阳眸子中紫晕愈发明显,九九劫数之后元神大成,只差温养纯阳,就能炼神返虚的他,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战意。 —————— 句余小城,公邸, “臣请北伐,” “臣请北伐,” “臣请北伐,” 正堂之内,一众家臣争先出列,向姒伯阳进言。姒伯阳正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堂下的众生相,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 在姒伯阳从南仓回返之后,已经提前得到某种信号的群臣,不约而同的齐聚在公邸之内,一起携手上演了眼前的这一幕。 要知道,在山阴氏田土达到一百二十万亩,五万蛮丁融入十万百姓中后。一众家臣的请战声,就从来没断过。 已经完成变法的山阴氏,对外充满攻击性。军爵体系之下,山阴氏从上到下,无论男女老幼,无不期待一场大战的到来。 在这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山阴氏不断的开垦田土,四大仓更是年年扩建。仓窖中高达五百万石的粟米,就是山阴氏的底气。 可是作为主君的姒伯阳,却压下家臣们一次又一次的请战。这让家臣们开战之心越发的强烈,只差一点火苗立刻就会炸开, 而姒伯阳与中行堰巡视南仓,对他们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风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姒伯阳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联想。 “列位,” 姒伯阳伸手,虚按了一下,声音醇厚,道:“好了,列位,你们的拓土之心,我都是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要北伐,就要一击建功,我可不想与有鄮氏纠缠不休,徒劳损耗元气。” “你们当中,有谁敢说能覆灭有鄮氏,我立刻要人给人,要钱粮给钱粮。只要能灭有鄮氏,就是伤筋动骨也都是值得的。” “你们中,可有人有那个信心?” “这,” 家臣们相顾无言,他们虽然请战心切,可是都没把握,能一战击垮有鄮氏。他们的敢于请战,是基于山阴氏雄厚的家底。 一众家臣对山阴氏的实力很有自信,以山阴氏的底子,打一个刚刚稳定下来的有鄮氏,能有什么困难。 但是姒伯阳有言在先,北伐有鄮这一战,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对手,不能打持久战,这就注定不能以本伤人。 有鄮氏不会给山阴氏,硬碰硬一锤定音的机会。 真正对有鄮氏有利的,是将战事一直拖延下去。一步步把其他的几大氏族,给拉入这一场大战中,坐视山阴氏以寡敌众。 在一阵沉默后,上阳仲手按腰间金锏,在众臣中出列,高声道:“臣,请兵北伐,” 眼见上阳仲出列,姒伯阳正身,道:“仲师,北伐第一战关乎重大,是我山阴氏北进之始,仲师确定能一战功成?” 上阳仲躬身一拜,铿锵有力道:“臣确信,以我山阴氏的实力,完全可以一击击破有鄮氏,实现我山阴氏北进之志。” “主君,以演练风后八阵时的威力,莫说只是一个有鄮氏,就是有鄮氏身后的几大氏族联手,臣也有信心让其折戟沉沙。” “好啊,仲师有自信,这是一件好事,” 姒伯阳眉心一跳,道:“那,以仲师之意,要带多少兵甲,可以扫平有鄮氏。” 上阳仲沉稳道:“臣,请虎贲、飞熊、鹰扬、豹韬、黑麟五都之兵,一战可定有鄮氏。” 姒伯阳皱眉,上身前倾,再度问道:“五都之兵,一战可定?” 上阳仲一字一顿,道:“非五都之兵全出,不能毕功于一役。” 姒梓满摇头,叹道:“这,让五都之兵全出,等于是把整个山阴都压上,太过于弄险。” “我虽然信任仲师,可是将五都正兵都交托到仲师的手上,一旦有所差错,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祸。” “嗯,我可以给仲师四都,留下一都正兵驻守城邑,以备不时之需。仲师用四都之兵,难道都不能拿下有鄮氏?” 一听这话,上阳仲面露犹豫,踌躇道:“这……” 姒伯阳道:“好了,仲师,就依我的意思,虎贲、飞熊、鹰扬、豹韬四都,合共六千正兵归你调遣,不日开拔北伐。” 上阳仲躬身一拜,应道:“诺!” 见着上阳仲平稳接下兵符,姒伯阳心头暗道:“仲师带着六千正兵,应该能让有鄮氏上下慌乱一段时间。” “听说有鄮氏在五年前,也开始了变法革新。就不知变法的效果怎么样,能不能经得起仲师的这一顿搓揉。” “想必,子舒那个家伙,要跳脚了吧!” 姒伯阳心里有数,这可是四都六千正兵,是山阴氏最强的军事力量。又有上阳仲作为统帅,有鄮氏翻盘的几率小的可怜。 就算有鄮氏身后的几个大氏族下场,也不一定能在上阳仲手上讨到便宜。 第一二零章 众志(二) —————— 公邸门前,街巷之上,一众家臣纷纷归家,上阳仲与姒梓满二人同行,一起走在街道上。 同为姒伯阳的辅弼之臣,除了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中行堰之外。上阳仲与姒梓满之间还算默契,从不干涉对方的事物。 二人沉默无言,走了一会儿后,上阳仲叹道:“梓满兄,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姒梓满步伐稳健,慢悠悠道:“北伐之事,关乎重大,群臣对此都没把握,唯有上阳兄似乎对此胸有成竹,敢于担当大任。” 他向上阳仲拱手一笑,道:“梓满佩服!” 上阳仲摊手苦笑,道:“哈,梓满何必挖苦与我,我这哪里是什么胸有成竹,只能算是顺应人心罢了。” “咱山阴氏兵强马壮,钱粮积攒无数,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就是没有我上阳仲,还有其他武勋。” “只是这一场大战,势必要动用山阴氏大半力量。非是我上阳仲自视甚高,实是把北伐之事交托旁人之手,我放心不下。” 姒梓满若有所思,道:“是啊,这可是四都兵甲,是咱山阴氏的家底。不要说是旁人,就是你上阳仲执掌,我都不太放心。” 上阳仲眸子中一丝雷光闪烁,道:“这等重任,除了自己以外,我都不知该相信何人。” “北伐不仅仅是主君之志,更是山阴氏上百代先人的大愿,梓满兄应该能体会到我的顾及。” 姒梓满低声一笑:“你我彼此彼此,” 上阳仲神色平稳,道:“梓满兄,并非是我狂妄自大,当年先君临终之时,你、我、中行堰被命为新君辅弼之臣。” “我上阳仲是先君亲命的,执掌山阴氏兵权之人。遍观整个山阴氏,除了梓满兄以外,谁人能比我更合适领兵北伐。” 姒梓满叹道:“这些,你不用说的那么清楚,个中道理我都明白,上阳兄领兵确实比我合适。” “我可以把话说在前头,上阳兄放心就是。在你出征北伐之后,山阴后方有我与中行堰在,任谁都不能破坏北伐的大业。” “况且,主君在上看着,以主君这些年展现的手段,也不可能让人拖你的后腿。” 上阳仲点头,道:“有主君在,我当然不用担心后方生变,只是该要未雨绸缪的,还是要准备一下。” “你是不知道,有鄮氏都是硬骨头,自从五年前有鄮氏变法开始,现在的实力已然不弱,都能和咱们的大军打得有来有往。” “主君之所以现在就要北伐,咱山阴氏实力发展到顶是一回事,也是担心有鄮氏借机强大,成为咱们北面的大威胁。” 姒梓满缓缓点了点头,道:“咱们都能看到的事,主君一定比咱们看还要清楚、仔细,这是毋庸置疑的。” —————— “北伐,” “北伐,” “北伐,” 上阳仲不日领军北伐的消息,迅速扩散在山阴氏各个角落。在各阶层的推波助澜之下,整个山阴氏上下都为之沸腾起来。 一个个自持武力过人的汉子,站在街头,放声大笑,叫道:“哈哈,大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成千上万渴望军功封爵的男儿,无不翘首以盼,等着上阳仲召集大军,然后加入到上阳仲的麾下,上战场博取一世荣华。 虽然姒伯阳只给上阳仲四都正兵,可在四都正兵之外,还有数目庞大的辅兵。就是不能当正兵,但作辅兵一样能上战场。 山阴氏五都正兵不是一成不变的,必要经过层层筛选,在三万辅兵中优中选优。只能最拔尖那一批,才能进入正兵序列。 “大军北伐,该是咱男儿用命争富贵荣华的时候了!” 与山阴氏其他人的反应一致,当苏吴得知将要北伐的消息时,整个人都高兴的疯了一样,与同伍的兄弟们开怀大笑。 苏吴这人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只是山阴法度森严,让苏吴只能遵守法度。但让苏吴一辈子务农,他还心有不甘的。 回到家后,苏吴向着早已归家的苏父苏母,噗通一声跪下,道:“阿父,阿母,恕儿不孝,儿要上战场,搏一个前程。” 一见苏吴如此,苏父苏母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默默垂泪。 苏父面色平静,开口道:“嗯,好事,这是好事,你能这上进心,为父甚慰。好男儿就该上战场厮杀一回,搏个人前显贵。” 苏吴眼眶含泪,叩头一拜,道:“阿父,” “你父不中用,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只是获封百亩田土而已。而你不一样,你正值年轻力壮,完全可以获得更大的成就。” 苏父颤抖的拍着苏吴的肩膀,道:“你一人在战场上,可要机灵一点,咱苏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别到了你这一代断了血脉。” 苏吴伏地一拜,道:“阿父,儿一定会平安回来,不让阿父阿母挂怀。” 苏父抚掌大笑,感慨道:“好,好,我儿长大了!” “来,我儿穿上甲衣,戴上佩刀,让为父看看你的英武之姿。” 苏父从身后拖出一件铁箱,打开铁箱箱盖之后,只见一整套衣甲整整齐齐的铺在箱底,道:“上战场,岂能没有衣甲。” “这一套衣甲,是为父三年前清剿南蛮时,因斩首三级,而得的赏赐。虽不是宝铠一级,却也是一件上等的甲衣。”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能有一件上等甲衣防身,在战场上厮杀,为父也能放心不少。” 苏吴哽咽无言,重重的的磕头,道:“阿父,” 历经十五年的变法革新,大丈夫名爵自马上取,已然是深入人心。亲眼目睹一个个邻里由此起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再斩获一两颗首级,就够他们受益终生。十二等军功明码实价,由着他们摘取。 而苏吴这一家人,只是山阴氏数万户百姓中最为普通的一家。虽然父母妻儿不舍,可是为了军功爵,他们都愿搏一回命。 穷疯了穷怕了的山阴氏,在十二等军功的激励下,爆发出的力量,足以粉碎一切,让所有人感到惊惧。 第一二一章 众志(三) 魏府,内室之中,魏家主魏广深脸色沉凝,跪坐在席塌上。三个嫡子魏时贞、魏时观、魏时之,全都默默的跪坐在左右。 香炉中青烟袅袅,魏广深慢悠悠,道:“主君已命上阳仲率六千正兵北伐,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一个个都与为父说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在为父面前遮遮掩掩。你们都是咱老魏家未来的希望,为父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年,都有什么长进。” 面对魏广深探究的目光,少子魏时之沉吟片刻,道:“这,既然阿父有心考校,我就不吝在您与两位兄长面前献丑了!” 魏广深横了魏时之一眼,淡淡道:“都是自家人,谈什么献丑不献丑,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自家人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魏少时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说了,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阿父与两位兄长指正。” 他想了想后,起身在内室渡步,慢条斯理道:“主君素来就有北伐之念,一统会稽之志。其心其行,山阴氏上下谁人不知。” “广积钱粮,练兵强军,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北伐或早或晚,就在这一两年。咱们这位主君,可与先代主君大不相同。” “历代先君都是守成之主,而咱们的这位主君,却是要做开拓之主。他要横扫北境的大小氏族,在会稽之上建立姒姓越国。” 魏广深深以为然,道:“会稽为古越之地,主君要建国,越国国号是不二之选。” 魏少时抚掌道:“主君有大志,对他的家臣而言。这既是我们的幸事,也是我们的不幸,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以一概全。” “幸事者,得遇一明主追随,前途光明远大,我等家臣受益无穷。不幸者,亦是因为明主之心不好把握,随时都有大祸。” “对这一点,阿父与两位兄长应该是深有体会,昔年声名赫赫的四大家,只不过十五年的光景,就败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魏征明固然跋扈张扬,可他也把咱魏家推上了巅峰。虽然咱魏家免不了盛极而衰,可至少咱们兴盛过,也享受过辉煌。” 魏广深脸色阴郁,缓缓道:“魏征明之祸,乃是他咎由自取。害的咱魏家也跟着遭难,以至家道中落,魏征明的罪过不小。” 次子魏时贞叹道:“四大家烟消云散,现在的山阴氏,再也没有四大家的位置。十二等军功爵之下,已容不得大姓的存在。” “咱魏家还算有个好下场,那虞、谢、孔三家才是真的败落的干净。阿父毕竟是第七等的庶长之爵,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 “而虞、谢、孔三家勾结外敌,非但三家家主要死,就连三家的嫡系之人,甚至归属三家的丁口,都要受到不小的牵连。” 长子魏时贞道:“这三家,以后要是没有立下大功,想要在山阴氏立足,怕是要比寻常百姓难上不少。” 魏时之咧了咧嘴,讥讽道:“哈,只是牵连这三家吗?” “阿父与两位兄长,咱们魏家虽比他们三家强上一些,可是这些年也每况日下,你们该不会以为,这当中就没有影响吧?” “当时要不是阿父机敏,现在可能已经没有魏家了!” “就是如此,时至今日的魏家,依旧是危机重重,被太多的人‘另眼相看’!” 魏广深无奈指着少子,手指微微颤抖,道:“你,这是诛心之言呐!” 魏时之道:“阿父,这是你让我畅所欲言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藏着掖着。” “咱魏家自从十五年前,魏征明脑袋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无可避免的走入衰落。主君的不信任,同僚之间的排挤。” “虽然他们没有明面上打压魏家,可是他们若有若无的无视,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这话着实戳到了痛处,魏广深面色铁青,嘴唇几次蠕动后,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魏时之坦然道:“儿子知道,这话不中听,但是儿子只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而已。” “现在留给咱们魏家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主君北伐在即,正是咱们魏家用命之时,是咱们魏家表露态度的时候了。” “咱魏家以前是做错了事,但是咱们可以改。虽然这要付出血的代价,可是儿子相信,任何一个魏家人都愿为魏家牺牲。” 魏广深深深的看着少子,道:“你知不知道,真要按你所说,咱魏家人要流多少血?” “你,还有你的两个兄长,甚至是我这个老家伙,都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魏时之沉声道:“阿父,只有用血,才能洗刷掉咱们魏家以前的不忠,儿子愿为魏家的未来牺牲。” “我始终相信,不只我如此想,大兄二兄还有阿父,都是如此想的,咱魏家早已不是十五年前,那个权倾一时的魏家。” “要想求取生存,不是像鹌鹑一般,藏着躲着就可以的。” 魏广深目光投向魏时贞与魏时观,道:“老大、老二,你们是怎么想的,与为父说一说。” 魏时贞与魏时观伏身一拜,齐声道:“阿父,儿子所想与三弟一般,北伐是咱魏家翻身的机会,咱可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 长子魏时贞道:“无论北伐能不能成,都是咱魏家表现的机会,咱必须全力支持。” “北伐能成,有咱魏家用命之功,北伐要是不能成,咱魏家也为此流了不少血,定能得到主君的体谅,消弭彼此的芥蒂。” 次子魏时观道:“以我观之,北伐有胜无败。一旦北伐大胜,山阴氏的势力立刻就能插入北境,与现在的处境大不相同。” “魏家只有在北伐之前用命,才能得到最大的收获。若是北伐之后,山阴氏的影响力势必大增,咱魏家可就可有可无了。” 魏广深铁青着脸,看着三个嫡子良久,道:“你们三个,真是如此想的?” 魏家三子虽见魏广深脸色有异,仍然坚持自见,道:“阿父,这就是我等肺腑之言。” 听到嫡子们语气中的坚定后,魏广深展颜一笑,道:“好,好,好啊,我魏家有你们三个好儿郎,早晚有再起的机会。” “就依你们说的,咱们魏家把累年的家底,都压在北伐上,就赌一赌这胜败。” 第一二二章 誓师(一) ————— 这一次的北伐,可谓是得到山阴氏各个阶层的全力支持。 无论是如苏吴一家的黔首百姓,还是似魏广深一家的高门大户。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北伐,亦或是统兵大将上阳仲的身上。 北伐关乎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高门大户需要北伐,向姒伯阳表露他们的忠心。黔首百姓需要北伐,上战场搏个富贵。 在所有人的利益一致的情况下,没有中间关节的拖沓,山阴氏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北伐的各项筹备极为迅速,除了四都六千正兵之外。上阳仲规定的一万两千辅兵名额,只不到两三日功夫就被争抢一空。 “北伐!” “北伐!” “北伐!” 在一声声北伐的呼声中,山阴氏这架战争机器,终于放开马力,全力的转动起来。 一车车的粟米、军械、衣甲,渐渐被集中在山阴大城之内。一队队气势昂扬,已然整装待发的甲士,在城邑中随处可见。 “如此强大的战时动员能力,简直难以想象!” 姒伯阳登上摘星楼,站在楼顶俯瞰城邑,《天子望气术》观望天地人三才气数,眸中的紫晕愈发浓郁,似有极尽的神秘。 “这时的山阴氏,无论小门小户,还是高门大户,都拧成一股劲。上下一心,又有何事不成?”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能见到丝丝缕缕纯白气数交织,化作一道覆盖山阴大城的庞大法网,与深埋地底下的龙脉相互呼应。 这一截龙脉中蕴藏着古老越国的几分国运,被山阴氏汹涌的气数拨动。以至不得不融入其中,成为山阴氏气数的一部分。 当气数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甚至能决定胜负成败。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融合这一截龙脉,山阴氏等于得到了古越国的名器,有了古越国正统的名分。 自古以来,就是唯名与器不假于人,在得到古越国名器大义之后,山阴氏以后的路将会越来越好走,直至重现越国国祚。 这才是姒伯阳将山阴大城,建在这一截龙脉上,最根本的用意。 姒伯阳手掌按在阑干前,道:“天时、地利、人和,是为天地人三才之机。如今此三者皆操于我手,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那就明日,明日誓师,挥军北伐!” 他本来很忌惮北境的大氏族,虽然一个大氏族,他能不放在眼里,可要是几个大氏族联手,就是山阴氏再强也扛不下来。 可是当姒伯阳登上摘星楼,看到山阴氏上空弥漫的气数,乃至于见到山阴氏上下一心,孕育的那一股可怕的火热氛围后。 姒伯阳原本对北境的各个氏族有多忌惮,那他现在就对山阴氏北伐的胜利,有着多大的信心。 —————— 翌日, “隆、隆、隆,” 大校场之上,战鼓雷鸣,旌旗猎猎。六千正兵与一万两千辅兵列队,五百人一方阵,三十六座方阵整齐的列于校场之中。 “吼、吼、吼,” 一万八千人齐声怒吼,声浪滚滚骇人之极,蒸腾的兵煞之气,弥漫在整个大校场,犹如刀锋般凌厉的气息,令人胆战心惊。 点将台上,姒伯阳神容庄重,身穿玄黑袍服,腰间佩戴掩日剑,俯瞰着台下的大军,眉宇之间满是坚毅。 为了这一刻,姒伯阳准备了足足十五年,肉体凡胎有几个十五年。 若非姒伯阳炼炁化神圆满,得享五百载甚至千载的寿元,这十五年已经等于他一小半的人生, 就算如此,这十五年对姒伯阳的影响,也是极其重要的。 一众家臣站在点将台下,同样盛装出席,周匝不时响起兵势呼啸声,一重又一重的声浪,让家臣们的心神不禁为之激荡。 “列位,” 姒伯阳拔剑之后,剑尖向下一压,大校场内顷刻鸦雀无声,徒留一阵阵风声回响,场中所有人都静静的等着姒伯阳誓师。 他手持掩日剑,高声呼喊,道:“列位,都是我山阴男儿,当知我山阴之制。” “这一次北伐,对你们是一顿饕餮大餐,十二等军功爵在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去拿。” 姒伯阳举剑,问道:“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有,有,有,” 大校场中,一万八千甲士同时高喊,他们高举起手中的兵戈,兵戈簌簌作响,兵煞之气在一瞬间狂涌,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好,“ 姒伯阳伸手往下一压,一万八千甲兵呼喊之声顿时一收,目光炙热的看着姒伯阳的身影,等着姒伯阳的军令。 姒伯阳大袖一挥,道:“上阳仲,” 点将台下的上阳仲,应道:“臣在,” 姒伯阳高声道:“我命你为北伐统兵,统帅这六千正兵、一万两千辅兵,北进翁山,开启我山阴氏,一统会稽的第一步。” “臣,领命!”上阳仲躬身一拜,在万众瞩目之下,被姒伯阳任命为北伐统帅的他,在这一刻绝对是山阴氏最耀眼的存在。 就连点将台上的姒伯阳,其光辉都不及上阳仲十之一二,作为北伐统兵的上阳仲,有这个资格享受这份崇敬。 姒伯阳徐徐将手中掩日剑,收入剑鞘之中,道:“上阳仲,上台点将,” 上阳仲抱拳一礼,道:“诺,” 等到上阳仲上台之后,姒伯阳对上阳仲,直言道:“仲师,你领军在外,如我亲临。” 说罢,他将手中配剑递给上阳仲,道:“若有大将不听军令,你可以用这口掩日剑先行斩之,以儆效尤,依之整肃军法。” “臣,必不辜负主君信重。” 上阳仲慢慢接过掩日剑,这是除了兵符之外的第二道保险措施,有这口掩日剑在手,上阳仲就能牢牢掌握这一支大军。 “十年磨剑终成锋,一朝破竹势如虹!” 上阳仲接过掩日剑后,当着众军的面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北方,道:“众位,大军北伐,誓破诸贼,不破北贼,誓不还家。” “大军北伐,誓破诸贼,不破北贼,誓不还家!!” 一万八千甲兵同时怒喝,大有一股地动山摇之势,滚热的气血阳刚,把空气灼烧的噼里啪啦作响,隐隐中带着一些轰鸣声。 第一二三章 誓师(二) 轰隆隆!! 成千上万人的呼声,引动冥冥之中气机垂落,兵煞充斥于天地之间,一阵阵杀机满溢而出,凝聚成一副风后八阵八相图。 这八阵八相分别是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每一阵每一相都有恐怖神威,八相八阵相合一霎那自有无穷威力。 “北伐,破贼!” 上阳仲怀抱传世神兵掩日剑,双目开阖间神光内敛,周身沐浴雷霆天光,犹如一尊临凡降世的神将,一言一行肃杀莫测。 “杀、杀、杀,” 一万八千甲士共同齐呼,上空的云气汹涌浩荡。在众军的神意之下,渐渐演化成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相。 每一道法相都与大军相合,众军精气神意与天地勾连,无数风雷激荡其上。 隆!隆!隆! 时至今日的山阴氏战兵,已然有几分人族天兵气象。作为统兵大将的上阳仲如神如圣,八阵八相之力相生相克演绎终极。 天覆阵其形象天,地载阵动用无穷,风扬阵风无正形,云垂阵云附於地,此为天地风云正阵。 龙飞阵龙变其中,虎翼阵变为虎翼,鸟翔阵势临霄汉,蛇蟠阵首尾相困,此乃龙虎鸟蛇四奇。 上阳仲见上空云气变化,暗喜:“风后八阵图确有神妙,也不知主君从何处得的传承。这还只是精锐之师,就有如此气象。” “难以想象晋升镇国精锐后,又能有如何的神威。而镇国精锐可镇一国国祚,镇国之上的天兵天将,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得一支镇国精锐,就可以建国立基,若得一支天兵天将,或许可以窥觎霸主之位。” 需知道,人族之所以能横行大荒亿万载,不仅仅是因为人族大神通者层出不穷,还是因为那一支支屠神戮魔的天兵天将。 无论是精锐之师,亦或是镇国精锐之师,虽有横击地只天神之力。但与镇压四方的天兵天将相比,仍不可以道里计。 人王之所以坐拥四海八荒,一言为天下法。除了本身凌驾于不朽古神之上的力量,驻扎帝畿的十二部天兵可谓至关重要。 堪称是人族核心力量之一,每一部天兵天将都能诛杀不朽古神。倘若十二部天兵天将齐出,不朽古神之上也有身陨之厄。 “出兵,” 一念至此,上阳仲缓缓吐气发声,天地间雷霆滚滚,怀中的掩日剑铮铮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神剑出鞘,刺破苍穹云霭。 轰!隆隆! 一万八千甲兵气血刚阳炽烈,就在上阳仲引动雷霆呼啸之时,这些战兵与雷霆气机应和,狂暴的气息在须臾间猛地爆发。 “出兵!!” 这号令一下,一万八千甲兵齐声高呼。冲散云气,一辆战车自云端显现,上阳仲飞身落在战车上,拉车的天马展翅长嘶。 —————— 公邸之内, 姒伯阳神色沉稳,一手按着腰间照胆剑剑柄,目光幽深之极,望着北方的出神。 “上阳仲这次的誓师,还是很有些看头的。” “真是没想到,这类似于阅兵的誓师,竟能让我再凝聚十几枚圣德钱。或许这就是军威煊赫,以至于横灭魑魅魍魉之念。” “不仅威慑人心鬼蜮,更能进一步凝聚山阴氏人心。以往的山阴氏百姓,都不知氏族有多少底蕴,如今却是能一览无余。” “嘿,圣德之道,不愧是集众之道。万众上下一心,其力可移山填海,可谓是伟力无穷啊!” 姒伯阳凝聚圣德之力,丝丝缕缕圣德之炁,鼓荡于肉身百窍之内。历经九劫近乎于纯阳的元神,引动元炁锤炼肉身体魄。 他眸子中一抹清光沉沉浮浮:“不过,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倒不是那十几枚圣德钱,真正称得上惊喜的,还是那枚道德钱。” “这可是继变法革新凝聚第一枚道德钱后,再度凝聚的第三枚道德钱。要不说先天五德之中,道德远比其他四德更难凝聚。” “自从我炼气修行以来,借着山阴氏这个便利,圣德钱倒是不少。可圣德钱之外的道德、功德、阴德、福德,却少之又少。” “若不是我的变法革新,勉勉强强算是蹭了法家气运,凝聚了象征教化之功的道德钱,一般人根本不要去想染指先天五德。” 姒伯阳暗叹:“也不知福德、阴德、功德,以后要契合什么机运,才能凝聚出来。” “……” ? 姒梓满在旁见到姒伯阳入神的样子,与中行堰相视无言,他们此时都以为姒伯阳是担心上阳仲北伐之事,为此劳心劳神。 毕竟上阳仲北伐一万八千甲兵在外,不要说姒伯阳担惊受怕,山阴氏的高层们谁不担心上阳仲损兵折将,坏了大好局势。 一万八千甲兵已是山阴氏大半力量,山阴氏总共十五万丁口,就算是发挥最强的动员能力,不过征集三四万大军就封顶。 一旦到了那种程度,说是穷兵黩武也丝毫不为过。由此可见这一万八千甲,对山阴氏的重要性,是氏族向外扩张的底气。 “咳咳,”过了一会儿,二人见着姒伯阳还在神游,中行堰与姒梓满交换了一下眼色,中行堰咳嗽了一声,将姒伯阳惊醒。 姒伯阳收敛纷杂的思绪,道:“中行,有何话要说?” 中行堰看到姒伯阳回过神后,道:“臣看主君神不思属,不知您所为何事?” 姒伯阳道:“我在想誓师的事,我在大校场上见仲师调遣大军如指臂使,号令一下三军景从,这等威风凛凛着实让人羡慕。” 中行堰一愣,道:“主君,您只是在想这些?” 姒伯阳笑了笑,道:“哈哈,虽然有些惭愧,可是在看到仲师誓师的威风时,仍是禁不住的羡慕仲师风采。” “您没看到,大军云集之声势,便是山呼海啸也不能及其一二,但凡见到这般景象的百姓黔首,无不为我军威之壮而振奋。” “咱山阴氏的百姓,这一次是切切实实的见到了自身的强大。就在刚才那一刻,让所有人都知道,咱山阴氏从不弱于人。” 第一二四章 誓师(三) —————— “君上,所言极是,” 中行堰点头,笑道:“臣在点将台,观望兵势。其势不动如山,侵略如火,其徐如林,其疾如风,足以睥睨会稽各大氏族。” “若说振奋人心,我看不如每年,咱山阴氏都来一次阅兵如何?” “介时,众军齐出,兵煞赫赫,不仅能打掉某些人心鬼蜮,还能让增强我山阴氏的凝聚力。” 姒梓满淡淡道:“只是,每一次阅兵调动兵甲,都要耗费大批的钱粮,还有军械甲杖的耗损,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中行堰道:“这一点,倒是不劳梓满兄操心,我山阴氏开垦一百二十万亩田土,府库仓廪自三年前开始,年年满仓丰裕。” “以仓廪里的存粮。不要说每年一次阅兵,就是一月一次阅兵,一样绰绰有余。” 姒伯阳道:“就依中行所言,我看每年阅兵,虽然大耗钱粮,可是利大于弊,在外震慑,在内威慑,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主君英断!” 中行堰神情振奋,道:“我山阴有此强兵,就该让天下人都看看,让天下人知道我山阴氏的实力,更进一步的震慑北境。” “北境,咱们不能太大意!” 姒伯阳沉思片刻,道:“虽然仲师久经战阵,由他率领大军,除非这北境有地只之上的人物,不然一人一锏北境唾手可得。” “我听闻有鄮氏这几年,正在积极的筹谋革新变法。有鄮氏首领子舒在铲除了内部的顽固势力后,有鄮氏发展的极为迅速。” “这个人不可小视!” 姒梓满眼睑下垂,幽幽道:“主君,再如何不可小觑,但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之下,除了负隅顽抗以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嗯,” 姒伯阳轻声一笑,压下心头莫名悸动,道:“满叔这话在理,山阴氏十五年变法的成果,不是他一个不简单就能逆转的。” “也是这一次北伐太过重要,关乎咱山阴氏未来大计,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若非我等实在是离不开,我还真想亲自上阵。” 姒梓满道:“今时不同往日,您身为人君,岂能亲上战阵。而且南蛮野人不得不防,这些野人时常骚扰粮仓,极为难缠。” “这些年山阴氏虽然同化了不少蛮部,可是还有不少蛮部视咱们为仇寇。这些蛮部平常时候不敢动,不代表现在也不敢动。” “您若是亲率大军北伐,一旦南蛮那边生出什么动静,势必会让军心动荡。万一北伐再有波折,十几年心血一朝尽丧啊!” 中行堰正色道:“梓满兄说的在理,主君为山阴之主,战阵厮杀之事,用不着主君亲力亲为。” “咱山阴氏坐拥十五万丁口,屯兵数万之众,麾下战将上百员。主君号令一下,我等无不任您驱使,何须您亲自上战阵。” “您为主君,应是坐镇后方,调度后方辎重粮草。只要上阳仲大军粮草供应充足,这一次北伐之战十拿九稳。” 对中行堰这一番近乎于自负的发言,姒伯阳微微皱了皱眉头,心头那一丝不安愈发明显,道:“希望这一切,都如你所言。” “上阳仲确实是久经战阵的老将,由他统帅大军,按理说不该有其他悬念。可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心里有些发慌呢?” 姒伯阳闭目假寐,心绪飞快转动:“难不成,有鄮氏还能有一尊地只,甚至地只之上的人物作为依靠,这完全不可能啊!”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天子望气术》都没看到什么问题。有《风后八阵兵法图》在手的上阳仲,还能遇到什么麻烦?” —————— 有鄮氏城邑, 子舒面色阴沉,看着手中的紧急军情,右眼皮不断的跳着,冷笑:“山阴氏,竟以上阳仲为将,率军两万要来灭我有鄮氏?” “哈哈,出动两万大军,我有鄮氏总共才多少丁口,他山阴氏能调遣两万大军,看来咱们的这个恶邻,确实今非昔比了。” 子炀低声道:“看来,这一次他是要彻底灭亡咱们有鄮氏,出动两万大军,他是下定决心,才用这么大的手笔。” “嘿,” 子舒对身旁的子炀,道:“确实好大的手笔,我看姒伯阳亡我之心不死,步步紧逼,这是一心逼死咱们啊!” 子炀叹了一口气,道:“这不奇怪,咱们与山阴氏一南一北,终究不能共存。那山阴氏从十几代以前,可就想着向北扩张。” “咱们是挡了山阴氏的路了!” 子炀道:“主君,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上阳仲,以上阳仲的手段,咱有鄮氏能对付他的可是寥寥无几。” 子舒抿了抿嘴唇,道:“你认为,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这,” 子炀沉吟片刻,道:“上阳仲是老将,不仅用兵老辣,本身实力也极强,咱们除非正面交锋,一举压制上阳仲。” “不然,一般的手段应付不了上阳仲。无论是用左道之术,还是突袭敌营实施斩首,真正能起到的效果,有近乎于无。” “归根到底,山阴氏兵力在咱们之上,上阳仲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就是咱有鄮氏倾力应战,全民皆兵迎敌,胜算也不大。” “胜算不大?” 子舒嘿然一笑,眸子血色闪烁,显得异常邪意,道:“这你可就说错了,咱们非但有胜算,而且这胜算还很大。” 子炀苦笑,道:“主君,莫非你以为咱们还有胜算?” 子舒理所当然,道:“哈,为何没有胜算,就凭他有两万甲兵?” 见子炀似有不信,他慢悠悠道:“放心,我没有疯癫,更没有臆想,要不是有十足把握,我是不会开口的。” “你说,咱们要是趁机重创山阴氏,把他山阴氏十几年的努力,全都给一朝葬送,姒伯阳会不会气得跳脚?” 看子炀仍然没有全信,子舒也没有计较,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他的嘴角边上浮现,整个人格外的胸有成竹。 “不管怎样,你会看到我的仪仗的!” 第一二五章 血祭(一) —————— 轰!隆隆!! 上阳仲怀抱掩日剑,驾驭青铜战车,天马展翅于云端。云端深处隐隐有风雷咆哮,激荡雷霆气息,与青铜战车碰撞不休。 荒蛮大地之上,三十六座方阵缓缓行进。众军兵煞直冲霄汉之外,磅礴的血气刚阳灼烧虚空,发出一声声噼里啪啦回响。 有着神行术的加持,这一万八千甲兵每一步跨出,都犹如缩地成寸一般,一步就能迈过数十丈,向有鄮氏的方向急行军。 隆!隆隆!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一万八千甲兵再加上八千辎重兵,在每一步踏出后,落地时恍若地震一般。 滔天兵煞来势汹汹,掀起一重重气浪,上阳仲站在青铜战车上,拨开云雾看向下方,眸中若明若暗的紫色雷晕极为明显。 “怪哉,” 上阳仲诧异的看着前方:“也不知有鄮氏是怎么想的,我大军一路畅通无阻,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太不合乎常理了。” “要说我兵贵神速,打他了个措手不及,也不可能啊!” “现在我的大军距离有鄮氏城邑,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距离,就算有鄮氏再如何迟钝,也不可能不做出应对。”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上阳仲对有鄮氏的情况不可谓不了解,深知有鄮氏这个老冤家的有几斤几两。 有鄮氏要是实力不强,也不能在山阴氏一步步打压下,还能如同木楔子一般,牢牢的把持北境入口,将山阴氏堵在翁山。 上阳仲心思转动飞快:“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空无一人的哨卡,这看着就不正常,或者说……这本来就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为妖,我不信有鄮氏会这么迟钝,让我都带着两万多人,打到他们家门前,他们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上阳仲疑窦一生,立刻拽住缰绳,止住青铜战车的行进,天马乍然嘶鸣一声,周匝的云气沸腾而起,隐隐风声愈发急切。 “传令诸军,就地扎营,”上阳仲看着下方空旷地带,声若雷鸣,道:“派遣营中飞骑,勘察周围十里,扫清北贼暗哨。” “出动营中飞骑,勘察周围十里,扫清北贼暗桩!!” 三十六座方阵中,一个个传令兵高呼不止。一名名骑兵越众而出,数十上百飞骑扬鞭飞奔而走,马蹄踩踏扬起一片沙尘。 上阳仲扶着阑干,天马拉着战车,缓缓降落在众军军阵之前。在青铜战车落地后,天马猛地打了一个响鼻。 “众军,就地扎营,” “诺!” 三十六个方阵应声而动,几万人全在他一声令下,立即分散开来。正兵、辅兵列阵警戒,八千辎重兵则陷入忙碌之中。 一座座营盘在八千辎重兵的手中成型,上阳仲看了眼天色,摩挲着掩日剑剑身,低声自语:“有鄮氏,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只是单纯的坚壁清野,亦或是……有更大的图谋,甚至藏着厉害的杀手锏,这都无不可能。” 上阳仲思虑重重,有鄮氏表现的异样之处,让他有一种汗毛倒竖之感。 可是上阳仲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有鄮氏的布置,到底用意为何。只能提起几分谨慎,小心应对有鄮氏可能的后手。 —————— 就在上阳仲揣揣不安,思量着有鄮氏的用意时,三十里外的有鄮氏城邑,已被一片肃杀之气充斥。 一百零八根黑色布幡,围绕祖庙而立,每一根黑幡上都有密密麻麻,犹如蝌蚪文似的鬼画符,黑白相间带着一股异常邪意。 子舒站在祖庙中,面色平静的看着有鄮氏神主牌位。他目光过于冷漠,仿佛神主牌位只是一块朽木,在他眼里一文不名。 子炀与众家臣站在子舒的身旁,脸色极其的凝重,眉宇间一丝煞气若隐若现,目光聚焦在庙堂前的三千奴隶身上。 这些奴隶被有鄮氏兵甲,强行的聚集在这里。有鄮氏甲兵一脸的冷漠,看着这些奴隶的目光,犹如一条条待烹杀的豚犬。 奴隶们努力蜷缩着身体,在有鄮氏甲兵冰冷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这目光极其残忍,如同满手血腥的屠夫看待待宰的猎物。 家臣薄意躬身,低声道:“主君,时辰已到,可以祭祀了,” 子舒眸中血色愈重,轻声说着:“辰时已至,开始吧,” “诺!” 得到了子舒的命令后,子炀与薄意相视无言,转而投向那些一脸麻木的奴隶身上。这时二人的目光中,已带着一丝冷意。 “祭祀先祖,庇佑有鄮,先祖英灵,福荫子孙,“ “祭祀先祖,庇佑有鄮,先祖英灵,福荫子孙,“ 二人向着供台上的神主牌位,深深的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大祭,开始!” “大祭,开始!!” 周匝围绕的家臣们,与左右待命的甲兵,都高声齐呼。一时间,整个祖庙之内,唯有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高呼声。 “血祭,开始!!” 编钟被乐者敲响,一名名乐者神容庄重,敲击着青铜编钟,叮叮咚咚的编钟乐声,如大小珍珠落入玉盘的回音经久不散。 “杀,” 与此同时,就在编钟之乐响起时,甲兵们拔出佩刀,刀口掀起一片血色,奴隶们被甲兵毫不留情砍倒,只能呻吟与哀鸣。 “杀啊,” 三千名奴隶被甲兵们快速砍杀,倒下的奴隶又飞快的被补刀,噗呲噗呲血雾飞溅的景象,真真切切的在祖庙之前上演。 “啊啊……” 一脸麻木的奴隶们遭到甲兵们的疯狂杀戮,生死攸关之下,也不禁有了一丝躁动,可是却被这群甲兵迅速的镇压了下去。 奴隶们最多只是觉醒神血,可是甲兵们却多是大成神血以上,乃至炼就神骨的高手,绝对力量的碾压,差距大到让人绝望。 “这一批奴隶的精血,暂时足够用了。就是不够用也没关系,还可以再宰杀一批,也不是多么困难。” 子舒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直视这一场杀戮盛宴,静静地看着先祖神主牌位,听着耳畔传来的杀戮声,脸色平静的吓人。 第一二六章 血祭(二) 杀戮之声渐渐平息,子舒徐徐转过身,将这血流成河的一幕收入眼底。三千奴隶在短短时间之内,被几百甲兵直接血洗。 “踏、踏、踏,” 子舒卷起宽大袍袖,缓缓走入血泊之中,迈过地上一具具奴隶尸首,脚下的革靴踩在血水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子炀看着子舒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霎时袭上他的心头。子炀眼底一抹惊惧压都压不住,只能低头遮掩一二。 “一次血祭三千奴隶,血染祖庙之前。虽然都不把奴隶当人看,可是三千条性命说没就没,这也不像是子舒以往的脾性啊!” 子炀心头揣揣不安,自从前几年子舒铁腕诛杀大姓,一力推行变法革新之后。子炀敏锐的察觉到,子舒极不正常的变化。 只是子炀什么都不敢想,也什么都不敢问。为有鄮氏存续着想,他只能选择无条件的支持首领子舒,对其异样视而不见。 “呵呵呵……” 子舒冷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戾,呢喃道:“咱们,新仇旧恨一起清算,我要让山阴氏血脉彻底的断绝。” “血祭三千人……炼就这一宗巫器冥罗化血幡,我要你们死……死无葬身之地!” 子舒咬破指尖,吟诵古老真言,指尖沾血勾勒一枚枚神文,散发着神秘的波动。 一百零八根黑幡微微颤动,成千上万缕血光自血泊中升起,争先恐后的涌入黑幡之中,引动黑幡发出惊魂摄魄的奇异神光。 吸收了血光的黑幡,幡面猎猎的作响,伴随着低声呓语,一百零八面化血神幡中,似有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传来。 嗡!! 一百零八根宝幡上的蝌蚪文,一枚枚显得愈发扭曲,恍若活过来一般,吞噬着游弋在周匝的血光,黑气弥漫在幡布之上。 “敕!!” 子舒周身血光大盛,牵引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一起鲸吞三千奴隶的精血,阵阵恶风鼓动神幡,带着某种肃杀之意。 轰! 被这一股肃杀扫过,祖庙之前的三千具奴隶尸身,仿佛一下历经千百载岁月,皮肤一点点开始龟裂,一身血肉渐渐风干。 地上的尸身干瘪之极,一股清风拂过之后,一具具尸体立刻崩解,化为灰烬洒落祖庙之前。 嗡!! 得到三千奴隶的精血,这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幡血光大放,一重重地煞禁止迅速生成,七十二重禁制度须臾间达成圆满。 “顶尖的巫道法器,虽与上乘巫宝相比,差一些意思,不过还有机会。” 地煞禁制虽是易成,但天罡禁制难成。一百零八面化血幡分摊三千奴隶精血,臻入七十二圆满地煞禁制,已是达到极限, 要把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炼到法宝级数,没个几万人血祭绝无可能。绝顶左道之士动辄屠城灭国,不是没有因由的。 “现在,我看你们怎么死。” 子舒对于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幡,个中变化了然于心,嘴角越咧越大,最后禁不住狂笑,笑的泪水止不住的在眼眶打转。 “上阳仲的两万人,正好成全我的冥罗化血神幡。一百零八面法宝级数神幡,演化冥罗化血大阵,就是天神地只又有何惧。” 子舒大手一挥,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幡飞腾而起。一百零八道血光在场中游走,疯狂榨取三千奴隶尸体的最后一点精气。 三千奴隶的精气神,全被卷入冥罗化血神幡之中,神幡孕生一点灵性。随着子舒这位主人心神而动,血色气息弥漫开来。 子舒眸子血光明灭:“以后天灵宝血魄珠,作为大阵阵眼,就是真正的天神降临,我也有把握让其折在冥罗化血阵下。” “小小的山阴氏,拿什么与我为斗!” “我这可是黑帝秘传的上古恶阵,巫道一脉的禁忌血炼。横扫会稽这么一个小地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 就在有鄮氏举行血祭,三千奴隶化为飞灰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山阴氏,正苦修炼化道德钱与圣德钱的姒伯阳心神一动。 “嗯?” 静室之中,姒伯阳缓缓睁开眸子,眸中一抹清光映照,似有一副八卦图隐没清光之中。 这一副八卦之相,以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坎为水,艮为山、巽为风、离为火、兑为泽,八方八相,凝聚万物之精。 姒伯阳面沉如水,自袖口中取出三枚符钱,一件龟壳,呢喃自语:“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让我心神不定。” “这个时候感应天机,可不是个好征兆。” 自从上阳仲率大军北伐之后,姒伯阳一边在山阴大城稳定人心,一边努力投入到炼气修行之中。 早已九九劫数圆满的姒伯阳,迈入炼神还虚之境并非有多难。只是他要想在短期之内有所成就,还需要大量圣德钱温养。 姒伯阳要是按部就班的温养,不借用一丝一毫外力。最少要耗费两三年光景,才能将纯阳元神打磨通透,踏入炼神还虚。 有圣德钱辅助修行,无疑让姒伯阳省下不少水磨功夫。可是却不能让他一步登天,还要一点点积累底蕴,以期水到渠成。 “天机在北,是北方有变啊!”不用《天子望气术》观望天地人三才气数,姒伯阳只用龟壳打了一卦,就推算出大概方向。 得到结果后,姒伯阳眉头不禁皱起:“北方……” 姒伯阳对打卦的结果深信不疑,《天子望气术》虽能运转气数兴衰,但论及察查自身祸福灾殃,还是卜卦更胜一筹。 《天子望气术》过于依赖气数走向,总有被气数影响,当局者迷的时候。而卜卦却能比望气看的更多,乃至看的更清晰。 为此,姒伯阳消耗道德钱,感应冥冥神机,硬生生在《周易》中,参悟《文王八卦图》之神髓,方才得以至诚先觉之能。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此时的姒伯阳,虽没周文王演化后天八卦的本事。可他初步涉猎《文王八卦图》,已有了几分推算自身祸福无咎的能为。 第一二七章 血祭(三) ? 不见不闻,觉险而避! 在《天子望气术》与《文王八卦图》步入门径后,姒伯阳的易道修行已有不浅的根基。 除非有大神通者遮掩天机,不然在姒伯阳至诚先觉之下,任何鬼蜮伎俩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这才是炼气道真正的优势 真正的炼气士从不指望以法力神通压人,掐指一算可知前后因果,颠倒阴阳脱身劫数之外,才是一个炼气士该有的风范。 “北境……北境,能出什么差错?” 姒伯阳眸中清光乍然一闪,若有所思:“看来,是上阳仲那边要有麻烦了。这麻烦大到让我心惊肉跳,可见不是个小麻烦。” “难道,北境的有鄮氏,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手,能让手握两万大军的上阳仲大败亏输?” “这不可能啊……” 虽如此想,姒伯阳最后仍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只是天机如此,无论有多么令人匪夷所思,这或许就是唯一的解释。” “北境的有鄮氏,的确有能力抵挡上阳仲的进军,也确实有本事重创上阳仲的两万大军,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打出的卦象。” 姒伯阳目光凝重:“上阳仲,危险了!” 一念至此,他挥手将龟甲与符钱收入袖中,起身走出静室,吩咐静室外驻守的甲士,道:“立刻召集各位庶长,东阁议事。” “诺!” —————— 呜!呜!呜! 牛皮号角声响起,上阳仲站在青铜战车上,怀中抱着传世神兵掩日剑。周匝的战阵纷纷开动,三十六军阵声若地震山崩。 后方建好的营盘上,八千辎重兵或是站在营地栅栏前,亦或是箭楼上,一个个手执斧钺,目光投向青铜战车上的上阳仲。 隆!隆!隆! 擂鼓轰鸣大作,一个个袒胸露?乳的壮硕大汉,奋力的敲击着身前的牛皮大鼓,鼓声如雷霆怒吼, 一万八千甲兵呼啸声响彻云霄,一方方军阵上空凝聚兵煞之气。凛冽的肃杀之机充斥于天地间,让人大有肝胆俱裂之感。 “军情,” “军情,” “军情急报,” 玄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几匹飞骑闯入军阵之中,向着上阳仲所在飞奔,马驹马蹄踏下时,带起一声声节奏分明的回音。 “禀告军将,我等飞骑探马,巡查这方圆十里,暂不见敌情!” “……暂不见敌情!” “……暂不见敌情!” “会有这样的事?” 听到飞骑们探得的军情,上阳仲暗暗惊疑:“有鄮氏,到底要做什么,周围几十里不见一兵一卒,莫不是打定主意守城?” “只是,依靠一座城邑,就想与两万大军死拼,有鄮氏的人应该不会如此不智,我不信他们不做其他准备。” “可是,有鄮氏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要如何阻挡我的两万大军。只凭着一座城邑,可挡不住我的兵锋。” 上阳仲沉思了片刻后,道:“再探,” “诺!” 数名飞骑应声后,连忙调转马头,扬鞭落下,马驹吃痛,迅速向远方跑去,飞扬而起的沙尘,淹没了他们的背影。 “不可能,没道理啊……” 望着飞扬的尘土,上阳仲眉心紧皱:“这都没能找到敌情,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 要知道,这可是上百名飞骑探马,分批分次的交替,不分昼夜的勘查。有鄮氏有任何的动作,都瞒不过这些探马的耳目。 便是有大神通之士以法力隐匿大军行藏,但是大军的血气、煞气刚烈,具有极强的破法效果,就是能藏一时也不能长久。 当然,这世上不是没有能将大军行藏,遮掩滴水不漏的绝顶人物。可是这等绝顶存在,绝不是会稽这小池塘能容得下的。 “亦或者……是另有蹊跷?” 上阳仲心思复杂,轻抚着传世神兵掩日剑的剑鞘。 作为统兵大将的上阳仲,身上不仅背负着两万甲兵的身家性命,还有山阴氏历代北进的志向,故而上阳仲必须谨慎再三。 这两万多人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山阴氏近乎十年的努力,可就随着一起损折殆尽。所以上阳仲不能冒进,他也冒进不起。 “来啊,” 上阳仲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之后,道:“传讯众军,徐徐推进,十里一扎营,十里一列阵,全军警戒。” “诺!” 数十位传令兵策马四散,向各个军阵的卫率,传达上阳仲的军令。 “不管他有鄮氏在前面玩什么把戏,伸手接着就是。咱手上有两万余众,完全可以一点点的推进,拔掉他们埋下的钉子。” “我就以优势兵力,一路平推到有鄮氏的城墙下。就不信有鄮氏,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万人,顺风顺水的打到他们家门前。” 上阳仲勒紧缰绳,大手一挥,道:“众军,行进!” 轰!隆!隆! 几万大军按照上阳仲军令徐徐行进,尘土漫天飞扬。擂鼓声夹杂号角声,一方方军阵迈步向前,战戈犹如长林一般高举。 十里! 二十里! 上阳仲带着大军层层推进,虽然行军速度放缓,可是也把这二十里山形地势,从上到下梳理了一遍。 出人意料的,上阳仲一连行进二十里,都未发现有鄮氏的暗手。如此一来,倒让上阳仲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推进。 “再有十里,就是有鄮氏的城邑。难不成有鄮氏真想据城而守,宁可玉石俱焚,把城邑作为泥潭,也要拉住山阴氏一起死。” 望着有鄮氏城邑的方向,上阳仲踌躇了一下,有鄮氏要是依城而守,山阴氏大军要想攻下城邑,也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更重要的是,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有鄮氏完全可以调集满城百姓,用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去阻拦山阴氏大军的步伐。 介时,就是攻下有鄮氏城邑,但一个伤亡无数,城防损坏大半的城邑,对山阴氏就是一块食之无用,可弃之可惜的鸡肋。 “咦……那是……” 忽然,上阳仲瞪大眼睛,看着有鄮氏方向的云霞,被通天血光染红,红彤彤的血色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宇,带着一股肃杀。 “那,那是什么?” 第一二八章 神巫(一) 《说文·巫部》:“巫,祝也。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 血光通天彻地,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高悬天穹,铺天盖地的血色绵延数十里。 在这数十里方圆之内,鬼哭神嚎之音经久不散。一枚血红色神珠绽放明光,与冥罗化血神幡禁制勾连,演化一尊尊魔头。 轰!隆隆! 子舒身穿古老的祭祀袍服,置身于祭台之上,一阵阵狂风骤然呼啸,身上祭祀袍服猎猎作响,天边的云气滚滚奔腾不息。 子炀与有鄮氏一众家臣们,神色凝重的站在祭台下,注视着首领子舒的一举一动。在天上风云变色之时,心头蓦然一动。 “巫,巫,巫,” 子舒以鼻音发声,每一声都恍若跨越远古岁月而来,弥漫着一股古老沧桑,而又神秘深邃的力量,让人下意识感到悸动。 祭器编钟无风自动,奏响古老的神乐。子舒以《帝高阳氏曲乐十二篇》为引,引动高阳氏一丝法意,跨越无穷岁月降临。 “神巫?” 对于子舒显露的神异之相,一位有鄮氏宿老想到了某种可能,道:“这,这莫不是上古祭祀之法,传说之中的神巫之道!” “没错,这绝对就是神巫之道。古籍有云:巫者,祝也,接神者也。” “以血祭器,接引神明之意。这要不是神巫之道,哪个是神巫之道?” “神巫?” 听到这位宿老所言,众位家臣神色各异,目光投向祭台上时,其中探究意味越来越重:“没想到,首领竟然精擅神巫之术!” “这,不应该啊……” 看着祭台上子舒的动作,子炀喃喃自语:“我,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有鄮氏有神巫传承,主君又从哪里得来的神巫之术?” “哼,” 一旁的薄意闭目聆听着古乐,低声叹道:“难怪主君血祭三千奴隶,原来是上古神巫之道,这套神幡想来也是神巫的手段。” “这神巫们的道统虽然衰落,可是巫道能在上古时代,成为当时的一大显学,神巫们的力量不容小觑。” “若非上古神巫之道的修行过于血腥,手段又过于残忍毒辣,被一代代圣王们摒弃,神巫绝无没落的可能。” 这些家臣心思复杂,不禁对掌握神巫之术的子舒愈发的敬畏。 “帝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 “帝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命之曰承云,以祭上帝。乃令鱓先为乐倡。鱓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 子舒声音似疾似缓,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字节,都包含着莫测的神异,所有聆听子舒祷告的人,都感到这篇祷文的可怕。 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鼓荡血光,这一宗顶尖巫器应和着子舒的祷文,万千魔头在血光中若隐若现,兀自的疯狂呓语。 —————— “这,就是有鄮氏的把戏?” 远远望着天边血色,上阳仲身上雷光一闪而逝,似乎感到危机的临近,怀中掩日剑铮铮嗡鸣,仿佛下一刻就会剑锋出鞘。 “哼……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少手段,敢抵挡我两万大军。”在见到天色变得殷红后,上阳仲却是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要是在没看到有鄮氏出招之前,他还要担心有鄮氏有什么算计。可是当有鄮氏将底牌揭开后,上阳仲只要见招拆招就可。 上阳仲将掩日剑挂在腰间,侧身向山阴氏方向,拱手一拜,道:“请,阵旗!” 嗡!! 一道乌黑神光自营盘中窜出,化作两面玄黑令旗落入上阳仲手中,丝丝兵家煞气自令旗上游弋,带着一股莫名的刺痛感。 轰!! 一道雷霆猛然划破云层,照亮这一片苍茫大地,上阳仲高举玄黑令旗,高呼:“全军听令,进军有鄮氏,一战定乾坤。” “杀、杀、杀,”众军甲士齐声高呼,开始向有鄮氏的方向进军,成千上万人统一步伐,地壳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悲鸣。 与此同时,苍穹之上血色愈发黏稠,如同一片血海汪洋,肆意的翻腾起一朵朵血红浪花,一个个魔头在血色中如鱼得水。 “哈哈哈,冥罗化血阵成矣!”子舒站在祭台之上,心神与阵幡相合,整个大阵对他如掌上观纹,近乎于他自身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的冥罗化血大阵,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另类的地只福地。只要身处化血大阵之内,子舒的实力就能比肩天神。 虽然子舒的天神实力要打个折扣,与真正开辟神域的天神不能比。但是一般的地只人物反掌可灭,已不再被他放在眼里。 这还只是冥罗化血幡没被炼成法宝,法宝级数的冥罗化血幡才是真的厉害,足以让子舒持之纵横天下,与强力天神争锋。 “列阵!!” 临近有鄮氏城邑时,上阳仲豁然一挥令旗,麾下大军迅速的列阵,三十六个方阵交替之间,隐约可见阵势在其中的变化。 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八相,在大军之中交相演变,每一次阵势发生变化,兵煞之气也一并的水涨船高。 “我道是有什么底牌,让你们放心的龟缩城中不出,原来只是一座阵法。” 上阳仲哼了一声,玄黑色令旗指向冥罗化血大阵,道:“好,就让我以阵破阵,看是你的阵法厉害,还是我的阵法更厉害。” “众军听令,进军,演阵,破阵……” 上阳仲两手各执一面令旗,一面令旗象征天、地、风、云诸相,一面令旗象征龙、虎、鸟、蛇诸形,二者相合形而神之。 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 “杀、杀、杀,” 上阳仲一声号令,令旗牵引兵锋。众军齐动,煞气滔天,引动八相八阵,徐徐向冥罗化血大阵推进,兵锋之势呼啸而起。 “破阵、破阵、破阵,” 隆!隆!隆! 八阵八相衍生八种神秘之力,八种力量激荡于天地,彼此又相生相克,威能一下放大千百倍数,犹如天灾地祸轰然爆发。 第一二九章 神巫(二) ? 《春官·大祝》云: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只,祈福祥,求永贞。 ? 一曰顺祝,二曰年祝,三曰吉祝,四曰化祝,五曰瑞祝,六曰筴祝。 —————— 一方是以神巫之道化正为邪,血祭三千生灵炼就的冥罗化血大阵。另一方是堂堂正正兵家阵势,风后八阵兵法名垂万古。 隆!隆!隆! 两股伟力轰然碰撞,恍若天崩地裂一般,数十里虚空间乱流奔腾怒吼,掀起一重重数百上千丈气浪,以及一片飞沙走石。 “杀!!” 上阳仲乘坐着青铜战车,手中捧着玄黑令旗,驾驭兵锋直指冥罗化血大阵的阵眼,八阵八相之力在青铜战车的周匝沉浮。 “天地风云,听吾号令,杀!” “龙虎鸟蛇,听吾号令,杀!” “杀、杀、杀,” 一万八千神血大成甲兵,在上阳仲的号令下,刚阳气血敛成一团,演化八相八阵之势,陷入冥罗化血大阵的滔天血海中。 众军一入血海,只见血浪重重。上阳仲奋力舞动令旗,天地风云骤然生变,龙虎鸟蛇演化无穷,消磨冥罗化血大阵血气。 “以阵破阵,好想法,真是好幸福。只可惜……太天真了!” 正在祭台上主持冥罗化血大阵的子舒,心神扫过整座大阵,看到上阳仲摆出的《风后八阵兵法图》后,不禁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用一个不知名的阵法,就想与我的冥罗化血阵相比,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子舒法力鼓动血魄珠,催动一整套冥罗化血神幡煞气蒸腾。在一百零八件顶尖法器引动下,血海上的波涛愈发汹涌澎湃。 “哼……若是随意一座阵法,就能与我的化血阵相提并论,那我这上古神巫传承的凶阵,岂非是太过儿戏。” “这是你们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子舒心中杀意已定,整座冥罗化血神阵之中,弥漫着腐朽、衰败、死亡的神韵,但凡闯入化血神阵的生灵,必抽筋拔骨。 “看我冥罗化血,先天杀机,” 轰!隆!隆! 在子舒的驱动之下,血海弥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上阳仲的大军淹没,无尽的腐坏气息,沉浸在血海之中试图腐蚀一切。 闯入血海之中,若无大神通、大法力护身。只是血海至污至秽之气,就能消磨修行人的精气神三宝,乃至打落道行道基。 当然,冥罗血海虽厉害,可上阳仲的《风后八阵图兵法图》同样神妙无方,凝聚万千甲士之力,不死地只也要退避三舍。 “哈哈,杀,杀破敌阵,有我无敌,” 上阳仲驾驭青铜马车,两万大军紧随其后,无敌战意如火如炉,炙烤的周匝虚空,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似有火光冲天。 硬顶着血海之中的孽气,上阳仲率领大军生生冲破血海,兵煞之气犹如实质,万千喊杀声连成一片,铮铮兵戈交鸣而起。 下一刻,一面面冥罗化血神幡震动,子舒吟唱古老巫颂,引动冥罗血光刷在上阳仲军阵上,八相八阵之力一起震动。 轰! 血色神光被八阵八相湮没,就在这一过程中,上阳仲的右翼方阵,成百上千甲士顷刻化为飞灰,眨眼散落滔滔血海之中。 “……” 祭台之上的子舒心神一痛,两大阵法激烈碰撞的余波,震的子舒魂魄欲裂,任凭他法力神通高绝,都有些顶不住这反噬。 “怎么可能,” 子舒强自咽下口中泛起的腥气,不敢置信的望着驭车而来的上阳仲,以及他身后的三十六方军阵,呢喃自语:“不可能啊!” “这等级数的战阵之法,绝不是会稽这小地方能有的,这个山阴氏有问题。” “不是这山阴氏另有传承,得到旷世的机遇,就是这个山阴氏首领,被某人李代桃僵。” 子舒的眸子闪烁明光,面色极为古怪,心头暗暗念叨:“就是不知,山阴氏又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居多。” “毕竟,山阴氏变法革新十五年,一步步完善新法。其作为不似会稽这蛮荒之地的人,所能想到能做到的,这很是可疑啊!”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子舒看着贯穿血海,向阵眼进军的上阳仲,八阵八相相生相克,震荡着这一片虚空,空间隐现褶皱。 虽然在通天血光之下,上阳仲大军不断减员。可是这些死伤的大多是辅兵,真正的正兵精气神浑圆,以致血光难以污秽。 “哼……不管山阴氏有什么秘密,等我灭了他两万大军,再打破山阴氏城邑之后,总有时间慢慢拷问。” 对于上阳仲凶狠之极的兵势,子舒嘿嘿冷笑:“挣扎吧……挣扎吧……” “以阵破阵,痴心妄想,在我的冥罗化血大阵之内,但凡有所死伤,都会助涨我阵法之威。你死伤越多,我阵法就会越强,” “何况,你以为这就是冥罗化血的全部威力?”子舒看着上阳仲恍若雷神降世,八阵八相的兵锋所向披靡,眉头轻轻一动。 他大手一挥,道:“来啊,再奉祭品,” “诺!” 早就等待子舒命令的甲士,挥刀砍向跪在地上的奴隶,一个个人头落地,血色的气息蔓延在周匝,血丝洒落在地面。 轰! 血液流入冥罗化血阵中,血腥气息陡然大盛。遮天蔽日的血云,笼罩在冥罗化血大阵上空,一道道血色的雷霆穿梭于云层。 “这才是冥罗化血神阵真正的强悍之处,我可以一直血祭下去,无论一千人还是一万人,我都能把他化为大阵的养料。” “我,看你怎么死!”子舒极力的推动冥罗化血大阵的运转,借着再次血祭后的力量,把冥罗化血阵的威力又提升了两成。 一百零八根冥罗化血神幡汲取了血祭的精血,一面面神幡猎猎当空,大小不一的蝌蚪文在神幡上显现,鼓荡着滔天血色。 神巫之术本就杀戮极重,在子舒这个杀胚的手上,更是将其中的杀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正统巫祝有六祝之法,都不失为一条堂皇大道,但子舒却偏偏不走六祝之道,反而步入神巫道统中的偏门之数。 第一三零章 神巫(三) ? 《春官·小祝》云:小祝掌小祭祀,将事侯禳祷祠之祝号,以祈福祥,顺丰年,逆时雨,宁风旱,弥灾兵,远罪疾。 —————— ? 毕竟,这旁门虽不得正果,可是较比正统修行法,旁门之术只要能下狠心,便能在极短时间之内,获得惊人的成就。 隆!隆!隆! 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震动,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的化血神幡,在吞噬大量精血元气后,隐隐有了几分法宝的气象, 只待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而为一,化为一重天罡禁制。这一座冥罗化血大阵的威力,必然会攀升到一个极端可怕的层次。 一百零八件法宝级数的神幡,以及一件后天灵宝级数的血魄珠。这二者配合在一起布阵,所能发挥的力量实乃惊天动地。 隆!隆!隆! 冥罗化血大阵压的虚空轰鸣,无边血海弥天盖地。一条三爪金蛟飞腾于血海之上,冲破血海上空重重血雾,金光照苍穹。 “四方游龙锏,” 上阳仲身上披着雷霆神光,百丈金蛟的蛟身上,万千金光碎屑洒落,金色蛟尾一摆,打破千丈血光,激起血浪呼啸翻腾。 “杀,” 感到身上的压力陡然大增,上阳仲呼喝起风雷,麾下甲兵精气如火,加持在身为统兵大将上阳仲的身上,惊起一片雷声。 轰!隆!隆! 一道通天血光渲染天色,打在百丈金蛟蛟身上。打落金蛟神形,法宝灵性悲鸣一声,化为本来的金锏之形落入血海之中。 失去法宝的上阳仲愤而怒吼,掌中雷光耀眼之极,一道道雷光打入血海,惊的血海生波涛,一声声鬼哭神嚎在上空浮现。 一重重血浪呼啸奔涌,每一次起起落落,少则十数甲兵,多则上百甲兵,被激荡的血浪淹没,精血元气流入冥罗化血阵。 “……怎么可能,” 上阳仲咬了咬牙,执掌玄黑令旗的他,清晰的感到八阵八相之力,被冥罗化血阵一次次削弱,甚至濒临八阵崩溃的地步。 哪怕上阳仲竭力维持,但冥罗化血阵的力量太过强大。八阵八相虽能相生相克,化解一部分冥罗化血之力,却不得尽全功。 “这,不可能!” 对《风后八阵兵法图》有绝对信心的上阳仲,实在难以接受阵势被破的事实。 他不能接受自己苦心孤诣练就的无敌之师,被对手如此轻易的击溃,这对他的打击太过沉重。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上阳仲一想到八阵八相崩溃后,这两万甲兵可能面对的屠戮,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若是北伐失利,损兵折将,我上阳仲……就是山阴氏最大的罪人呐!” 上阳仲面色凝重,疯狂的燃烧着自身的力量,身上雷光轰鸣不止,不惜一切的极致升华,将冥罗化血大阵阵中虚空扭曲。 在这一过程之中,上阳仲虽被神力反震,震的七窍流血,三魂七魄几乎被撕裂,五脏六腑近乎破碎,仍然强行的坚持着。 “不,我可以死,但北伐不能败,我输不起……” —————— 就在冥罗化血大阵威势高涨,压下八阵八相之力,以至上阳仲败势初露时。 轰!隆隆!! 句余小城,黑云压城,雷声大作,摘星楼顶,八卦台上,姒伯阳披头散发,手中持着照胆剑,看着楼外的天色愈发晦暗。 “看来,上阳仲那里是陷入苦战了,” 姒伯阳心头一动,屈指一算后,随即了然于胸。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有鄮氏,还真是藏龙卧虎,竟然把上阳仲逼到绝境,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 “原以为经过十五年的休养生息,扫灭一个有鄮氏轻而易举。谁能想到出师不利,到头来还要我助他一臂之力。” 姒伯阳遥遥感应着几百里外,八阵八相羸弱的气息,手腕一抖,抖出一朵剑花:“且看我的手段,隔空斗法,反败为胜。” 要知道,《风后八阵》本就是姒伯阳,传给上阳仲的兵阵之法,对《风后八阵兵法图》的参悟,当世无人能与他相比。 只有姒伯阳一人知道,《风后八阵兵法图》从来不是纯粹的战阵之法,历代兵家大宗师都对《风后八阵》有自己的演绎。 就连诸葛孔明号称可顶十万精兵的八阵图,都是《风后八阵兵法图》后世的某一种演绎,由此可见《风后八阵》的厉害。 “乾、坤、震、坎!” “艮、巽、离、兑!” 姒伯阳元神法力全力运转,勾连冥冥之中的山阴氏大运,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上古气数,尽数加持在他手中的剑器上, “以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坎为水,演天象之法。以艮为山、巽为风、离为火、兑为泽,化地变之术。” 姒伯阳的身形在八卦台上游走,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八卦方位上,手中的照胆剑剑锋流转清光,如水一般的剑光清澈之极。 “起天象,引天时,” “开地变,地龙吟,” 他将自身心力贯注于剑器上,绝世神兵的锋芒,就算不能尽情的施展。但只是其万分之一的力量,依旧极其的耀眼夺目。 凭姒伯阳本身道行,再以这一口绝世神兵发挥,二者互相配合之下,力量之惊人可想而知,已然不亚于真正的仙道中人。 狂风阵阵吹动姒伯阳的衣袍,一股股深邃莫名的法力波动,在姒伯阳的身上扩散。 “呼风唤雨,掌握五雷,” “地裂山崩,地龙翻身,“ 姒伯阳虚空画符,落在照胆剑上,神兵至极之力,借着八卦台与摘星楼,须臾间散入大地之下,引得方圆百里地脉涌动。 “吟!吟!吟!” 这一下,直接触动了深藏地壳深处的龙脉,山阴大城之上的那一截龙脉,猛然爆发出浩瀚神力,震的整座山阴大城一颤。 姒伯阳感受着脚下的震动,面露喜色,道:“好,好,好,当初建城,把城建在龙脉上,本是想借龙脉气运,得古越气数。” “待到一统会稽之时,还能得到几分助益。没想到这次却是借龙脉神力,逆风翻盘。” 第一三一章 斗法(一) ? “地龙,借力,” 姒伯阳一拍剑身,剑尖指北方,连连催动法符。剑光霎时划破苍穹,犹如一道疾电转瞬既逝,向几百里外的有鄮氏遁去。 “吟!吟!吟!” 就在剑光遁走的一刹那,地壳深处龙脉之力彻底沸腾。古越气数化作一头三爪黑色蛟龙之相,骤然腾空飞入霄汉间远去。 此刻,这剑光就是引子,牵引姒伯阳脚下的龙脉之力,引得初步复苏的龙脉,本能向着剑光飞遁的方向投入一部分力量。 虽是一部分的龙脉力量,可是大地龙脉之力何其浩瀚。若非姒伯阳有密法在身,而且本身还是一方人主,也借不到地龙。 “杀、杀、杀,” 此时的冥罗化血大阵,喊杀声震耳欲聋,统兵大将上阳仲身披雷霆与众军冲击大阵,兵煞之气浩浩荡荡,抵抗血海侵蚀。 上阳仲死战不退,虽然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相,被血光大盛的冥罗化血大阵压制,依然奋力的冲杀在前。 血海滔天卷起巨浪,山阴氏精锐们演化八阵,以八阵八相抵挡血光,一片片血色浪花绽放,虚空之间一阵阵轰鸣声不止。 眼看着摇摇欲坠的风后八阵阵势,就要被冥罗化血大阵生生吞没。整个山阴氏的精锐之师,都将化作冥罗化血神幡养料。 “来了,” 蓦的,上阳仲似是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血色浸染的苍穹。腰间佩戴的掩日剑,猛地发出铿锵之音,剑器飞出剑鞘之外。 “掩日剑……是主君出手!” 上阳仲看着悬在空中的掩日剑,心头莫名一动:“必是主君隔空出手,引动剑器上的精神烙印,不然掩日剑不该无故出鞘。” 铮! 不待上阳仲深思,就见一重剑光撕破血色天幕,绝世神兵的无上剑意透过血色的天幕,与上阳仲身前的掩日剑相互呼应。 “哈哈,果然是主君的手笔,” 掩日剑与剑光相融,犹如皎洁月光一般的清冽,抬手接过掩日剑,上阳仲喜形于色,一声长啸:“众军,随我杀破敌阵!” “杀,” 上阳仲高举掩日剑,身后一方方军阵再度凝聚阵势。一头三爪黑蛟的虚形融入八阵八相之中,磅礴的龙脉神力充盈满溢。 轰隆隆!! 得到龙脉神力加持,八阵八相再度凝实,威力较比先前暴涨一大截,整个冥罗化血大阵都被八阵八相相生相克震的哀鸣。 “杀,” 上阳仲哈哈大笑,手中的掩日剑与龙脉神力极为契合,仿佛本就是古越龙脉的一部分,三爪黑蛟之气沉浮于这口剑器上。 “不愧是古越八剑,只是其一就有如此神威,真不知八剑齐聚,又该是何等的厉害。”上阳仲话音刚落,掩日剑已然斩下。 刺啦! 掩日剑之威超乎想象,上阳仲一剑斩破冥罗化血大阵的一角,万千喊杀声穿透冥罗化血大阵,落入有鄮氏一众家臣耳中。 “雕虫小技,” 这一剑来势汹汹,直奔祭台上的子舒而来。子舒不疾不徐手掌一压,巨大掌印在虚空中凸显,将剑势硬生生的打成虚无。 “这股力量………不只是掩日剑的剑气,还夹杂着龙脉神力。” 子舒接了一记剑势,看着掌心上的剑伤,诧异道:“山阴氏确实不简单,能借用龙脉之力的人物,也不怪我几次受挫。” “只可惜,如果你只有这点手段,依旧不是我的对手,这一次可不是十五年前,我不会再大意了!” 子舒大手一挥,冥罗化血大阵全力运转,被上阳仲一剑刺破的血色天幕,血色缓缓的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血魄珠,” 在血幕重新弥合之后,子舒五指并拢,指尖渗出三枚精血,滴落在镇压阵眼的血色宝珠上,享用过血祭的宝珠灵光大盛。 这一枚精血至少蕴含子舒十分之一的修为,不惜三枚精血元气大伤,以此换来后天灵宝血魄珠几近巅峰的一击。 “镇、镇、镇,” 血魄珠灵光挥洒落下,得到血魄珠的灵光加持,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血光炽烈,猛然将万千恶鬼低声呓语吞没。 “哼……你有龙脉借力,我有后天灵宝,就看是你龙脉借力撑的时间长,还是我用后天灵宝撑的时间长。” 一念之间,神力极尽升华,子舒身上祭袍鼓荡,手指尖点在血魄珠上,将一道血色神光推入冥罗化血大阵中。 嗡! 这血色神光一入冥罗化血大阵,整座大阵杀机乍然而起,与上阳仲所率众军的八阵八相碰撞,激起一层又一层空间褶皱。 上阳仲首当其冲,就算他有掩日神剑护身,依旧被血色神光震的浑身筋骨发酥,倒飞出去数十丈远。 “龙脉,好个龙脉,可惜……龙脉之力终有尽时,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子舒冷笑连连,驾驭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血光铺天盖地淹没一切。 —————— “龙脉受挫?” 摘星楼顶,八卦台上的姒伯阳,瞥了一眼八卦台坍塌的一角,面皮一紧。 姒伯阳以照胆剑为引,以八卦台为承载,使得龙脉暂时合于八卦台上。如今八卦台倒塌一角,自然是上阳仲那里出了问题。 “没想到,有鄮氏竟有如此高人,真是不可思议,能以一己之力,压下会稽龙脉支持的上阳仲,这份实力委实通天彻地。” “好,这才有意思,若是被龙脉摧枯拉朽的击溃,倒还显不出我的本事。” 姒伯阳哼了一声,七枚圣德钱一起燃烧,至精至纯的精气,须臾填满肉身诸窍:“地龙翻身不行,我还有一招天龙吐雾。” “正所谓地龙翻身,天龙吐雾。蛟龙嬉,黄龙蜕,移山填海,若等闲!“ 姒伯阳一手持剑,倒背着手,踩着八卦台上的方位。八卦台缺了一角,他就以天罡七星的步法,接引北斗七星神力施法。 他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在八卦方位上,一身法力元炁狂泻而出,震动相应的八卦之位,接应上天七星之力。 第一三二章 斗法(二)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姒伯阳每走一步,都与上苍星辰呼应,七星星光聚散,落于照胆剑上。 照胆剑上星光流转,似有七尊神只虚影若隐若现。这是加持北斗大神咒,引动上苍星辰伟力,绝世神兵引出的星辰异象。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上操天道,下化两仪。道生阴阳,定转乾坤,号应赦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 姒伯阳舞动照胆剑,接引上苍星光之力,七缕北斗星光纷纷落下。北极星光闪烁不定,在八卦台上演化一口七星伏魔剑。 铮! 七星伏魔剑本身并无实体,乃是上苍北斗七星星光汇聚而成,再由姒伯阳施以北斗大神咒承载法意,其上七重星光环绕。 北斗大神咒虽非道门八大神咒之一,可北斗大神咒威力极强,完全不逊色于道门八大神咒,几乎有着道门第九神咒之实。 七星伏魔剑剑音铮铮,吞吐北斗七星神力,剑器之上神光飞腾。姒伯阳运炼九转元神法力,纯阳元神化作一口元炁吐出。 嗡! 这一口至精至纯的法力元炁,落在七星伏魔剑之上。神剑上下浮动着幽蓝神光,一枚枚北斗大神咒咒文浮现于剑身之上。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出剑降魔,护法卫道。” 姒伯阳以照胆剑发出法音,震动八卦台上的七星伏魔法剑。法剑神力轰然爆发,化为一道幽蓝神光,眨眼消逝于霄汉中。 “七星锁魂,双剑合璧,疾!” 七星伏魔剑刚一遁走,姒伯阳手中照胆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乌金神光,锁定七星伏魔剑气机,一同消失在茫茫云层中。 这两口法剑神剑先后飞遁,撕裂了一片云海阴霾,剑光呼啸之时,自有雷声轰隆隆作响,就连晦暗的天色都渐渐的消退。 “哼,“ 姒伯阳站在八卦台上,望着远去云海的神剑,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七星伏魔剑在前,照胆剑在后。” “任你有通天的手段,又能如何。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被我拿捏死死的,你凭什么与我斗?” —————— 呜!呜!呜! 号角声低沉回响,冥罗化血大阵之中,被后天灵宝血魄珠压的筋骨发酥的上阳仲,脖颈之上青筋爆起,雷霆交织与四方。 随着加持龙脉后继乏力,冥罗化血大阵威力攀升顶点。山阴氏精锐之师虽有八阵八相,但在大阵中的伤亡依旧极其惨重。 此时的上阳仲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着心头一口锐气,方能撑到现在。要是换一个人,怕是早就被血魄珠给打的魂飞魄散。 轰隆隆! 血魄珠神光轰鸣,每次震动都能掀起血浪涌动,砸在上阳仲的身上。三爪黑蛟的龙脉之力沸腾,与血魄珠迸发神光碰撞。 “噗……” 血魄珠爆发强横神力,震的上阳仲五脏六腑犹如刀绞,口中不断吐出血沫,血色染于神兵,以致掩日剑悲鸣不止。 虽然掩日剑本质上不输于血魄珠,可血魄珠不仅有冥罗化血幡,还有子舒的三滴本命精血加持,爆发出近乎于巅峰之力。 但掩日剑在上阳仲的手中,连十之二三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不怪掩日剑被血魄珠压制。 “巫、巫、巫,” 冥罗化血大阵之外,狂风呼啸于天地,惊雷如电蛇飞舞,子舒展开双臂,祭祀法袍猎猎作响,身上血色神光升腾而起。 轰隆隆!! 血色神光涌入冥罗化血神幡之中,子舒以大法力祭炼神幡,试图七十二地煞禁制合一,化为一重天罡禁制彻底奠定胜局。 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血光轰鸣,七十二重地煞禁制渐渐相合,一重重血色氤氲沉淀于幡布上,其中似有无穷的污秽。 “这,” 有鄮氏一众宗老家臣,看着子舒邪气之极的背影,所有人无不噤若寒蝉。祭台之上尸骨累累,一具具尸体化为无数飞灰。 “如此……如此,丧心病狂,造孽啊!” 子舒的残暴超乎这些宗老家臣的想象,近乎于疯魔的子舒,为了进一步炼成天罡禁制,已然将血祭的目标转到族人身上。 冥罗化血大阵的威力之所以一涨在涨,除了血祭奴隶之外,子舒还将所有反对他统治的族人,统统作为化血神幡的祭品。 山阴氏的精锐之师虽然死伤不少,可是有鄮氏同样血祭成千上万的百姓黔首,垒成尸山血海,一点点消磨八阵八相之力。 “哈哈哈……”眼见天罡禁制渐渐成形,子舒仰天狂笑,黑发肆意飞扬:“大势在我,气数加身,什么龙脉之力,不值一晒。” “不值一晒啊!” 子舒看着冥罗化血大阵之内,兀自挣扎的上阳仲,目光中透着一抹精光:“我要用你们这些人的尸骨,成就我的大道。” “哈哈哈……” 就在子舒志得意满之时,两道剑光跨过翁山,一前一后飞向有鄮。当先的剑光七星环绕,其后的剑光神威浩大划破长空。 哗!啦啦! 这两道剑光眨眼遁入冥罗化血大阵中,七星伏魔剑上承北斗七星神力,接引北极星辰伟力,直指正在镇压阵眼的血魄珠。 铛—— 在子舒没反应过来时,剑光已然劈在血魄珠上,上苍七星之力轰然爆发。心神与血魄珠紧密相联的子舒,面色忽然大变。 “什么?” “该死!” 子舒脸色青白交加,这一道七星伏魔剑光撼动血魄珠,硬生生让血魄珠偏离阵眼半分,致使冥罗化血大阵的威能大减。 “列位,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惜搏命。”趁着压力大减在机,上阳仲手持掩日剑,周身兵煞浑圆为一,奋力一剑劈开血幕。 轰!! “死则死矣,何惜搏命!!”众军同时高呼,上阳仲演化兵势,八阵八相之力凝实,再次向冥罗化血大阵的阵眼发起冲锋。 而在上阳仲率军发起冲锋之前,照胆剑已然化作剑光,一剑劈在血魄珠上,咔嚓一声裂响,血魄珠的珠身浮现一丝裂痕。 第一三三章 斗法(三) 照胆剑乃是绝世神兵,是堪比后天至宝的存在,品阶犹在血魄珠之上。 而且经过姒伯阳蓄力,以近乎大地游仙的法力,至少能发挥绝世神兵十之七八的威力,一丝丝裂痕遍布于血魄珠珠身上。 “噗!!” 血魄珠被重创的第一时间,祭台之上的子舒脸色一僵,青白交加的面色,霎时苍白无比,一口血雾喷出,血丝迎风摇曳。 “这,不可能,” 灵宝损坏,心神被斩去大半,子舒终于失了冷静,一脸铁青的看向阵中。只见上阳仲率大军气势汹汹,喊杀声响彻云霄。 “杀、杀、杀,” 缺失血魄珠这件镇压阵眼之物,山阴氏精锐之师发挥惊人战力,滔天兵煞遮天蔽日,又似如云龙翻腾九天,咆哮于天地。 良久之后,子舒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功败垂成啊!” “没想到,那人竟然有绝世神兵傍身,如此举世罕见的宝物,让我碰个正着,也算是时也……命也。” 子舒脸上似哭似笑,道:“难怪,十五年前的那一尊地只化身,不明不白的葬送在山阴氏,原来是这样,我输的一点不冤。” “不冤呐!” 子舒在说这话的时候,血魄珠已然回到手中,血色神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只可惜我这十五年谋划,没能得到应有的预期。” “这,应该算是我的劫数!” 一声叹息,子舒身躯渐渐干瘪,最后化为飞灰,浑身精血化作血光流入血魄珠,成为血魄珠的养料,修复血魄珠的破损。 以子舒一身的修为,虽不能立时修复血魄珠,却能让血魄珠的后天神禁不崩溃,保留后天灵宝的品阶。 “你,到底是谁?” 眼见祭台上的变故,有鄮氏一众宗老警惕的看着血雾笼罩的血魄珠。子炀圆满神魂级数的修为运转极致,气机锁定祭台。 子舒的种种作为,尤其是现在的诡异状态,让有鄮氏宗老们的心提了起来。 “我是谁?” 血魄珠泛起滚滚血浪,一道似虚似幻的身影浮现,讥诮的声音乍然响起:“做了你们这么多年的首领,你们还不知我是谁?” “一群蠹虫,可怜,可笑啊!” 这道似虚似幻的身影,对有鄮氏众人的戒备,嗤笑一声,道:“我的冥罗化血阵被破,山阴氏大兵压境,你们自身难保。” “这个时候,你们不去考虑如何逃命,还想什么有的没的,活该你们去死啊!” “反正,你们这些人总是要死的,不如把你们的精血元气送于我。说不定以后,我会你们向山阴氏报仇也说不定。” 有鄮氏一众宗老愤而怒视:“痴心妄想,” 这时,一直盯着血魄珠上身影的子炀,心头一动,惨然而笑,道:“是你?” “你果然不是子舒,你到底是从何时,把子舒替代的,子舒如今是死是活?” 血魄珠上的虚影,平淡之极道:“你说呢?” “你说,他是死,还是活?” “哈哈哈……” 神秘虚影骤然大笑,血魄珠神光炽烈,如焰似火的神光,将扑上来的子炀逼退,卷起祭台残留的精血元气,化血光远遁。 这位玩弄有鄮氏一众宗老,如股掌之间的人物,眼见有鄮氏大势已去,竟然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这份果决着实了不得。 轰!隆隆! 就在血魄珠远遁的同时,冥罗化血大阵直接散去,一百零八面冥罗化血神幡,化为一百零八道血光,牢牢的缠着照胆剑。 只是这一百零八件顶尖法器,在失去血魄珠的加持后,对于照胆剑来说,与一张张薄纸相差无几,轻易就将其撕得粉碎。 “哼,” 照胆剑上有姒伯阳的一部分纯阳元神寄托,犹如本尊亲临驭使剑器,剑光疾走击破重重血光,成百上千血光碎片被崩飞。 “这是真正的大鱼,可不能让他跑了,”姒伯阳神念一转,望着远去的血光,紧随其后化为剑光追去,激起剑音经久不散。 眼看着冥罗化血大阵分崩离析,上阳仲手持掩日剑高呼:“众军将士,随我上阳仲杀,杀入有鄮氏城邑,奠定北伐第一功。” “杀入有鄮,杀入有鄮,杀入有鄮!” 山阴氏精锐之师齐声高呼,没了冥罗化血大阵阻碍之后,攻入有鄮氏城邑在望。众军士气大振,径直向有鄮氏城邑进军。 战鼓雷鸣,号角奏响,山阴氏的精锐之师,以八阵而列,上承八相之气,轰隆隆大地颤抖,恍如地壳都在呻吟。 祭台一旁的有鄮氏宗老们,面对上阳仲的大军无不面色惨白,没有冥罗化血大阵挡在前面,上阳仲的大军足以碾死他们。 子炀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左右惊慌的宗老,道:“走,带着嫡脉的子弟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先把有鄮让给他们,我不信其他氏族,会眼看着山阴抢占有鄮,那些氏族会为咱们讨个公道。” “诺!” 面对山阴氏大兵冲阵,有鄮氏宗老们根本无暇他想,有子炀这个有鄮氏子姓威望最高者当众开口,他们只能默默的遵从。 事实上,有鄮氏宗老们还可以选择退守有鄮氏城邑,坐等其他氏族来援。可是子舒强行血祭有鄮氏百姓,以至离心离德。 这时选择退守城邑,先不说有鄮氏百姓能否用命。有鄮氏宗老们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在山阴氏精锐之师强攻下守住城邑。 “咱们,还会回来的,” 子炀看着越来越近的兵势,脸色变了又变,幽幽道:“吞并了有鄮的山阴氏,注定是整个会稽的焦点,山阴氏安宁不了。” “我不信,汇集整个会稽氏族的力量,还不能覆灭山阴。终有一日,山阴氏会引起众怒,被群起而攻之。” 子炀满怀不甘的带着有鄮氏嫡脉子弟,在上阳仲兵锋未至时退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杀,” 上阳仲率军侵略如火,将在冥罗化血阵中攒的怨气,一口气的撒了出来。有鄮氏甲兵一触即溃,被上阳仲带兵打入城邑。 第一三四章 炼神(一) 天穹之上,风云变色,血光骤然撕裂云气,剑气紧随其后,铮铮剑音,卷起阵阵剑风。一前一后,将云海搅的天翻地覆。 一丝纯阳元神牢牢锁定血光,照胆剑剑气冲斗牛,一道道剑气撕碎大片云霭,追着前方的血光不放,似有风雷呼啸不止。 “哈哈,哪里走,” 纯阳元神显化紫色氤氲,将照胆剑蒙上一层神韵,剑音回荡于霄汉之间。二者一追一逃,不过须臾,就已远遁千里之外。 “老贼,我就说你当年为何死的如此痛快,我虽有神兵在手,要杀你也是不易。没想到你是金蝉脱壳,好个该杀的老贼。” 姒伯阳神念强横之极,虚空捉拿一丝血魄珠的气机。凭着这一丝神魂气机,让姒伯阳识破了血魄珠背后之人的本来面目。 “当年,我没有将你这祸害彻底斩杀。今时今日,我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照胆剑剑光愈发深沉,呼啸声经久不消。正是因为看破玄奎根脚,姒伯阳的杀心才越来越坚定。 一位地只级数的存在,哪怕只是曾经的地只中人。要是一心在暗处搞事,所能造成的破坏绝对堪称可怕。 只此一点,玄奎就必须死。不管他有什么来历,不论他有什么筹谋,在姒伯阳的眼中,已是列入必杀之中。 寄托血魄珠的玄奎神魂,避过攻来的剑气,气急败坏道:“可恶,可恶啊,你这小儿何必苦苦相逼,非要将老夫逼上绝路。” “小儿,你给我等着,老夫不死,一定让你山阴氏不得安生,你们山阴氏的人以后最好不要落单,不然老夫见一个杀一个。” 重重血光之中,玄奎神魂愤而怒吼。他本想着能顺利脱身,可是没想到姒伯阳紧追不放,这一下点燃了玄奎心头的恨意。 呼! 杀机骤然炽烈,照胆剑一剑斩破云霄,纯阳元神化为虚影,姒伯阳冷哼一声,道:“多谢提醒,我绝不会让逃脱的。” “啊啊啊,” 姒伯阳的这番话,气的玄奎直叫,血魄珠突然一转,落入山瓮中:“好,你不给老夫活路,老夫是死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你有这本事?” 照胆剑吞吐剑芒,姒伯阳元神虚影持剑,同样落入山瓮之内。丝丝剑气破空,与两旁山岩摩擦,成千上万火星肆意飞舞。 “呵,” 与此同时,摘星楼顶,八卦台上的姒伯阳本尊,蓦然神色凝重,眸中清光闪烁,仿佛遥看千里之外,周身淡淡紫韵升起。 “有鄮氏这次大败亏输,已然不足以成为我一统会稽的威胁。只是有鄮氏背后,还有一个所谋甚大的人物,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他若是全盛时,我元神大成的法力神通,还要顾及一二。可是他现在元气大伤,肉身被毁,正是拔除此獠的机会。” 姒伯阳嘿然一笑,转身落座八卦台,坐南朝北:“天赐良机,我要把握不住,岂不是让人笑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元神出壳,疾!” 他双目紧闭,双手丹田处结印,剑指忽然一点眉心,一枚鹌鹑蛋大小的金光,自眉心祖窍显化,环绕八卦台一周后遁走。 修行金丹大道,精气神凝聚成丹。那一枚金光就是姒伯阳历经九劫,以雄厚底蕴炼就的三转金丹,元神近乎于纯阳本质。 金光飞遁后,姒伯阳肉身无知无觉坐在八卦台上。一点灵神已然在刹那间,远去千里之外,留在摘星楼的只是一具空壳。 正所谓炼神还虚身外有身,姒伯阳只差一丝就能证入炼神还虚之境,一身法力极为高明,已有神游物外,遍览周天之能。 —————— 荒山,山瓮, “何必……何必非要苦苦相逼,” 血光如焰似火般炽烈,血魄珠上玄奎神魂扭曲,丝丝污浊秽气充斥于山瓮,四周的岩壁在污浊秽气下,被一片片的腐蚀。 “非是苦苦相逼,而是……你不死,我心不安。” “打蛇不死,自遗其害。你我之间因果不浅,十五年前斩你一尊地只之身,如今又坏了你的谋划,你让我怎么敢再放你?” 姒伯阳元神虚影驾驭照胆剑,冷眼看着血光灼灼的宝珠,幽幽道:“说实话,不亲眼看着你去死,我还真有些睡不着觉。” “谁让我实力不足,我要是有傲视天下的修行,放不放你都无所谓。可以我现在的修为,实在是不敢对一位地只疏忽大意。” 照胆剑指向玄奎,姒伯阳不疾不徐道:“况且,你还认为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玄奎的声音乍然变冷:“你就不怕鱼死网破?” 姒伯阳叹道:“可惜,可惜,你要是在破阵之前,元气没有大伤的时候说这话,我立刻转身就走,再不济也不会穷追不舍。” “那时的你有本钱说这话,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不仅灵宝本源受损,神魂也损耗不小。你就是拼命,又能伤我几根汗毛。” 血光中玄奎神魂沉默了一下,道:“老夫明白了……你我之间,本就只能你死我活。只是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呐!” “那就拼一拼,看看咱俩谁的命更硬。” 玄奎话一出口,血魄珠化为一道血幕,铺天盖地的压向姒伯阳元神虚影,恶毒污秽的血光中,演化一个个魔头形象扑来。 姒伯阳哈哈大笑:“拼?就怕你拼不起,现在的你,可没有拼的资格。” 嗡! 一道金光自云端落入姒伯阳元神虚影之中,一股恐怖的气机骤然升腾。血幕之上的万千魔头,被这股气机震成一片血雾。 下一刻,姒伯阳的元神虚影仿佛生出血肉一般,实质化的纯阳元神执掌照胆剑音铮铮,刺耳的剑鸣回响在苍穹之上。 “阳神出游,身外有身,一念游遍千里万里,炼神还虚之境确实玄妙。可惜火候不足,尚且稍逊一筹,未能尽到全功。” 三转金丹与纯阳元神相合,法力波动激荡不休,姒伯阳饶有意味的看向玄奎神魂,一字一顿道:“不过,杀你……足矣!” 第一三五章 炼神(二) “大话谁都会说,你可以试试,” 玄奎神魂眼见姒伯阳气机高涨,竟让血魄珠张开的血幕无功而返,心头登时一紧。只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现出来。 姒伯阳颔首点头,淡淡道:“善!” 铮!! 姒伯阳一转照胆剑,恍若血肉之躯一般的触感,剑器嗡鸣声倏然大起,漫天的剑光刺向玄奎,心中杀机已经沸腾到极点。 “想要我的性命,只有这点本事可不够够。哪怕你手上是绝世神兵,但是你又能发挥这口神剑几分威力,徒增笑料罢了。” 玄奎神魂同样凝实,双臂猛地伸张,血魄珠悬于他的身前,血光化为一片血幕,道道剑光撞在血幕上,把血幕撞的粉碎。 血魄珠血光照耀一方,玄奎神魂托着血魄珠,一尊黑帝踏龙之相,在玄奎的身后浮现,隐隐约约自有一股水元之力流淌。 这一股水元之力汇聚,不亚于一道水脉,足有亿万吨压力。一道剑芒忽然劈下,将这似虚似实的水脉,斩于无形无相之间。 “是吗?” 姒伯阳哈哈一笑,照胆剑绝世之威迸发。这口绝世神兵,在姒伯阳元神大成级数法力加持下,足以让百里之内化作齑粉。 “那你可以看着,我是如何打死你的。” 姒伯阳向前迈出一步,手中剑指抹过剑身,带起一重金光。金光煌煌如大日,将这一片山瓮渲染的犹如黄金造就的一般。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道门的金光咒一出,至刚至阳的气息充斥于天地间,照胆剑被金光咒洗炼,化为一柄纯金色的神剑,万千咒文浮现剑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姒伯阳一剑挥出,纯金色的神光宏大刚正,被金光笼罩的身影,犹如一尊上古神王,气象威严肃穆,令人不敢直视。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轰隆隆雷音大作,照胆剑的剑音回响于百里方圆,一剑通天彻地的金色剑光,猛地从姒伯阳的手中劈出,空间都被撕裂。 这就是金光咒的力量,姒伯阳终究修行时日尚短,一身最厉害的本事,都放在《五雷天心正法》,以及道门八大神咒之上。 如此一来,对其他术法神通涉猎不足,真正能让他护道的神通,只有八大神咒与掌心雷法,其他术法对他来说皆为小道。 面对姒伯阳的绝强一击,玄奎面色虽平静,可是眼眸深处仿佛有团火在燃,血魄珠的血光愈发炽烈,几乎就要蔓延开来。 “你不让我活,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你给我死。” 金光咒的至强力量,让玄奎感到了威胁,足矣让他魂飞魄散的危机,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无处不在的危机更让他疯狂。 “玉石俱焚,天地同寿!” 名为绝望的情绪,让本来犹豫不决的玄奎,在瞬间变得果决无比,血光飞腾于天地之间,血魄珠超负荷的扩散血色。 受到致命威胁的玄奎,将求生欲一口气爆发出来,甚至不惜舍去往日视弱性命的血魄珠,疯狂燃烧着血魄珠的本源力量。 这是竭泽而渔的手段,血魄珠本就根基受损,如今又被强行燃烧本源。此事过后,玄奎能捡回一条命,但灵宝是彻底毁了。 血色弥漫于山瓮中,一道金光划破血幕光耀大千,姒伯阳身与剑合,纯阳元神寄托剑器之上,让照胆剑威力攀升到巅峰。 纯金色的神光犹如耀日,一点点的蚕食血幕,金光迅速的扩散开来,覆盖了满天的血色。 没有更多的挣扎,加持金光咒的照胆剑,一剑刺破眼前所有阻碍。血魄珠咔嚓咔嚓不断爆响,一块块灵宝碎片化作齑粉。 “这,不可能,”玄奎咬牙切齿,兀自不敢置信,只吐出了四个字,就被金光咒的金色神光淹没,神魂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不可能?” 身披金光,姒伯阳冷笑,一切尽在这声冷笑中:“一件根基不稳的后天灵宝,就想与我的绝世神兵争锋,你想的太简单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净心神咒!” 姒伯阳大手一挥,清光灼灼生辉,遍洒四方之地,一股智慧宁静之意,弥漫于虚空之间,将玄奎四散的神魂烙印收束。 在姒伯阳净心神咒的清光中,玄奎濒临消亡的神魂烙印,近乎于被冻结起来,在清光中沉沉浮浮,似永久不会消散一般。 “你以为死,就能一了百了?” 姒伯阳施展净心神咒,收拢玄奎的神魂烙印:“痴人说梦,你可以去死,但是你的记忆,却不是那么就能容易消散的。”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根脚,又在会稽有什么谋划,这些你是藏不住的。” “我会清查你每一丝神魂,检查你每一点记忆。死亡只是开始,我会把我想知道的,一起从你的记忆烙印中掏出来。” 眼看着玄奎破碎的神魂,被净心神咒重新聚在一起,姒伯阳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将这一团清光牢牢的捏在手中。 要知道,道门八大神咒个个都有无穷神妙,既能用之正途,也能被用于邪道上,只看修行人如何运用。 而净心神咒尤为奇妙,不仅仅只是是让修行人道心清净,庇佑魂魄安宁那般简单。 对内是保护魂魄性灵,对外则是玩弄三魂七魄,净心神咒的‘净心’二字,用的着实是巧妙。 实在难以想象,若是把净心神咒用到邪路上,怕是魔道的某些手段,都要比净心神咒逊色几分。 所谓的摄魂术、离心术,对净心神咒而言,都只能算是皮毛。 当然,谁要是一心把道门八大神咒用在旁门左道上,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 第一三六章 炼神(三) “不过,这虽是本末倒置,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万千道藏,无穷术法,用之者正,是为正道,用之者邪,就是邪道。” 姒伯阳幽幽一叹,看了眼周遭的一片狼藉,右手手掌一翻,金光咒渲染无穷金光,一口气扫荡周身百丈之内的各种气息。 无论是他本身的元神气息,还是玄奎的神魂气息,都被这一道金光咒化为虚无。 “哈哈,去休,去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对于自己的杰作,他自顾自的笑了笑,纯阳元神寄托于照胆剑,剑器铮铮作响,乍然化作一道璀璨金光,遁入云端深处。 金光若风雷,只在刹那就已消失不见。姒伯阳遁光远去后,整个山瓮都陷入一片沉寂,徒留阵阵风声,窸窸窣窣的回音。 轰隆!! 只是没沉寂多久,一声惊雷忽然炸响,一道云光落入山瓮,震的山岩嗡嗡作响。就在云光落下之后,几道神光相继落下。 轰隆隆! 这些神光威势骇人,落下时与山岩激烈碰撞,飞溅落下成千上万的火星。光影之中,几位气度超凡人物,身形影影绰绰。 一青年男子自云光中走出,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一个个大小不一坑洞,与山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痕,低声自语:“好厉害,” 青年男子的身旁,神光徐徐散去之后,一位中年美妇人轻拂鬓角,杏眉一动,道:“看其留下的痕迹,这人确实厉害!” “嗯,” 这青年男子抿了抿嘴,道:“能造成如此破坏,最少也是神魂人物。可惜来晚一步,要是早到一步,说不定还能结识一下。” 一位满头红发的老者,沉声道:“用不着可惜,这人的修为不浅,都说浅水难养蛟龙。以这人的修行,必不会是无名之辈。” “列位,只要他是会稽人氏,就终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就是不知道那时,咱们与那人是敌是友,要不然何必故意避开咱们。” 一个青衫男子挥散神光,冷笑道:“你们说说,在咱们的地界上大打出手,不给个交代就走。这是敌是友,还不一目了然?” “哼……罢了,既然那人有意避开,咱们又何必自找没趣。只要还在会稽,总有机会碰面的。” 青年男子摇了摇头,全然不理会其他几位老友的脸色变化,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整个人化作一道云光,遁入茫茫云海中。 —————— 姒伯阳当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他正以金丹元神驭剑,剑光霎时间,划破几百里的云海,掀起一阵阵波澜。 这就是元神神游物外之妙,炼气士脱去肉身躯壳束缚之后,元神可以在眨眼之间,遨游千百里之外,可谓是大自在是也。 古仙人的‘朝游北海,暮苍梧’,姒伯阳已经摸到一丝边缘,只要他日后修行不坠,迟早会达到一念游遍三山五岳的境地。 摘星楼顶,姒伯阳肉身盘坐八卦台,清蒙灵光自灵台升起,足有三尺三寸三厘,引动天地精气入体,为他打磨不坏之身。 清蒙灵光的源头,是姒伯阳眉心祖窍中的白玉玉碟,玉碟中圣德白炁沉沉浮浮。一丝道德青炁盘踞玉碟中央,映照清光。 蓦然,天边一道金光疾飞而来,这金光飞的极快,只用不到三息的时间,就落到姒伯阳肉身的身前。 神兵照胆剑落地之后,剑器之上直接显化出一枚光烁烁,圆陀陀的金丹元神,冲入姒伯阳肉身的眉心祖窍中。 这金丹元神一入祖窍,元精、元炁、元神散入姒伯阳的肉身。玉碟收敛三尺三寸三厘清蒙灵光,精血元气贯通四肢百骸。 “刷!!” 姒伯阳猛地睁眼,就在睁眼的那一刻,从中可见神光闪烁,明亮的吓人。 “呼——” 他深呼一口浊气,犹如一个鼓风箱,将体内积攒的污秽之气一口吐出,自身气血迅速归于清澈,隐隐约约响起一声闷雷。 “哈哈,快哉,快哉,仙家神通,元神分念,身外有身,属实是妙不可言呐!” 姒伯阳摊开手掌,撇了一眼掌心上,把那一枚用净心神咒凝聚的青色圆珠,放入宽大的衣袖中时,面上已然是喜形于色。 “大势已成,天数在我。北伐第一战虽有波折,可是终究是大胜。不枉山阴氏为此损耗的兵甲钱粮,乃至大地龙脉气数。” 需知道,为了打赢这一场仗,姒伯阳可是连脚底下的龙脉都给压上去了。这要是北伐无功而返,山阴氏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仅十五年来的宿夜难眠,一朝成为泡影,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力。北境氏族的大举反攻,就足够让姒伯阳焦头烂额一阵。 “但是,” 他起身之后,扶着楼顶的栏杆,遥遥的看向北方:“值啊,太值了,赢了这一战,就等于打碎了山阴氏建国的最大阻碍。” 姒伯阳痴痴的对着北境,望着北境的天空,轻声道:“可喜,可喜啊!” 运转《天子望气术》,姒伯阳静静的观看眼前天地气数的走向,山阴氏气数如烈火烹油一般,开始进一步压制北境气数。 “山阴氏几十代老先人的大愿,在我这一代终于有了一个希望。吞并有鄮氏只是一个开始,统一会稽……这一天不会太远。” 他将插在地上的照胆剑用力拔出,收入到剑鞘中,并把剑挂在腰间:“圣德之道,帝王之道,这是一条成道的终南捷径。” “只凭一个山阴氏的圣德,就能供养一尊元神大成人物。在吞并有鄮氏后,绝对能供养的起一尊大地游仙。” “更有甚者,待我一统会稽,开国建业,称孤道寡之后,那磅礴的国运气数,应该足以让我修成陆地神仙,阳神天仙之境。” 哪怕没有收服有鄮氏之民,完全得到这一笔气数。姒伯阳此时此刻也有把握,在上阳仲回返山阴前,成就大地游仙之境。 “成仙,成仙……炼神还虚,证入仙境,在拿下有鄮氏以后,我也应该考虑一下仙人之后的修行了。” 第一三七章 成仙(一) “成仙呐!” 姒伯阳的目光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色彩。 炼气之道,以筑基炼己、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几大境界层层递进,最后炼虚合道逆反先天,得证不朽之身。 而姒伯阳如今的元神大成,乃是臻入炼炁化神圆满,炼就纯阳元神。距离炼神还虚缺少一丝契机,层次近乎于大地游仙。 当然,虽是接近于大地游仙的层次,可是他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哪怕他能阳神出游千里,也不能说是真正的仙人神通。 真正的炼神还虚,已是长生久视,踏破仙凡临界,岂是那么简单的! 所谓五气朝元,三花聚顶,智慧自生,默悟前生根本,预知未来休咎。大地山河,如在掌中,目视万里,已得六通之妙。 以上种种,已是把炼神还虚之妙,诠释的淋漓尽致。元神大成神游物外,只是几千几百里,可是炼神还虚之后能达万里。 姒伯阳现今修为强则强矣,照胆剑在手甚至能诛杀天神地只。但他弱点也很明显,没有仙人位格的他,也极容易被针对。 姒伯阳眸中神光一闪,呢喃低语:“我虽与大地游仙之境,只是差了一筹,可要要迈入仙人之境,依旧不是一件容易事!” “以《玄都九还紫金丹》证炼神还虚,三转金丹只是凡人的层次,金丹第四转才是仙凡之别,是金丹大道本质上的飞跃。” 炼神还虚之境,作为仅次于炼虚合道的境界,能踏入其中之辈,必是芸芸众生中的佼佼者,毅力、气运、智慧缺一不可。 与元神九转不同,金丹大道乃是非常之道,在大道金丹达到第四转以后,自身会有灾劫演化,也就是所谓的‘三灾利害’。 这‘三灾利害’与元神九劫不同,元神九劫只是针对元神,而‘三灾利害’却是把肉身元神都囊括其中,其中的凶险着实莫测。 可是只要按部就班,度过‘三灾利害’之劫,可直入金丹九转阳神天仙之境。 “而且炼神还虚之前,我也该好好梳理一下自身所学。争取将道门八大神咒与北斗大神咒,还有五雷天心正法,融会贯通。” “其他的术法都是旁枝末节,一旦踏入仙人之境,对我已无多大价值。唯有这几门大道根本法门,能让我一直用到仙境。” “毕竟,炼神还虚,脱去凡胎,化为不坏仙体,可称得上神通广大,已有修行神通法门,乃至于大神通的资格。” 一想到天罡三十六大神通,姒伯阳心头不禁一热。若是能有一两门大神通傍身,就算只是初入大地游仙,依旧傲视同侪。 这还是不算照胆剑在手,要是再算上照胆剑这口绝世神兵,姒伯阳一入大地游仙之境,怕是能与那些顶尖的地只比肩。 —————— 有鄮氏,城邑! 上阳仲站在城头上,怀中抱着掩日剑,冷眼俯瞰城中,上万大军涌入之后,城内的喊杀声经久不息,兵戈碰撞血洒长街。 有鄮氏的残兵且战且退,鲜血染红了城邑。山阴氏的精锐之师步步紧逼,一点点将这些抵抗者驱赶到一起。 “这些人,还是不降?” 上阳仲一手按着城墙,看着下方仍在负隅顽抗的有鄮氏子弟,眉头一挑道:“子姓的人都已经抛下他们,弃城逃命去了。” “他们现在,又是为谁卖命?” 此时有鄮氏的宗老族老们早已远遁,没有高层武力的支撑,山阴氏对有鄮氏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被杀的几近于崩溃。 一旁的严白虎阴沉着脸,道:“军将……有鄮氏到底经营上百代,族人之中向心力极强。” “这些抵抗之人,都以为有鄮子姓能再度打回来,所以不愿放下兵器归降,真是可笑至极。干脆将这些人杀光,以儆效尤。” 严白虎到底是蛮人出身,虽然这几年修身养性,可这不代表他完全摒弃了蛮人的残忍嗜杀。 尤其是蛮人之间互相吞并,可是极端的血淋淋,远比会稽氏族间的攻伐猎取,在手段上要更为残酷,也更为血腥的多。 蛮部之间的争斗,一方在胜利之后,往往会将另一方高过车轮的族人杀掉,这在会稽氏族之中是难以想象的。 “嗯……能不开杀戒,还是不开为好,咱们山阴氏奴隶的缺口很大。正好可以让这些人为奴,缓解咱们山阴氏劳役上的压力。”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想要为有鄮氏殉葬的人,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我不信整个城邑的人,都甘愿为有鄮氏陪葬。” “把其中的刺头拔掉,其余的有鄮人就算是恨咱们,又能恨多久?” 他轻声一笑:“人心善变呐,你看现在敌视咱们,可要不了几年,他们就会以山阴人自居。” “就像你们一般,你们以前出身南蛮,现在不也是山阴氏的一份子?” 上阳仲幽幽道:“两个氏族之间,就算是再大的血仇,可这份血仇也只有高层会记得,与那些普通的黔首百姓有什么关系?” 严白虎想了想,道:“军将言之有理,不过也要对这些人提防一二,有鄮子姓到底没有死绝,还有宗老族老在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宗老族老有朝一日,在有鄮人中振臂一呼,对咱们反戈一击,这些人未必不会响应。” “哼……响应?” 上阳仲淡淡一笑,道:“就算让这些人响应,这些黔首百姓又能造成什么影响,你太高看他们了!” “黔首百姓嘛,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他也不重要,任意一位神魂人物就能将这些人镇压,你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阳仲目光垂落,饶有意味的看着城下被强行聚集时,有鄮人一张张麻木的脸,道:“与之相比,那些子姓余孽才是大患。” “这些子姓余孽见机的早,实力没有多少损耗,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他们要是投靠其他氏族,绝对能给咱们制造大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些子姓余孽拿走了八剑之一的真刚剑,八剑象征古越权柄,真刚剑被子姓余孽带走,迟早会是个祸端。” 已刷新,实在抱歉 昨天晚上设置完防盗以后,竟然睡着了……额,睡着了,这心态崩了啊! 好吧,现在已经刷新完毕了,实在抱歉, 第一三八章 成仙(二) 所谓古越八剑,即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八口名剑。 古史之中有载,此八剑各具玄妙,上应八方之气铸造而成,八剑剑成之时,曾有神巫大能亲自卜筮,言称八剑有大气运。 由此,当时的古越国君,依八剑为国之重器,将八剑供奉进宗庙之上,早晚都有公族子弟参拜。 而古越在供奉八剑之后,确实国势蒸蒸日上。三代之内人才辈出,让古越迅速成为一方大国,得以威压周边的列国诸侯。 甚至古越在最巅峰之时,一度与姜姓共工氏的三苗,子姓有殷氏的曲国,争夺扬州诸侯伯长之位,由此也开始连年大战。 最后,还是姜姓共工氏的三苗,实力更胜一筹,接连击败曲、越二国,一举夺下伯长之位,结束了长达百年的三国之争。 而当时的古越,不仅错失称霸之机,就连宗庙供奉的古越八剑,也在三国大战之时遗失。导致最终由盛转衰,分崩离析。 正是因为古越八剑曾为国之重器,让八剑在会稽氏族之中,拥有相当高的地位。一旦古越八剑归一,这号召力绝对惊人。 严白虎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军将无需多想,就算真刚剑,被子姓余孽带走,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古越八剑确有大义名分,但这份大义只有在会稽有用。出了会稽之后,古越八剑就只是八口传世神兵而已。” 上阳仲若所有思,道:“哦,你的意思是?” “军将,你这是当局者迷。” 严白虎摇了摇头,道:“当今之世,强者恒强。尤其一战击溃有鄮之后,拔除了北上的第一根木楔,可谓是大事可期。” “咱们不必劳心于那几口名剑的归属,只要咱山阴氏扫灭这些氏族,彻底的统一会稽,那几口名剑自然会落入咱们手中。” 上阳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眼沉思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让那些子姓余孽逃去吧,我看他们还能逃到几时,攻占有鄮只是第一步,以后咱们还会攻打乌伤,诸暨,余暨,太末。” “等把会稽氏族一一扫灭,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上阳仲轻声笑道:“除非,他们放弃宗庙祖灵,流亡于列国之中,成为命如草芥的野人,不然终究会落到咱们的手里。” 严白虎抚掌而笑,道:“是啊,让他们逃,会稽就这么大,他们又能逃多久。” “以山阴氏如今的势头,没有绝对外力的干预下,山阴氏有望在一百年内,扫平其他氏族。” “一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神魂人物元寿五百,咱们还是有机会亲眼目睹,主君统一会稽的风采。” —————— “轰隆隆……” 盘坐于八卦台上,姒伯阳脸色淡漠,周身金光璀璨,其身形影影绰绰。一道接一道雷霆当空劈下,直接打在姒伯阳身上。 在决定冲击炼神还虚,成就仙道之后。姒伯阳直接调和龙虎,将精气神攀升到巅峰,引动‘三灾利害’。 雷霆之气噼里啪啦作响,一层金光流动全身,覆盖被雷打成黑炭一般的皮肉。雷气涌入五脏六腑之内,震的他几欲吐血。 “三灾利害,是为雷、火、风三灾,循序渐进。分别对应炼神还虚的三重境界,是为长生不坏、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历雷灾者,大地游仙;历火灾者,陆地神仙;历风灾者,阳神天仙,渡过三灾利害,就是后天生命所能达到的顶点。” 姒伯阳深知‘三灾利害’的厉害,谨守道心不失,一念明心见性。将心头浮现诸般念头一一斩灭,得见灵台之上一片清明。 毕竟,‘三灾利害’虽是肉身历劫,历经三灾炼就纯阳真身。可是肉身映射心灵,道心不纯不真,反应在肉身上也有大害。 “后天生命何其渺小,阳神天仙法力虽然强大,却称不上广大无边。” “唯有逆后天返先天之生命,炼虚合道与道同存的先天神人,道法无量无极,方能修行到甚深境地,开辟宇宙鸿蒙的地步。” 姒伯阳手捏印决,鼓荡肉身气血,精血元气冲刷一枚枚大窍,《五雷天心正法》催发肉壳生机,硬接天上劈下来的雷霆。 “若修行先天大道,这‘三灾利害’又是重中之重。” “轰隆隆……” 第一道雷霆落下,打的姒伯阳皮开肉绽,第二道雷霆后,一部分血肉已然碳化,第三道雷霆落下,浑身血脉几近于僵硬。 “这雷灾之中,包含生灭之道,生之极,是为死,而死之极,可见生机啊!” 感受着雷灾临身后,肉身之上种种细微变化,血髓似有蜕变的征兆,姒伯阳默默念诵净身神咒,朦胧金光渐渐升腾。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姒伯阳盘坐八卦台上,以静身神咒洗练肉身,冥冥之中四象神力垂落,为他修复肉身伤势。 事实上,姒伯阳可以选择其他方式躲过‘三灾利害’,而不用像现在一般硬莽,只凭一道净身神咒抵挡,被雷劈的犹如焦炭。 造化玉碟之中包含三千道藏,神通道法无可计数,类似地煞七十二变、天罡三十六变的变化脱劫之术,还是有一两门的。 只是姒伯阳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直觉,他若是以避劫的方式,躲过‘三灾利害’的话,他会失去一个极大的机缘。 似乎这机缘非同小可,让姒伯阳每每想要以变化之术脱劫时,都能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在这要着重说明一下,变化脱劫的地煞七十二变、天罡三十六变,与道门地煞七十二术、天罡三十六法,不能一概而论, 地煞七十二变、天罡三十六变这两门脱劫之术,只要修至极高深的层次,可以练就七十二条性命,亦或是三十六条性命。 乃是大神通者参悟大道变化之机,演化森罗万象之妙,参悟的一门绝世大神通。若有神兽精血,更能变化太古神兽真身。 第一三九章 成仙(三) 这一路数的神通法门,神髓全在一个‘变’上。只是其炼化神兽精血,变化神兽真身的路数,有些类似当世道的手段。 当世道修行至极深之处,就能让肉身血脉一点点的返祖。最后炼就万丈真身,肩扛日月山川,三头八臂的祖神形象。 与之相比,这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则是道门之中,最为玄妙的三十六门大神通,以及七十二道小神通的总纲。 其中任意一门神通,都极其的博大精深,足以让每一个修行之人,为之倾尽一切的钻研。 上到天罡大神通,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下到地煞小神通,通幽、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 但凡能进入天罡地煞序列的,每道神通都不可小觑。就是地煞七十二术中垫底的,只要能修行有成,一样是了不得的成就。 若是大地游仙级数的人物,能炼就一门地煞小神通,立时就能在同层次人物中拔尖。 要是再有缘炼就天罡大神通,不说大地游仙在这一层次绝无仅有,但一般的陆地神仙,也远不能与之相比。 “劫数……机缘……” 心头默默叹了口气,在净身神咒之下,生机愈发磅礴。姒伯阳被雷殛的血肉之躯,一块块碳化的肌肤,渐渐的鲜活起来。 黑色的血水,已经渗透衣裳,冒出的肉芽在缓缓的蠕动。承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剧烈疼痛,姒伯阳的脸色一直平静之极。 大块大块的伤口,凝结出一片片血痂。皮肤上的血痂,隐约有一种发痒的感觉,只是这股痒意转瞬就被姒伯阳压了下去。 他身上伤口渗出的血水,隐隐透着一股紫檀的香气。 “轰隆隆……” 第四道天雷与第五道天雷先后落下,姒伯阳刚刚凝结的血痂,再度被雷霆打的崩裂开来,飞溅起的血花直接被雷霆气化。 哗!啦!! 净身神咒的金光灼灼其辉,身上皮开肉绽之处,一根根肉芽生长的越发迅速。焦炭一般的伤口,再度被一层血痂所覆盖。 破而后立,立而后破。姒伯阳处于肉身崩溃的边缘,最大限度的激发潜力。尤其在第五道天雷后,雷灾的威力陡然上升。 “轰隆隆……” 第六道天雷一击,就把姒伯阳半边身子碳化,随后第七道天雷落下,差点把他打成飞灰,第八道天雷差些让他神魂俱灭。 最危险的时候,是净心神咒、净身神咒两大神咒同时发力,硬生生为姒伯阳重塑肉身、再造道体,挣扎着从鬼门关回来。 “咚、咚、咚!” 姒伯阳双目紧闭,接连度过八道天雷,几次都是死里求生。肉身在极致的压榨式破坏中,绽放了恐怖的生命力。 “咚、咚、咚!” 自肉筋、皮膜、骨骼、脏腑、髓血层层递进,都达到某种意义上的极致。心脏造血能力骤然上升,每下跳动都极其有力。 重鼓一样的心脏跳动声,震的摘星楼楼顶上的瓦片,窸窸窣窣的作响。 一滴滴似如铅汞的精血凝聚,经由雷霆的反复淬炼,每一滴精血都满溢着元气。 “吼……”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肉身深处的某些显性血脉,被刺激的再次深度觉醒。散发古老神性的神血,洗刷着他肉身的污垢。 源于血脉源头,古老先祖的神力在姒伯阳的身上复苏。只是这一份力量转而就成为了姒伯阳,更进一步蜕变路上的柴薪。 第九道天雷,也是雷灾最后的劫数,正在摘星台的上空缓缓酝酿,莫名的雷霆之气压在姒伯阳身上,其气息愈发的高昂。 “这个,就是血脉二次觉醒,肉身经过雷灾打磨,似乎与道的地只存在相差无几。” 他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拳头,经过雷灾的洗礼后,他肉身力量达到跨越式的飞跃,甚至还一股肉身本能的冲动涌上心头。 “还有最后一道天雷!” 姒伯阳瞥了一眼摘星楼外的雷云,强烈的压迫感,让他的心头异常沉闷。 雷灾将过,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绝对远胜于第八道天雷。甚至将前八道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有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 这一步要是能迈出,就是仙与凡的距离! “只是,如今雷灾将过,但心血来潮之下,让我不惜冒险一搏的机缘,又在哪里?” 姒伯阳心中划过一丝莫名念头:“莫非,还要等到成仙之后,这一份机缘才会降临。” 虽然姒伯阳在雷灾之中,经过反复破而后立,肉身强度大大增强,还第二次觉醒自身血脉,生命形态近乎于超然入圣。 可是姒伯阳依然有一种直觉,这些好处都不是他之所求。无论是血脉二次觉醒,还是肉身强度比肩地只,都是他应得的。 毕竟,姒伯阳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若是没有净身、净心两大神咒,还有足够多的圣德钱任由他消耗,寻常人早就凉了。 “轰隆隆……” 天边的雷云愈发密集,最后一道天雷蓄力的时间格外的长。雷霆气息锁定姒伯阳的肉身元神,一股致命危机感袭上心头。 雷霆划破苍穹,狠狠的劈在姒伯阳的身上。雷霆之气四处蔓延,坐下的八卦台轰然崩塌,天雷余势不减,落在摘星楼上。 “轰!” 狂暴的天雷气息充斥于摘星楼楼顶,姒伯阳头发散乱开来,身上的血污,被他怒放的气息,震成无数细微的碎末。 连带着整个摘星楼楼顶,都被雷灾最后一击削平。姒伯阳坐在摇摇欲坠的摘星楼顶,目光带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 姒伯阳面露喜色,高声笑道:“哈哈,仙道成矣,吾仙道成矣,龟蛇盘结,见得真如本性,亦能火里种金莲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层层厚厚的血痂脱落,漏出里面白嫩的肌肤,姒伯阳明亮清澈的眸子,看向雷云尽散的天穹。 “大地游仙,原来……这就是大地游仙啊!” 谁又能想到,他会在最关键时刻,肉身元神在第九道天雷的压力下相合,一步臻入灵肉合一的无上妙境。 第一四零章 紫府(一) 《抱朴子?祛惑》云:及至天上,先过紫府,金床玉几,晃晃昱昱,真贵处也。 紫府之窍,又称上丹田、泥丸、琼室、上田、上宫、天宫、昆仑、玉京山、须弥山。 —————— 就在姒伯阳肉身元神,灵肉合一之境时,周身紫气氤氲缭绕。元神转为纯阳,炼去最后一丝阴滓,肉身成就长生不坏。 “丹成四转,道体不坏!” 功行至此,耳听仙乐之音,又有钟鼓之韵。姒伯阳眉心祖窍间,跳出一道紫光,元神婴儿光华烁烁,其间道韵紫气升腾。 “无为之性自圆,无形之形自妙。神妙则变化无穷,隐显莫测;性圆则慧照十方,灵通无破。” “是故分身百亿,应显无方,而其至真之体,处于至静之域,寂然而未尝有作者,此其神性形命与道合矣。” 此时的姒伯阳,臻入炼神还虚之境,勘破仙凡两重天地。道心微妙,动静之间,所思所想皆是大道,皆是还虚合道之秘。 天地大道在他面前,再非似是而非,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历经雷灾之后,心田开朗,智慧自生,脑海不时灵光闪现。 此刻,姒伯阳借着炼神还虚,纯阳仙道初成,智慧灵光通达之机。 再回头看《文王八卦图》与《天子望气术》时,过往积累的感悟一朝爆发。把自身易道术数上的造诣,再往前推进一步。 过往的姒伯阳,虽然凭着道德钱相助,一步迈入易道术数的门槛。可是易道术数的修行,极为注重天赋,毅力倒是次之。 任凭他十年如一日,苦心孤诣钻研。但是在易道修行上,始终难得精进。但在成仙后,他道行大进,高屋建瓴自有不同。 他眼前的天机,已然不再似他未成仙时一般,笼罩重重迷雾。炼神还虚之境初入仙道,已经能在迷雾中,看破一角真实。 以前姒伯阳苦思冥想,便是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易道之理。如今再度呈现在眼前,却是如此的简单。 姒伯阳洒然一笑:“易道小成,不远矣!” 成仙前与成仙后,实力跨度极大。他握拳在胸,感受着自身强横无比,足以移山填海的法力,似乎一挥拳就能轰碎虚空。 “只是度过雷灾,成就大地游仙,长生不坏之体,就有如此惊人蜕变。实在难以想象,三灾尽度后,又能达到何等境地。”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这当中的关窍,究竟是什么了!” 成仙前的迷茫与彷徨,在姒伯阳踏入大地游仙之境后,被他一扫而空。成仙之后的他,自然洞悉‘三灾利害’的玄机所在。 躲’三灾利害‘,与度’三灾利害‘。这当中最大的差别,便是度’三灾利害‘者,可以炼就一具纯阳真身,与纯阳元神灵肉合一。 而躲‘三灾利害’之人,由于没经历过雷、火、风三灾打磨肉身的阶段,炼不成纯阳真身,从此彻底断绝灵肉合一之路。 “纯阳真身与纯阳元神相合,就是性命之道上的大成就,有望炼就先天紫府元神。” “所谓先天紫府元神,既有着‘先天’之称,当然是一种非同凡响的成就,对于最后一步的不朽先天之道,更是大有裨益。” “由‘三灾利害’中,采集一丝先天之机,依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先天气机,铸就先天紫府元神,抵达最接近先天神人的层次。” “达到如此境界,实力必然能傲视先天之下,横击一切后天生命。” 姒伯阳目光飘忽,关注眉心祖窍,历经雷灾后的紫韵元神,在灵肉合一的过程中,紫意愈发的浓郁,耳畔似有天音回响。 历三灾不只是为了炼就先天紫府元神,要知道炼气道的修行注重于元神,在肉身上的修行,或多或少都有几分不圆满。 而当‘三灾利害’中的雷、火、风三灾临身之时,对于炼气道的修行中人,绝不吝于是一次逆天改命,重塑肉身根骨的机会。 在生与死的界限中,一点点的挣扎求生,榨取自身最后一点的潜力,换来蛹化为蝶的那一刻。 最难能可贵的,还是‘三灾利害‘是由天地大道造化而成,芸芸众生皆有机会截取这一丝造化,有着逆天改命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不怕死,‘三灾利害’虽是一次改命之机,可是能硬扛过‘三灾’者寥寥无几,成功几率微乎其微,近乎于不可能。 就是身怀造化玉碟,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扛过‘三灾’。只一道雷灾’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其后的火、风二灾危险性可想而知。 然而,这总归是一个希望,能度过‘三灾利害’者,必然是人中翘楚。哪怕不是翘楚,当度过三灾,也能成真正的人中翘楚。 就以姒伯阳本人为例,被雷灾刺激的血脉第二次觉醒。从此他若能下心思钻研道,必定能在道上取得不菲的成绩。 “罢了,罢了,什么阳神天仙,不朽先天神人,都距离我太远太远,今朝有酒今朝醉。” 姒伯阳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只是初入仙境,想什么先天紫府元神还都太早。火、风二灾更不会顷刻就来,想这些也无用。 “这个时候,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好好的饱餐一顿,这几日精气亏损的厉害,吃一些兽肉滋补几分,缓解一下身体的空乏。” 这也是肉身强大之后的弊端,脏腑的消化能力超乎常人的想象。某些肉身强横之辈,不说日食九牛,日食六牛轻而易举。 姒伯阳刚想张嘴呼唤仆从,可是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一片狼籍,就连摘星楼都被削去一层后,又默默的闭上了嘴。 “好好的一座摘星楼,可惜了!” 他摇摇头后,向前两步疾走,猛地一步跨出阑干之外,周匝浮动风气,浑身似乎毫无重量一般,就这么‘飘’下了摘星楼。 摘星楼下早有专门的仆役、甲兵守着,姒伯阳一落地后,就吩咐左右,道:“来啊,给我备上三头大力莽牛,我要加餐。” 第一四一章 紫府(二) “诺!” 见到姒伯阳乘风落地,再一听姒伯阳的命令,周遭的仆役们当即跪地,压低身子,磕头叩首,无不应声, 姒伯阳拍了拍自家的肚皮,随意道:“好吧,你们……都快去给我准备。要是一时宰不了三头莽牛,就先给我备好一头。” “嗯……把一头莽牛,从放血到宰杀,再到架上烤架烤熟,怎么也要两个时辰,我先回正室等你们。” 听到姒伯阳话后,众多仆役纷纷应声:“诺,” 姒伯阳站在摘星楼下,仰头看了一会儿被雷灾余波掀翻的楼顶,最终砸了砸嘴:“这摘星楼,可惜了!” 说罢,他负手转身,向正室走去,步伐从容不迫。 虽然他现在饥肠辘辘,肚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犹如一声声闷雷响起,肚子里的肠子似乎都要打结。 可他面上丝毫不露,就仿佛正常的散步,尚且带着几分悠闲自得。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深刻尝到‘饿’,这滋味着实是不太好受。 要知道,肉身步入超凡入圣以后,虽然本质上达到了相应的层次。也需要不断的进补,充盈自身的精血元气。 可是在姒伯阳度雷灾时,九道天雷差点没把他劈成灰烬。虽然依净身神咒,让他一口生息不绝,在死亡线上硬挺了过来。 但是历经九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每次都极亏肉身元气。几经反复之后,姒伯阳这具肉身一直都没崩溃,也算是他的运气。 只是没崩溃是没崩溃,可姒伯阳肉身上的潜力,确实是被压榨的一干二净。恍惚之中,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细胞在哀鸣。 这是压榨太过,身体本能在示警! 尤其是先祖血脉的二次觉醒后,榨干了姒伯阳肉身最后一丝元气,让他糟糕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看似拥有极强力量的他,只是一具一碰就碎的空壳。正亟需大量凶兽肉,而且还要高质量凶兽肉,滋补干涸的身体。 就以姒伯阳的身体状态,类似辟谷丹一类的丹药,也都是治标不治本。他只能从凶兽血肉中汲取精气,填满自身的亏耗。 回到正室之中,姒伯阳跪坐在案几上,肚子仍然咕噜咕噜的作响,强烈之极的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袭扰他的心神。 然而,姒伯阳心灵修养极高,堪称性命双修,身心无二的极致,不受本心之外左右。 姒伯阳神色平静,虽然身体的本能,已然愈发的迫切。但是姒伯阳的本心,却压过身体本能,做到彻底掌控自己的身心。 身体的本能再是强烈,也要遵从于姒伯阳的本心,本心大于一切,不受任何的挟持,一念之间就能压下身体本能的冲动。 “主君,炙烤莽牛,已经备好了!” 不到一个时辰,八名身强体壮的仆役,扛着这头体重至少八千斤开外的莽牛,一步步走进正室,放在正室之内的烤架上。 正室中央搭起了一个壁炉,上面置放着烤架,八千多斤的莽牛被挂在上面。 姒伯阳说是两个时辰,可是仆役们哪个敢让姒伯阳真的等上两个时辰。数十上百个庖人一起出手,把时间缩短到一个时辰。 看了一眼莽牛的脂肪纹路,炉火渐渐升起,炙烤的莽牛滋啦滋啦作响,一滴滴的油脂滴落在炉火上,迸溅起一朵朵火苗。 大力莽牛是会稽山常见的凶兽之一,以脾气暴躁、神力强大着称,普通的神骨高手都不见得是大力莽牛的对手。 山阴氏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方能驯化数百头莽牛,把这些莽牛作为肉牛使用。 “好,你们可以退下了,” 姒伯阳抬手让这些仆役们退下,干脆利落上前坐在烤炉前,硬扯下一大片牛肉,手上抓着烫手的肉块,大口的咀嚼撕咬。 完全无视牛肉的滚烫,脸上带着罕见的满足感。 “嗯,不错,” 一块块莽牛牛肉入口,姒伯阳手中的动作不停,浓郁的肉汁充斥于舌尖,他的身体在欢呼,竭力汲取着这一丝血肉精气。 “这些庖人,手艺确实不错,一个简简单单的烤莽牛,能做到他这份滋味,可谓是大巧不工。” “简单粗旷,也有简单粗旷的滋味!” 姒伯阳掰下一根牛腿骨,不坏层次的牙齿嘎吱咬在骨头上,咬的骨头的碎渣飞溅,乳白色犹如玉膏的骨髓滑入他的口中。 大力莽牛如钢似铁的牛骨,在姒伯阳一口利牙之下,薄脆的如同一块块饼干,被姒伯阳嘎吱嘎吱咀嚼下肚。 就这样,姒伯阳一直保持着吃的状态,口中咀嚼的速度惊人,八千多斤的大力莽牛,被他只用一个半时辰送入肚子大半。 整头凶兽的精华,一点点的流入姒伯阳的肉身中。姒伯阳身上每一枚细胞粒子,都似是满足的呻吟,力量感渐渐的充盈。 大力莽牛体型巨大,与姒伯阳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按理说大力莽牛一只小腿,就够姒伯阳吃上几天的。 可是姒伯阳的肉身亏耗实在太大,每一口凶兽肉入肚的瞬间,都会被肉身在第一时间分解,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来人呐,再给我上两头莽牛,再上三头青山羊。” 姒伯阳一边说着,嘴里还不断大嚼,周身气血愈发活跃,恍若烘炉一般的气血,炙烤的周匝空气噼里啪啦作响。 —————— “主君,有鄮氏被山阴氏攻破了!” 诸暨氏领地,古拙的正厅之内,家臣脸色凝重,道:“如今,有鄮氏主脉寻求咱们的庇佑,咱们不能不管他们。” “什么?” “怎么可能?” 家臣们一片哗然:“这才多长时间,有鄮氏就完了?” “肃静!” 诸暨氏首领吕诸,端坐在主位上,审视了一会儿左右家臣们的神色,沉声道:“有鄮氏,竟然被山阴氏灭了,这怎么可能?” 这家臣脸色一苦,道:“主君,事实确实如此啊!” “有鄮氏的人,现在已经逃亡到了咱诸暨氏的地界,他们被山阴氏赶出了世代繁衍生息的祖地,一路上逃亡,死了不少人。” “死了,不少人吗?” 第一四二章 紫府(三) 吕诸双目微眯,叹道:“没想到,山阴氏在姒重象死后,非但没有衰落的迹象,反而势力愈发的壮大,北进吞并有鄮氏。” “有鄮氏的丁口、土地、钱帛,大半落入山阴氏之手,山阴氏已然今非昔比了。姒重象有子如此,想必应该能含笑九泉。” 吕诸与姒重象都是氏族首领,昔日会稽氏族盟会,二人也有几面之缘。如今眼见故人之子如此出色,心绪自然复杂一些。 毕竟,作为氏族首领,制定法度、编练兵甲、招募家臣、抚育百姓、威福自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与一方诸侯无异。 而诸侯们的烦恼,氏族首领们或多或少都有。对于吕诸而言,他最大的烦心事,莫过于后辈子嗣不争气,诸暨后继无人。 如今见到故人之子出彩,吕诸下意识的把姒伯阳与自家的几个儿子对比,心头滋味属实难言,暗暗叹息:“生子当如此啊!” 吕诸近臣白礼,眉头紧皱,摇头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有鄮氏竟输的如此之惨,这还是咱们印象中的那个山阴?” “看来,咱们不应该再用老眼光看人了,都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山阴氏可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让咱们大吃一惊。” “哈哈哈……” 一众家臣之中,同为吕诸宠臣的张远,突然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白礼,你何必涨他人志气,灭咱自己的威风。” “咱诸暨可是会稽第一氏族,坐拥十万丁口,上万精锐战卒,近百位神魂人物,以及八大圆满神魂,这等实力谁能抗手?” “只诸暨氏一家之力,足以威压山阴、有鄮两家,傲视会稽诸氏族。” “他山阴氏再是让人刮目相看,可是他能与咱诸暨氏相提并论?” 张元一甩大袖,环顾四周,看的众人低眉,傲然道:“可笑,可笑啊!” 对于两个近臣的争论,吕诸思量了一下,道:“张元说的是事实,现在的山阴氏,确实不能与咱诸暨氏相比。” 对山阴氏极其警惕的白礼,神色一变,正要开口:“主君……” 吕诸嘴角上扬,对白礼摇了摇头后,当众道:“但是,咱们也不要小看任何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山阴氏鼎盛时,必然是想不到咱诸暨氏的崛起。” 一位吕姓耆老闻言,叹道:“是啊,这同样的错误,咱们可不能犯。不说是他扼杀在萌芽,最少也要打断他向上的势头。” “况且,山阴氏怎么说也曾阔过,传承自有崇氏姒姓的底蕴,不是谁想小看,他就能小看的了的。” 吕诸点头道:“这话在理,山阴氏……现在就是一头跃跃欲试的乳虎,咱们不必把他看的太高,但也不能把他看的太低。” “你们都给我记着,乳虎……它也是虎,一样能咬死人,不想被咬死,就要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诺!” 对于吕诸这番训诫之言,诸暨氏一众家臣神色一正,应道。 吕诸抚掌而笑,道:“好啊,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们知道就好。” 作为会稽当之无愧的第一氏族,虽然吕诸自持以诸暨氏的力量,山阴氏一时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可他深知居安思危,就如没有长盛不衰的国祚,这会稽第一氏族的位置,也不是一直都能被诸暨氏占据。 现在的诸暨氏是会第一氏族,但不代表数代代以后,诸暨氏还是第一氏族。一如山阴氏与有鄮氏,他们也都曾辉煌一时。 白礼沉吟片刻,向上一拜,道:“主君,有鄮子姓残部的首领子炀,欲求托庇于我诸暨氏的羽翼,愿意为我诸暨氏的爪牙。” “您看,咱们收不收留他们?” 吕诸轻蔑一笑,道:“愿做爪牙?只是,他这个爪牙,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咱收服的。你们……都有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 张元轻声道:“若是收留这些人,无疑会造成与山阴氏的摩擦,若是不收留这些人,让这些人自生自灭,还是有些不妥。” “毕竟,咱们可是会稽第一氏族,有人愿意做咱们的爪牙,咱们却因为忌惮另一方势力,把他们推出去,这让世人如何想?” 白礼接口道:“但是,收留有鄮氏的残部,从长远来看,对咱们是利大于弊的。” “他们的实力可是不弱,最重要的是,他们执掌有鄮氏几千年,对原本的有鄮氏百姓掌控力度极大,个中大有文章可做。” “咱们要想打压山阴氏,这些有鄮氏残部,就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跪坐一旁的吕姓宗老吕因齐,面色阴沉之极,开口道:“主君,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鄮,就这么被山阴氏吞并。” “山阴氏吞并有鄮氏之后,或许会安稳一段时间。可是等他们消化完有鄮氏的底蕴后,一定成为咱们诸暨氏最棘手的敌人。” “与其等到山阴氏成为大患,为什么不在有鄮氏的身上做文章。咱们完全可以支持子炀重返有鄮,重建有鄮氏的基业。” 吕诸慢悠悠道:“看来,这个有鄮氏还不能消失,咱们需要他的存在,来牵制山阴氏。” 诸暨氏客卿宗元拱手,道:“主君高见,有鄮氏确实有他存在的必要。” “山阴氏,已有虎狼之象,今日他能吞并有鄮,明日就敢来打咱们的主意,不能不防。” 吕诸正身,请教道:“那,可有办法,应付山阴氏的扩张?” 客卿宗元道:“主君,我这里有一文一武两策,二者兼而用之,或可钳制山阴氏。” 吕诸大喜,道:“快快说来,” “那,臣就说了,” 这位客卿道:“文策在先,先派遣使者,斥责山阴氏蓄意挑起大战,以言语恫吓,用大势相压,让山阴氏自己放弃有鄮。” “武策在后,是在山阴氏仍不愿放弃有鄮的前提下,咱诸暨氏用会盟之名,以子炀这个有鄮残部首领,作为插手的理由。” “号召会稽氏族,共诛山阴氏!” 第一四三章 鞭笞(一) “客卿之策,高明!” 吕因齐眯着眼,眼缝中溢出一丝神光,道:“你这一文一武,先礼后兵的高论,属实是切中了山阴氏的要害。” “山阴氏若能主动退让,归还有鄮氏的丁口、土地,也就省的咱们再大动干戈。毕竟大战一起,无论胜败,钱粮损耗无数。” “若是山阴氏态度强硬,不惜一战。咱们就以会盟之名拉上其他氏族,一起向山阴氏施压,山阴氏是绝扛不住这份压力的。” “以咱诸暨氏的名望,那些氏族一定不吝于锦上添花,帮咱们多踩姒伯阳几脚。让姒伯阳清醒一下,认识到咱们的厉害。” 吕诸淡淡一笑,玩味道:“嗯,不错,这个文武之策,正好打在山阴氏的七寸上。” “他们除非交出有鄮氏的丁口、土地,不然我们完全可以用有鄮子姓的名义,师出有名的讨伐山阴氏。” “要是下手再狠一些,咱们甚至能与几大氏族联手,一起瓜分掉山阴氏的所有土地、丁口,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礼大笑,向白礼拱了拱手,道:“客卿之谋,白礼佩服,佩服!” 宗元抿了抿嘴唇,道:“客气了,只是一些寻常伎俩而已,哪里比得上诸位辛苦。” 吕诸对左右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尔等不用太谦。既然你们都认可客卿的策略,那大致的谋划,就这么定下吧!” “咱们就先给姒伯阳来个文的,等文的不行,再给他来武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亦或是软硬都不吃?” “嗯,你们说,谁人出使较为合适?” 话刚出口,他语气又稍稍一顿,旋即改口:“罢了,这事就全权交托给你们决定,别忘拟一个章程出来,让我看一眼。” —————— 句余小城, 公邸,演武场! 姒伯阳矗立于场中,姒梓满、中行堰二人站在他的对面。这三人虽一言不发,可是他们的神意,已与冥冥之中激烈碰撞。 他们恍若实质的气机,压的脚下地面酥酥作响。尤其是石板上无数细碎的沙砾,被三人气机挤压为石粉,随风飘散开来。 “主君,我等……要出手了,” 中行堰脸色极其凝重,他竟然在姒伯阳的身上,感到久违的压力。仿佛姒伯阳本身,是让人心惊肉跳,难以直面的恐怖, 作为久经战阵的强者,中行堰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在生死线上锻炼的意识。他能活到现在,这份直感可以说居功至伟。 “真正的对手,可不会提醒我。” 姒伯阳眉头一挑,对这两位圆满神魂级数,极为接近不死地只层次的人物,不急不缓道:“你们尽管出手,不要有顾忌。” 他的目光中战意如狂,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现在的实力,能不能跟上我的前进脚步。” 已经初入大地游仙,肉身超凡入圣的他,绝对是山阴氏的第一高手。 此时此刻,不要说目前山阴氏的三大高手,就是算上山阴氏某些老而不死的老家伙,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大地游仙级数的高明法力,超凡入圣层次的强悍肉身。二者强强联合之下,姒伯阳简直就是一尊天生的战仙种子。 “好,” 中行堰与姒梓满目光交汇,他们两个本来是来找上伯阳商讨前方军情。可是姒伯阳提出切磋以后,着实让他们无法拒绝。 最主要的是,还是姒伯阳想尝试一下,那一种肉身搏杀时,酣畅淋漓的感觉。 不用道门八大神咒,不用北斗大神咒,不用天心五雷正法。只用一具历经雷灾,金丹大道四转后,脱胎换骨的不坏仙体。 姒伯阳要借着与两尊神魂圆满大高手的交手,进一步磨练他的搏杀意识, 他想试一试,自己如今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他只知道自己实力强横,但心里却没有底。 而中行堰与姒梓满,就是一个很好的衡量标准。以他们两个圆满神魂作为对比,试验自身的力量。 轰轰!! 姒伯阳一步踏出,恍若一尊通天巨神,整座演武场都像是被他翻过来一样,一阵阵拳风呼啸于场中,吹的地面噼啪作响。 强烈的拳风摩擦地面,成千上万飘摇的火星,被姒伯阳刚猛的拳风裹挟。沛然如雷霆的爆裂,充斥于中行堰二人的心头。 这时的他,拳如疾风骤雨,脚若闪电急驰,攻势之强,骇人听闻。地面满布一道道裂痕,如同被反复的犁过一般。 姒伯阳出手的威势太强,就看这威势,就逼的中行堰不得不全力以赴。 吟!吟!吟! 一头玄冥之龙的虚影,在中行堰的周匝盘桓,至阴至寒的冰霜气息扑面而来。 “冰封千里,” 中行堰一颗心冷若玄冥之冰,《玄冥真鳅七转七变》第五转神力,被他运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脚下一寸寸冰霜冻结。 “碧血青天,” 姒姓秘传的《碧海青天照丹心》神功,被姒梓满运行到极致,隐隐约约可见一颗碧血长青丹心虚影,在心脏处一闪即逝。 迎着中行堰与姒梓满二人的攻势,姒伯阳猛地深吸一口气,浓烈的阳刚气魄,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手捏拳印轰然打出。 轰! 强烈的拳劲,压的空气一沉,形成一大片的真空地带。以绝对强势的力量,蛮横的打破‘冰封千里’与‘碧血青天’夹击之势。 “这,这份修为,” 中行堰硬接一记拳风后,真切的感到不坏仙体的可怕。以他半人半龙的强横宝体,都被姒伯阳给震的浑身骨骼生疼无比。 这还是中行堰血脉特殊,体质强于普通神魂圆满。换做一般的圆满神魂,早就被姒伯阳打的吐血不止。 轰! 姒梓满接下姒伯阳一拳后,浑身二百多块骨头嘎吱嘎吱悲鸣,脸色青白交加,一连向后退了十二三步,才卸去身上力道。 只是姒梓满在后退的时候,脚下一块块石砖龟裂,在十二三步之后,地面坑坑洼洼一片狼藉,似是被高射炮清扫了一遍。 第一四四章 鞭笞(二) 轰隆隆! 姒伯阳气血如洪炉,历经雷灾洗练的不坏仙体,充斥刚阳气息。尤其他的五指握拳之势,仿佛提携天地,把握阴阳一般。 姒梓满、中行堰二人在姒伯阳拳势下,不得不一退再退,衣袍猎猎作响,呼吸声愈发的急促,气血鼓胀得皮膜几欲撕裂。 隆隆隆!! 仿佛万马奔腾的恐怖气势,在姒伯阳身上浮现,肉身神力撼山拔岳,撞在两大圆满神魂高手的身上,撞的他们气血上涌。 环绕中行堰的那一头玄冥之龙,在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后,化作灵光四散入诸窍之内。玄冥一失,千里冰封之势一泻千里。 而正面承受姒伯阳拳势的姒梓满,在其摧枯拉朽的神威之下,本就是虚影的碧血长青丹心已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破灭。 “这等修为……” 直面姒伯阳的绝世武力,姒梓满、中行堰心头大震。 姒伯阳的实力对于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绝对性的碾压,打的姒梓满、中行堰二人不得不服气。 “这,如此修为,莫不是已经证就地只之道?” “一般的肉体凡胎,哪有他这般骇人之势,必是踏足人神之界!“ 这一刻的姒伯阳,以他初成的不坏仙体之威,在两大圆满神魂高手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以前的姒伯阳,能让姒梓满、中行堰、上阳仲甘心臣服,除了他手段确实高明以外,靠的更多的还是姒重象的余荫之助。 姒重象留给姒伯阳最大的遗产,并不是山阴氏的五万丁口,更不是上古有崇氏分支的名头,而是他一手简拔的各路人才。 姒伯阳能如此轻易的除掉四大姓,这些人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就连中行堰、上阳仲这等人物,都是因为姒重象的这份知遇之恩,才不竭余力的支持姒伯阳。 然而,在与姒伯阳交过手,领教他的恐怖实力后。姒梓满、中行堰这才豁然惊醒,转而第一次正视到姒伯阳的惊人武力。 大荒之上,强者为尊! 以姒伯阳展现的绝强实力,就算没有姒重象知遇之恩,他们也愿意追随姒伯阳,与姒伯阳一起开创一方基业。 一念至此,中行堰看着气机愈发高昂的姒伯阳,恭声道:“恭喜主君,贺喜主君,修为精进,武力滔天。” “主君神功之威,属实惊天动地,我等实难望其项背。山阴氏本就日渐兴盛,如今主君神功大成,看来是天运在我山阴呐!” 姒梓满啧啧称奇,道:“主君修为精进至此,确是我山阴氏之幸,合该咱山阴氏起势。” “呼……” 眼见二人收手,姒伯阳缓缓收敛内息,吐出一口浊气,强大无比的肺活量,生生鼓动起一股强风,把地面上的浮尘吹散。 此时的演武场中,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块块地砖被碾成石粉。一旦起风,当即就能带起一片灰尘。 这还是三人没出全力,以他们的修为,要是生死搏杀,十分力能使出十二分。 真要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不要说一个演武场,就是十个百个演武场,都经不起这三位交手时的余波。 “哈哈哈……” 面对二人的恭维,姒伯阳开怀大笑道:“二位言重了,伯阳一人之力,到底还是微薄。要让山阴兴盛,还需咱们上下齐心。” “一人之力再强,除非证入古神不朽,与天地同在,与日月齐辉。不然就是一方正神开辟洞天,肉身神明不死,也难成事。” 中行堰叹道:“主君神功有成,已有无敌气象,来日前程可期,未尝不能证得不朽古神大道。” “你太高看我了,” 姒伯阳嘿然一乐,道:“不朽古神之道,乃是真正的长生不灭,可谓不死不灭之道果,是多少修行之人孜孜不倦的追求。” “不要说咱们会稽这等穷乡僻壤,就是会稽之外的诸侯列国。但凡是有望成就不朽古神大道的人物,都是绝对的大人物。” “你现在说我,一个长在会稽群山里,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土霸王,有机会成就不朽古神之道。这……可没多少人能信服啊!” 姒伯阳语气虽是在自嘲,可是他的目光深处,带着一抹悠远深邃,显然是有着莫大的信心,能屹立于不朽古神大道之上。 身为当世唯一的炼气士,身上又怀有造化玉碟这等神乎其神的宝物。要是还没有点心气的话,他也就不用再修道炼气了。 姒梓满在旁发自内心的道:“主君一代天骄,含玉而生,异象天成,自有大气运在身。谁又敢说,主君日后不能成道不朽?” 姒伯阳的实力赢得了姒梓满的敬重,何况在姒梓满的眼里,姒伯阳天生异象,称得上生而不凡,日后的成就谁能说得清。 就算不说将来如何,只说姒伯阳现在的成就,也极其的了不得。 只看山阴氏如今发展势头之强,这当中未必就没有姒伯阳气数的影响。 对姒梓满、中行堰的态度变化,姒伯阳了然于心。他嘴角微微一动,一丝笑意一闪而逝,知道这次立威,极其的成功。 这是他在二人面前,第一次彰显自身的武力。其压倒性的绝强实力,足以让姒梓满等一众老臣拜服,再无其他心思可想。 姒伯阳眯了眯眼,道:“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现在看起来如日方中,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落魄潦倒到极点?” “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他抬头想了一下,道:“对了,上阳仲回报,说子姓余孽带着真刚剑,向诸暨氏求取庇护,你们怎么看?” “那可是真刚剑啊,古越八把名剑之一,还有子姓余孽为其张目,也算是师出有名。你们看这诸暨氏,会不会以势压人。” 中行堰对姒伯阳的疑虑,摇头轻笑,道:“主君,无论诸暨氏什么想法,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诸暨氏确实势大,可是他再势大,咱们也不可能放任他,对咱山阴氏指手画脚。” “已经吃进咱们肚子里的东西,只凭他诸暨氏,休想让咱吐出来,大不了做过一场就是。” 第一四五章 鞭笞(三) 姒梓满接口道:“中行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他诸暨氏虽然势强,可咱山阴氏也不弱。若是咄咄逼人,咱绝不吝惜一战。” “就凭着一口古越名剑,以及惶惶如丧家犬的子姓余孽,就想在咱们身上做文章,何其可笑,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 中行堰慢悠悠道:“或许,是感到了咱山阴氏的威胁,试图以这些来挟制咱们?” 姒伯阳默默听着二位辅臣对话,淡然一笑,自袖中掏出一枚符钱,手指屈伸一震,符钱化作流光,落在演武场的禁制中。 嗡!! 这枚符钱灵机挥发,触动场中禁制。只见演武场上,不知何时蒙上一层金光。这一重金光如水波散开,近乎于时光倒流。 被三人交手余波,打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乃至于脚下密密麻麻的裂痕,都在金光蔓延之后,纷纷重组还原成先前的模样。 “诸暨氏,” 姒伯阳冷然一笑:“这个诸暨氏,实力不可小觑,都说他有八大圆满神魂,上万精锐战兵,牢牢把握着会稽会盟的主导权。” “咱们虽然不怕他,可是他明面上的实力,确实比咱们强。到底是公认的第一氏族,不是咱十五年变法图强,就能撼动的。” “当然,能不起冲突,最好是别起冲突。等咱们消化完这一次的收获,再来收拾诸暨氏也不迟。” 姒梓满皱眉,道:“以现在的形势,也只能如此了!” “嗯,” 姒伯阳沉吟了一下,伸手道:“还有,让上阳仲在前面盯着点诸暨氏(ji)的动作,我总觉的诸暨氏不会放任咱们北进。” “诸暨氏……与咱们离得太近,以往有有鄮(mào)氏挡着,咱们的存在还不惹眼。” “现在有鄮氏被吞并,咱们顺理成章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他们对咱们放任自流?” 姒伯阳幽幽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 中行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主君所言甚是,将胜败之机,寄于对手的愚蠢上,才是真正的愚蠢。” “主君,紧急军报,”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卫士疾步走入演武场,手中捧着一卷布帛,躬身上呈给姒伯阳。 “军报?” 姒伯阳接过布帛,挥手斥退卫士后,在布帛上面瞄了一眼,脸色倏然一变,叹息道:“咱们,这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姒梓满上前一步,问道:“主君,可是上阳仲那里的军情?” “没错,” 姒伯阳把布帛递给姒梓满,道:“看吧,都看看,诸暨氏遣使,已经过了有鄮关防,最多不过两三日,就能抵达山阴大城。” “你们说,我该以什么态度,对这个使者?” 姒梓满神色凝重的接过布帛后,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道:“主君,这是来者不善呐,” “这个时候遣使,除了针对有鄮而来,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是啊,” 姒伯阳神色淡漠,道:“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诸暨氏遣使而来,他总不会是来祝贺咱们的。” “诸暨氏么……已经到手的好处,他还想让我就这么让出来?好大的威风,哼……” 最后一声冷哼,可谓是意味深长,姒梓满与中行堰相视一笑,都知道姒伯阳对此,绝不会有一点妥协。 以山阴氏如今的势头,再加上姒伯阳强横的修为。姒梓满、中行堰二人都觉得,面对诸暨氏时,没必要过多的束手束脚。 都说诸暨氏是会稽第一氏族,但他们却不认为自家的山阴氏,会比诸暨氏差到哪里。 姒伯阳闭目思量了一会儿后,道:“既然诸暨来使,咱们也不能怠慢了,要好好招待这位使者。” “不能让诸暨氏,说咱们山阴不知待客之道。” —————— 翌日, 句余小城,公邸正堂! 姒伯阳端坐在主座上,中行堰、姒梓满、姒飞虎、铁骞等家臣分列左右。堂外一队队甲兵徘徊,响起甲叶与佩刀摩擦声。 一位黑甲卫士踏入正堂,抱拳道:“主君,诸暨遣使已至,正在外等候通传,” 姒伯阳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把他给我领进来。” 黑甲卫士沉声应道:“诺,” 稍等了一会儿,这黑甲卫士领着一名面貌三十多岁的男子,走入公邸的正堂。 黑甲卫士肃声道:“主君,这就是诸暨遣使,” “好了,下去吧,”姒伯阳挥手斥退黑甲卫士,黑甲卫士恭恭敬敬的俯身一礼后,转身退出正堂。 “诸暨氏遣使方谡(su),拜见山阴首领,” 方谡神态落落大方,举止间不谦恭,也没有一丝桀骜,向上首端坐的姒伯阳行了一礼。 姒伯阳眼睑垂落,左右家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方谡,肃杀之气渐渐浮现,冷淡道:“客,因何而来?” 面对正堂中的杀机,方谡暗自叹息,直言道:“首领难道不知,谡因何而来?” “大胆,” “无礼,” “可恶,” 正堂中的家臣们神态各异,仿佛要将方谡生吞活剥一样,大声斥责。 “好了,” 姒伯阳伸手压下激愤的家臣们,道:“不愧是诸暨氏的使者,大氏族就是大氏族,气度就是不一样。” “傲气十足,很好……我喜欢你的傲气,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你的傲气。可这不是你将你的脾气,摆在我面前的理由。” “来啊,” 一言不合,姒伯阳一拍公案,砰的一声,门外黑衣卫士呼啦啦,立刻应声而入。 姒伯阳手指敲击着桌案,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方谡的神情,待方谡脸上出现一丝慌乱后,面上浮出笑意,道:“使者无礼,” “现在,已是惹了众怒,只是使者代表诸暨而来,不能轻易处罚,那就小惩大戒,罚你鞭刑八十,受完刑再来与我说话。” “山阴首领,” 方谡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你……” 几位黑衣卫士上手压下方谡后,生生的拖着方谡,就要出正堂施刑。 示之以威! 这就是方谡被压出正堂后,脑海中率先浮现的念头,紧接着暗自苦笑。 第一四六章 施威(一) 啪! 啪! 啪! 姒伯阳闭目假寐,门外一声声皮鞭脆响,传入众人的耳中。正堂中的众人,神色自若,更有甚者,默默的数着鞭声。 八十鞭刑很快打完,几个黑衣卫士冷着脸,的拖着方谡走进正堂,一把将受刑昏死的方谡扔在地上,向姒伯阳拱手一拜。 “主君,鞭刑已毕,” 姒伯阳看着先前意气风发的方谡,如今犹如死狗一般蜷缩一团,身上一道道血色鞭痕交错,道:“上盐水,给我泼醒他。” “诺!” 黑衣卫士听令,立刻拎来一桶盐水,哗啦一下,一桶盐水倒在方谡身上,盐水渗入皮开肉绽的伤口上,直接把方谡痛醒。 “啊啊啊……” 方谡痛的直打滚,糜烂的伤口,沾上地上盐水,浑身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自己肿胀的皮肉,一刀刀给片下来,钻心的疼。 姒伯阳面无表情,看着方谡一身血肉模糊的模样,尤其是痛的打滚时,又沾上地上盐水,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片血色殷红。 他声音淡漠,道:“你,能活着熬过鞭刑,不容易啊!” “我还以为八十下鞭刑,用不了四十鞭,就能把你打死,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姒梓满在一旁笑而不语,目光与姒伯阳交汇之时,二人若有若无的,同时以轻微弧度点了点头, 要知道,山阴氏的刑鞭,是以百年虎筋鞣制而成,其韧性之强,能与寻常宝兵相比。一鞭抽下去,甚至能震断利器。 一般炼就神骨的高手,硬挨上一鞭,立时骨断筋伤。而足足八十下鞭刑之下,便是神魂级数大高手,都不一定能吃得消。 而方谡只是一个普通的神骨高手,一身神骨还未大成,硬吃了他八十记鞭刑,不死也是重伤。 若非姒梓满秘密授意施刑的人,让方谡留一口气,只能伤不能不死。真要下重手,八十记刑鞭,方谡也就成了一滩血泥。 趴在地上的方谡紧咬牙关,强忍着身上钻心刺骨的痛,声音沙哑道:“我是诸暨氏的使者,我……我是诸暨氏使者,你……” “你……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怎么能……怎么能……我家主君,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实话,方谡的这一顿鞭刑,挨的着实冤枉。谁能想到只是说错一句话,就落得如此下场。 最让方谡没想到的,还是山阴氏的肆无忌惮。但凡山阴氏对诸暨氏有三分忌惮,都不会随便找个由头,给他八十记鞭刑。 姒伯阳冷着脸,玩味道:“他不放过我,他有什么资格不放过我?” “从你们诸暨氏庇护有鄮余孽开始,你诸暨氏就没把我山阴氏放在眼里。但凡有一分求和之心,你们就不会收留那帮余孽。” “你,” 方谡听出姒伯阳话音中,夹杂的那一丝杀机,急忙挣扎起身想要开口。 “还有什么好说的?” 姒伯阳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你敢说,诸暨氏对我们山阴,就没点别的想法?” “可笑,” 他卷起宽大的袖袍,慢条斯理的看着从方谡身上搜出来的文书,皱眉道:“这话你说出来,怕是你自己都不信。” “嘿……你们好大的胃口,让我罢兵息战,把占据的丁口、土地,还给那些子姓余孽,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姒伯阳对文书上的内容,嗤之以鼻,手掌一搓,化作一点火光,将布帛烧成灰烬:“是你们的应声虫,还是你们家养的狗?” 方谡费力的喘了口气,质问道:“山阴首领,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什么?” “肆意刑罚,施以酷刑,独断专行。你莫不是以为,你就无人可制,可以肆意妄为。” “我诸暨氏上万精锐之师,早已枕戈以待,八大柱石无敌之势,威压会稽各大氏族。你一定会为你的狂妄,浮出代价的。” “代价?” 姒伯阳不禁大笑,道:“哈哈哈……我等着你让我付出代价,不过这一顿鞭刑……你受也受了,你能把我怎样。” “难道,我非要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把你这个使节奉为上宾,任你诸暨氏予取予求,生杀予夺?” 方谡大恨,一口气喘不过来,几乎要被憋死:“你……不讲理,” “往常,你们都蔑称我山阴氏为蛮子,既然被称为蛮子,我就蛮子给你们看。你什么时候见过,蛮子是讲理的?” 姒伯阳大手一挥,讥诮道:“咱们,反正都是要翻脸的,我也不与你虚与委蛇了。” “只把你这个使节打一顿,又没要你的命,你还想怎样。你信不信,我完全可以让你在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遭遇野人。” “你……我……” 这话说的,让方谡又恼又恨,却又无言以对。他从未碰到过如姒伯阳这样剑走偏锋的人,一时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憋屈感。 姒伯阳慢悠悠道:“别说我不教而诛,实在是你诸暨氏欺人太甚,我们这是被动应对。”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们的君子之腹,而是诸暨氏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了,我看不出一丁点的善意。” “为了拿下有鄮,山阴男儿流血无数,你们一句让出来,我就乖乖的双手奉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山阴氏,是诸暨氏的附属。” “没这个道理吧?” “你,你这蛮子,噗……” 被姒伯阳这一气,方谡肝火上升,再也压不下那一口气,一口黑血吐出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一旁的中行堰连忙上前,掐住方谡手腕处,把了一会儿脉象后,笑道:“虚火上升,心火太盛,气急攻心,没有什么大碍。” 姒伯阳撇了撇嘴,道:“既然没有大碍,那就把将他拉下去,中行你给他粗略调理一下。” “神骨级数的修行人生机虽然强大,可你们也不要大意,不要让他死在山阴。” “咱们可以要他半条命,却不能真让他把命丢在这。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山阴氏还是要脸的。” “可不能就这么拿人家使节的脑袋,给咱们祭旗,这样好说也不好听。” 第一四七章 施威(二) 中行堰低声一笑,道:“主君放心就是,有臣等照看,他死不了。” 姒伯阳轻轻点头,道:“死不了就好,这人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咱们,虽然早晚都会与诸暨氏反目,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要死在山阴地头上,影响太坏太恶劣,其他氏族又会怎么想?” “让他吊住一口气,不用给他治伤,直接送返诸暨氏。” 中行堰玩味的看了一眼方谡,道:“主君的意思,臣都明白,就依主君的,只给他吊住一口气。” 说罢,中行堰转过身,抬手招了招堂外的黑衣卫士,道:“来啊,把他给我拖走,暂且把他安置在西厢,等一会儿再处理。” 两名黑衣卫士进入堂中,一左一右的架着方谡退下。中行堰笑着看着方谡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这才施然回到原位。 “列位,危机与机遇并存啊!” 姒伯阳一手按在照胆剑上,缓缓道:“咱们灭了有鄮,打入北境,虽然收获了有鄮氏的丁口、土地。” “可是,咱们也被迫面对诸暨氏,这躲是躲不过的。诸暨氏作为会稽第一氏族,各方面实力之雄厚,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但是,诸暨氏就想凭个名头,就要咱们把从有鄮氏那里,得到的一切都吐出来,这就有些过分了。” 正堂之中没有外人,姒伯阳直抒胸臆,把他对诸暨氏庇佑子姓余孽,以及其霸道作风的不满,一下都爆发了出来。 倘若他只有化神级数,刚才或许会留几分余地。可是炼神还虚的大地游仙,在会稽这一亩三分地上,用不着给人留余地。 大地游仙级数的修为,再加上日益强大的山阴氏,就是姒伯阳与诸暨氏翻脸的底气,他有绝对的把握与诸暨氏一较高下。 姒飞虎率先起身,高声呼应,道:“主君,这诸暨氏欺人太甚,他以为咱们是什么,是供他取乐,供他揉搓的面团吗?” “就派遣一个只有神骨级数修行的使节,就想让咱们把到手的好处全都退回去,他诸暨氏好的的脸面,这是想要吓唬谁。” “这口恶气,我姒飞虎咽不下,试问……在坐得各位,谁能咽的下。” “主君,臣敢战,” “主君,臣请先锋,” “主君,臣愿战,” 受姒飞虎这一激,在坐的众人纷纷出列,向姒伯阳请战。一时间整个正堂,都弥漫着众人炽烈如火的气息。 “请战?” 姒伯阳手指叩击身前的公案上,轻声道:“还用得着你们请战,早在那个方谡进入山阴前,上阳仲就已经整装好兵甲了。” “你们不用担心,有上阳仲镇守有鄮,我想不出有什么不放心的理由。” “不过,你们能有这份心还是好的,诸暨氏远比有鄮氏强盛,只凭上阳仲一人之力,怕是孤掌难鸣,还需要咱们响应。” 中行堰颔首,道:“主君所言甚是,尤其是诸暨氏占据第一氏族的名头,在会稽各大氏族中的威望极高。” “一旦诸暨氏以有鄮氏为名,号召会稽氏族攻伐咱们,不敢说是群起响应,但十之七八的氏族,还是会给其几分薄面的。” “诸暨氏,” 姒伯阳沉吟半晌后,道:“倒是个棘手的对手,可是咱换个角度想想,就是因为他棘手,才是咱们北进后的最大绊脚石。” “不把诸暨氏踢开,咱山阴氏统一会稽的大愿,就只是一句口号,喊起来响亮,可是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咱们与诸暨氏是必有一战。山阴氏要谋求发展,诸暨氏要维护他们现在的地位。” “如此一来,咱与诸暨氏就只能存在一个。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姒梓满握拳在胸,道:“主君,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天理,更是人道。诸暨氏要打,那就跟他们打。” “好,” 姒伯阳环顾左右,道:“说得好,我喜欢这话,听起来提气,他想打,咱们就跟他打。” “从现在开始,山阴氏上下皆做好临战准备。诸暨氏一有动作,咱们就立刻调集所有力量,与他诸暨氏拼一 一众家臣齐声应道:“诺!” —————— 诸暨氏,官邸, 吕诸脸色难看,看着被抬回来,几乎成半个废人的方谡,阴沉道:“这,就是山阴氏,给我的答复?” “这是挑衅……他怎么敢挑衅我,他凭什么挑衅我?” “好一个山阴氏,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阴氏,他成功的激怒了我,我一定会踏平山阴氏,让他一族鸡犬不留。” 正在吕诸怒火上头时,一旁的近臣张元却面上带笑,道:“臣在此,先恭喜主君,贺喜主君,” 张元这话一出口,吕诸的脸色愈发难看,道:“你说恭喜、贺喜,不知道你的恭在哪里,贺又在哪里?” “主君,我这是恭喜您,赢得了出兵山阴的借口。” 张元低声道:“有些事,还是需要借口的,而方谡身上的伤,就是完美的借口,甚至需要的话,您还可以安排方谡病逝。” 吕诸面沉如水,道:“这么说来,方谡现在的状态,倒是可以成为我出兵山阴的一个理由。” “怠慢使节、苛刻刑罚……类似的理由,简直一抓一大把。” 张元抿了抿嘴,道:“主君,方谡被山阴氏退了回来,看来文策是行不通了。臣请行使武策,联合会稽各大氏族威慑山阴。” 吕诸粲然一笑:“山阴氏的强硬,出乎了咱们的预料之外,看来咱们只能做好与山阴氏大战的准备。” “好啊,你要打,那咱们就打。” “从现在开始,咱们诸暨氏开始全员备战,调动大军,集结钱粮,都给我拉开架势。” “还有……联络其他氏族,务必要取得到其他氏族的响应。只要能得到这些氏族的响应,咱诸暨氏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哼……到那个时候,我诸暨氏就是大势,大势所趋,谁敢拦路,谁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碾碎。”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作者君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 今天正常更新,请等待, 第一四八章 施威(三) 轰隆隆!! 风雨骤急,雷霆轰鸣,电光疾闪,无数黄豆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磅礴的雨势愈来愈急,飞溅起一层水雾。 章安氏的官邸之内,首领甘籍脸色沉重,阅览手中的布帛,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左右家臣分坐两旁,含胸拔背肃然无声。 这位章安氏首领,待人极其苛刻严厉。他治理章安氏臣民,常以军法量刑,达到治民如治军的地步,上下无不战战兢兢。 “日前,吕诸发下盟令,号召会稽氏族,共诛山阴氏,” 甘籍捻须,幽幽道:“看来,吕诸是已经决定,要以山阴氏立威。甚至不惜拿出会盟盟主身份,以让会稽各大氏族的响应。”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中布帛,递给身旁的近臣,让他们挨个传阅,过了一会儿后,问道:“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辅臣季戴看完布帛后,传给身旁的人,冷笑道:“主君,这就是一滩浑水,虽说浑水可摸鱼,但是吕诸拿出饵,太小了。” 甘籍听后,眼皮一跳,面上波澜不惊,道:“哦……怎么?季师以为,吕诸另有所图?” 季戴撇了撇嘴,道:“他,岂止是别有所图,只为一个山阴氏,一个乳臭未干的姒伯阳,何必引动会稽各大氏族?” 话音稍顿,季戴眼睛一眯,道:“主君,吕诸之心,会稽氏族谁人不知啊!” 一听这话,甘籍顿时警觉,他看着窗外,暴雨倾盆,水雾漫天的景象,口中道:“季师以为,吕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戴点头,道:“主君,吕诸此人不可信。非但吕诸不可信,会稽氏族大小头领,也无人可信。” “大争之时,害人之心不能没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 “咱不管他真实意图是什么,咱们都要考虑到,这当中……可能对咱的不利影响,然后才好转圜。” 甘籍沉思片刻,道:“还请季师,为我解惑,” “他,或许是在确立第一氏族的威信,为以后兵不血统一会稽,奠定一份基础。” “只要这一次号召成功,瓜分山阴氏之后,吕诸的盟主地位稳固,谁知会不会成为定制。” 季戴面上带笑,道:“自古越亡国三万载以来,数百上千万的古越之民,为了一个古越正统,分裂为大大小小上百个氏族。” “这些氏族彼此征战不休,时分时合,都有一统会稽的野心。” “会稽氏族都知,谁若有机缘统一会稽,再开一方国祚,就能承袭古越遗泽,凝聚诸侯业位,气运加身,天神大道可期。” 季戴的眸子中闪烁着一抹惊叹,这可是证就天神大道的机缘。需知道,整个会稽在明面上,可是连一尊不死地只都没有。 “没有人能舍得下天神大道,谁都想成为统一会稽,得一国大运加持,冲击天神大道之上的那一个。” “而这,正是会稽三万年以来,各大氏族争斗不断,兴衰更迭的原因。” 说到此处,季戴撇了一眼甘籍,悠悠道:“如今的会稽,最有统一气象的,就是吕诸。” 甘籍神色漠然,道:“可他还不没有统一会稽,章安氏的首领是我甘籍,不是他吕诸。” “现在,他想只凭一道文书,就让我等会稽氏族任其驱使,何其可笑,又是何其可恶。” 季戴了然一笑,这才是甘籍最真实的想法。就算吕诸势力再强,也总会有人不服,这是人之常情。 何况,章安氏是会稽有数的大氏族,甘籍要说对第一氏族的名位,乃至于统一会稽没有一点想法,那可就太小看甘籍了。 有统一会稽之念的甘籍,对于有可能统一会稽的吕籍,当然不可能有好感。只是平常时候,他将这股敌意藏的很深而已。 季戴道:“这才是吕诸的高明之处,一道文书……就能试出群雄的心思,他这是逼咱们站队啊!” “群起响应之人,绝对是吕诸的铁杆支持者。而不闻不问之辈,被他记在心里,怕是会成为下一个山阴氏,” “下一个山阴氏?” 甘籍哈哈一笑,环顾左右,问道:“诸位,你们说是响应好,还是默不作声,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来的好,你们各抒己见。” 一位家臣道:“主君,无论是默不作声,还是发声反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然会被吕诸打入另册。” “吕诸他看似很大方的,给了咱们选择,实际上他是一点余地都没给咱们没留。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甘籍眉头一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响应吕诸的号召?” 这位家臣语气坚决,道:“臣,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主君,倘若会稽所有氏族一心,群起响应之下,咱们违逆,就是与大势为敌,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会稽氏族之中,有几家会与甘诸同进退?只要有一家逆反,就能造成连锁反应,这是我章安氏趁势而起的机会啊!” “哦……” 这么一说,甘籍与一众家臣一下来了精神。 甘籍笑道:“这么说,你是不赞同咱们响应诸暨氏举兵的了?” 这家臣毫不犹豫道:“在臣看来,响应诸暨氏,或可得一时之利,可是这一时之利,却会成为一世之害。” “我章安氏不似余姚,句章,有鄞等氏族,是诸暨氏坚实拥趸,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私利,让章安男儿血战杀场。” “主君,以臣看来,诸暨虽强,却不是不能战胜,只要时机成熟,一样能战而之。而且咱们不用太早表态,或许会有变数。” “变数?” 甘籍眉头一拧,道:“除非上虞氏出手,不然还能有什么变数?” “嗯?” 见到家臣默认,甘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上虞氏,上虞氏会成为其决胜负的关键。” 他一拍手,道:“对啊,会稽氏族中,上虞氏虽略逊诸暨氏一筹,但他们势力极为雄厚。要是中立还好,要是倾向山阴氏。” “或许,就是致命的变数。” 第一四九章 厉兵(一) 这章暂时不要订阅,还没写好,明天早上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章 已刷新 不知道为啥,竟然一觉睡了十一个小时,现在才刷新,抱歉,抱歉, 第一五零章 厉兵(二) “联姻……” 姒伯阳愣愣的看着姒梓满,咽了口唾沫,道:“满叔,这联姻上虞之事,咱们是不是再从长计议。” “上虞氏首领与吕诸关系密切,乃是会稽氏族,人所皆知的事。如今咱们与吕诸交恶,却要向上虞氏首领求取联姻。” “这……依我看,岂非白费功夫。” “主君,上虞氏首领虽与吕诸之间关系密切,可是你要知道,个人关系是个人关系,绝不能把氏族间的利益得失混为一谈。 姒梓满慢条斯理道:“这个道理,主君应该是明白的。只是上虞氏首领与吕诸相交甚密,让你下意识的没往那个方向想。” “可是再亲密的朋友,也禁不住赤裸裸的利益。只要咱们给的,远比吕诸给的多的多,想来他不会在意捅这个朋友一刀。” 对上虞氏与吕诸间的微妙,姒梓满看的极为透彻。哪怕这二位友谊再真挚,可是他们背后氏族,也会推着他们走向决裂。 只要二人有一点野心,就不可能真的只重义不重利。何况凝聚诸侯位业,成就天神大道之机,足以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就按你所说,吕诸与上虞氏的情分,抵不过实打实的利益之争。” 姒伯阳手掌扶着城墙,道:“可是,咱们现在与上虞氏联姻,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龙不与蛇居,姚纪能与吕诸相交,必是个厉害角色。要与这等人物结亲,想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姒梓满俨然胸有成竹,道:“主君,臣既然能说与上虞氏联姻,就必有十之七八的把握,不然绝不会开这个口。” “主君宽心就是,臣为主君找的夫人,绝对是一位贤内助。有这位贤内助坐镇主君的内院,山阴氏臣民亦能无忧矣。” “无忧?” 姒伯阳眉头渐渐舒展,道:“哼……你啊,好一个十之七八的把握,我看你是早有预谋,把主意打到上虞氏的贵女身上。” 姒梓满在旁道:“这可不怪臣,咱家可是姒姓有崇氏分支,上古八大姓的血裔,就是要成家,也应该娶同为八姓的贵女。” “其他人家,就是吕诸的嫡女,也配不上您的尊贵。” “臣遍数会稽氏族,找到最合适的贵女,便是这位姚妃云。其不仅出身尊贵,而且素有贤名,对您的事业有莫大的助益。” 姒伯阳摇头苦笑,道:“你啊,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为我成家的事劳心劳力?” “罢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个姚妃云,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你看现在的形势,山阴氏势若危卵,她敢嫁给我?” 姒梓满自信满满,道:“未必不敢嫁,臣久闻此女大名,知其刚毅果敢,为当世奇女子。主君若得此女,是为相得益彰。” “好,好啊,相得益彰都被你用到这了,我看要是再过一会儿,是不是就珠联璧合了?” 姒伯阳轻轻敲击青砖墙,道:“行了,不管她是相得益彰,还是什么珠联璧合。只要她能让上虞氏,拖一下吕诸的后腿。” “那她,就是我的无价宝!” “既然是无价宝,满叔……咱们也该拿出相应的礼数,要让他看到咱们的诚意,什么都可以作假,但咱们给的诚意不能假。” “不用担心,放心大胆的给,只要不是整个山阴,他要什么,我就敢给什么。” “如此赤裸裸的诚意,谁能拒绝?” 对姒伯阳的豪爽,姒梓满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主君有此魄力,臣放手施为,必为主君结此良缘。” —————— 有鄮氏,官邸, 姒伯阳盘膝坐于静室之中,周身神光影影绰绰,环绕不坏长生之仙体,法力元炁鼓荡衣袍,演化一重灿灿金光随生随灭。 在金光摇拽之间,一枚大道宝篆沉浮不定,似有万万神圣仙魔低声呓语,又似无数天神地人鬼身影,在金篆中若隐若现。 嗡!! 姒伯阳身上金光骤然震动,大道宝篆仿佛随之而动,每一次震动过后,这一枚大道宝篆就虚幻一分。 一连震动一百零八次之后,大道宝篆忽然化作万缕金光四散。强烈的法力动荡,震的姒伯阳气血翻腾,恍若天雷在轰鸣。 “……还差一点,”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烁,周身大窍一一贯通,吞吐四散的金光神韵,整个人犹如铸就金身一般,浑身散发神圣庄严的气息。 “可恶,为什么还差一点!“ “这,到底是差在哪里?” 他摊开手掌,掌纹之间尚有金丝游弋,每一丝金丝都是他法力元炁所化,故而动念之间,就能把这些散落金丝全都收回。 “我这一道生光术,乃是依照三千道藏所修。按说炼成之后,应该体发神光,有万法不侵之妙,可是我为什么总是炼不成。” “每次都倒在了最后一步,体发神光,诸邪辟易上。而每到这一步的时候,却都是神光崩碎,一番心血化为乌有。” 姒伯阳揣摩着金光本质,手掌一攥,将这一丝金光掐灭。 “难道,这一门地煞术有什么必须要掌握的关窍,我还没有参透?” “不,这不可能啊……我自信将这门生光术,已经参悟通透了,修行的方向绝对没错,但为什么就是施展不出来生光术。” “无论口诀、观想、存神,都是按三千道藏上来的,不可能有问题。生光术没问题,那就是我对这门地煞术的理解有问题。” 姒伯阳心头暗叹,七十二地煞术不愧是道门真传神通,修行难度之大,足以让无数大修行人为之崩溃。 便是他有造化玉蝶在手,大地游仙的修为,揣摩地煞七十二术时,也时有雾里看花之感,现在更连一道地煞术都没修成。 看似只差临门一脚就能修成,可是每每行功到关键时候,他孕生的金光便是自行崩溃。若非修行高深,早就被震出内伤。 就算如此,这当中的滋味也不少受,上不上下不下的,把姒伯阳折腾的差点吐血。 而这七十二地煞术,还不是道门最顶尖的神通,真要是修行最上乘之法,这当中的难度,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第一五一章 厉兵(三) 众所周知,道门七十二地煞术只是小道,而三十六天罡才是堂皇大道! 只修行地煞术这等小道,便已如此之难,不难想象修行天罡法这般大道时,又该有何等的艰辛。 “或许,以大地游仙修为,参悟地煞小神通法门,还是有些过于勉强。应该等到证就五炁朝元的陆地神仙后,再尝试一下。” 姒伯阳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修行之人,最忌讳毛躁之性。可是他一想到大敌将近,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躁。 哪怕姒伯阳在山阴氏群臣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可是他深知吕诸实力之强横,要想取胜极为的艰难。 便是姒伯阳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作为山阴氏族的首领,手上攥着二十余万百姓黔首的身家性命,更不能轻露自己的根底。 姒伯阳心里清楚,谁也不知道山阴氏,能否扛过吕诸的重压。这个时候每多一样压箱底的手段,或许就是一块重要砝码。 毕竟,地煞七十二术不是一般的神通,若是能能修成一两种地煞神通,对于姒伯阳此时的助力,都是极为惊人的。 七十二地煞之术能被列入道门上乘神通中,名声之响亮一度能与三十六天罡大神通相比,自然有它的道理。 “只是地煞小神通中的生光术,就让卡在最后一步上,功亏一篑。幸好没有急功近利,修行天罡大神通。” “真要修行天罡大神通,以我这点微末道行,还差了不知多少修行。要是有了反噬,凭我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姒伯阳眸光流转,修不成地煞神通生光术,他可以再从地煞七十二术中,选几门上乘的护身之术修行,最好全尝试一遍。 要是实在不能修成地煞小神通中的防身之术,只能说明他的道行还是太低,还要再积累几年。 他之所以专注于护身之术,不仅护身之术上手,要远比攻伐之术简单。 还是因为修行护身之术,在遭遇不可力敌的强敌时,逃生的机会也比只会杀伐的修行人高几分。 便是抱着这份心思,姒伯阳在修行之初,杀伐手段较为单一,反而护身之术、遁逃之术,被他练的有模有样。 有时候,不需要跑的比敌人快,只要比身边人更快就行。 “可惜,要是能参悟纵地金光的奥秘,修成纵地金光法这门天罡大神通。” “到时,放眼会稽万里,不说是横行无忌,却也没有人能让我忌惮。以纵地金光的速度,谁还能威胁到我?” “毕竟,三十六天罡大神通法门中,以纵地金光保命能力第一,能比它更高明的,也就只有号称万法不沾的飞身托迹。” 天罡大神通飞身托迹,乃是无象无形之道,炼就飞身托迹以后,身合这一片虚空,是真正意义上的万法不侵。 除非是在斡旋造化上大有造诣,能造化虚空万物,可以破开飞身托迹的大神通,不然飞身托迹可谓是百无禁忌的一门神通,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机会,以大地游仙之身掌握天罡大神通。” “道德钱能化腐朽为神奇,要是有足够多的道德钱,就是斡旋造化我都有信心入门,只是道德钱远比功德钱难求。” “不施教化,何来道德,但不掌一国,又何来的教化。要想更多的凝聚道德钱,就必须执掌一国重器。” “不执一国之重器,自身又不是天生圣人,谈何能染指教化之德!” —————— 就在姒伯阳沉浸于修行中时,官邸之外的大军已经开始操练。一座座巨大的方阵,在空旷的城中渐渐成型。 兵戈高举犹如长林,盾牌如墙徐徐推进,成千上万的甲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每一步落下后,地壳都会微微震颤。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天际,已经被三万甲兵武装起来城邑上空,山阴氏的旌旗,在城头上肆意飞扬,一个个甲兵陈列方阵列于场中。 上阳仲脸色淡然,怀中抱着玄黑色令旗,眉宇间满是威严,看着城中操练的兵卒,一座座战阵凝聚煞气,隐隐有虎啸之象。 “上阳兄厉兵秣马,看来是要大展身手。” 姒飞虎站在上阳仲身旁,望着大军赫赫军威,道:“主君常说上阳兄是兵家种子,对《风后八阵兵法图》参悟非我等可比。” “如今大战将起,正是主君趁机起势,我等将领用命的时候。上阳兄本就是辅弼老臣,还有一身兵家本事,必然要被大用。” 上阳仲淡淡一笑,道:“飞虎兄,不管大用不大用,都是主君一言而决,咱们何须理会。” “主君若要用我,我上阳仲自当肝脑涂地,为山阴氏征战沙场。主君若是不用我,也有他的考量。” 姒飞虎怔了一下,道:“都说上阳兄古板,可是今日一见,果然不能信道听途说,这就是上阳兄的为将之道啊!” 上阳仲轻声道:“为将者,纵然百战百胜,可要不懂为人处事之道,也只是匹夫之勇,难登兵家神髓。” 姒飞虎愣了愣,道“看来,急主君之所急,想主君之所想,不只是为人臣的道理,还是为将的道理。” “确实没错,军队本就是主君的手中刀,主君让这口刀往何处使力,我等自然责无旁贷。” 上阳仲指着操练的大军,道:“咱们虽有联姻之策,分化拉拢吕诸势力,可是他势力太大,牵扯氏族极多,一战无可避免。” “我就是因为知道没法避免,而咱们兵力又少。所以只能倾尽尽一切可能,将这三万兵甲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多则二三月,少则十天半月,吕诸大军就会兵临城下,咱们要是守不住城,咱山阴便成笑话了。” 姒飞虎看着城中鼎盛的军容,道:“笑话?刚刚灭掉一个氏族的山阴氏,谁敢说咱们是笑话。” “有这三万甲兵驻守,便是大战突然爆发,动辄十万二十万人的大战,也打不破咱们的城邑。” 第一五二章 飞甲(一) 旬月, 轰隆隆!! 电光石火,雷声乍起,无数旌旗,遮天蔽日,成千上万的呼啸声,连成一片,搅得百里云气泛滥。 隆隆隆!! 一架架青铜战车腾云驾雾,一艘艘青铜战船乘风破浪,数以万计的甲士战兵,血气刚阳凝聚浑圆,与虚空摩擦发出轰鸣。 一位位神魂大将站在船首,身着玄黑甲胄,佩戴宝兵利器,气机炽烈无比,身型威武雄壮,仿佛神话中的天兵天将降世。 “哈哈哈……” 一座隐没于云海中的石台上,吕诸爽朗的笑声,夹杂风声响彻天地。 “各位,能应我吕诸之邀,来这飞云台相聚。吕诸……不胜欢喜,在此谢过诸位老弟。” 石台之上,立着数十张石案,吕诸身穿华美袍服,头戴金冠,腰环玉带,举止间一派从容贵气,让人一见不由为之心折。 “吕兄太客气了,”乌伤氏首领邬鹤坐在石案上,面露笑意,道:“吕兄乃是诸氏盟主,你出面号召我等,我等岂能不来?” 吕诸面上含笑,连连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连一分薄面都不愿给我的,还大有人在的。” “在坐的诸位,能在百忙之间,抽出一点时间,参与我这云中之会,就是这一份心意,就足以让吕诸铭记在心。” 说话间,吕诸的目光扫过一群中小氏族首领,最后将目光投向以乌伤、余暨、太末三大氏族。 “还有,姚纪!”吕诸面色不变,心头不知何时,已有一抹阴霾。 毕竟,上虞氏首领姚纪是最应该来的,可是他竟然没有来,这让吕诸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只是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吕诸当然不可能,在众首领面前动怒。 他强装若无其事,将这一点不快压在心底,高举酒樽,豪迈道:“让我等满饮此杯,” “好,满饮此杯,“ 各大氏族首领相视而笑,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痛快,” 姚纪捻须,环顾左右,酒樽半倾斜,以空酒樽示人。 “哈哈,好酒,好肉,” 余暨氏首领面上带笑,放在手中酒樽,拾起案上的玉箸,夹起盘中晶莹剔透的凶兽肉,一脸的享受。 吕诸朗声道:“各位,好酒好肉有的是,咱们尽情的享用。” “好,“ 众首领应声举起酒樽,一滴滴酒珠连串,在嘴角边滑落,酒水中充盈的灵机,化作一片水雾,随风散入天地之间。 连番畅饮,酒酣耳热,吕诸神色悠然,道:“列位,应该都知道,我吕某人召开这云中之会,到底所为什么。” 众氏族首领神色各异,大多了然于心,知道开始进入正戏了。 只是为了吃吃喝喝,也不用摆出这样的阵仗。调集如此规模的大军,每时每刻消耗海量的钱粮,一般氏族首领都撑不住。 果然,意料之中的,在一众氏族首领之中,乌伤氏首领轻声一笑。 邬鹤慢悠悠道:“吾等都已听说此事,山阴氏倒行逆施,攻灭有鄮氏,断绝一族祭祀,简直骇人听闻,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吕兄一时义愤,更是会稽稳定着想,会盟盟主的身份居中调节。” “可是谁想山阴氏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将您派去的使者打成重伤。这般欺人,不要说吕兄不能忍,我等弟兄知道也不能忍。” “唉!” 吕诸摇了摇头:“年轻人,少年得志,免不得年轻气盛,这是人之常情,咱们应该给年轻人机会。” “不要因为年轻人的错误,就把他们一概而论, “哼……” 邬鹤重重的的哼一声:“蛮子就是蛮子,” “这些年我早就听闻,山阴氏在南边招兵买马,积极扩充势力。甚至将蛮族野人收之为民,这与南蛮何异?” 说到最后,邬鹤拍案道:“吕兄,要我说,对付山阴氏,就不用把他当会稽氏族一员,咱们怎么打南蛮,就怎么打他。” “这,” 听到邬鹤的‘意见’,众位氏族首领纵然在心里,倾向于吕诸,也都有几分迟疑。 南蛮之人与九州之人是不一样的,哪怕二者都是人族的一部分,可是对于氏族首领们而言,从来就不可能对其等而视之。 这就和人类与猩猩一样,虽然二者在某种意义上,是最为相似的生命,可是人类绝不会将猩猩当作同类。 同样道理,在这些氏族首领眼里,南蛮蛮人根本不能算是人,对他们而言与牲畜无异,想怎么宰杀就怎么宰杀。 要是将山阴氏打入蛮族,用对付蛮族的手段对付山阴氏,这当中的残酷性,众首领随意一想都能想的到。 因此,邬鹤虽是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在坐的人脸色无不凝重。 “这,不妥吧?” 有的氏族首领摇头,道:“山阴氏姒姓是有崇氏分支,咱们把他打为南蛮,让有崇氏族人知道,谁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有崇氏的招牌在这些氏族首领中还是很有用的,他们敢灭掉山阴氏,却对把山阴氏打为南蛮犹有疑虑。 谁也不知道有崇氏会是什么反应,作为传承最古老的人王血脉之一,有崇氏必然不会允许圣王血脉的神圣性有一丝损伤。 “不妥,不妥,” 几位氏族首领连连反对。 “就算是这扬州地界,没有出身有崇氏的诸侯,但是姒姓雝丘氏与姒姓夏侯氏,都有在扬州立国的封君。” “一笔写不出两个姒字,万一那两位诸侯插手,咱们又该怎么办?” “难道,咱们中……有谁能得罪得起两位诸侯?” “诸位可要知道,虽然渔阳君与彭君只是封君级的诸侯,可是以一国之君能调动的力量,方方面面都能碾压咱们。” “这当中的牵扯太大,不能莽撞!” 看着氏族首领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己意见否的彻底,邬鹤面露不虞,道:“那按你们的意思,咱们应该如何惩处山阴?” “山阴氏不宣而战,占据有鄮。杀有鄮氏首领,屠戮有鄮氏子民,劫掠有鄮的土地、财富,所作所为残暴之极。” “对这等人,还不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若是后来人争相效仿,会稽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第一五三章 飞甲(二) “啊,这,” 邬鹤的一番话,把在坐的氏族首领说的哑口无言。 其中最让人芥蒂的,还是山阴氏不宣而战,以及有鄮氏首领的被杀。 对这前车之鉴,氏族首领们无不警觉,谁都不想成为有鄮氏第二,不仅被夺去土地、财帛,最后还丢了自家的性命。 “列位,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对山阴氏,必须严惩不贷,不能有任何的姑息!” 邬鹤一字一顿,每一字都重若千钧,一下下叩问众人的心神:“现在姑息此獠,谁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有鄮氏。” “既然,谁都不能保证,就必须把这个危险的苗头,提前扼杀。” 虽然在坐的众位都是神魂级数,可是在邬鹤的道心拷问下,修为稍弱一筹的,都有些承受不了。 除了极个别的人能无视影响,其他人但凡听到邬鹤的声音,都会被邬鹤的道心叩问震慑,这一字一句都如重锤直击心神。 “这,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众位首领一时失神,三观圆满几乎就要迈入地只级数的邬鹤,在这些人眼中,突然变得无比高大,呼气间演化风云之势。 轰! 神魂之道气象外露,修行达到这一步的邬鹤,只凭自身的实力,在会稽氏族中绝对能进入第一梯队,与绝巅只差一小步。 “咳!咳!” 就在众人心神为其所夺的微妙时刻,一声声重咳留在耳畔,在众人心田里泛起无数涟漪,破了邬鹤的气机感应。 各大氏族首领面色微变,可是在感到自身没受丝毫损伤后,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吕诸主位旁的邬鹤,以及发声的老者身上, “邬鹤,这些伎俩对老夫无用……你的《鹤唳九霄问心道》,确实称得上是一门心灵修行的上乘之法,叩问心灵厉害无比。” 一位面如枯槁的老者,晦暗的眸光亮起:“只是,你用在老夫身上,还差了一点火候,回家练个一二百年,再来献丑吧……” 邬鹤与老者目光相对,不甘示弱的冷笑了一声,无声的张了张嘴,看口型分明就是‘老家伙’。 “你……” 老者脸皮涨红,恶狠狠的与邬鹤对视,枯树皮一般的手掌上,青筋暴起。若非场合不对,这老者下一刻就能暴起杀人。 “好了,成何体统,” 在气氛逐渐凝固,各方首领神色微妙时,吕诸严词厉色,道:“都是会稽氏族的一员,何必事事针尖对麦芒。” “我知道你们两个氏族的恩怨,我可以不管。但我召开这次云中之会,讨论的对象是山阴氏,是南方崛起的山阴氏。” “你们就不要借故生事了,几十位氏族首领都在这看着,难道你们想让在座的诸位一起看你们的笑话?” 吕诸的气机极强,根本不容二人争斗,直接打破了两人暗地里的僵持。 “我再说一遍,这一次云中之会,我要说的是山阴氏,其他氏族的恩怨,在说完山阴氏后再说,你们都听清楚了?” “……” 整个云中之会,都弥漫着吕诸张扬无比的气息,压的在坐氏族首领为之噤声。 “一盘散沙,难堪大用!” 看着一个个低眉漠然的氏族首领,吕诸有些心累的坐在主位上。这些人不仅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而且彼此间多有仇怨。 就拿刚才硬顶邬鹤的老者来说,他也是一方大氏族的首领,对于吕诸更是极为支持,是为吕诸摇旗呐喊的氏族首领之一。 可是就这么一个人,他身后的氏族与乌伤氏,互相敌视了上百代,摩擦流血不断,历代先人的手上都沾有对方先人的血。 于是,这就造成了极为尴尬的局面,二人都是吕诸的铁杆支持者,却又互相的敌对,个中关系着实让吕诸哭笑不得。 而且,这还不是个例,会稽大小氏族上百,历经三万载时光,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摩擦。 吕诸为了把这一群人收拢起来,也是花费了好大功夫。可是这些人在吕诸面前老实,转过身又会故态萌发。 而这还不是会稽的所有氏族,最多只有一半。就已经让吕诸焦头烂额,很难想象将会稽氏族都捏在一起的难度。 要是能将会稽所有氏族捏在一起,吕诸也不用费心谋划,转身就能筹谋立国,成为开国君主,享受诸侯业位的天神之机。 邬鹤被一通训斥后,脸色阴晴不定,道:“不管怎样,必须严惩山阴氏。” “不严惩山阴氏,我等氏族岂不是也能任意吞并其他氏族,强大鲸吞弱小,弱小只会更弱小,会稽氏族的秩序被践踏。” “所以,对于山阴氏,这样践踏秩序的氏族,咱们绝不能容忍,继续存在于会稽大地上。” 吕诸面色不变,环顾台上众人,道;“列位,可有不同意见者?” 长久的沉默之后,吕诸缓缓道:“看来,诸位与我所想一样,山阴氏……确实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如果对山阴氏放任自流,那么你我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有鄮氏。山阴氏太危险了,不适合会稽这片土地。” 他沉声道:“为了会稽的稳定,我决定集合各位之力,驱逐山阴氏,将山阴赶出会稽。” “同时,我会将山阴氏劫掠的土地财帛,归还给有鄮氏,再度重建有鄮氏宗庙。” “现在,你们谁赞成,谁反对?”吕诸目光扫过,数十位氏族首领寂然无声,显然都是默认了吕诸的决定。 这不仅仅是吕诸威望太高,也是因为他们忌惮山阴氏。有鄮氏子姓下场就在眼前,谁也不敢说山阴氏会不会进一步扩张。 “好,那就集结大军,不日出兵山阴!” 说罢,吕诸提起酒壶,斟满酒樽之后,面向众人,道:“列位,愿我等大军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再造山阴秩序。” “喝!!” 吕诸与众位氏族首领齐声高喝,满饮手中酒樽。一滴滴酒水洒落,酒气蒸腾与云海,碧玉色的神光映衬着绚丽华彩。 “姚纪,你终归是选择了一条死路。”看着众人饮尽酒樽酒水,吕诸目光最终投向某个空着的石案,留下无声的叹息。 第一五四章 飞甲(三) 有鄮,官邸, 姒梓满喜形于色,撩起袍服,疾步踏入正厅,人还未到,笑声先至:“主君,臣幸不辱命,联姻之事……成了!” “哈哈,成了……” “……成了!!” 正厅中的一众家臣们,眼见姒梓满一脸喜色,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由得起身,道:“恭喜主君,此为天助我山阴氏呐!” 就在家臣们喜不自胜时,姒梓满神容一正,向上一拜,道:“天助我山阴氏,大业可成。” “成了,成了啊!” 坐在上首的姒伯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的脑袋一懵,下意识的站起身,道:“这,就成了?” 姒梓满理解姒伯阳惊喜交加的心情,再次肯定道:“主君,确实成了,上虞氏首领姚纪亲口应下,山阴氏与上虞氏联姻。” 得到确认后,姒伯阳失神片刻,转而面露狂喜,笑道:“哈哈,好,成了,成了,成了好……” “都说姚纪和吕诸是生死之交,上虞氏与诸暨氏两家常年交好。可是现在诸暨氏要来伐我山阴,而上虞氏竟会同意联姻。” 姒伯阳重重的的呼出一口气,道:“看来,道听途说,不足采信……” 姒梓满躬身一拜,道:“主君,姚纪能应下联姻,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姚纪与吕诸之间的私交或许不错,但是他们两人私交再密切,也不可能将他们自己的好恶,凌驾于氏族切身利益之上。” “吕诸势力越大,对于上虞氏乃至于姚纪本人来说,就愈发的如芒在背。他们以前或许是推心置腹之交,但今时不同往日。” 姒梓满笑了笑。道:“他们隔阂已深,迟早会撕破脸。臣只是言明利害,劝姚纪早做准备而已。” 姒伯阳重新落座,平抚了一下心神,道:“都说忠言逆耳,为了让姚纪听进去,满叔应该付出了不少代价吧?” 姒梓满淡淡一笑,道:“臣,以百金游说姚纪近臣,让姚纪近臣发声,由此才得以功成。” “百金,” 姒伯阳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些狗才,一个个都成了大肚皮,胃口大的吓人。等着吧……这些钱,先暂时放在他们手上。” “别让我腾出手来,一百金……哼,我必让他加倍的还回来。” “主君,此言差矣,咱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 上阳仲抚掌笑道:“只以区区一百金,就能让上虞氏与吕诸生出隔阂,这笔买卖做的值,做的太值了!” “今日咱们给他一百金,但是明日咱们能赚一千金。既然有一千金的好处,给他一百金又有何妨,这叫互惠互利。” 对于上阳仲的话,姒伯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仲师说的是,用一百金就能买来两大氏族的反目,这买卖确实做得。” “能斩断吕诸一臂,不要说一百金,就是五百金,甚至是一千金,砸锅卖铁也给他。” 要知道,一百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所谓的金又被称为赤金,乃是通行大荒的硬通货,本身价值极高,远在符钱之上。 符钱是神魂人物,截取天地愿力,耗费莫大精力炼制。赤金是天神之上的存在,以本身大道神性炼制而成,更为的神异。 就以大荒之上通行的兑换比例,一赤金可以兑换一万八百符钱,一百枚赤金就等于一百零八万符钱,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十几年前姒伯阳初上位的时候,整个山阴氏府库的存钱都没有二十万。查抄四大家的时候,四大家多年积攒也才百万钱。 这虽然与山阴氏穷困有关,但也由此看出,这一百金的含金量确实吓人。一般小氏族就是把自家榨干,也未必能有百金。 若非山阴氏变法图强之后,实力愈发强大,如今更是占据有鄮,得到有鄮氏大半的积蓄。要想豪掷百金,不吝于痴人说梦。 “联姻,嘿……” 姒伯阳拍案坏笑,对众位家臣,道:“你们说,吕诸要是知道,我将要娶姚纪的嫡女,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砰砰连拍桌案,道:“真是想想,我都能笑出声来。他吕诸不是要为有鄮氏主持公道吗……我就给他一个公道。” “还想号召会稽氏族,把我踢出局?你看现在连他的铁杆支持者,都不再支持他,他还怎么号召会稽氏族。” 上阳仲幽幽道:“吕诸能登上盟主之位,上虞氏出力不小。如今没了上虞氏作为助力,连锁反应之下,底气至少没一半。” “嗯……不过,咱们也不能大意,虽说姚纪同意了联姻,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悔。姚纪与吕诸多年交情都没用,何况是咱们。” 姒伯阳沉吟了一下,道:“满叔,还要辛苦你走一趟,带上我的许婚契,以及备好的聘金。” “将这个事彻底定下来,不让他有反悔的机会。我就不信交换婚书之后,姚纪还有脸悔婚?” “诺,” 姒梓满躬身一拜,肃声道:“主君放心就是,臣无论如何,都会把姚妃云的许婚帖带回来。” 姒伯阳点头道:“好,有满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只是,满叔这一次去上虞氏,路上千万要小心,我听闻吕诸会盟各大氏族,各路人马都在关注山阴。” “天上地上,这些人都有布控,满叔要是去上虞氏,很可能会被这些人盯上。便是半路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去,一定要平安归来!” 如今的山阴氏,因为吕诸号召会稽氏族之故,已然成为一处风暴中心,备受会稽大小氏族的关注。 此时,距离有鄮城邑不到百里,就有一支上万人规模的甲兵驻扎,为的就是监视山阴氏一方的动向。 姒梓满道笑道:“主君宽心,凭臣的本事,只要臣一心逃遁,莫说是神魂人物,就是地只亲自出手,臣也有两成把握逃走。” “臣不相信,这些人会奢侈到让一尊地只人物,纡尊降贵的去做截杀的勾当。” “只要不是地只人物亲临,臣自信以《碧海青天照丹心》神通,尚能游刃有余。” 第一五五章 合纵(一) 山阴氏将即与上虞氏联姻,恍若一颗重磅的炸弹,掀起的余波不断扩散,一度席卷会稽氏族,让这些氏族不禁为之失声。 谁都没有想到,山阴氏与上虞氏竟会在这个时候联合。这里面的微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就是冲着诸暨氏去的。 不然为何早不联姻,偏偏要在山阴氏与诸暨氏剑拔弩张的当下。两大氏族这个时候联姻,这要说不是刻意针对谁都不信。 一时间,整个会稽都暗流涌动,某些不服久已诸暨氏的大氏族,无不蠢蠢欲动,一个个派遣使节,来往于各个氏族之间。 其中,甚至有云中之会的参会者,这些氏族首领明面上支持吕诸,暗地里却做着各种小动作,为自家攫取足够多的好处。 在这当中,就以章安、东冶、永宁三家为首,一部分中小氏族表现的极不安分。 上虞氏,鲁府,静室之中,鲁颐跪坐在席子上,身前的案几上,烫着一壶热酒,放着两荤一素,三小碟凉盘。 坐在鲁颐对面的,是同为姚纪宠臣的陆汜。这两位就着凉盘,品着杯中温酒,酒意隐约上头,面颊上渐有微熏之态。 “鲁兄,”趁着酒酣耳热,陆汜醉眼朦胧,对同样醉态的鲁颐,举起酒樽,道:“小弟,有一事不解,不住鲁兄能解惑否?” 陆汜笑了笑,道:“当然,鲁兄要是不方便说,小弟也就不问了,只是……嘿嘿,小弟一时好奇而已。” “好奇?” 鲁颐不急不忙的,抿了一口温酒,一股热流进入喉腔,道:“陆老弟想问什么,直说就是,我对你还能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哈哈,这,这不可能,” 陆汜醉醺醺的笑着,道:“你我是什么交情,鲁兄对别人可能藏一手,对我这个老兄弟,能与对别人一样,” “你知道就好,”鲁颐眼睑下垂,遮掩眼神中一丝冷淡。 他当然知道陆汜是为什么登门,更知道陆汜为什么非要与他喝酒。 毕竟,有些话有些事,只能借着酒意来说来做。酒桌上觥筹交错,在‘不经意‘间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汜低声道:“这个,鲁兄……你说主君,怎么会这么轻率,就同意与山阴氏联姻呢?” “主君与那位的关系,咱们两个都是知道的。那是多少年的情谊,就这么说断就断了?真不知主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外面沸沸扬扬,都说咱们主君与那位决裂,各路牛鬼蛇神上蹿下跳的好不热闹,或想火中取栗,或是想黄雀在后。” “唉……鲁兄弟你这,能不能给兄弟透个底,主君到底是什么想法?” 鲁颐哼了一声,晃了一下酒樽,抬头一饮而尽后,打了个酒嗝,道:“还能什么想法,主君的心思,可不是你我能摸透的。” “哈哈,鲁兄,你谦虚了,谦虚了,” 陆汜幽幽道:“我可是听说,山阴氏上门联姻,是你鲁兄牵桥搭线,要不然主君绝不会将他的嫡女,许给南边的蛮子。” 鲁颐眉头一皱,不悦道:“什么叫南边的蛮子,人家可是有崇氏姒姓的一支,根正苗红的圣王血裔,到你口中却成了蛮子。” “你这话要是被有崇氏的大人物听到,不剥你一层皮才怪。” 陆汜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道:“鲁兄,咱们现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间再无第三人,我怕什么!” “除非那个害我的人,就是你……哈哈哈……” “你啊……你把我老鲁,看成什么人了,我鲁颐的为人,别人可能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鲁颐哼了一声,满嘴酒气,道:“可是你要知道,咱们是主君近臣,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咱们的位置,做梦都想取而代之。” “谨言慎行,谨小慎微,这些都是刻在咱们骨子里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还用得着我手把手的教你。” “好,好,小弟受教了,” 陆汜睁开醉眼,道:“不过,老兄可别转移话题啊……咱们说的是联姻,你可不能给我转移话题。” “别以为我不知道,主君同意将嫡女嫁给姒伯阳,老兄可是出了大力。小弟又不眼瞎目盲,这里面的道道,还能看不出来?” 鲁颐把玩着手中酒樽,沉默片刻后,讥诮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做甚。” “嘿嘿……咱也不说山阴氏的姒姓与主君的姚姓,是什么珠联璧合的屁话。说一千道一万,山阴氏的人……他们给的太多了。” “一万钱、两万钱都不算什么,他们直接给赤金,赤金呐……足足一百金装在玉匣里,就这么放在你面前,你会不动心?” “一百金……” 陆汜脸色一变,木然的点了点头,道:“难怪鲁兄这么卖力的奔走,这山阴氏的人如此豪爽,换做是小弟……同样把持不住。” 鲁颐哈哈一笑,道:“陆老弟想差了,这一百金可不都是给我的。山阴氏来人本想上老弟府上拜访,可是老弟外出公干。” “没办法,那人就把老弟的那一份给我,让我它代交给老弟,作为他们的一点心意。” “老兄出力较多,因而拿六十金,老弟出力较少,这才只有四十金。” “四,四十金,” 本想进一步试探鲁颐的陆汜,心头一跳,道:“这可真是大手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此重礼,就只是为了联姻的事?” 鲁颐脸颊带红,肯定道:“当然,这一百金,只是为了联姻,若有其他事,再另行算。” 陆汜一愣,道:“另行算?” “没错,就是另行算,”鲁颐说话间,已经打开身旁的秘匣,取出一枚枚赤金放在案几上,四十枚赤金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 “这……确实豪气啊!” 陆汜不自觉咽了口吐沫,摆成一排的赤金,这杀伤力着实惊人。 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案上一枚枚流动神性光辉的赤金:“别的不说,就这豪爽劲,我陆某人服了,确实是个能交的人。” 喝多了 过年这两天,没法拒绝,从初三开始,天天都是懵的,明天正常更新, 第一五六章 合纵(二) 东亭巷,馆驿, 面对推门而入的鲁颐,姒梓满拱手行礼,啧啧道:“鲁兄消息着实灵通,来得好快啊!” 鲁颐捻须一笑,道:“哈哈,只是一点微薄的关系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姒梓满笑而不语,这可不是什么不值一提,方方面面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从姒梓满踏入馆驿之后,再到现在鲁颐登门,中间间隔不到半个时辰。可以说姒梓满前脚走入馆驿,鲁颐后脚就能寻来。 由此可见,鲁颐在上虞氏的根基之深,势力之大! “上次与梓满兄匆匆一别,没能与兄把酒言欢,鲁颐深以为憾,还想着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与梓满兄喝上一杯。” 鲁颐幽幽道:“没想,才不过几日光景,梓满兄又来上虞公干。这次定要与兄,尽一尽地主之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姒梓满脸上带笑,道:“鲁兄太客气了……你我两家不日结为姻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鲁兄说一声,梓满定当舍命相陪。” 鲁颐掀起袍服,跪坐在竹席上,道:“那,咱们可说定了,不醉不归……” 姒梓满一脸笑意,坐到鲁颐对面的竹席上,道:“好,那咱们就不醉不归,痛饮个三天三夜,” “哈哈哈……” 二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的哈哈一笑。 姒梓满将桌案上的酒斟满,道:“鲁兄,我这一次,可是身负重任呐!” “哦?” 鲁颐缓缓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轻轻道:“愿闻其详,” 姒梓满从袖中,掏出一卷兽皮,道:“这,是我家主君的婚契,我家主君说,既然婚事已定,下一步就是婚契与聘金。” “故而,命我将婚契与聘金,交给上虞氏首领,以彰显我山阴氏的诚意。期冀能早日迎娶贵女,以安山阴氏上下之心。” “诚意?” 鲁颐若有所思,看着姒梓满手中薄薄的一卷兽皮,道:“既然说是诚意,想必一定丰厚的吓人吧!” 姒梓满轻声一笑,将兽皮放在桌案上,从袖中又掏出一卷布帛,道:“当然,除了迎娶那一位贵女的聘金以外,这一份……” “是感谢鲁兄这个媒人的,若非鲁兄为我家主君进言,联姻的事到现在,不可能没有波折,这便是我家主君对鲁兄的谢礼。” 鲁颐伸手接过布帛,漫不经心喵了一眼后,嘴角不经意的一抽,道:“都说山阴氏这几年脱胎换骨,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就只一眼,鲁颐就看到礼单上,许多珍惜宝药。 如千年灵芝、千年紫参之类的,在里面都只是普通货色,其中上品就连他都不能等闲视之。 鲁颐由衷感叹,道:“我一直以为,再脱胎换骨又能如何,可是今时今日一看,方知传言不虚,山阴氏首领出手就是大气。” 姒梓满见到鲁颐接过布帛后的惊讶神情,满意的嘴角一咧,道:“只是一些寻常的物件,鲁兄不必如此说。” 鲁颐笑着摇了摇头,道:“呵呵,能拿出这一份东西,给我鲁颐做谢礼,别的都不用说我,就这一份心意,可是有够重的。” “这倒让我不禁有些好奇,连我这个经办之人,都有这一份谢礼,真正的聘金又该重到何等地步。” 姒梓满道:“聘金礼单在这,鲁兄一看便知,” 鲁颐伸手拿起案几上的兽皮,仔细的看过一遍后,叹道:“啧啧……山阴氏的诚意,果然不是一般的厚重。” 事实上,鲁颐已然再三高看山阴氏,可是山阴氏拿出的‘诚意’,却一再出乎他的预料,让鲁颐对山阴氏的实力刮目相看。 什么叫一掷千金,这就是一掷千金! 还真不是鲁颐夸大,算上姒梓满先前掏的一百金,再加上这两份礼单,总价值就算是没有一千赤金,也在八百赤金之上。 一般的大氏族哪怕就是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拿出这笔巨资。就是以上虞氏的底蕴再深,硬拿出一千赤金也极其的吃力。 就是凭着巨量的财帛,在前面开路,山阴氏才能与上虞氏联姻。 要不然,鲁颐口空有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一个近臣的身份,也不可能说服姚纪,将一个嫡女嫁给山阴氏。 别看上虞氏对强势的吕诸,有了一丝别样的念头。但上虞氏也没必要与山阴氏联姻,进而分担山阴氏身上的压力。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山阴氏的金钱攻势,属实是犀利无比。不只把鲁颐本人纳入掌中,还以鲁颐为中心编织了一张大网。 就是在这张大网之下,才让姚纪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联姻,而上虞氏上下也得了不少好处,可谓是各取所需。 鲁颐慢悠悠道:“只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等重礼……我看你们山阴氏,所图甚大啊!” “不过,无论你们图的什么,与我们上虞氏都没关系,最应该头痛的是自诩为古越道统不二传承者的吕氏。” 姒梓满摇头,道:“鲁兄太高看山阴了,吕氏的实力强大,麾下八大柱石哪个都不好惹。能自保就不错了,还能再图什么?” “我们山阴氏别无所求,就是期望能联合会稽氏族中,不满其独断专横的氏族,抱团取暖而已。” 鲁颐无声的笑了笑,其中意味难明,道:“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 对此,姒梓满笑而不语,山阴氏敢在上虞氏猛砸一千金,就有把握在其他氏族身上,割下两千金乃至三千金的肉。 毕竟,山阴氏是虎狼,不是任人搓揉的软柿子,没有足够的利益,任谁想在山阴氏身上割肉,都要做好被咬一口的准备。 “在这之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先把吕诸踢出局,然后再与这些氏族,争一争会稽一统之业。” 姒梓满心头思绪百转千回,一脸平静的端起酒樽,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只要吕诸还存在一日,山阴氏就需要与上虞氏联手。甚至可以说,吕诸这个外敌,就是山阴氏与上虞氏结盟的有力保障。” 第一五七章 合纵(三) 上虞氏,官邸, 正堂之中,姚纪与一众家臣族老依次而坐,堂中众人一片默然。 鲁颐将呈上山阴氏婚契,与聘金礼单之后,眸中明光闪烁,道:“主君,看来山阴氏那边,对于联姻之事,很是急切啊!” 姚纪翻看着手中兽皮礼单,面上笑意愈发明显,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道:“呵呵,就是因为他们着急,咱们才更要端着。” 他眼睑低垂,道:“要不然,你还真当山阴氏,是人傻钱多?若不是吕诸给山阴氏的压力太大,他们如何肯出如此重金。” “山阴氏近几年,确实愈发豪富,不同以往的困乏。要不然就是吞并有鄮氏,得到有鄮氏大半积累,也不能这么财大气粗。” 族老姚篪(chi)皱了皱眉,道:“主君,吕诸这个人睚眦必报,本就对你没参加云中之会,极为的不满。” “如今咱们又要与山阴氏联姻,这在吕诸这就是一根刺,只怕吕诸……要恨您入骨了。” 姚纪脸色一沉,无奈道:“要恨,就恨吧……我和他个人情谊虽不浅,可是与氏族利益相比,又是何其微不足道。” “他吕诸威风八面,会盟会稽氏族时。难道他就想不到,我等氏族的处境?不,他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想想而已。” “他想让我给他让路,可是我上虞氏历代先人,筚路蓝缕创下的基业,莫非……让我拱手相让不成?” “恨吧……让他恨去吧……身为上虞氏首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要是不负他,就只能负了我这一身血脉,以及在坐的各位。” “可是……” 族老姚篪沉声道:“理是这个理,但是我始终担心,吕诸会一气之下,将矛头调转至咱们上虞。” “这个人性情极为的霸道,不容旁人有一丝一毫的悖逆。更何况,咱们上虞氏与山阴氏联姻,对他吕诸的威胁也是不小。” 姚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担心,吕诸会兴兵攻打上虞。他的那些附庸,一个个都是各怀心机,见风使舵之辈。” “打一个众矢之的的山阴氏,这些氏族自然愿意响应。可是犯我上虞氏就不同了,咱上虞氏终究不是久在南边的山阴氏。” “他山阴氏的强盛,只是最近十几年的事。但咱上虞氏的威势,已有千载不衰!” “我不相信,他吕诸对付咱上虞氏,能像对山阴氏一般的一呼百应。真要如此,合该他吕诸扫平我等氏族,得以开国立基。” 对于姚纪的这一番话,族老姚篪默默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主君,咱们却是不能大意,要做随时开战的准备。” “自从山阴氏灭掉有鄮氏之后,整个会稽的格局大变。各大氏族无不磨刀霍霍,等待着下一场大战的爆发,以期趁机渔利。” “虽然现在,山阴氏与诸暨氏之间气氛愈发紧张,二者战事一触即发,可是越到这个关键时候,越是不能对外掉以轻心。” “嗯……” 姚纪颔首道:“叔父说的在理,越是事到临头,越是需要谨慎,行百里路者半九十。” “可是有时候,咱们也不能太谨小慎微,这样反而会让别人以为咱们没有底气,自乱阵脚。” “无论什么事,都要有个尺度,咱们自己要是都未战先怯,就别怪别人先下狠手。” 姚纪转头问道:“陆汜,这些时日,以前与咱们交好,走的近的各个氏族,又都是什么反应?“ 陆汜在旁,躬身一拜,道:“主君,自从您没参加云中之会,又传出与山阴氏联姻的消息,一些中小氏族就咱们断了联系。” “哦,” 姚纪淡淡道:“不过是一群墙头草而已,说他们有用,能壮壮声势,但说他们没用,也没有错,对咱上虞氏不值一提。” 陆汜看了一眼姚纪的面色,道:“但是,章安、东冶、永宁、候官四大氏族,也在这些时日,纷纷派遣使节谒见主君。” “哼……他们呐,也想与我一起赌一赌,” 姚纪低声轻笑,道:“这很正常,中小氏族担不起风险,生怕被大氏族争斗余波,给碾的粉碎,自然要竭力的规避风险。” “可大氏族就不一样了,他们抗风险的能力,远在中小氏族之上。大氏族的底子厚,他们能输得起,当然也就无所畏了。” 族老姚篪面皮一紧,道:“如此一来,会稽氏族岂不是一分为二,一方是以吕诸为首,一方是以上虞、山阴等氏族为首?” 姚纪道:“不能这么算,你们要知道,不只依附吕诸的氏族各怀鬼胎,山阴、章安、东冶、永宁、候官等,也各有所求。” “就如我与吕诸一般,在氏族大义之下,私交再好也没用。对这些氏族只能谈利益,你与他们谈感情,一点用处都没有。” “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能成为吕诸的盟友。本来就是利益之交,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进而分道扬镳,也是理所应当的。” 姚纪想了想,道:“这几个大氏族,还是有几分底蕴的。有这些氏族响应,也能让吕诸忌惮几分。” “只可惜,除了山阴氏以外,章安、东冶、永宁、候官几家氏族,虽然也曾兴盛一时,可是没有古越八剑镇压气运。” “在外的威慑力,与山阴氏相比,弱了不止一筹。” 在会稽氏族之中,有大小氏族之别。而大氏族之中,也有高下之分。 在姚纪等有志与一统会稽的强人心中,不管氏族势力发展的再强,有没有古越八剑镇压气数,才是最紧要的。 “嗯,山阴氏……古越八剑……” 提到山阴氏,姚纪神色一动,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还是要加大对山阴氏的拉拢力度,不能让这个上好的靶子轻易没了。” “鲁颐,他们不是着急迎娶妃云吗?我满足他们……你现在立刻准备好妃云的嫁妆,并将妃云的婚契交给姒梓满。” 鲁颐诧异的看了一眼,已经转变态度的姚纪,垂头道:“臣,这就去准备。” 第一五八章 女主(一) 内院之内, 亭台楼阁,回廊曲折。一个个仆役婢女的身影,于古拙的回廊之间穿梭。一队队甲兵来回巡视,冰冷的目光中透着漠然。 一名名身形魁梧的黑甲战兵,身上弥漫着凶煞之气,举手投足之间,似如一头头饿虎。内院深处,一道道神念遍观内院。 “女公子,” 犹如黄鹂鸟一般,清脆悦耳的娇声,一下打破了内院的寂静。回廊曲折,回音经久不散,恍若一潭死水泛起一层层涟漪。 “女公子,“ 推开一扇扇门扉,少女疾步跨过门槛,娇俏的鼻尖上,渗出一丝香汗,俏鼻不经意的一皱,又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憨态。 看着闯入香闺的少女,坐在榻上的姚妃云,秀眉一皱,嗔道:“你个死妮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她玉指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道:“你啊……一天天像个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就没个正形,还有没有个姑娘家家的样子。” “你是把我跟你说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不成?” “也就是我宠着你,能容着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叫。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让你这不知好歹的妮子吃足苦头了。” 见着女公子似嗔似怒的神态,少女不禁吐了吐香舌,诺诺道:“女公子,婢子这不是有急事嘛……这一着急,就忘了规矩。” 姚妃云朱唇一动,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妮子如此失态?” 少女抬手擦了擦鼻尖上的香汗,急的直跺脚,道:“我的女公子,出事了,真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姚妃云恬静淡雅的一笑,明眸之中似有一抹赤光,乍然一闪而逝,道:“急什么急,好好喘口气再说,什么事还能有天大?” “这天呐,塌不下来!” “可是这天,确实要塌下来了,”少女嘟了嘟嘴,娇憨道:“婢子今天在前院,听前院的人说,说……说是,” 见自家贴身婢女吞吞吐吐的模样,姚妃云缓缓捋了捋头丝,若有所思道:“说什么?”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低了又低:“他们说,山阴氏已经来人交换婚契,听说这一次来使催的很急,要接女公子去完婚。” “完婚?” 在见到少女面上的低落,姚妃云心中已有预感,迟疑了一下后,道:“那,珠儿,阿父他……应下了?” 珠儿稍稍有点犹豫,一咬贝齿,道:“前院的人都说,主君他已经同意山阴使节的所求,女公子不日就将嫁入山阴氏。” 姚妃云失神的呆坐在床榻上,呢喃自语:“没想到,阿父竟然应下了……” 见姚妃云心事重重的样子,珠儿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女公子,您没事吧?” 瞥了一眼满脸带着小心的珠儿,姚妃云不紧不慢,道:“你这小妮子,我还能有什么事,你也太小看你家女公子了。” “虽然猝不及防,可是作为上虞氏贵女,自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做好了联姻的心理准备,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避开的。” “我的出身,让我成为了你的女公子,享受着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就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才是应有之义。” 听到这里,珠儿小手捂住嘴,眼角泛着水光,道:“女公子……”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姚妃云已然收拾好心情,看着贴身婢女惨惨戚戚的模样,秀眉一挑,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怎么,不想跟着我一起外嫁?” 珠儿心头一跳,连忙跪地磕头,道:“除非您厌烦珠儿,不要珠儿……不然,珠儿这一生,您去哪里,珠儿就去哪里。” 姚妃云抿嘴一笑,道:“就按你说的,我去哪,你就去哪,这……可是出自你自愿?” 珠儿泣不成声,道:“珠儿自幼陪伴女公子左右,从未离开过女公子,也不想离开女公子,就想一辈子伺候女公子。” 眼见珠儿真情流露,姚妃云伸出玉手,托起珠儿的下颌,拭去珠儿脸颊上的泪珠,叹道:“好珠儿,不枉我平日这么疼你。” “外嫁,就外嫁吧……反正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我若在此之前炼就神魂,或许还能让阿父改变人选,可是终究差了一线。” “神魂不成,以区区神骨圆满的修为,根本不能悖逆阿父之意。” 一念至此,她幽幽道:“我常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我若为七尺男儿,必不让会稽群雄专美于前,与他们一争长短。” 说着,她玉手一攥,隐约可见火苗迸射,一丝火光消逝,目光深邃道:“可惜,只生了一幅女儿身,” 姚妃云心气极高,在姚纪十几个儿女中,姚妃云就算不是最出彩的,也绝对能列入前三。坚毅果敢,在上虞氏中拥趸极多。 她自诩要不是女儿身,这上虞氏首领之位,她都未必不能争上一争。这是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奇女子,深得上虞氏人心。 “这天下九州,以女身成道者大有人在,可是就没听说过,谁能以女身成王成圣的。” 姚妃云悠悠道:“早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就是不甘心。本想着能在嫁入山阴之前,炼就赤凰神魂,能争取一些时间。” “可惜,时不我予啊!” 珠儿诺诺道:“要不,咱们再与主君说一说,万一主君同意,再宽限一点时间呢?” “怎么可能,以阿父的性情,是绝不容咱们讨价还价的。” 对珠儿的主意,姚妃云虽动心,最后仍回拒道:“我虽不能与会稽群雄争锋,但我那未来夫婿,还有机会与群雄一较高下。” “世人不是都说,母以子贵,妻以夫荣。女人呐……只要选对了夫婿,就成功了一半。以山阴这些年来,发展的的势头。” 姚妃云稍稍沉吟了一下,面上绽放一丝感叹,道:“嫁于姒伯阳,也不算是委屈了我。” 她起身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上映照着的玉容,低声道:“就是不知道……嫁为人妻,又是个什么体验。” 第一五九章 女主(二) 有鄮,官邸, “主君,大喜啊……”上阳仲哈哈大笑,手中握着一枚玉符,脚下蹬蹬作响,疾步走入正室。 见上阳仲满脸喜色,案几一旁,正在温酒的姒伯阳,面露奇色,道:“仲师,这又有甚喜事,竟让你如此的失态?” “哈哈哈……” 上阳仲手心捏着玉符,躬身行礼,笑道:“主君,姒梓满从上虞氏发来信符,说是上虞氏首领姚纪已经收下聘金、婚契。” “不日,就会带着上虞氏贵女回山阴。从此以后,主君后院有主,这不是天大的喜事?” “上虞氏姚姓与姒姓同为上古八姓,能结下上虞氏这门姻亲,对咱山阴氏的助力,几可抵过千军万马,臣如何能不喜。” “仲师啊……仲师,我这当事之人,都没你这般激动。” 姒伯阳摇了摇头,幽幽道:“姚纪收下聘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稀奇的。” “不说咱们在他身边宠臣身上的投入,就只看咱们给他那一张礼单,他就不可能不接下。老实说,换我是他,我也会接下。” “何况,前面还有吕诸这个大敌,咱们与上虞氏,更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两家结为姻亲之后,关系上也能更亲近一些。” 上阳仲落座于竹席上,看着姒伯阳淡漠的神容,一时怔了片刻,道:“这可是主君自己的亲事,主君如斯冷淡,不合常理。” “有什么不合常理的?” 姒伯阳眯了眯眼,道:“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已,我与那位上虞贵女,可没有丝毫的感情,甚至直到现在连面都没见过。” “最多,就是一陌生人,仲师……你说,你会为一陌生人的到来,而有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吗?” 上阳仲一时语噎,喜意去了大半,将信符放在案上,道:“好吧……我是说不过你,不过这位上虞氏贵女,毕竟是你的正妻。” “而且,咱们现在还需要上虞氏,借用上虞氏的影响力,来牵制诸暨氏的一部分拥趸,为咱们消化有鄮氏的底蕴争取时间。” “这可是大事,主君可不能在这出了岔子。” 姒伯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他眼睑低垂,看着案几上的玉符,道:“咱们山阴氏与上虞氏联姻,必须要大大的操办一场。” “不如此,何以显得我对这一门姻亲的重视。” “而我的婚事,举办的越是隆重,吕诸对上虞氏就越是忌惮。上虞氏与山阴氏一南一北,正好把他夹在中间,他能不多想?” 姒伯阳似是想到什么,轻声道:“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祸水东引?” “这,如何能算是祸水东引,吕诸野心谁人不知,他与上虞氏迟早反目,只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在后推了一把他们罢了。” “就算咱们不在后面推一把,其他氏族尤其是章安氏之流,也绝对会搞出一些事端来。” 上阳仲一乐,道:“反而不如现在,山阴氏与上虞氏联姻,吕诸虽是恨极,可是面对两大氏族联手,却必然会暂歇旗鼓。” “嗯……那也不能疏忽,咱们吞并有鄮氏以后,丁口高达二十万众,足以养得起四万大军。” 姒伯阳握拳,道:“咱们必须立刻扩军,争取在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之内,拥有一万正兵、三万辅兵。” 上阳仲皱了皱眉头,迟疑道:“这,是否有些太急了?” 要知道,虽然二十万丁口在理论上,确实养得起四万大军。可理论永远只是理论,与实际情况总有出入。 就是不说原本归属于有鄮氏的丁口,能否编入战兵序列中。如此匆忙编练而成的大军,能有几分战力也犹未可知。 “仲师,慢一步,就会步步慢……” 姒伯阳抚着腰间掩日剑剑柄,道:“吕诸在两大氏族联手后,虽是暂息旗鼓,可他这是蓄力,是在准备的下一场大战啊!” “当他再下一次出手时,绝不会这么轻易收手。到时整个会稽,大小上百氏族分为两大阵营,非敌既我,非我既敌。” 对于吕诸这位大敌,姒伯阳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若非上虞氏与山阴氏联姻,带头背刺了吕诸一下,让吕诸的云中之会,以虎头蛇尾的方式落幕。 那么现在姒伯阳所要面对的,就是以吕诸为首,大小数十氏族的联军。上百位神魂人物,数以十万计的强军。 在这股力量面前,莫说姒伯阳只是一尊大地游仙,就是一尊五炁朝元的陆地神仙,也不敢说能扭转局势。 可是当上虞氏冒头以后,不管愿不愿意,上虞氏都为山阴氏,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来自吕诸方面的压力。 上阳仲道:“看来,这一场大战不会太远。” 姒伯阳道:“当然不会远,吕诸的家底,可比咱们想的要厚实的多。会稽第一氏族的名头,不是他自封的。” “他会比咱们更想决战,时间拖延的越长,变数也就越大。谁都不知道,那些依附于他的大小氏族,会不会反戈一击。” “他绝对比咱们更急!” 上阳仲道:“这,怕是形成连锁反应,咱们本来就着急武备,咱们的动静瞒不过吕诸,他也会整军经武,为大战做准备。” “可牵一发动全身,吕诸一动,数十个依附他的氏族也要动。这些氏族若动,整个会稽势必风声鹤唳,非要竭力备战不可。” 姒伯阳嘿然一笑,道:“是啊,整个会稽在这股紧张氛围下,就是一个炸药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是被炸的粉身碎骨,还是开国建业,全看各自的本事。本事不济,就不怪别人拿你当踏脚石,去争那开国之运。” 姒伯阳的目光飘忽,看向正室之外,一层密密麻麻的似虚似幻的金色天网,笼罩着这座城关。 此时的鄮城,已被他经营成山阴氏的前沿防线。 他在有鄮城中屯兵两万之众,并且布置一重重阵法、禁制、陷阱,一力将这一座城邑,打造成一座血色绞肉机。 任谁要是想打山阴氏的主意,就必须经过有鄮城。而这座有鄮城,足以让大多数敌人撞个头破血流。 第一六零章 女主(三) “问天下,谁是英雄……” 望着有鄮城上空,禁止重重,杀机密布。乌云连天,昏昏暗暗。姒伯阳洒然一笑,右手压了压腰间佩剑,漫步走出正室。 轰隆隆!! 天色阴阴沉沉,一道惊雷倏然炸响。有鄮城上空交织的千千万万禁止,化作丝丝缕缕,虚幻不定的锁链,肃杀之气蒸腾。 城中万马齐喑,数万大军在各自大将率领下,分别驻扎在有鄮城四方。一下下雷霆轰鸣,响彻于云霄之间,搅动风云起。 姒伯阳悠悠道:“诸暨吕诸,色厉胆薄,顾此失彼,虽有祖荫,势力强横,占据上风,雄视会稽,却不为英雄,难成大事。” “上虞姚纪,心有虎狼,逐利忘义,两面三刀,逞一时之快,难得一世之功。乌伤邬鹤,曲意逢迎,侍奉吕诸,更非英豪。” 他声音虽轻,可是一字一顿,重若千钧,道:“章安甘籍,刻薄严厉,性如烈火,霸烈之极,不留余地,终归会伤人伤己。” “这四者,虽是会稽氏族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但这四人皆非英雄,纵然居于高位,可一旦时势有变化,就是他们的死期。” 姒伯阳眸子愈发明亮,站在亭廊之间,勃勃野望几如实质。面对姒伯阳的背影,就连上阳仲这位老臣,都不禁有些失神。 “谁是英雄,吾是英雄!” ………… 就是姒伯阳踌躇满志,整军经武,厉兵秣马的同时。 “哈哈……” 上虞氏地界,一位粗布麻衣,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老者,登高望远,抖了抖长袍,叹道:“这一场征伐之世,终究是来了。” “老夫苦等八十载,可算是等到了这次……改命之机!” 老者的眸子,闪动幽蓝色的神光,如一面洞察天地乾坤的水镜,将会稽大地万里山河的气数走势,全都看在自己的眼里。 “轰,隆,隆…… 此刻,映入老者眼帘的,是大小上百股气数,犹如一条条龙蛇一样,肆意的吞噬着彼此。 上百条龙蛇合纵连横,无所不用其极的疯狂撕咬,每一头龙蛇的壮大,都必然要有一条龙蛇粉身碎骨。 “壮哉,壮哉,” 老者以血脉神力,观望山川大泽之势,可见天地苍茫之辽阔。千万气数积少成多,滴水成海,力量之庞大足以翻天覆地。 一头头浴血的龙蛇,吞吐天地气数,盘踞在会稽的龙脉之上,争斗不休。 这些龙蛇强弱不一,强者横贯千百里,弱者也有百十里。每一次碰撞,都能引发风雷激荡。 “古越亡国,至今已有三万载。三万个春秋交替,会稽龙脉之力日益充盈,如今已然水满则溢,势必要决出一位开国英主。” “这是大势所趋,天命所致。山阴氏吞并有鄮,只是一个引发会稽大战的借口。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交汇在一点上。” 老者呢喃自语:“胜者,摘取一国之运,败者,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以往三万载的恩怨纠葛,都在这场大战中得以了结。” “其中,大多数龙蛇生机渺茫,唯有诸暨、上虞、乌伤、山阴几家,势力最强,底蕴最厚,有机会趁势而起,一统会稽。” 老者眸中神光渐渐暗淡,看着自家枯瘦干瘪,饱经风霜的手掌上,道:“开国之运,蕴含造化之机,自有不可思议之能。” “就不知老夫,能否分得一杯羹,借一缕开国之运,修成正果!” 一念至此,老者咧嘴一笑,暮年白发,壮志依旧。就连身上的水精寒螭真血,都似是温热了少许,带了几分滚烫的意味。 老者摸了摸腰间的软鞭,看了一眼周匝散放的群羊,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正果啊……” 这也就是荒野之中,只有老者一人。要是有旁人看到这牧羊老者,落魄潦倒至此,还妄想正果,只怕都要笑掉大牙。 然而,这老者确实有底气,亦有资格,触及正果! 要知道,这老者天生神通,可谓是生而神异。虽因为出身卑贱,以至于蹉跎一生,至今都只是一介圆满神骨,不入神魂。 就这一步之差,便是天壤之别。神魂人物已能成为一方氏族的座上宾,而神骨高手再厉害,也只能为奴为仆,不得翻身。 只是八十载风霜摔打,让老者一颗道心愈发纯粹,俨然是大器晚成,锋芒内敛。只待时机一到,就能洗尽铅华一飞冲天。 “老丈,” “老丈,” 一声声呼喊,夹杂着呼呼风声,落入蹇渠的耳中。蹇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就见一个少年,顶着强风而来。 此时强风阵阵,吹的蹇渠衣衫猎猎作响,他神容平和,道:“是小二子啊……” 姚庆刚跑到蹇渠身前,就听到蹇渠叫他乳名。姚庆立刻改正道:“老丈,咱早就不用‘二子’这个小名了,咱现在叫姚庆。” “姚庆嘛……哪有二子叫的顺口,而且还通俗易懂。” 蹇渠哈哈一笑,这个上虞姚姓分支的少年,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其中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要不然,姚庆也不会叫蹇渠这世代为奴之人作老丈。 哪怕姚庆出身的那一支姚姓分支,已经凋零到与寻常百姓无异的地步,但上虞氏始终都是姚家的天下。 而姚庆身为姚姓的一份子,比起真正的黔首百姓,最起码要高出一等。 对着蹇渠苍老的面庞,姚庆沉声,道:“老丈,我听我大父说,女公子外嫁山阴,要选一批奴籍作为陪嫁。” “现在的您,已经是被选为陪嫁的奴籍之一。整理一下行囊,不日就要远走山阴。” 蹇渠愕然,道:“山阴,陪嫁?” 迎着蹇渠的目光,姚庆苦笑道:“是啊,您现在已经是女公子嫁妆的一部分了,改都没地方改。” “要是这事定下之前,我们家就得到消息,也不至于如此被动。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根本找不到门路,再把您替换下来。” “山阴氏……陪嫁!”蹇渠眸光一动,若有所思。 第一六一章 风起(一) “这,莫非就是命数……” 蹇渠心绪千回百转,手掌不自觉的捏紧软鞭。 正所谓无知者方才无畏,自身就是天生神异,且精通巫卜之术的蹇渠,可不是无知者。对于天命之数,自是格外的敬畏。 修行越到深处,就越能感到自身渺小。天道运转之下,就连不朽古神都被囊括其中,何况蹇渠这神骨圆满级数的修行人。 不要说蹇渠还没炼就神魂,就是炼就神魂,踏入超凡入圣之境,有望正果。在天机之下,依旧渺小的犹如一粒浮尘。 只能被动的随波逐流,要想自主占据主动,不朽古神都没这资格。若是古神之上的先天帝君业位,倒是有一两分的可能。 蹇渠心头一凛,暗叹了一声:“天意,何其可怖啊!” 他怔怔的看着山川走势,就连姚庆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此刻,在蹇渠的眼中,大地龙脉之上,数十股龙蛇之气厮杀惨烈,最后竟然演变成十几条龙蛇大战。 由远及近,象征山阴,诸暨,乌伤、余暨,太末,上虞,有剡,余姚,句章,有鄞,章安,东冶等氏族的气机愈发张扬。 只是,在这些张扬气机中,唯有山阴、诸暨、上虞三大氏族,占据大地龙脉气数,其余氏族强则强矣,却少了几分天命。 就这几分天命,便决定成败。不得大地龙脉的认可,任这些氏族地域再大,丁口再多,兵甲再强,一样是镜中花水中月。 “莫非,老夫的机缘,就应在山阴氏。” 老者明亮的眸光,清澈见底:“若非如此,为何天机牵引,将老夫引到山阴。难不成这山阴氏,还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蹇渠想了片刻后,自嘲的一笑:“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上哪来的什么秘密。” “或许,这就是老夫的命,老夫生于上虞,长于上虞,八十载蹉跎,至今还是一老奴。不如转投山阴,重新来过。” 蹇渠心念一朝触动,只觉豁然开朗,道心最后一丝阴霾,被他弹指拂去。 轰隆隆!! 就在蹇渠一念间,圆满本我道心时,这方圆百丈之内,豁然风云变色,狂飙卷起大片云霞,将一片片云气撕的粉碎。 万丈高空之上,一道道雷蛇自云端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的穿梭于云层。电光闪烁噼里啪啦作响,每下炸响都带着轰鸣声。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震的蹇渠气血翻涌,血气充斥之下,脸色通红。 蹇渠不惊反喜,迎着天地气象之变,攥拳在胸,老泪纵横:“果然,果然呐……老夫早就该想到,” “如此……也不用荒废这么多年。” “以老夫的本事,何处不能让人高看,何苦困守这一亩三分地,给他上虞氏为奴为仆。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山阴氏!!” 蹇渠念头通达,精气神缔结浑圆,身上的气机锋芒毕露,引动周匝风云变色,沉积酝酿后,演化神魂劫数降下。 随着心头郁气的散去,积蓄了上百年的修为,在这一刻爆发。蹇渠目光如电,看向神魂劫数,入圣超凡只在他一念之间。 —————— “起风了!” 驿馆之内,姒梓满站在窗前,遥望月色,只见阴晦昏暗,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对于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在上虞氏上下奔走的成果,姒梓满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糜费巨大,可确实是物超所值。 暂且不说姚纪身旁的鲁颐等近臣,就是一般的中下层僚属,也被他暗中渗透了几位。在这过程中,花钱如流水一般。 作为经手人的姒梓满,眼睁睁的看着一笔笔,从手中流走的财帛。要说不心疼绝对是假话,可他还是砸钱砸的无比痛快。 虽说砸再多的钱,姒梓满也不可能动摇上虞氏的核心决策。可是山阴氏的‘财大气粗’,已然让不少上虞氏高位者为之动容。 由此,也对山阴氏的实力刮目相看,对两家联姻,甚至与结盟之事,起到了很好的推动。 毕竟,人都是很现实的,对于有实力的人物。难免另眼相看。何况山阴氏积极的与他们交好,这就更加难以让人拒绝了。 就在这时,一名灰袍男子推门而入,面色沉重,抱拳道:“家主,斥候急报,” 姒梓满转身,见灰袍男子一脸凝重,心头一紧,连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出使可是关系两家结盟,姒梓满带的都是家中心腹,一手调教的死忠,为的就是应对突发情况时,能得心应手一些。 灰袍男子低头,道:“斥候在上虞氏通往山阴的山道上,发现大批兵马聚集。” “大批兵马?”姒梓满沉吟了一下,道:“能大致判断多少人,是哪个氏族的兵马吗?” 灰袍男子道:“家主,这路人马极为机警,斥候不敢靠近,只是斥候回报时说,这路人马的规模,至少在万人以上。” 姒梓满闻言,眉头一皱,道:“上万人……好大的手笔,没确定是哪个氏族的?” 灰袍男子苦笑道:“家主,还真没法确定,这支人马的衣甲杂乱,像是几个氏族联合出兵,斥候没办法确定以谁为主。” 姒梓满哼了一声,道:“几个氏族联手,屯兵在山道上,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我看,是有人不想让我带着上虞氏的贵女,回返山阴氏呐!“ 灰袍男子道:“家主,你看……咱们该如何是好?” “上万人,” 姒梓满眯了眯眼,神魂人物固然号称能力破千军,一身武力惊人之极。可是在面对上万人时,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兵马过万无边无沿,军气沸腾如火海,煞气蒸腾若刀山。姒梓满纵是圆满神魂,半地只的存在,也不敢说能硬撼上万人。 这还是没有炼就杀伐血气的辅兵,要是一支精锐之师,再有一位统兵大将,只凭着一千人正兵,就能让姒梓满退避三舍。 “能有什么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姒梓满轻声道:“况且,一万人的人吃马嚼,他们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第一六二章 风起(二) 话虽如此,可姒梓满神色凝重,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没他说的那般简单。 毕竟,上万人的兵马调动,若说上虞氏完全不知情,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可上虞氏对这支兵马的态度,确实值得玩味。 姒梓满敏感的察觉到,上虞氏似乎酝酿着某个谋划。只是上虞氏高层们藏的极深,以姒梓满的老辣,也难堪透其中端倪。 整个上虞氏上上下下,都被姚姓人历代经营的针扎不入,水泼不进。再加上姚纪的威信不低,大姓无不心服口服。 别看姚纪的近臣们,收好处时爽快,但其中分寸还是有的,涉及紧要之处,全都三缄其口,口风极严。 灰袍男子面露迟疑,拱手道:“可是……家主,这会不会耽搁,咱们奉迎贵女的吉时。要是上虞氏有所异议,该如何是好?” 姒梓满摆了摆手,道:“无碍的,两家联姻结盟,是为一起对敌。如今大敌当前,就算上虞氏有什么不满,也能宽宥一二。” “况且,就在上虞氏的边界,有这样一支兵马驻扎,哼……” 他眉头一挑,嘴角上扬,道:“孰是孰非,心照不宣。咱们随便找个过得去的理由,耽搁一些时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灰袍男子低头道:“家主,上虞氏首尾两端,不能尽信,咱们是不是要多做几手准备。” 姒梓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有理,姚纪这个人,心机城府颇深,不是个善与之辈。” “其人野心不小,不甘一直做吕诸的附庸,有心与吕诸一争高下。虽与咱们结盟,也只是是各取所需而已。” 一想到这,他眉头一皱:“现在有吕诸在,两家还可以是盟友,可一旦没了吕诸这个威胁……那,什么事可就都不好说了。” “看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心思飞快转动,姒梓满从腰间拿出玉符,手中清光温润,道:“我拨给你一匹黑麟驹,你带着符信速回山阴,上呈给主君。” “到时,主君自然派人接应。” 灰袍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玉符后,抱拳一礼,道:“诺,” 姒梓满叮嘱道:“这一路,切记小心,尽量避开大队人马,走山间小道,将符信送到主君手上。” “家主放心,小的记下了,”灰袍男子将玉符收入袖口后,转身就走。 姒梓满驻足而立,目送灰袍男子远去的背影,叹道:“看来,这回家的路上,不太平啊!” 倘若只姒梓满一人,以他圆满神魂的修行,纵然上万兵马不可力敌,但他进可攻退可守,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只是有那位贵女在,姒梓满需要顾忌的也就多了。 多上一个姚妃云,可不仅只是多个人的事。还要算上少则几十人,多则三四百人的陪嫁使团。这目标之大,想都不敢想。 不怪姒梓满多想,实在是在这个敏感时期。这么一支兵马,偏偏在回山阴的必经之路上出没,任谁都知道来者不善。 上万人的兵马聚集,就算都是辅兵,在会稽地界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一般的氏族都没这个底蕴,乃至于这个雄厚资本。 说到底,会稽氏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论及实力与一国诸侯相差甚远。能调动一万兵马的势力,在会稽氏族中寥寥无几。 而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动机,试图破坏两家联姻的,更是少之又少, —————— 静室之中, “轰!隆隆!” 姒伯阳神色悠然,缓缓呼吸吐纳,大日紫气垂落,吐出的每口气息,都无比的悠长,纯白气息鼓动起阵阵气浪。 都说日积月累,水滴石穿。道门炼气重在水磨功夫,同一境界之中,修行时日越长,积蓄的法力神通,也就越是惊人。 “轰!隆隆!!” 如今的姒伯阳,只是打坐时激荡的法力波动,就有一股潮涨潮落,江河澎湃的意味。 在姒伯阳一次次的吐纳中,一丝丝污浊气息自不坏仙体,四万八千毛孔中排出。这些微不可查的污浊,纷纷散落虚无中。 散发着道香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经过大日紫气的冲刷,姒伯阳身体深处产生神异的变化,具备了某位上古祖神的神性。 如此循环往复,在这过程中,姒伯阳的血肉、筋骨、脏腑、骨髓,仿佛九煅神铁一般,被至精至纯的大日紫气煅出杂质。 将不坏仙体炼成更进一步的金刚不坏,就是姒伯阳五炁朝元,踏入陆地神仙之机。 这,便是大地游仙的修行! 人之原身,乃是后天胚胎生成,一出世就沾染污秽之气。 炼气士在炼虚合道之下的修行,就是将后天污秽一丝丝的拔出体外,获取大清净之身。 无论大地游仙,还是陆地神仙、阳神天仙。身上都有后天污秽之气,除非有朝一日逆反先天之道,方能自在逍遥。 不然后天生命,炼就的法力再强,一样逃不过一元初始,万象更新的劫数,只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寿数。 唯有炼虚合道的先天生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亿万万载不死不灭。 “炼神还虚三重境界,长生不坏、五炁朝元、三花聚顶,三大境界各有玄妙,每一重境界的修行,在理论上都是没有尽头。” “尤其五炁朝元、三花聚顶两重境地,便是证就大罗道果的道家天尊,也能从中见到一角不同风景,炼就惊天动地大神通。” “而长生不坏之境的神妙,或许远不及五炁朝元、三花聚顶的神通,却不是镜中花、水中月,给有拾阶而上的机会。”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烁,四肢百骸之内,一滴滴至精至纯的仙人血,被大日紫气洗练一遍后,犹如上乘的琥珀一般闪闪发光。 这等异象,显然是代表姒伯阳修为精进之兆! 大地游仙到底是大地游仙,炼化圣德钱效率今时不同往日,在再度炼化数十上百枚圣德钱后,修为在原基础上更近一步。 正是因为这些圣德钱,姒伯阳才能将肉身,修行到近乎‘金刚不坏’的地步。 第一六三章 风起(三) 须知,金刚不坏,至坚至刚! 长生不坏仙体已然极端强横,能以肉身降龙掷象。而在不坏长生仙体之上,炼就金刚不坏之身后,更能有拔山超海之力。 介时,肉身金刚不坏,坚不可摧,通灵神兵难伤分毫,战力绝强骇人听闻,有横跨一重大境,逆伐天神人物的绝强实力。 “轰!隆隆!!” 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眸,气血奔腾轰鸣,近乎于金刚不坏的肉身,四万八千毛孔大开,毫光若有若无,神力磅礴贯通骨节。 二十九块颅骨、五十一块躯干骨、一百二十六块四肢骨,合有二百零六块骨节,在仙人血的温养淬炼下,几如纯金一般。 姒伯阳衣衫猎猎作响,一块块显化古老骨纹的不坏神骨中,一滴滴犹如金色琥珀般的血髓,强横神威压的地面簌簌作响。 “黑帝大魔神通……” 他周身似有水光泛起,圣德之炁转化先天水元之炁,洗练肉身血脉中的污秽。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神光,悄然凝聚成型。 世人皆知,大地游仙五炁朝元后,是为陆地神仙。可是五炁朝元非一蹴而就,还需凝聚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 此时的姒伯阳,正是凝水元,孕水炁! 然而只凝聚一炁,却非姒伯阳所愿。他还要借着这一门帝颛顼一脉秘传的《黑帝大魔神通》,叩开肉身神藏的禁忌之门。 肉身成圣! “轰!隆隆!!” 姒伯阳气血绽放神曦,可怕的威势横扫周匝,近乎实质一般的气息,震的整间静室都在哀鸣,仿佛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 他一身气机不断攀升,在达到某个极限之后,猛然向上冲击。只是这壁垒太过牢固,任凭他如何冲击,都不能撼动分毫。 “哼……” 壁垒未破,气机迅速回落,姒伯阳心神似是被重锤敲击,不觉闷哼了一声。 哗!啦!啦! 这次冲击让姒伯阳气机陡然一乱,仿佛成百上千的乱流激荡,静室周遭墙壁上,顷刻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缝,交织在一起。 噼里!啪啦! 地面上的石砖纷纷爆开,散碎的石渣四处乱飞。姒伯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出之后狂风骤然,将迸射的飞石碎渣吹散。 “就差一点火候,” 姒伯阳眸光晦暗,缓缓收敛散乱的气息,激荡絮乱的气机渐渐平息。 “就差这一点,我就能炼成金刚不坏,可惜……功亏一篑,这一次金刚不坏不成,下一次再想冲击,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圣德。” 姒伯阳徐徐攥拳,纯阳元神吞吐精血元气,强横之极几若至坚金刚躯壳,如一尊不灭熔炉灼灼生辉,煅炼一枚大道金丹。 凭借《黑帝大魔神通》炼就的先天水炁,在大道金丹中蒸腾,一枚枚若隐若现的云纹,在姒伯阳的瞳孔上浮现。 这一篇得自玄奎神魂的大神通,由姒伯阳修行后,一改玄奎邪魔外道的画风,参悟水元大道之神妙,截取水无常势之意。 以一点水无常势之意,姒伯阳毫无阻碍的凝聚水炁,在大地游仙的修行上,向前迈进一大步,真正开始五炁朝元的修行。 “没想到,帝颛顼的黑帝传承,对我凝练胸中五炁,有如此大的好处。” 姒伯阳感受到水炁凝练,自身道心、道性、道体似有某种蜕变,法力元炁浩浩荡荡,大有一种汪洋汇聚之势。 “帝颛顼不愧是水元一道的巨擎,能横压无数龙神、水神,号称北方黑帝,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只是后辈子孙不肖,把阐述水元大道的法门,硬生生的炼错了路数。不过把正法炼错,还能证就地只,也算是他的本事。” 姒伯阳一想到《黑帝大魔神通》,就想到了那位与他纠葛不浅的玄奎地只。 以姒伯阳如今的修为,玄奎的实力也就堪堪入眼的水准,不用绝世神兵照胆剑,也能翻掌之间将其镇杀。 可玄奎作为帝颛顼一脉,还是介乎神话与传说之间的几支不死族裔之一,绝对称得上家学渊源。 无论上古密辛、远古秘闻、太古古史,玄奎都知道一两分。虽然知道的都不全面,可是也远比姒伯阳所知的要多的多。 而姒伯阳以净心神咒,抽取玄奎的神魂念头,把玄奎所有记忆,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极大的增长了他自身的见识。 这才有了姒伯阳将《黑帝大魔神通》与《玄都九还紫金丹》相结合,炼就一道先天水炁,道行大为精进。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道的上乘法门,对我的借鉴意义极大。” 姒伯阳眼睑低垂:“倘若……我有机缘,再得到白帝、黄帝、青帝、赤帝的道统,怕是能立地五炁朝元,踏入陆地神仙之境。” “这,简直就是一条修行的捷径啊!” 道门五炁朝元本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辛辛苦苦煅炼胸中五炁,一步步提炼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凝练先天五炁。 可道与炼气道的路数不同,道达到地只这步,已然着手参悟天地权柄,借以天地之力凝练五炁,效率必然惊人。 姒伯阳才得到《黑帝大魔神通》多长时间,自身炼神还虚也没多久,就能以《黑帝大魔神通》的水元大道,凝练先天水炁。 “不过,这也就只能想一想,上古人族五帝何其尊荣,其血裔又是何等显赫,得其一道道统已是稀世的机缘,可一不可再。” “已经杀了一个帝颛顼的后裔,还不知道以后有什么麻烦。现在想去招惹其他四帝,我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姒伯阳手指屈伸,就在这轻轻一弹之间,节节劲力豁然贯通,砰地一声,劲风忽地卷起地上石粉,形成一重旋转的风势。 “最可惜的,还是未成金刚不坏,若能以大地游仙之身,炼就金刚不坏之体,可谓同阶无敌!” “到时,除非天神级数的人物横加干预,一统会稽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姒伯阳摊开手掌,目光冰冷:“只是如今差些火候,虽为大地游仙之数,却不一定有压倒性的优势,或许……还会有波折。” 第一六四章 云涌(一) “驾,驾,驾,” 石刑面色冷峻,手捏马鞭,黑麟驹几如风驰电掣,乌黑的马蹄踏下时,溅起点点火星,一眨眼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山道。 身后风声呼呼作响,呼啸于山间小路,似有一派肃杀之气在剔骨刮髓。让石刑身上汗毛乍然竖起,一颗心都被提在半空。 “快,快,快啊,” 此时的石刑,额头上渗出一粒粒黄豆大小的汗珠,汗珠顺着鬓角滚落。黑麟驹发出的马蹄声,不知不觉已然愈发的紧密。 “驾……” 石刑挥动马鞭,黑麟驹吃痛之下,马蹄交替愈急:“必须……必须,尽快回返山阴……” “这回……这回,可是要捅破天了。诸暨氏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上虞氏贵女,而是……家主啊!” 轰!隆隆!!在石刑身后不远,数十轻装骑兵的马蹄声,激烈异常的回响于山道,恍若惊雷阵阵,紧紧的咬住石刑不放。 这数十轻装骑兵漠然不语,一个个手持横刀,森森刀光闪烁。坐下火龙驹奋力狂奔,口、耳、鼻中涌现火光。 数十骑兵一起发力,恍若一头狰狞无比的火兽,灼热的火气,肆无忌惮的环绕在周遭。沿途经过山道,火石不断的炸开。 这就是骑兵强大无比的破坏力,成建制的骑兵冲锋,几十骑就能屠杀三倍于己的正兵。 感受身后愈发急迫,犹如毒舌吐信的杀机。石刑心头已然一片冰冷:“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要围杀家主,削弱我山阴氏。” “甚至,这群人围杀家主之后,大可再把上虞氏贵女一并除掉,来一招一石二鸟,又毒,又狠!” 在与身后追兵的较量中,石刑敏锐察觉到,这一批追兵的实力之强,已然达到精锐级数,远不是他所想的所谓乌合之众。 若非石刑有些本事,在追兵的截杀下,拼着身上十数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只怕他的项上首级,早就被人摘下多时。 “该死,” “这群阴魂不散,啃噬腐肉的鬓狗。” 石刑强忍着身上的创痛,心头满是绝望:“难道,我石刑,合该命丧此时。” “不,我不能死,我石刑一人生死是小,但家主不容有失。我必须回到山阴,为家主示警。”石刑强打起精神,策马扬鞭。 要知道,石刑一家五代人,代代都是姒梓满一脉的家生子、死士。在石刑这等人物的眼中,姒梓满一人的生死重于一切。 若非如此,以石刑大成神骨的实力,只要不往山阴氏的方向走,未尝不能觅得一条生路。 虽然机会依旧很渺茫,可十死无生与九死一生的差别,石刑还是明白的。 只是作为家生子,石刑明没得选择,他明知死路,必须毫不犹豫的踏进去。这是祖祖辈辈们,一代代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驾,驾,” 身旁景物迅速倒退,趴在黑麟驹的背上,看着熟悉的山路,石刑眼睛很亮,身上的血水浸透灰袍,滴答滴答的滴落下来。 石刑咬了咬牙:“快了,快了,过了这条山路,再有七八十里,就是有鄮地界,就是我山阴氏的属地。” 他死死的攥住缰绳:“到了我山阴氏的属地,哪怕就是身死,只要有人能看到我留下的血迹,我也就算没有白死。” 这时的石刑面色苍白,失血过多的他,全靠着神骨级数的强大生命力,硬撑着一口气,这才没有失去知觉。 数十骑兵势如惊雷,为首的一员骁将,刀指石刑,蓦然怒吼:“快到有鄮地界了,众位兄弟……不能让他逃入有鄮。” “列位,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骁将已然横刀一跃,飞身而起,气血疯狂燃烧,换取须臾璀璨,银白刀光一片森然,劈向石刑的背影。 “杀……” 数十骑兵见骁将动作,一个个勒紧缰绳,爆发惊人气魄,鼓动精血元气,刀锋上气机森然,齐声怒喝。 “吼!” 这些气魄杀伐凛冽,凝聚成一头若隐若现的凶虎精魄。数十骑兵身上血光一闪而逝,凶虎精魄化作流光落入骁将刀口上。 “杀……” 凶虎精魄加持之下,这员骁将气势大涨,本就是圆满神骨的修为,半只脚悍然迈入神魂之境,数十丈刀光被他一刀斩出。 数十丈刀光刮起一阵刀风,狭窄的山道被刀风擦一下。便有大片山岩层脱落下来,噼里啪啦的摔落地面,摔得支离破碎。 刀光凌厉之极,数十位神骨大成之上的高手,联手一击之威,大有石破天惊之势,绝对能把石刑连人带马,一刀两段。 “啊啊啊……” 杀机强绝,石刑汗毛乍起,就似回光返照一般,猛地起身,向右一滚,径直滚下飞奔的黑麟驹,摔落在山道旁。 就这一摔,直接让石刑身上伤口撕裂挣开,殷红的血色浸透了衣衫,大片血水渗出,痛的石刑闷哼了一声。 “噗!” 与此同时,数十丈刀光擦过石刑的衣角,刀风刮下一片皮肉,落在向前飞奔的黑麟驹上,马身支离破碎,碎成一团血雾。 看着自家的‘杰作’,骁将哈哈一笑,虽然这一刀极耗精气神,而且用的多了,还会折损寿数。 可是以这一刀之凌厉,就连神魂人物也能斩之,是压箱底的杀招。 “哈哈,我就说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给我死……” 见到石刑的狼狈模样,骁将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血色,手中刀锋迎着前方,铮的一声,撕裂空气。 生死之间,石刑不禁悲叹:“死则死矣,只可惜……功亏一篑,” “死……” 骁将挥刀,冰冷的刀锋,似要刺破石刑的皮肤,割裂石刑的血管。 咻—— 一道电光疾闪,仿佛穿越空间,突兀的击在刀身上,引得刀身一阵震颤,豁然炸裂,崩碎的刀片,震的骁将的虎口裂开。 攥着光秃秃的刀柄,骁将不禁痛呼出声:“疾电级数的箭术,” “箭道疾电,”骑兵们骇然变色,警惕的将骁将围在中间。 由不得骑兵们不惧,箭道第三境疾电,已有诛杀神魂人物的能耐。这等人物要想杀这群骑兵,就是抬抬手的事。 第一六五章 云涌(二) 咻! 咻! 咻! 就在众骑兵胆战心惊时,沉闷的弓弦声,在耳畔接连响起。一道道疾电交叉而来,三名轻装骑兵被一箭贯穿,摔落马下。 “戒备,” 骁将扔下刀柄,手上血液仍然不住滴落,仿佛一头受伤的猛虎。数十骑兵挡在骁将的身前,凝重的看着射箭的方位。 箭术第三境的人物,就是神魂高人一个不慎,都会被其当场斩杀。这骁将虽不畏死,但对这等顶尖强者,依然有所敬畏。 “只是……” 骁将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眸光一厉,凶性爆发,一字一顿道:“敬畏,归敬畏,但他必须死。” “必须死……”骁将伸手夺过一旁骑兵的佩刀,举刀劈下只余一口气的石刑。刀在半空中的时候,被疾电箭光一下击碎佩刀。 铛—— 下一刻,数十上百块刀片,四散攒射而出,把几名靠近骁将的骑兵,连人带马打成一片血雾。 骁将脸色惨白,手腕虎口崩开,接连受创,一只手几近于被废,苦笑道:“好厉害的箭术,好凌厉的箭。” 这是骁将的心里话。 会稽虽为天下闻名的竹箭之乡,盛产高明箭手,可箭术第三境的人物,仍然是少之又少,这需要独特的箭道禀赋。 箭术第一境破风、第二境裂音,还能以后天努力练成。而第三境疾电往后,凭的是一丝玄之又玄的箭道神髓领悟。 箭道之路,就是一条天赋至上之路。 能参悟到箭道神髓的人物,自然有这个禀赋,攀登箭道绝巅。没有参悟到箭道神髓的,以后也大几率没有这个可能登顶。 “呵呵,在山阴氏的地盘,杀我山阴氏的人。看来……你们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只见山道岔路的土坯上,一位身穿兽皮大袄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青石弓,傲然的身形,似乎一尊高大伟岸的神人。 “二,二爷,” 见到来人熟悉的身影,石刑紧绷的精神一松,一颗心终于能稍稍放下,随即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姒飞虎眉头一挑,对数十骑兵,淡淡道:“你们,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 “走,” 铺天盖地的杀机,压的众人心头一沉,胯下火龙马开始躁动不安。这员骁将不敢迟疑,大喝一声后,调转马头就想逃遁。 “走?” 眼看骑兵们落荒而逃,姒飞虎冷冷一笑,百石青石弓满弦拉开,拾起一把箭矢,手中箭矢依次排开,八支箭羽搭上弓弦。 “现在才想跑,早干什么去了?” 八箭齐发,不仅是连珠箭,还是疾电级数的连珠箭。 姒飞虎的手拨动弓弦,速度快到极点,仿佛出现幻影。 一连三十二支箭羽,在四息之内一口气射出,每一箭都有疾电级数的水准。 箭无虚发,在姒飞虎的箭雨之下,数十骑兵顷刻间被杀的一干二净。 这些骑兵在姒飞虎的手下,一点反抗力量都没有,姒飞虎只是拉弓搭箭,就射杀了几十人。 —————— “吕贼,” 大帐之内,上阳仲面露怒色,大手重重拍在案几上,震的案几上的酒器酒皿一颤:“欺人太甚!” 军中众将分坐在上阳仲左右,看着被人搀扶,浑身是血的石邢,眸中跳动一抹火焰,一时间帐中寂然无声,格外的压抑。 在看到石刑的惨状,以及知道发生了何事后,帐中的众将无不气愤之极,其中尤以上阳仲反应最大。 毕竟,在姒伯阳回返山阴大城,坐镇后方的当下。上阳仲就是有鄮一带,数万大军的主帅,是军中地位最高者。 眼见此时气氛沉肃,上阳仲对帐外挥手示意,立即有仆从入内,搀扶着石刑退出大帐。 上阳仲在石刑退下后,环顾左右,慢悠悠道:“列位,你们说……现在,咱们该如何应对?” 一位姒姓大将直接表态,斩钉截铁道:“诸暨氏丧心病狂,竟然甘犯忌讳,密谋围杀一方氏族的重要人物,触及我等底线。” “我山阴氏,必须立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施以颜色,对诸暨氏施以报复。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果断,以及山阴氏的强大。” “有一就有二,他诸暨氏能围杀姒梓满一次,未必就没第二次。谁知他下一次,还是不是围杀姒梓满,而不是对付在坐各位?” 众人面皮紧绷,纷纷鼓噪,道:“军将,我等支持开战,一定要把诸暨氏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铁骞哼道:“诸暨氏陈兵拦路在先,图谋围杀我山阴柱石在后,与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要想打一场,咱们奉陪到底。” “对,奉陪到底,” 这话一出,大帐中响应声四起,一个个山阴氏家臣拍案而起,心底的那一团火,烧的越来越旺,恨不得立即兴兵。 “你们呐……” 上阳仲叹了口气,压下心绪,道:“现在还不是兴兵的时候,咱们还没有把有鄮的底蕴,完全的消化吸收,新军也没练成。” “这个时候出兵,最高兴的是诸暨氏,他们养精蓄锐,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 “而且又是以逸待劳,占尽了优势,反之咱们仓促开战,胜算极低,不宜动刀兵。” 姒飞虎皱眉道:“可是,诸暨氏欺咱山阴氏,欺的也太过火了。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要做什么,莫不是咱山阴氏当泥捏的?” “好一个不动则已,动必要害之处。要按石刑所说,诸暨氏真是如此布置,我兄长虽为圆满神魂,一时不慎也会失陷其中。” 上阳仲眼睑低垂,呢喃道:“你说的没错,拦路的上万甲士,只要有三分之一是精锐级数,就不是神魂人物抵挡的住的。” “姒梓满那边,亟需援军……” “只是这次,咱没办法出动太多人支援。要是动用太多军队,上虞氏与山阴氏中间沿途的几个氏族,绝不会同意大军过境。” 上阳仲摇了摇头,没有氏族会放心,其它氏族的精锐,行走在自家的地界上。就算没有假道伐虢之意,也让人心惊胆颤。 虽然上虞与山阴两大氏族间,都有山道联通,可是山道太过狭窄,容纳几十人都勉勉强强,更别说成百上千人同时通过。 这样一来,如何出兵援助姒梓满,就是当前难题了。 第一六六章 云涌(三) 【半小时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六七章 疾风(一) “一步闲棋?” 季戴想了想,道:“只是这步闲棋,或许永远都没有发挥作用的机会。” 甘籍嘿然一笑,道:“说是闲棋,本来就没抱太大的期望,只是为以后,留下一点念想。” “最主要的,还是咱们付出的成本极小。只用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本,就能得到这许多额外的收益,你说我该怎么办?” 季戴垂头,道:“臣,明白了,” “嗯……我给你三百青鹊,” 甘籍沉声道:“这事,就由你经手。对姒梓满这人,该拉拢就拉拢,一些必要的许诺,也可以给他,分寸你自己权衡把握。” “你办事,我放心!” 季戴轻声道:“主君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所谓的青鹊,乃是章安氏的隐秘力量,直属于甘姓一脉掌控,每是位青鹊都至少有神骨大成的实力。 章安氏先人经过数十代积累,才有区区八百青鹊的规模。八百神骨大成的高手集结在一起,可比八千正兵还要厉害的多。 甘籍满意的颔首点头,道:“你也可以借机,观察一下姒梓满,看看他值不值得咱们投资。” “咱们虽有心扶持他,但他也该有被咱们扶持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人,不配与咱们谈条件。” 季戴伏身一拜,道:“诺!” —————— 山阴氏, 句余小城, 坐在竹席上,姒伯阳把玩着手中信符,眸光微微闪烁。 中行堰道:“主君,姒飞虎请求调动一支黑麟卫,接应姒梓满,该如何回复?” 姒伯阳道:“答应他,” 中行堰迟疑了一下:“可……黑麟卫,不能轻动啊!” 黑麟三卫是由黑衣箭队扩编而来,全员只有一千五百人,一卫五百,划为三卫, 个个都是神骨大成,兼裂音级数的神箭手,实力极端强横。驻扎在山阴大城之中,是山阴氏的一支奇兵。 就这一千五百黑麟骑兵,比新近整编的虎贲、豹韬、鹰扬、飞熊四军,加在一起的战力还要强上几分。 就是因为黑麟的强悍,一支强势如斯的军队,等闲不能轻用。便是一兵一卒,都要姒伯阳亲自点头,领了兵符才能调用。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与姒梓满的安危相比,一支黑麟卫再是重要,也不能与之相比。” “你要知道,他不仅是先君亲命的辅臣,还是我姒梓满的叔父,与我一样都是姓姒,身份敏感呐!” 总管山阴氏后勤的中行堰,叹了一口气,道:“臣,知道了,” 姒伯阳悠悠道:“这下,五百黑麟,再加上姒梓满的同胞弟弟亲自领兵,应该没人会说闲话了吧!” 毕竟,姒伯阳对姒梓满的纠结,在山阴氏内部来说,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正因如此,姒伯阳不用想都知道,一旦姒梓满出事,山阴氏内部必然会有人,把舆论引向他不像看到的方向。 好听点的可能说姒伯阳只是无心之失,难听的可就多了,说不定还会有人以为是姒伯阳亲自谋划,把姒梓满推入的陷阱。 所以,在姒飞虎禀明原委之后,姒伯阳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五百黑麟的调动,这是在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在姒伯阳看来,如今正是会稽变局,亟需整个山阴氏上下一心的时候。 在这关键时刻,姒伯阳不允许任何的无端猜测,破坏山阴氏的团结,让山阴氏陷入内耗,错失一统会稽的机遇。 中行堰沉默片刻,道:“主君,某些造谣生事之人,居心叵测,用心不良,最是可恶。” “他们是看准非常时期,不好大肆株连,这才敢凭着个人臆想,就恶意中伤主君,属实是可恨至极。” 姒伯阳眉头一挑,道:“说到底,还是我太宽容了,这才让这群牛鬼蛇神,敢于‘畅所欲言’。” “这些人中,不仅有以往四姓的余孽,还有一些在变法过程中,利益受到损害的人。这时候,也就只剩下口舌之利了。” 中行堰道:“主君,这群人,不好好安分守己,一有事时就兴风作浪,应该到清理的时候了。” “清理这些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姒伯阳笑道:“还需要寻个时机……一个让内外都接受的理由,可不好找。” “好了,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给你兵符,调动五百黑麟。每一位黑麟,都配备一柄五十石劲弓,再有五壶青钢箭。” 中行堰沉声应道:“诺,” 看着中行堰远去的身影,姒伯阳眸光一闪。他抚摸腰间佩剑,照胆剑锋芒愈发难以遮掩,甚至连他都隐约有一丝刺痛感。 随着姒伯阳修为的精进,这一口绝世神兵,也在渐渐恢复往昔的神威。 一口绝世神兵级数的佩剑,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修行驾驭,实在是有些奢侈。 这,可是位列神兵之巅,号称‘绝世’的无上神兵, 不要说姒伯阳只是初入仙道的道行,就是他证就五炁朝元的陆地神仙,乃至三花聚顶的阳神天仙,都能供他一直用下去。 大多数不朽古神级数的大能,用的也才是传世神兵,只有顶尖的古神,甚至是先天帝君一级的人物,用的才是绝世神兵。 以道的境界,对比炼气道境界,姒伯阳至少在大罗之下,一口照胆剑足够用了。 “《道德经》,治大国,若烹小鲜,道祖之言,鞭辟入里啊!” 姒伯阳呢喃自语:“只是治理一个丁口二十万的氏族,我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有一丝不妥。” “一有不当之处,便是二十万百姓共同的灾难。同样道理,若是治理几百万上千万人口的方国,又该是怎样的战战兢兢。” “哈哈,” 想到这里,姒伯阳笑了笑:“没有执掌一国,自然不知掌握一国的微妙之处,现在想这些,还是有些早了。” 虽然治理一方,确实是劳心劳力,可这当中也有莫大造化。 姒伯阳能以三十之龄,步入大地游仙的级数,虽是有圣德之功,但也离不开他治世之行。 一颗浑圆道心,沐浴滚滚红尘,最后再超脱红尘嚣嚣之外,如此才能精进勇猛,而无损道途。 第一六八章 疾风(二) 轰!隆隆!! 山雨乍然,薄雾浓云,天幕之上,日光晦暗,雷蛇飞舞,霹雳轰鸣。 姒梓满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站在陡峭的山岩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水雾缭绕的山景,水气凉丝丝的异常清爽。 在他的身后,数十位身穿灰袍的青壮仆役手持佩刀,冷峻的站在马车周围,警惕的巡视左右,气血炙烤的水气滋滋作响。 “我自以为稳重求胜,可以与吕诸拼一下定力。毕竟是上万人马的人吃马嚼,吕诸的底子再厚,也承受不了。” 姒梓满望着水雾朦胧的山峦,似乎看到其中杀机密布,暗自叹息:“只是没想到,我只坚持了八日,就不得不离开上虞。” “上虞氏方方面面,受吕诸的影响太深了。就是姚纪身为首领,都不能完全把控上虞氏各方。” “以至于那些投降派,愈发的肆无忌惮,步步紧逼。我是一退再退,终究有退无可退的时候,只能立即返程。” 这些时日以来,姒梓满看的很清楚。上虞氏虽与诸暨氏决裂,可两大氏族那么多年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一干二净。 上虞氏与诸暨氏之间,从上到下都是藕断丝连。 这种情况下,就是姚纪有心庇护姒梓满一行。可吕诸布置在上虞氏的暗子着实太多,就连姚纪处理起来都感到有些困难。 不能说是有心无力,只能说这需要时间! 而在这一段时间内,被刻意针对的姒梓满一行人,无疑会很难受。 说到底,上虞氏与诸暨氏虽然已经翻脸,可那是最上层之间的博弈,与中下层的牵扯较小,彼此间的关系还都十分紧密。 若是两大氏族斗个两三年,再见上一些血。上虞氏与诸暨氏之间,或许才会真正成为仇敌。 在此之前,哪怕姚纪与吕诸生有嫌隙,也不妨碍两大氏族中下层间的交往。 姒梓满正是看透了这一层,所以在接到援兵不日就到的信符后,马上轻装简行。接过姚妃云与陪嫁,就立即辞别上虞氏。 想到离开时的狼狈模样,再想想刚出上虞,就遇到的几次截杀,姒梓满幽幽一叹:“非战之罪啊!” 就在姒梓满满怀苦闷时,鼻尖一动,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苦笑道:“这些家伙……又追上来了……” 嗡——姒梓满呼了一口气,右手屈指一弹,一滴棕叶上滴落的水珠,被他凌空打散,丝丝水气弥漫,混入到山中的水雾里。 “唉,这些蠹虫……阴魂不散!” 呲!呲!呲! 被姒梓满弹散的水丝,恍若无数钢针一般。水雾之中,突然绽放大片的血色,一具具残破的尸骸,自漫天的水气中跌落。 “杀!!” “杀啊啊!!” 下一刻,喊杀声四起。成百上千精悍甲兵,从水雾中走出,犹自带着水气的甲士们,一身煞气的向姒梓满一行冲杀过去。 “果然,被这些家伙粘上,不掉层皮,是走不了的。” 姒梓满叹了一口气,自蓑衣下中抽出配刀断水,刀指前方,长啸一声:“诸位,死战!” 数十位灰袍仆役双目通红,已有决死之意,齐声大吼:“死战!!”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铺天盖地的战戈,以及厚重的水雾,遮挡住了姒梓满等人的视线。 铮!姒梓满面色冰冷,反手挥下断水刀,凛冽无匹的刀光,在水雾中异常显眼,分开一条狭窄的真空,掀起一片片血雾。 刀光掠过之后,一个个甲兵被劈成两半,姒梓满执刀在前,数十灰袍仆役护着马车,紧随其后的杀出。 —————— 就在姒梓满冲阵,与诸暨氏伏兵厮杀之时。 距离姒梓满一行,不到二十里的一处山坳中。姒飞虎手持虎头湛金枪,打量着战场周匝。 一名名身着黑衣黑甲,黑布蒙面的神箭手,正在迅速的回收,插在尸体身上的青钢箭,一支支箭矢收入箭壶中。 就在一刻之前,姒飞虎率领五百黑麟与诸暨氏伏兵遭遇,以黑麟卫的实力,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将这几百人屠戮殆尽。 裂音级数的箭术,拉开一定距离后,杀神骨高手如屠豕犬。在两方遭遇前后,中间间隔时间极短,黑麟卫占据绝对优势。 “大兄,” 姒飞虎目光投向远方,心头若有触动,虎头湛金枪发出近乎虎啸的震鸣。 “只凭这些土鸡瓦狗之辈,根本不可能围杀大兄。要是大兄身边没有任何拖累,甚至他一人就能将这些人杀的片甲不留。” “但,不妥,不妥啊,” 姒飞虎呢喃自语:“这些伏兵的实力,与大兄相差甚远,吕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一定还有高手坐镇,莫非是某一位柱石来了?” 能在吕诸麾下称为柱石的大高手,最次都是圆满神魂的人物。 姒飞虎虽不认为以姒梓满的实力,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有谁能杀得了他。 可要是两尊柱石以上的高手,联手围攻姒梓满,姒梓满一人应战,未必能在他们手中活下来。 姒飞虎心头一动:“必须尽快与大兄汇合,真如我想的一样,吕诸出动两位柱石级的人物围杀,大兄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军将,” 这时,一名黑麟卫疾步走到姒飞虎的身前,拱手道:“探子在十里外,发现有大队人马厮杀的迹象。” “大队人马……厮杀……” 姒飞虎咧了咧嘴,道:“能称得上大队人马的,必然是吕诸手下的伏兵。这个时候,谁能与吕诸的伏兵厮杀? “呵呵,除了大兄以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一念至此,姒飞虎举起虎头湛金枪,道:“诸位,随我一起,把贵女迎回山阴。” 五百黑麟背负劲弓,横刀在前,道:“诺!!” “走,” 姒飞虎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马驹吃痛下狂奔。五百黑麟随后上马,跟在姒飞虎的身后,驾马远去。 这数百骑兵飞驰而去,掀起阵阵风沙,隐约间似是风声怒号,回响于山坳中。 第一六九章 疾风(三) 事实证明,姒飞虎所想不无道理,吕诸围杀姒梓满,外围的上万兵马,只是空架子而已。 吕诸真正的杀手锏,是类似于青鹊、黑麟一样的劲旅,以及被称为柱石级的强悍高手。两者相互配合,才能收到奇效。 轰!隆隆!! 雷声轰鸣于天际,山雨之间,姒梓满神容淡漠,与两尊大高手搏杀。拳势若飓风席卷,但凡被波及到,顷刻间化为肉泥。 这两尊圆满神魂的大高手,一为中年壮汉,一为清瘦老者。二人进退之间,恍若一个整体,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近乎无缺。 “无我刀决!” 姒梓满断水刀在手中,有种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意境。与这二人拼杀,彼此气机激烈碰撞,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这便是姒梓满的意志,谁敢拦在他的前面,就是他的死敌,必须分个生死。 刀光疾走,姒梓满面目狰狞,狂啸道:“杀,杀,杀,” 对面的两大圆满神魂配合默契,两口阴阳风雷剑,被二人驾驭的出神入化,阳雷、阴风交织在一起。 此刻,这二人若是单对单,早就被姒梓满一刀劈杀了。可是二人在联手之后,却能互相查缺补漏,竟一度压着姒伯阳打。 每当姒梓满寻到机会,要对其中一个下重手时,另一位就从旁牵制。如此几次,都让姒梓满无功而返。 就在姒梓满被两大高手缠住,无暇他顾的时候。姒梓满身后不远处,轰然爆发大战。 诸暨氏的两位柱石之下的神魂人物,本想趁机出手。只是从灰袍仆役中跳出一位神魂人物,以命搏命拼死缠住了这二人。 这人正是姒梓满的随身管家,一位小成神魂的高手。 要知道,神魂可谓入圣超凡,普通神魂层次的武力,虽远不能与神魂圆满层次相比,但对神魂之下也能做到碾压。 要不是这位管家,以一副拼命的架势,让两大神魂人物心有顾及。在姒梓满被牵制之后,姚妃云可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姚妃云手持剑器,剑器上浮有流云纹络。几名贴身女婢与陪嫁奴仆,作为护卫守在姚妃云的身前,看着眼前的大战。 珠儿眼见形势愈发危机,在旁劝道:“女公子,我看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只有这点人,不吝于是以卵击石。” “不如,先退回上虞。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绝不敢杀入上虞城邑。咱们也能在上虞氏,暂缓一口气。” 姚妃云秀眉一皱,冷冷的横了珠儿一眼,道:“两军阵前,不要乱说。上虞氏已非我家,咱们还能向哪里可以退?” “况且,这个时候,谁都能退,唯独我姚妃云不能退。” “毕竟,我即将与山阴氏首领成婚,是山阴氏未来的女主人,岂能贪生怕死,抛下这些山阴健儿,自己独自逃生?” 被姚飞云凌厉的目光一吓,珠儿唯唯诺诺的低下头,道:“女……女公子,” “两家联姻,已是定局,我若做不成姒家妇,就让我做姒家鬼!” 姚飞云哼了一声,全无半点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其英气勃发之态,恍若一头骄傲的凤凰。 她举起当空,奋力高呼,道:“诸位……结阵,缓进,切不可被敌兵冲散,” “杀,” 灰袍仆从们将姚妃云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见姚妃云不退,也都咬着牙与周边涌上来的伏兵拼杀。 “杀,” 姚妃云眼见一位灰袍仆从倒在血泊中,毫不迟疑的提剑,补上了空出的位置,一手精巧的剑术,在搏杀时极其有用。 然而,实力相差悬殊,山阴氏只不过几十人,除非都是练就神魂的大高手,不然十倍百倍于己的围攻下,也会手足无措。 山道之中,成百上千甲的兵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姚妃云紧咬贝齿,身边仆从、侍婢接二连三倒在血泊。 她挥动飞云流光剑,高烈度的惨烈厮杀,让她握剑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 这也就是姚妃云的飞云流光剑,是神兵一级的剑器。要是换做一般的兵器,在如此激烈的搏杀中,说不定都卷刃报废了。 此时此刻的姚妃云,才真切感受到何为战场的酷烈。 数十位神骨之上的精锐人物被大军围杀,这些往日里百人敌的存在,在拼尽最后一份气力后,被随后的敌军踏为肉糜。 姚妃云身边不断的减员,从最初的三十人,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只剩下十人,这还要算上姚妃云自带的陪嫁人员。 轰!隆隆!! 就在姚妃云心头隐隐浮现一丝绝望时,在陪嫁人员之中,一位老者忽然爆发,打出一道幽蓝色神光,寒冰气息铺天盖地。 “什么?” 姚妃云惊讶侧身,看着身旁这位须发飞扬的老者。 “你们,给我死,”蹇渠面色冰冷,运转血脉神通《冰螭神光法》,借着山雨夹杂的寒气,他的冰魄神光之威更盛几分。 轰! 本想在姚妃云身边,低调做人的蹇渠,在生死危机当前,也不得不施展全部能耐。 这个时候,可容不得蹇渠留有余力。 “神魂!!” 姚妃云心头震动,注视着蹇渠。 “我的陪嫁人员中,都是我姚姓的家生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位神魂……难道,是阿父派来的?” 只见蹇渠以一道幽蓝神光冻结上百人后,一拳轰出,上百个冰雕在一刹那间,化作漫天的血色冰晶。 “杀,” 蹇渠大手一翻,卷起飞落的血色冰晶,在冰魄神光的裹挟之下,前方的数十甲士,被血色冰晶打成筛子。 “又一位神魂高手,” 蹇渠的出现,无疑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都没有想到,姚妃云陪嫁之中,竟会有一位神魂高手。 神魂高手可是氏族的中坚力量,是一方氏族强弱的明确标杆。 无论上虞氏底蕴如何深厚,也不会深厚到以神魂人物,屈身作为陪嫁的地步。 “卑鄙,以大欺小,神魂之耻!” 蹇渠这位神魂高手的出现,引得诸暨氏神魂们大怒,气机牵引,逼得蹇渠不得不加入混战中。 第一七零章 惊雷(一) “这个神魂……” 姒梓满一刀破空,掀起气浪翻腾,以恐怖之极的刀势,迫退两尊圆满神魂后,瞥了一眼蹇渠,心头若有所思。 “杀,” 清瘦老者怒喝连连,阳雷剑泛起紫光,刚猛的雷霆之力,在他周身浮动。一瞬间刺出数十剑,每一剑都裹挟着雷霆气机。 铮!! 一旁的中年男子与清瘦老者配合默契,挥舞阴风剑,刮起一阵阵阴风,风雷之势交缠,阴中带阳,阳中带阴,蚀骨销魂。 “来吧……” 姒梓满挥动断水刀,划破阴风阳雷之势,刀剑铮铮交鸣不休。三位圆满神魂高手激战,几股气机碰撞间,迸发一片火光。 哗!啦啦!! 一重重气浪卷落,姒梓满衣衫猎猎,断水刀劈下。刀剑一触即分,锵锵之音久久不散。 三大圆满神魂交手,气机震荡间,地面不断龟裂。狂暴的刀气剑气,演化四方风雷激荡,但凡搅入其中,顷刻骨肉成泥。 “……” 姒梓满眸光一厉,骨子里狠劲爆发。迎着两大圆满神魂高手联手一击,直接劈向清瘦老者。 中年汉子阴风剑刺向姒梓满,阴风惨惨,一片森然,剑光疾行。 “好,看谁比谁更狠,”姒梓满闷哼一声,灌注一身修为,断水刀如若流水,重重的劈在阳雷剑上。 两件神兵硬碰硬相击,阳雷剑悲鸣一声,咔嚓一声,被姒梓满一刀劈成两半。 “不……” 阳雷剑被毁,作为剑主的清瘦老者,心神犹如被重击了一下,身形猛地一滞,断水刀当头劈下。 “师兄,” 眼见清瘦老者遇险,中年汉子不得不撤回阴风剑剑势,剑尖向上一挑,磕在断水刀的刀身上,使得刀势偏移了几分。 “挡?” 姒梓满哼了一声,断水刀刀身一翻,不顾阴风剑的剑气,穷追不舍的连向老者劈去:“我看你这次,还能拿什么挡……” 铮! 断水刀刀音大作,老者的右臂被一刀斩下,刀光化作匹练一卷,砍下的手臂登时被碾成血水。 “啊啊啊……”一只手臂被斩,就是神魂人物超凡入圣,清瘦老者痛呼出声。 任是圆满神魂,也没有断肢重生的本事。而且姒梓满下手异常的毒辣,将手臂搅为一滩血水,断了干瘦老者接回的希望, 缺失一条手臂,不仅让清瘦老者战力大减,肉身上的缺憾,也会成为老者踏入不死地只之道的最大障碍。 “师兄,” 看着清瘦老者被斩下一臂,中年汉子的眼睛当时就红了,阳雷剑一震,上前就要与姒梓满拼命。 “啊啊啊……” 清瘦老者神容扭曲,怒啸着向姒梓满冲去,恨不得生吃了姒梓满。 面对两大高手的疯狂攻势,姒梓满立即转攻为守。三人混战之间,狂风暴雨骤然,雷霆交织轰响。 “哈哈哈,紧赶慢赶,还不算太晚,”就在三人激战正酣之际,一道明光忽然横插过来,逼得交战三人不得不散开。 季戴身形如飓风,落在姒梓满身旁,手中子午钩横在胸前,笑对警惕的三人。 清瘦老者眼见来人,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心头火起,冷哼道:“你是……章安氏的人,季戴?” “怎么?” “你们家首领,也想趟这趟浑水?” 清瘦老者虽因伤势,脸色惨白,可他底气十足。背靠会稽第一氏族,就该有这份底气。 季戴手中把玩着子午钩,幽幽道:“没什么浑水不浑水的,最多就是路见不平,搭上一把手而已。” “哦……是吗?” 清瘦老者嘿嘿怪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多管闲事。” “你应该知道,与我们家主君做对,会有什么后果?”清瘦老者眯着眼,话语中暗藏杀机。 季戴眉头一挑,道:“不管有什么后果,这事我管定了。” “就凭你?” 清瘦老者摇了摇头,道:“你的分量不够,太轻!” 面对清瘦老者赤裸裸的轻视,季戴轻声一笑,道:“不轻,不轻,况且,我还带了三百青鹊。” “章安氏的青鹊,想来……应该有些名头,二位不至于不知道吧?” “青鹊也来了?” 清瘦老者与中年壮汉面色难看,交换了一下目光,道:“看来,你们是准备与我们诸暨氏开战了。” 季戴畅然一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已经打算躺这摊浑水,就要做好万全准备。” “杀,杀啊,” 季戴话音还未落下,周边峭壁之上,已然涌出一群青衣刀手。这些青衣刀手呼喊间,杀入诸暨氏的甲兵中。 “杀,杀啊,” 这一群青衣刀手们冲阵,合三百青鹊之力,犹如一把尖刀,把诸暨氏甲兵杀的节节溃败。 有这一支生力军的加入,姚妃云可以说是压力大减。 仅剩的几位灰袍仆从,默默的拥簇着姚妃云,警惕的看着与诸暨氏甲兵厮杀的青鹊们。 至少神骨大成的青鹊,对上诸暨氏甲兵,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青鹊们手中横刀染血,开始疯狂的杀戮。 “章安氏横插这一手,也是所图不小啊!” 正与两位神魂人物缠斗的蹇渠,眼见章安氏的青鹊杀出,暗叹一口气。 “现在的会稽,可谓是乱象丛生。山阴、上虞、诸暨几家争雄,如今又蹦出个章安,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而且我这次暴露了神魂修为,要想像以前一样不引人关注,已是不可能了。可这个时候,表现越显眼的人,也越危险啊!” 蹇渠心念一动,手头劲道立时弱了三分。 虽然蹇渠也不知道,他这次藏拙,还能有多少作用。可是多藏几分底牌总是没错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尤其是蹇渠知道,此时姚妃云的陪嫁队伍,只有他自己与珠儿幸存后。 可以想像,在姚妃云嫁到山阴氏以后,蹇渠与珠儿作为仅存的陪嫁人员,其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 再加上蹇渠神魂级数的实力,种种因素影响,蹇渠绝对会是极受瞩目的存在,但这不是他所想要的。 第一七一章 惊雷(二) 然而,不管蹇渠如何做想,在他崭露神魂级数的实力时。 无论是姚妃云,还是作为首领的姒伯阳,都不会对蹇渠这个神魂战力视而不见,再难像以往一般出工不出力。 就在蹇渠思绪转动时,几大圆满神魂人物一言不合,再度交上了手。 气息沸腾,阳雷密布,清瘦老者冷笑一声,道:“就凭章安氏,也敢管我们诸暨氏的事,不知死活的东西。” 清瘦老者全力爆发阳雷,肉身血脉神力驱动阳雷,一掌之下恍若雷龙怒啸。 这老者虽身负重伤,可气势反而愈发凶狠暴戾,在季戴与三百青鹊到来后,还敢悍然出手。 嗡—— 同一时间,阴风惨惨,浑浊扭曲,中年壮汉恶意满满的笑道:“果然……有山阴氏这个始作俑者,其他氏族也都蠢蠢欲动了。” 轰隆隆!! 阴风与阳雷相互配合,卷起一重重风暴。姒梓满飞身一跃,手中断水刀猛然斩下。季戴轻声一笑,子午钩震碎阴煞罡风。 姒梓满直面断臂老者,季戴则与中年汉子周旋,二人不约而同的出手,试图把阳雷、阴风分开,然后再分而击之。 阳雷阴风二人精通合击之术,两人在一起的配合,远胜于姒梓满与季戴。所能发挥的效果,可以说是一加一大于二。 姒梓满先前独自面对这二位时,要不是以命相博,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路数。让二人心有忌惮,没发发挥全部实力。 只怕在季戴与三百青鹊赶来之前,就被阳雷、阴风二人联手轰杀了。正是由于姒梓满够果断,所以才能斩下清瘦老者一臂。 但季戴与三百青鹊一到,姒梓满没了背水一战的心气,再与阳雷、阴风交手,又是一种不同的体验。 此时,这老者只有一只手臂,在随身神兵被斩断的情况下,按理说一身战法,能发挥十之四五,都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事。 可是这老者的打法变得凶悍异常,与姒梓满刚才时一样,都是只攻不守,一连数十招过后,狂态仍然不减。 在断去一臂,自知无望正果以后,老者心如死灰。这时要是能拖着姒梓满,亦或季戴一起死,老者绝不会犹豫一下。 “棘手啊……” 姒梓满气机沛然难当,一刀刀斩落雷光,每一次出刀的刹那,手指间都有一丝丝酥麻感。 一尊圆满神魂的人物,一旦不惧生死,确实极为棘手。 毕竟都是只差一步,就能迈入不死地只之道的存在,彼此之间的差距,也就头发丝那么一点。 一位圆满神魂拼命,绝对有能力在临死前,拼死一个圆满神魂。这让姒梓满动手时,不免有些缩手缩脚。 在季戴与三百青鹊没来前,因为面临的劣势太大,所以姒梓满能提起搏命之心。 可现在占据优势的是之后,心气上倒是弱了不少。 如此一来,两方优势劣势抵消,反而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几大圆满神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彼此身上,戒备对方的手段。生怕自己一时失手,从而引起连锁反应。 吼—— 就在姒梓满等人僵持不下之际,虎啸声乍然响起,一口虎头湛金枪凌空飞投。 一身风尘仆仆的姒飞虎,飞身跃起,手掌猛地攥住抢柄,枪如大龙:“大兄,我来了,” 手中枪杆连连震颤,加入到混战之中,一杆大枪忽上忽下,带起强风阵阵,扫向姒梓满。 “飞虎,”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姒梓满与姒飞虎身形一错,姒飞虎已然上前,与独臂老者交上手。 独臂老者虽是圆满神魂,实力比姒飞虎强出一截。可是姒飞虎现在锐气正盛,与老者初步交手,竟然没落下风, “哼……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姒飞虎一抖虎头湛金枪,与老者错身之时,赫然连挑十三朵枪花,每一朵枪花都浮现一丝血色,其中杀机可怖。 “大势去矣,” 姒飞虎到来,让阳雷、阴风二人心头战意大跌。阳雷虽不死心的,强撑着与姒飞虎拼了几招,却也没有了以往的势头。 “应该走了,” 中年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死死的攥着阴风剑。 这个想法,在随后赶到的五百黑麟卫,以裂音级箭术收割自家兵士性命后,一度达到了顶峰。 五百黑麟不断涌上山坡,五十石强弓拉开如满月,一支支箭矢飞入战场中,压得诸暨氏甲兵不敢冒头。 这可是五百黑麟、三百青鹊,足足八百镇国精锐一级的存在。 若非是有甲兵在前拖延,就这八百镇国精锐,就能让阳雷、阴风二人生死两难。 八百位神骨以上的高手,一人给阳雷两人一拳,就能把这俩人锤成肉酱。 “这一次,算你命大,你不会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手中阴风剑剑指,中年壮汉冷冷一笑。 “收兵,” 说罢,也不理会姒梓满等人的反应,中年壮汉冷喝一声,震的山石簌簌作响。 这便是中年壮汉的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圆满神魂人物进可攻退可守。他要一心想逃,除非姒梓满等人有信心一绝后患。 否则,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对中年壮汉这种人对手的,谁都不愿意被中年壮汉死前一换一。 “收兵,” 被杀的溃败的诸暨氏甲兵,在听到军令之后,丢兵弃甲,急忙退走。 “杀啊,” 青鹊、黑麟在后以刀剑驱赶,逃的稍慢些,就被追赶上来的人马砍倒,场面一时极其血腥。 姒飞虎扶枪而立,站在姒梓满的身前,冷淡的看着阳雷、阴风二人,道:“你们,还不走?” 季戴平静的望着阳雷、阴风,周身浮现若隐若现的水波,显然与姒飞虎一般想法:“从此不复,诸暨氏一家独大的时代。 姒飞虎手心捏着一枚玉符,玉符上有‘神霄’二字,符中雷气闪烁,就等着事有不谐,就将这一道杀手锏打出去。 这可是姒伯阳炼就的仙人之雷,由姒伯阳凝练的仙道神雷,理论上就是真正的地只吃上一雷,也要五劳七伤许久。 第一七二章 惊雷(三) 【半小时后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七三章 听雨(一) 【一点以后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已刷新,抱歉, 已刷新,实在抱歉,不知为啥,这两天就是睡不够,又睡过头了。 第一七四章 听雨(二) 【半小时刷新,吸取昨天教训,今天痛定思痛,尽量早更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七五章 听雨(三) “吴国……” 中行堰面皮一紧,苦笑道:“没错,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吴国,吴越乃是世仇。越国兴,则吴国衰,吴国衰,则越必盛兴。” “昔年古越分崩离析,从大国跌落尘埃,大半膏腴之地,被吴国侵占。由此奠定了吴国之盛,吴君就以此晋升为吴伯。” 姒伯阳话音很轻,道:“吴越之间仇恨,太深了。” “若不是三苗、曲国这两个大国,需要会稽氏族制衡吴国,怕是会稽早就被吴国给纳入版图了。” “其他诸侯看不上会稽的山地,但是吴国这个世仇,可是做梦都想入主会稽。毕竟吴越合流,可是有机会窥伺公侯之器的。” 姒伯阳眸光闪烁,道:“恐怕,就是三苗与曲国眼中,会稽存在的最后价值。” 虽然关于吴越合流的说法,在姒伯阳看来很不靠谱。 但,这是近乎于神话与传说,汇聚种种奇迹,承载无数不可能的大荒。 在大荒之中,再不靠谱的事,能流传这么多年,让一群大人物为之信服,含金量可想而知,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在三苗和曲国看来,不管会稽以后如何,就是不能被吴国占据,他们不想再见到一个小霸的出现,这是两个大国的默契。 中行堰道:“为了一个吴越合流,吴伯可是没少往会稽掺沙子。” “吴越之间,虽是世仇,可是这不影响有的氏族,投靠势大的吴国,甘为爪牙,为自己攫取利益。” “现在就有不少氏族,或明或暗的是吴国的拥趸。只是这些,多数都是中小氏族,大氏族一个都没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姒伯阳似乎想到了什么,呢喃道:“是啊,看起来,摆在明面上的是一个没有,但暗地里的……谁又能知道,到底有没有?” 听到姒伯阳所说,中行堰面色一变,道:“主君的意思是……” 看着中行堰,姒伯阳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很简单……知人知面,不知心!” “虽说作为古越遗民,投靠死敌吴国,会引起不小的非议。可是吴国势大,他们能给出的筹码,远超咱们的想象。” “一些利令智昏之辈,未必不会做一些,在他们自己看来,最有利的选择。” 一说到这,他眉头一挑,笑道:“这么看来,吕诸称君的连锁反应,还是挺多的。” “这时想想,吕诸这个会稽君,此刻要承受的压力,我到是有些可怜他了。” “除非他能立刻扫平会稽,把会稽氏族清扫一遍,斩断各国诸侯伸入会稽的手,不然他这个会稽君做不长。” “呵呵,到时候,不仅做不长,作为众矢之的的他,能不能保住第一氏族的地位,都在两可之间。” 中行堰沉声道:“这样一来,吕诸必然急于开战,不将会稽氏族拧成一股,他拿什么与诸侯大国对抗?” “主君,咱们应该加紧步伐,做好应变准备了。” “应变?” 姒伯阳抚摸着腰间照胆剑的剑柄,道:“是该准备准备应变的事了,吕诸这个家伙,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要么自个摔成肉泥,要么就把我们砍成肉酱,我想他一定不会选择自己跳下去。” “他不跳,我可以在后面推他一把,让他跳下去。” 中行堰冷笑道:“主君所言极是,他不肯跳,咱可以推他一把。” “臣以为,咱山阴氏二十万丁口,只是养兵四万,还有一些富余,完全可以再养一万。” 姒伯阳道:“那就是五万甲士,一个小国都未必有我这么多兵马。” 他摇头道:“不妥,不妥,再是穷兵黩武,也不能超过一户养一兵的界限。二十万丁口,四万户百姓,只能养四万甲兵。” “这样吧,兵在精,不在多,我可以开放四大仓,给你提供所需辎重,允许你提拔辅兵为正兵。” “三万辅兵,任由你调配,只要能给我训出五千正兵,便算你大功一件。” 中行堰道:“只五千正兵,主君太小看中行的本事了。” “臣不敢说,能把三万辅兵,都给你训成正兵,可是一半以上的几率,还是能保证的。” “就怕,咱山阴氏到时候,养不起这些正兵,坏了臣一番心血。” 人族正兵与辅兵不同,号称精锐之师的他们。是用无数钱帛堆出来的战力,实实在在的精贵。 养一万正兵的花费,几乎比养十万辅兵,还要消耗钱粮,一般大氏族都养不起。 也就是山阴氏这两年,因为耕战的缘故,挣得了几分底子,才能养得起上万正兵。 这放在山阴氏没有变法时,也就与其他氏族一般,最多只有养两三千正兵的能力,再多就吃不消了。 姒伯阳虽知道养精锐之师耗资巨大,可是吕诸称君之后必有大战,在这方面他不可能吝啬。 见中行堰迟疑的样子,姒伯阳直接道:“放心就是,大战将至,我姒伯阳……就是砸锅卖铁,也养这些正兵。” 中行堰呵呵一笑,道:“如此,臣就放心了,” 姒伯阳神色平静,站在门槛前,望着远方的山中雨雾,幽幽道:“中行,吕诸称君,会稽必要乱上一乱。” “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豪杰,或许一盘散沙的会稽,就会因此再归一统,在外界重重压力下,再现古越小霸扬州的盛况。” “亦或许,统一之势被打断,会稽人继续四分五裂,浑浑噩噩的自相残杀。你说我山阴氏,又该如何自处?” 中行堰平淡道:“世事无常,谁也谁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主君说的这两种可能,确实很有可能发生。可这每一种可能,又何尝不是一项选择。只要选择选的好,结果自然不同。” “好,说得好,说的真好,” 姒伯阳抚掌大笑,道:“你说,最后谁能一统会稽,称伯作侯?” 中行堰抿了抿嘴唇,道:“会稽氏族中,主君是当仁不让的真英雄。会稽诸氏族中,又有谁能挡主君统一之势?” “……” 姒伯阳笑而不语,遥望雨中山色,目光似乎穿过雨雾,看到朦胧雨雾后的广阔天地。 第一七六章 隆重(一) 正堂之内, 姒伯阳端坐主位,中行堰、铁骞等文武重臣,一个个分坐左右。 他平静目光,扫过在坐众人。 此时的山阴氏,主要力量一分为三,一部分常驻山阴大城,一部分驻扎四大仓。 最后,亦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力量,由上阳仲所执掌,三万大军厉兵秣马于有鄮关隘,时刻等待着大战的到来。 故而,此时的公邸之内,着实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现在依旧留在山阴大城的,只有中行堰等文臣,以及铁骞所部武臣。 姒伯阳收回目光,语气平淡,道:“飞虎传来符信,说是已经接应到姒梓满一行。” “哼……诸暨氏确实是底蕴深厚,竟然调遣两尊圆满神魂的人物,率领上万甲士围杀姒梓满。” “若不是季戴带着三百青鹊横插一手,姒梓满一行未必能活着,从诸暨氏鬓狗们的手上顺利脱身。” 听到是章安氏援手,铁骞皱了皱眉,诧异道:“是甘籍的人?” “这,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不仅派人救援,还出动了青鹊,是想在我山阴氏身上图谋什么?” 中行堰脸色阴冷,道:“哼……还能图谋什么,现如今……咱们能有什么,值得甘籍图谋的。” “你们别忘了,章安氏可不是支持吕诸称君的几家之一,现在又向咱们示好,我看……他的心大着呢!” 姒伯阳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不怕他心不大,就怕他心不大,畏畏缩缩,难成大事。” “这个时候,吕诸势大,咱们也需要一些盟友,牵制一下吕诸,不然咱们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少年时曾与甘籍有过一面之缘的铁骞,面上有些迟疑:“这……” 姒伯阳幽幽道:“你们说,一个腹背受敌的吕诸容易对付,还是把所有氏族拧成一股绳的他,更容易对付?” “不管他所图什么,只要不是从咱们碗里抢肉吃,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我还乐于见到这种人的存在。” 中行堰叹了口气,道:“主君这番话,可是有点把我说服了。” 姒伯阳轻轻一笑,眸光乍然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意味。 姒伯阳没有当众说的,在姒飞虎呈上的密报上,还言及季戴对姒梓满颇为热络,似是对山阴氏有些想法。 毕竟这是密报,姒伯阳不能在众人面前宣之于口。 任谁都想不到,姒伯阳会把桀骜不驯,性如烈火的姒飞虎,纳入自己掌中,成为姒伯阳掌控山阴姒姓的有力臂助。 一想到这,姒伯阳不禁暗暗嘀咕了一下:“只是,季戴接近姒梓满,又是为什么?” 当然,这虽值得警惕,但中行堰还不至于因此,就对姒梓满有所芥蒂。 只是季戴对姒梓满如此感兴趣,却不禁让姒伯阳对此浮想联翩,季戴或者说他背后的甘籍,似乎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 “呵呵,不管甘籍安的什么心机,但就冲他派人援手,不大不小也是个人情。” 姒伯阳道:“这个人情,咱们记住就是,下一次章安氏有事,咱们也可以还上他的人情。” 中行堰、铁骞等文武重臣默默的点了点头,至于章安氏需不需要山阴还这份人情,就不是甘籍所能左右得了。 毕竟,无论章安氏有什么想法,只要姒伯阳不接招,章安氏总不能强贴上来。 就是有人强贴,姒伯阳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山阴氏的大军更不是吃素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位上虞氏贵女,不日就会来到咱们山阴,你们说应该以何礼仪,来迎接这位未来的山阴女主。” 姒伯阳面上带笑,道:“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你们说咱们山阴氏,应该如何表现?” “这……” 众位家臣一听姒伯阳所问,纷纷皱眉苦思。这可是未来的山阴女主,姒伯阳与其初次相见,第一印象极为重要。 若是姒伯阳敷衍了事,姚妃云是拿山阴氏无可奈何。可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把姚妃云遭遇传入上虞氏,就是现成的把柄。 就算想法不这么功利,只是作为未来山阴女主来看,姚妃云就值得山阴氏上下慎重对待。 君臣之礼不可废,谁都不能确定,这位贵女能否走进姒伯阳的心底,成为真正的山阴女主,这也是大有可能的。 身为文臣之首的中行堰,低头想了想,道:“主君,您是让我等把这位贵女,当作真真正正的女主看待,还是只为权宜计?” 对中行堰的这一问,姒伯阳坦然道:“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我与上虞氏联姻,虽有功利之心,可是功利的背后,却不能改变,她是我发妻的事实。” “或许以后,我会因为利益纠纷,而与上虞氏分道扬镳。但是这个发妻,若无大错,将一直都是我的发妻。” 姒伯阳语气淡然,却不容违逆一丝一毫。 事实上,姒伯阳可不像表现的那样,对自己未来的发妻一无所知。 在姒伯阳的内室中,就有暗谍刻录下的姚妃云的画像,还有姚妃云的性格分析,让姒伯阳对姚妃云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然后,姒伯阳经过一番考虑后,认为姚妃云以后会是个贤内助,这才决定尝试认可姚妃云。 知道了姒伯阳所想,中行堰抚掌道:“哈哈。主君如此说,臣……这就有底了。” 中行堰起身后,躬身一拜,正色道:“臣请主君,召回各部左庶长之上的家臣,并亲率文武,在有鄮关隘前,接迎贵女。” “贵女身为山阴女主,就该接受我等家臣觐见参拜,以此确定君臣名分。” “届时,就以有鄮关前的赫赫军威,还有三万甲士之杀伐气,朝贺贵女嫁入山阴。” 中行堰铿锵有力,道:“如此,一可安各部统兵大将之心,让他们知道后院有主,必能诞下子嗣血脉,主君后继有人。” “二来,亦可让贵女阅览众军,让她知我山阴氏军容鼎盛,看看我山阴氏的精气神,压压姚姓贵女的骄横之气。” 对中行堰的进言,姒伯阳极其满意,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去有鄮……” 第一七七章 隆重(二) 呜!呜!呜! 号角声起,有鄮关隘前,三万劲卒整装列阵。一面面旌旗迎空招展,虎贲、豹韬、飞熊、鹰扬四部正兵,齐声呼喝。 “吼!!” “吼!!” 成千上万一起呼喝,恍若大地都在震颤。密密麻麻的甲兵,组成一座座方阵,方阵之中战旗猎猎,大军之内干戈林立。 姒伯阳神色淡然,身着玄黑甲胄,站在有鄮关隘之上,俯瞰关隘下的三万大军。 周遭一众家臣侍立,身份地位从高到低,依次是上阳仲、中行堰、铁骞、严白虎等在前,其后家臣位份皆不能与之相比。 铁牛、伯端、徐崇、熊力四大亲宿将领,默然立于有鄮关隘的军阵前,分别对应虎贲、豹韬、飞熊、鹰扬四部精锐之师。 历经十余载修行,这四大亲宿将领,全都已经炼就神魂,至少度过一劫的修行,足以担当重任,成为拱卫一方的大将。 上阳仲捋须,指着军旗飘扬的众军,朗声道:“主君,这就是我山阴之军,” “好,好啊,” 姒伯阳扶着城墙,打量三万劲卒的军容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仲师治军,军容鼎盛。我有仲师辅佐,何惧会稽群雄。” 上阳仲抱拳,道:“主君谬赞了,臣只是做好自身职责之内的事,当不得主君如此赞誉。” “臣领兵的本事,只能说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主君切不可因此小觑会稽群雄,更应时时怀有敬畏之心。” 姒伯阳颔首,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练兵,必赏罚严明;动兵,需思虑周全;用兵,要谨慎把握。此兵者三术,仲师已得此中三味了。” 姒伯阳洒然一笑,他既然放心把三万大军,交托到上阳仲手中。让上阳仲率大军,驻守有鄮关隘,抵御北境氏族的侵袭。 这对上阳仲的信任,可不是只用嘴上说说的。 经过十五年沉淀,姒伯阳已然完全掌握权柄。大权独揽一身,威望高如姒梓满,军心所向如上阳仲,凶名赫赫如中行堰。 在姒伯阳的面前,都要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他在内施行变法,在外武力扩张。如今的山阴氏,坐拥千里之地,二十万丁口,已有与会稽群雄,角逐统一大业的资本。 这在以前的不敢相信的,姒象重在位时,山阴氏是何光景,换做姒伯阳上位,山阴氏又是何光景,当中差距一目了然。 就算为避尊者讳,无人敢说这话,但百姓们是会用脚投票的。 “千里疆域,才养二十万丁口,就算会稽大多都是山陵,不适合春耕秋种,也委实难以想象。” 姒伯阳心头一叹:“说到底,还是人口不足。哪怕这些年,我一直鼓励百姓生育,始终是收效甚微,人口增长缓慢。” 要知道,大荒人族乃是神族之一,其血脉源头始祖,乃是太古神族三皇之一的人皇九头氏。 随后,初代人族与大荒万族通婚,得到万族的血脉,再历经亿万载岁月变迁之后,才有着现今的万万兆人族。 故而,此方世界的人族古史,与姒伯阳前世所知的神话传说截然不同,人族既是神族! 他当然知道人口,对于正在发展中的山阴氏意味的什么,也曾为此做过种种努力。 但是此世人族身怀神血,生命层次极高,孕育子嗣的难度也很大。虽不似龙族凤族天生,需要几千几万年诞下血裔。 可十几二十年孕育一子的,在人族中比比皆是。更有法力广大之辈,生命层次极端恐怖者,千年万年为计孕育子嗣血脉。 正因为人族生育如此之难,姒伯阳虽罗列种种赏赐,但是真正能拿到这些赏格的百姓,在这十几年间寥寥无几。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生育子嗣,还真不是‘勇’不‘勇’的事。实力越强横的人族,生育子嗣就愈发艰难。 这是天地对高等生命的限制,若是达到天神地只级数,孕育血脉,更是一道生死关,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折损道基。 除非是修为不深之时生育,方能把损害降到最低。 可是父母修为不高时怀胎,所传承的血脉浓度,也会随之降低。以至于下一代子嗣的修行天赋,普遍达不到及格线。 如此一来,大荒人族上至人王贵胄,下至黔首百姓,在没有极特别的情况下,一般生育绝不会超过三胎。 “驾,驾,驾,” 就在姒伯阳与上阳仲等察阅军容时,一道烟尘由远及近,烟尘中一名黑甲骑兵,骑黑麟驹扬鞭急喝,在军阵前飞驰而过。 “主君,上虞氏贵女已入有鄮地界,此时距有鄮关只有十里。”登上城关后,黑甲骑兵单膝跪在姒伯阳身前。 姒伯阳捏了捏剑柄,环顾左右,笑道:“只有十里啊……这位上虞贵女,一会儿就会进入关隘,各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让她好好看看,咱山阴氏的气象。咱山阴人的精气神!” 上阳仲等人衣甲铮铮,轰然应诺:“诺!” 关隘下四部正兵、辅兵,在上阳仲等人之后,霎时间齐声高呼,声震云波:“诺!!” “哈哈哈……” 姒伯阳大笑,道:“好,这才是咱山阴人该有的气象,” “吼!!” “吼!!” 三万大军高声大喝,兵煞气机如烧开的热水一般,在周匝虚空泛起层层涟漪。一霎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刮起阵阵阴风。 轰!隆隆!! 三万人的杀伐血气,弥漫开来,云头滚滚,风声骤起,似乎就连天边的日光,都被这一股煞气,给冲的暗淡了几分。 虎贲、豹韬、鹰扬、飞熊四部的头顶,隐隐约约有一头凶兽真形浮现。只是这凶兽真形过于虚幻,似真似假,模糊不清。 “好煞气,好血气,如此强兵,近乎于镇国精锐,兵锋所向,开山劈海,神惊魔惧。” 姒伯阳与众家臣立于关隘之上,一个个身上甲胄神曦环绕,怀中宝器绽放神光,犹如天兵天将一般。 第一七八章 隆重(三) 【半小时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七九章 成礼(一) 所谓的《风后八阵兵法图》,本就是姒伯阳以仙道法门,参悟《风后八阵》得来的兵家大术,可称得上是一门兵仙之法, 而上阳仲等统兵大将,却都是道中的修行人。虽能驾驭《风后八阵兵法图》,演绎八阵八势。 但道与炼气道的路数,终归是不同的。 就算能一时发挥《风后八阵兵法图》的几分威力,也不及姒伯阳这位仙道中人亲自出手。 要是《风后八阵兵法图》在上阳仲手里,能发挥不下于姒伯阳的威力,当初攻打有鄮氏的时候,就不用姒伯阳隔空施法了。 只凭着威力全开的《风后八阵兵法图》,上阳仲就算一时斗不过被玄奎夺舍的子舒,也能自保无虞,进退自如。 嗡—— 在姒伯阳的法力元炁催动下,八大阵势生生灭灭,一霎那间,就生出八八六十四种变化,每一种变化又分化出八种玄妙。 姒伯阳神色淡然,头顶元神清气凝结,化作一盏金灯,其上璎珞垂珠,手中玄色兵旗,得四象敕令加持,自有莫大神威。 “咦……这就是上虞氏贵女?” 姒伯阳执掌兵阵,数十员战将与三万甲兵的精气神,为姒伯阳所掌控。三万甲兵之所在,让姒伯阳对其他气息异常敏感。 就在姒梓满一行人,靠近军阵的那一刻。姒伯阳被气机触动,顺着冥冥之中的感应,他低头与轺车中的姚妃云四目相对。 “姚妃云,” 遥遥看着她不施粉黛的俏脸,姒伯阳心头一动,低声的念叨了一声,面上神色意味难明。 实话实说,他对于姚妃云的第一印象,只能说是一般而已。 若非姒梓满再三夸姚妃云,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当时姒伯阳也确实需要娶妻成家,以安众臣之心。 而且吕诸势力强大,山阴氏亟需上虞氏作为盟友,分担一下压力。 仅以姒伯阳仙道炼气士淡薄的情感,未必会娶姚妃云为妻,探索修行之道的乐趣,可不是一点闺房之乐所能比的。 尤其是炼气道第二重境界炼精化炁,经过炼化元精之后,姒伯阳的色欲之念,已被压到了最低点。 当然,这不代表姒伯阳,就对女人完全没了兴致。只能说他的需求,远比想象中的要小的多。 不过,这也是现象,炼气道修成的仙人,与道修成的,可以说是理性与感性的两个极端。 “姒伯阳,” 关隘之下,看着上方挥动兵旗的英伟身影,姚妃云呢喃自语。 这是姒伯阳与姚妃云的初见,姒伯阳犹如天神一般,站在高墙上,驾驭千军万马,战阵中旌旗遮天蔽日。 对于这位上虞氏贵女来说,形成的强烈冲击,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 而这就是山阴氏的目的所在,只是平平淡淡的接迎,未免显得山阴氏一方太没有‘诚意’了一些。 哪里像现在一样,三万大军煞气滔天,鬼神莫测。 在这个时候,一切心怀不轨之辈,都要夹着尾巴做人。除非自持能硬抗数十员战将、三万甲兵,乃至姒伯阳的雷霆一击。 便是天神级数的存在,凝练法则神域,神躯不死不灭,都不一定能逃生。 这可是凝聚三万甲兵、数十员战将,还有姒伯阳的全部修为,就是法则神域也会被姒伯阳一下打爆。 就在姒伯阳意气风发,看得姚妃云美眸发亮时。姚妃云陪嫁队伍里,一个老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姒伯阳。 “这个,就是那位影响会稽大势走向的人?” 蹇渠眸子闪烁幽蓝色神光,拥有水精寒螭血脉的他,最擅观望山川水脉走势,对于气数的变化也最为敏感。 因此,只看到姒伯阳的第一眼,就被姒伯阳身上的气数惊动。 寻常修行人无法看到,唯有蹇渠这等身怀天地之精血脉的存在,才能透过重重迷障,看到姒伯阳身上的一角真实。 恢弘的圣德,化作一道宝轮。悬挂在姒伯阳的身后。无数香火气息环绕。混杂丝丝缕缕的白炁蒸腾,流入圣德宝轮之中。 数十万香火气息,一直蜉蝣于姒伯阳周匝。在姒伯阳显化金灯璎珞垂珠异象后,这些香火气息涌入,为姒伯阳更添神异。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的人呐!” 良久,蹇渠似乎看到了些什么,敛去眸中神光,惊叹道:“这世上……竟有这种人,真不知对我等是福是祸。” “只不过,冥冥中自有天数。若非天命,我这个耗费八十多年,才练就神魂的老家伙,也不会与他扯上关系。” —————— 有鄮关隘, 临时官邸, 数十张案几错落有序,案几上摆放着古拙的酒器,淡淡的酒香,弥漫在这栋临时的官邸内。 “这里,便是我的官邸,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该乏了累了,不妨就在这暂时歇一歇脚。” 姒伯阳与姚妃云两人并排入席,身后上阳仲、姒梓满等重臣,故意放缓几步,默默的跟着落座。 姚妃云轻声道:“只是赶了几天路而已,算不上什么乏累,我等女儿家都坐的轺车。真要说累,还是满叔一路护送劳累。” 姒伯阳哈哈一笑,话风立转,道:“确实,妃云说的对,满叔一路护送,真要说乏累,也是满叔才对。” 说罢,他对外拍了拍手掌,道:“开宴,” “开宴,” 得到姒伯阳的谕令,一名名甲兵接连发声,雄浑的声音,极具穿透性,回音经久不散。 只见门外,数十位年轻婢女,端着菜肴,摇拽身姿,走入席间。她们在放下菜肴后,又一一退了出去。 姒伯阳面上带笑,看了一眼姚妃云。这一场大宴,就是专为姚妃云置办的,山阴氏众位家臣作陪。 毕竟,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姚妃云成为山阴氏女主人,已经板上钉钉的事。 作为山阴氏的女主人,若是连家臣都认识的不全,这话说出来,可是会贻笑大方的。 而且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姚妃云与众家臣确定君臣名分。 斟满酒樽,姒伯阳举杯道:“满叔,这一趟……可是辛苦你了,山阴氏能与上虞氏联姻,你当居首功啊!” 第一八零章 成礼(二) “伯阳,敬满叔一杯,” 说罢,姒伯阳端着酒樽,稍稍仰头,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香醇的酒水,别具滋味。 面对姒伯阳的敬酒,姒梓满面色一正,道:“臣惭愧,不敢妄自居功。” “山阴氏与上虞氏的联姻能成,乃是因为两家战略目的相同,本就有联合的趋势。” “就是没有臣出使上虞氏,只要吕诸一直的强势下去,上虞氏迟早会在外,寻找得力的盟友,以期分担吕诸带来的压力。” “然而,放眼整个会稽地界,除了我山阴氏之外,还有哪个氏族,更适合与上虞氏结盟?” 姒梓满语气不急不缓,道:“臣,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又拿出了一个让他们心安理得的借口而已。” 姒伯阳笑着摆了摆手,道:“满叔太自谦了,要是没满叔不辞辛劳,来回奔波与山阴、上虞之间,谁知会不会再生波折。” “无论如何,山阴氏成功与上虞氏联姻,满叔当居首功!” 在身旁婢女斟满酒后,姒伯阳端起酒樽,对左右道:“诸位,让我等敬功臣一杯,” 上阳仲同样端着酒樽,目光投向姒梓满,开口道:“敬功臣一杯,” “敬功臣一杯,”中行堰、铁骞等人紧随其后,举起青铜酒樽,笑着向姒梓满敬酒。 这确实是大功一件,山阴氏交好上虞氏,关系着山阴氏全面的战略部局。 虽然山阴氏日渐强盛,可是较比会稽第一氏族,山阴氏无论影响力,还是它的硬实力,都要弱上几分。 成功结交上上虞氏,不吝于断去吕诸一只得力臂膀。以后吕诸在对付姒伯阳的同时,也要防备姚记在他的后面捅刀子。 有了姚纪分摊压力,姒伯阳回旋余地更多,留给山阴氏的时间也愈发宽裕,足以把有鄮氏的底蕴彻底消化掉。 以山阴氏本身的战争潜力,又得到有鄮氏几十代人积攒的底蕴。二者加在一起,所能发挥的作用,绝对是惊人之极。 “这……” 姒梓满叹了口气,不得不回敬了一下,道:“诸位,这是棒杀我啊!”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哪里来的什么棒杀,满叔……这可不是棒杀,而是你应得的礼遇。” “你为我山阴氏奔走,几次遭遇截杀,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若非满叔圆满神魂,功行甚深,只怕早就陨落在那些人的手上。” “这,其他人能忘,唯独我不能忘,” 姒伯阳目光扫过在坐的家臣,道:“因为,我不仅仅是山阴氏首领,咱们更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臣,臣,” 姒伯阳这一席话,让姒梓满不禁动容,眼角似有湿意,道:“有主君这话,臣便是立刻身死,也能含笑九泉。”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满叔,何必说什么生啊死啊的,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你还要看我山阴人,是如何扬鞭北境的。” 姒梓满似是动情,擦拭去眼角泪渍,道:“臣,会自我珍重,等待主君扬鞭北上。” 姒伯阳笑着点头,眼角余光划过几位姒姓宗亲。尤其是看到这些宗亲族老激动的脸色,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向上扬起一点。 “哈哈,好啊,” 姒伯阳颔首点头,挥斥八极,道:“吕诸称君,会稽地界眼看就要风云变色,正是我等奋进之时,诸位与我共勉之。” “吾等与主君,共勉之!!” 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铁骞等重臣哗啦一下,自席间起身,向高坐上首的姒伯阳,躬身一拜。 “我有诸位倾力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姒伯阳伸手向下压了压,待到众人坐回原位后,才慢悠悠道:“此宴,为接风宴,这场宴会之上,可是有两位主角啊!” “第一位,不用我说,各位都知道,非姒梓满莫属。第二位,就是我身旁的这位贵女,不日将会是我姒伯阳的正妻。” 姒伯阳手指指向玉容清冷的贵女,道:“也就是,山阴氏日后的女主人,姚妃云!” “臣上阳仲,参见夫人,” “臣姒梓满,参见夫人,” “臣中行堰,参见夫人,” 不用姒伯阳再说,上阳仲等人就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纷纷起身离席,向坐在姒伯阳身旁的姚妃云,俯身一拜。 一时间,数十位家臣按着各自地位高低,排列先后次序,一个个的自呼姓名。或沉闷或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上。 “呵呵,” 姒伯阳坐在姚妃云身旁,兴致满满的看着姚妃云表现。他就想看看,这位被姒梓满称之为‘贤内助’的女子,该如何应对。 他可是深知姒梓满眼光极高,能入姒梓满眼的人,还是一个女子,更显的其非同常妇。 只是知道归知道,姒伯阳还就想试试姚妃云,看看姚妃云到底有几分成色。 山阴氏女主人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坐得稳的。就算有姒伯阳的支持,要想让家臣们归心,还需要她有高明的手腕。 要不然,就是因为出身上虞氏,能占据一时女主之位。可是当山阴氏渐渐向北方发展,到了不需要与上虞氏联姻的时候。 那时,姚妃云的境地,必然会极其尴尬! 除非山阴氏不在扩张,一直维持今时今日的势力。不然只要向外扩张,以姒伯阳的实力,早晚都能鲸吞会稽的那一日。 这些念头,在姒伯阳心中转头,看向姚妃云的目光,愈发的意味深长。 “诸位不必行此大礼,” 只见姚妃云横了一下黛眉,面对数十位家臣,大方得体道:“妃云初入山阴,虽为夫君正妻,被列位尊为夫人。” “可是妃云自知才疏,对人对事虽有自己的见解,可是那未必便是做的对。” “诸位,若是看妃云行事,有何不妥当处,请务必指出来,这样方能改正。” 姚妃云声音柔和,道:“切不要将妃云,当做外人一般。事无不能对人言,妃云既然嫁入山阴,就是山阴氏的一份子。” “与上虞氏不说恩绝,但仅有的一丝联系,也只是曾经的姚姓嫡女罢了。” 第一八一章 成礼(三) “山阴氏,才是妃云此时的家……” 姚妃云语气固然轻柔,可是话里话外,都有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味道,让人下意识的心生畏惧。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仔细的品着个中滋味,姒伯阳目光流转,静静地注视着姚妃云,过了好一会儿,面上才浮现一丝笑意。 “这……” 堂中的数十位家臣,默默的听着姚妃云所言,不时还点一点头。待到听到姚妃云自称为山阴氏一份子时,心头不由一动。 “这……厉害啊!” 姚妃云乃是姚姓嫡女,姒伯阳亲口承认的山阴氏女主人,名义上与姒伯阳共同执掌山阴氏,可谓是山阴氏中最尊贵的人。 对于这位贵女的手腕,列位家臣谁不敢小觑。到底是上古八姓之一的姚姓女,只凭她的出身,就能让她坐稳女主的位置。 姚姓与姒姓两大尊贵血脉联姻,在山阴氏人眼中占据极重的分量。 再加上姚妃云的身后,还有一个上虞氏作为后盾,更让人不得不对其重视了。 可是现在,姚妃云竟然当众说,会分割与上虞氏间的关系,俨然就是一副出嫁从夫的姿态。 当然,姒伯阳与众位家臣都不相信,姚妃云真的能割舍下上虞氏的助力。但有时候不管事实如何,最重要的是态度问题。 姚妃云有了先前的这番话,就是作了表态。不说是立刻消除与山阴氏众人间的隔膜,也能将这一份隔膜的排斥减去几分。 山阴氏的利益,必须放在上虞氏之上,这一点尤为重要! 姒伯阳暗道:“这人的性子,绵里藏针,柔中带刚。” “满叔说她是个’贤内助‘,可是我没看出她‘贤内助’的样子。依我看来,她倒是有几分‘铁娘子’的味道。” 这是结合姒梓满所说,在算上姒伯阳令人查到的,两者累计在一起后,姒伯阳对姚妃云最为直观,也是最为客观的评价。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顽铁,只要在我姒伯阳手中,我就能把她盘成绕指柔。”姒伯阳暗暗一笑,心思一下不知飘到哪里。 “诺,“就在姒伯阳神思恍忽时,大堂中数十位家臣齐声应诺,将姒伯阳惊醒。 姒伯阳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姚妃云,缓缓道:“夫人是把众位家臣,都给认全了?” 姚妃云精致的俏脸上,擒着一丝笑,道:“山阴氏英才济济,很多家臣都名声在外,不是极有能力,就是极具潜力。” “我为夫君正妻,看主君事业蒸蒸日上,麾下家臣都为贤良,也很为夫君感到高兴呢!” “唔……这样啊……” 姒伯阳手里把玩着青铜酒樽,道:“夫人已经见过群臣,又得众臣礼拜,全了君臣之义,已是山阴氏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他想了想,道:“但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这个对山阴氏上下来说,都是大喜的日子,更应该让所有人都乐一乐。” “这样吧,我会发下一笔符钱。无论是黔首百姓,还是奴隶死囚,都可以得到我姒伯阳的赏钱,你们看怎么样?”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上阳仲等家臣纷纷道:“这是喜事,当由主君决断,” 姒伯阳摩挲着下颚,道:“嗯……这是你们说的,让我自己决定。以我来看,既然是喜事,大可把声势弄的大一些。” 他见姚妃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口问道:“夫人有何高见?” 姚妃云淡淡道:“夫君,妃云不知说的对不对,你姑且一听,我也姑且一说。” 姒伯阳直接摆手,道:“夫人直说就是,” “那,妃云就说了,” 姚妃云咬了咬嘴唇,冷淡道:“妃云认为大喜之日,本就不应沾染其他俗事,若是因为散发赏钱,而让人劳师动众的派发。” “这,就与咱们的初衷相悖了!” 姒伯阳拍掌,道:“我懂你的意思,徒耗人力物力,不为咱们所取。” “可是,如果不用一分人力物力,我就将赏金,送给山阴境内的黔首百姓,又该怎么办?” 众人之中,一位家臣一脸惊诧,道:“这不可能,” 姒伯阳淡淡瞥了这家臣一眼,道:“这世上,本就没有是不行的,有的只是修为、见识不足,这才看起来不可能。” “来啊……给我取十枚赤金,” “诺,” 过了片刻,一旁的甲兵捧着一紫檀木盒入内,放在姒伯阳身前的案几上。 紫檀木盒开启,十枚赤金静静地躺在盒中。 “这是十枚赤金,价值可比十万符钱,诸位说我的赏钱……够是不够?” 姚妃云点头,道:“十枚赤金,自是够的,” 姒伯阳道:“好,我这就将十枚赤金,广撒在山阴氏疆域中,但凡山阴氏之民,都有机会得到赏下的赤金。” “看好了,” 姒伯阳笑着将十枚赤金拿在手里,心念骤然一动。 吟!吟!吟! 就在姒伯阳动念之间,以这一座临时官邸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开来。无比可怕的天象瞬间爆发,几近于风云变色一般。 早被姒伯阳掌握的山阴龙气,引动大地颤抖,一声声似真似假,似虚似幻的龙吟声,在这一刻回响于数十万丁口的心头。 嗡—— 姒伯阳的手掌,仿佛一方天地熔炉,催动法力元炁:“差不多了,” 十枚赤金落入掌心,被融化为一团赤金金液,唯有天神级数才能触及的玄妙神机,被拘在赤金金液中近乎于沸腾。 姒伯阳神色悠然,不紧不慢的开口:“上虞贵女,嫁入山阴,两家联姻,此为大喜,赏赤金十枚,化为金水,广撒百姓。” 与此同时,覆盖整个山阴疆域的龙气,化作一张天罗地网。姒伯阳说的每句话,都被龙气大网,传入数十万丁口的耳中。 “赏……赤金十枚,化为金水,广撒百姓,” ? 天地雷霆在轰鸣,姒伯阳的声音响彻山阴千里,犹如天之意志,高高在上不可揣测, “赏……赤金十枚……化为金水……” 此时的山阴疆域内,只有姒伯阳一个人的回声。 姒伯阳手掌伸开,一团赤金金液落入云层中,随着汇聚的水炁融合,化作一滴滴金色的雨水,霎时大雨倾盆而下。 第一八二章 乱象(一) 这雨,乃是灵机之雨! 赤金金水混合天地水炁,蕴含神机极其充沛。洒落于大地之上,飞扬起一片片灵雾,水炁至真至纯,呼啸涌动于天地间。 对姒伯阳的这一手,满堂皆惊。 这可是呼风唤雨的神通! 在坐的一众家臣,不乏有炼就神魂的高手。其中上阳仲等三辅臣,更是圆满神魂级数,已然初步参悟不死地只之妙。 只是,他们纵然能以一敌千,拳破山河,脚碎大地,入圣超凡。却无法像姒伯阳一般,谈笑之间,行云布雨,滋育万物。 这般手段近乎于神而明之,就是寻常的不死地只都难以企及。 当然,以姒伯阳如今的道行,就是凝练水行元炁,驭使天地水元,也不可能一下泽被千里。 这与他执掌掩日剑,得到古越道统遗泽,可以调动一部分会稽龙脉有关。 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行云布雨本就是龙之本性。借着大地龙脉之力,姒伯阳呼风唤雨神通,几乎被发挥到极致之境。 “好一场灵雨,驭造化之玄机,行天地之妙道,一念兴云雨,一炁演风雷。” 呆立良久,上阳仲抚掌惊叹,道:“主君天纵之才,一身神通大成,已有地只级数的修为,我山阴氏无忧矣!”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姒伯阳,施展行云布雨神通,其他神魂人物或许依旧不敢相信,姒伯阳竟然会有地只级数的强横实力。 但是上阳仲等三人臻达圆满神魂之境,对更高层次的境界,也接触到了一点皮毛。对姒伯阳此时的境界,已有几分了解。 哪怕姒伯阳修行的是炼气道,成就的是仙道业位。可炼气道大地游仙与道不死地只,所在层次上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虽然外在的表现不同,可不影响上阳仲三人,对姒伯阳生命层次的认知。 在上阳仲等人的眼中,姒伯阳本身恍若一潭深邃的大海,任凭以他们毕生修为,都难以看到深海海底。 “地,地只?” “主君,真的已经成道?” 上阳仲的这番话,一打破了大堂中沉寂的气氛。家臣们神态各异,将目光投向姒伯阳,道:“主君,您……真的成道地只了?” 就连坐在姒伯阳身旁的姚妃云,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姒伯阳。 毕竟,这可是地只层次的存在,堪称移动天灾的人物,就连上虞氏都不一定有地只级的老祖宗存世。 家臣们忐忑不安的看着姒伯阳,姒伯阳淡淡道:“无忧吗?仲师此言差矣,群雄相争,无法置身事外,又怎能算是无忧?” 见到姒伯阳默认,一众家臣又惊又喜,一位姒姓族老起身,颤声道:“主君证道地只,正是天佑我山阴,让我山阴氏大兴。” “哈哈,自从初代先人之后,历代姒首鲜有成道地只者。但一有地只人物出现,至少可以让我山阴氏,再兴盛三千年呐!” 上阳仲道:“我山阴氏何其幸哉,正当其时,就有主君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出世。” “依臣想来,咱山阴氏必能在群雄之争中大放异彩。” 对上阳仲所言,一众家臣默默点头,极为赞同。一位地只的含金量极高,就是放眼整个赤县神州,都能步入强者之林。 而放在会稽这等穷乡僻壤,一位地只的威慑更是难以想象。除非是遭遇精锐之师围杀,或是同层次高手出手干涉。 否则,一位地只就是无敌的象征。 没人会考虑地只之上的天神存在与否,会稽这片荒蛮之地,连地只级数有没有五指之数都不好说,何况高高在上的天神。 而且,还要考虑到会稽氏族们手中的所谓精锐之师,大多都达不到两万两千五百甲的满编,无法发挥精锐之师巅峰实力。 须知,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什为队,二队为营,五营为卫,三卫为都,五都为镇,三镇为军,一军才是一整支精锐。 而会稽氏族的精锐,虽达到精锐的层次,可是大多只有一都一镇之兵。 这种程度的精锐之师,虽能震慑地只,却不能威胁到地只的性命。 故而,一尊地只在会稽的地位,要比在会稽之外的诸侯列国,还要高的多。 修行人只要不死,就是最大的本事!” 当初姒伯阳能袭杀玄奎,是有多重因素叠加在一起的。照胆剑、圣德钱二者缺一不可,还有玄奎根基不纯,给了他机会。 便是如此,姒伯阳也只斩了玄奎的地只身,没有将玄奎的地只念根除。让地只念借着后天灵宝血魄珠,在后面搅风搅雨。 道第四境不死地只,能称之为‘不死’,自然有其道理! 以此类比,姒伯阳大地游仙之境,元神纯阳不死不灭,只要不是更高层次出手,一般大修行人都不能磨灭他的纯阳元神。 “怎么,咱们现在还不算大放异彩?” “吞并有鄮之后,眼红的人可着实不少,都等着分一杯羹呢……想必,我的这场灵雨,能让他们冷静一下。” “要不然,我真担心什么时候,不小心把他们捏死。”姒伯阳淡淡一笑,大手一探,大地龙脉骤然一顿。 吟!吟!吟! 下一刻,地龙再度翻身。 哗啦啦!!千里方圆的云层,仿佛被一只大手撕开,重重雨云被一扫而空,露出一片晴空。 经过灵雨一通冲刷,残留着浓郁的灵机,普通人要是深呼吸一口,立时就有类似醉氧的不适感。 可是相应的,这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赤金乃是天神级数高手,才能凝练的神物。 十枚赤金中蕴含灵机何其磅礴,姒伯阳挥手融入云雨,散入数十万百姓中。每个百姓就是只得一丝,也能让其受用不尽。 “若是这场灵雨,都不能让他们醒目一点,也是他们命该如此,” 姒伯阳慢条斯理的说着,一点也没有刚才出手时,那一股睥睨一切的傲然姿态,反倒有几分谦和。 只是谁敢小看这位呼风唤雨,驯服地龙的大地游仙,就要有被一把捏死的心理准备。 第一八三章 乱象(二) 山阴氏疆域千里,降下一场灵雨。 随后山阴姒首姒伯阳,以不到三十的骨龄,证就地只之道的传言。从山阴扩散到周边氏族,一度压过了吕诸称君的热度。 一尊不死地只的成道,而且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地只,本来就极其的引人瞩目,何况姒伯阳行云布雨时的动静可是不小。 只是传言传到最后,终归变了几分味道,越传越夸大,越传越离谱。所谓的以讹传讹,就是如此! 说到底,还是姒伯阳太过年轻,一尊不到三十岁的地只,简直能与会稽外,那些诸侯列国的顶尖血裔比肩。 谁都不愿相信,以山阴氏之荒僻,能孕育出这样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尤其是在没有亲眼目睹姒伯阳,施展行云布雨神通的人。他们宁可相信姒伯阳,就是一位特殊一些的神魂。 更有甚者,以山阴氏传承有崇氏的底蕴,是某件宝物的可能性也很大。也不愿相信,姒伯阳能后来居上,踏入地只之道。 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抱着这种念头,某些大氏族的人物,对山阴氏的忌惮之心,升到了最顶点。 轰隆隆!! 诸暨氏,吕姓族地的上空,天色昏昏沉沉,一道雷霆陡然撕裂苍穹,落在一处山丘上,将那处山丘削去一截。 其后一连几道雷霆劈下,每一道雷霆都携带莫大刚阳之气,磅礴的刚阳气息四散,恍若潮汐一般起落,震的地壳颤栗。 吕诸、吕因齐二人站在石室前,看着眼前天雷滚滚落下,雷浆飞溅的景象。 雷霆爆裂之极,毁灭气息浓郁! 吕诸俯身,向石室方向一拜,肃声道:“吕姓第三十三代家主吕诸,携吕姓宗老吕因齐,求见老祖,” “后辈子孙,求见老祖!!” 轰隆隆!! 雷浆洒落,对于飞溅到身上的雷气,吕诸面色不变,轻轻拂去后,手指一弹,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吕诸声音沉稳,道:“老祖,我吕姓一脉披荆斩棘,历经三十二代人的努力,终于要在我这一代,看到成事的机会,” “这个时候,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吕诸愿意压上一切,赌上一把……就看咱吕家,有没有这个命,还望老祖助我一臂之力。” 这便是吕诸擅闯祖地的原因,从山阴氏传来姒伯阳破入地只的传言之后,不论是真是假,吕诸身上的压力都将越来越大。 作为会稽氏族中第一位称君,并且得到一半以上氏族承认的枭雄。吕诸当前固然占据莫大优势,可是这优势并非不可逆。 他为了赢得各方大氏族的支持,是下了血本的。若不然那些大氏族,一个个精明狡诈,岂会心甘情愿的支持他夺去大位。 而且,吕诸深知这些大氏族全都靠不住,上虞氏就是一个例子,只是其他大氏族没有上虞氏的机会而已。 那些大氏族倘若有机会,吕诸绝对相信,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背弃他。 所以吕诸必须维持他强势的一面,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只要他敢露出破绽,就会有一群人扑上来,将他分而食之。 吕诸正是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才不惜闯入祖地叩关,试图唤醒祖地中沉寂的先辈。 “唉……” 沉默良久之后,石室中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道:“看来,你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个时候,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了。” 轰——惊雷刺破苍穹,径直的落在石室大门上,石门应声粉碎,大大小小的石屑洒落。 一尊魁梧的身躯,站在石家室的中央:“本来以为,你不会这么急着让我们出手,会等到一个更合适的时候。” 老者披散着白发,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漠然,道:“但没想到,你会选这个时候……叩关。” 吕诸察觉到老者身上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的衰败,低声道:“本不想唤醒先辈,可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借先辈之手。” “还望老祖谅解,” 这就是吕家的最强底蕴,每一代吕家最强者在寿元将尽前,都会被选择自封祖地,以密法锁住生机,在需要时爆发出来。 历经几十代的积累,吕家总共出了两位地只,以及五位’叩天门‘者。凭着这些强者,吕家才能坐稳会稽第一家位置。 ‘叩天门’之人虽强行打破三关,修行之路断绝。可是他们实际战力,绝不逊色于一般地只,个别佼佼者还能盖过地只一筹。 只可惜,这些强者都是因为寿元已尽,不得不自封,吊着最后一口气。如今一个个都是违逆天地常理,要遭天谴的存在。 每当他们从沉眠中苏醒,冥冥中就会有天谴降临。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些人的实力发挥。 “呵呵,” 老者轻声一笑,对于自身生命气息的流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道:“你的修为,还差一线就能证道地只,还要继续努力。” “你还没到一百岁……要是你成就地只,最少能有两千年的巅峰期。” “就是最终不成地只,成为和我一样的‘叩天门‘的人,你也能保持八百年的巅峰实力。” 显然,这位‘叩天门’的老者很看好吕诸,毕竟不管是证道地只,还是退而求其次的‘叩天门’,都不是一般人有资格触及的。 赤县神州的圆满神魂何其之多,能踏入不死地只的百中无一,而难度比地只低一些的’叩天门‘,也拦住了大半的圆满神魂。 ‘叩天门’等于另类成道,不出意外的话,能得享一千二百载大寿,远比神魂人物的寿数长。 任是前路断绝,也比老死在圆满神魂上强了不止一筹。 老者淡淡道:“不过,以你的年岁,只要以后不行差踏错,证道地只应该不难。” “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我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不能再继续浪费下去了。” 老者抬头,略微有些失神的看着天上大日,自从他自锁生机,被封入祖地之后,几千年来第一次得见天日,心绪复杂难言。 第一八四章 乱象(三) 吕诸直视老者,道:“吕诸,请老祖出世,震慑宵小,威压不服,” 轰!隆隆!! 雷霆轰鸣,电光如瀑,老者清瘦面庞上,浮现一丝恍然,对吕诸与吕因齐,道:“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把名单给我,我去处理掉他们……” 老者淡漠的目光扫过祖地,似有似无的威压,让吕诸、吕因齐心头一寒,仿佛被一头恐怖之极的凶兽注视。 吕诸掏出袖中的布帛,躬身上呈,递到老者的手中。 “呵呵,” 老者摊开布帛,随意的看了两眼,果不其然,其中有他的‘老朋友’。 “我可以出手,诛杀那些刺头儿。但是你要知道,还有几个大氏族,也有如我一样的存在,我等并非是真正的无敌。” “虽然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就是我生命最浓烈的时候。那些老家伙都不愿出头,可是不代表他们会坐视氏族存亡不管。” 老者的声音不急不缓,道:“我只能尽力而为,短暂的压一压这些氏族。” 吕诸沉默片刻后,道:“老祖放心,个中分寸,吕诸心中有数。” 老者点了点头,平静道:“嗯……你知道分寸就好,祖地是诸暨氏最后的依仗,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这一次破关而出,已是破了铁律,可一不可再。” “在我道化之后,无论各大氏族形势如何,只要不是诸暨氏阖族覆亡之祸,就不要再来打扰祖地的先辈了。” 老者的语气异常坚决,根本不留余地。 吕诸与吕因齐目光交汇,道:“诺,” 老者见吕诸、吕因齐二人应下,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意,道:“好,如此,我也能放心的去了,” “岁月催人老啊!” 他摊开手掌,轻声道:“一千六百年前,我吕祝宣也是一时的风云人物,曾与各大氏族天骄并列,得了一个铁手魔的诨号。” “只是死在我这双铁手下的神魂人物,就不下上百。可惜最后没有踏破神关,只能以‘叩天门’之法,自断道途来苟延残喘。” “而后‘叩天门’一千二百载大限,不得不靠着自封生机,延续最后一口生气。一千六百年生不生,死不死的活着,真累啊!” 吕祝宣一步踏出,地面被踩的缓缓下沉。 “不知道,一千六百年未见,还有多少老伙计,仍然活在世上。老家伙就该有老家伙的自觉,就让我临走之前送他们一程。” 吕祝宣的身影,在吕诸、吕因齐的目送下,缓缓的远去。 —————— 强横的气机,宣泄于天地间,吕祝宣毫不遮掩的走出诸暨氏的地界。 就在吕祝宣走出诸暨氏的刹那,一道道视线跨越千百里,投在吕祝宣的身上。 吕祝宣冷笑一声,道:“老伙计们,好久不见,” 说话间,他手掌一翻,虚空嘎嘣嘎嘣作响,整片空间被他压缩到凝固状态,连带着将这些视线一并冻结,猛地化作碎屑。 世人皆知地只,亦或‘叩天门’之人,可谓是人间之神。 他们固然还达不到意义具象化后‘祂’的层次,但是一尊地只、‘叩天门’者全力爆发的力量,足以让击沉百里千里的大地地壳。 他们是战争利器,他们是修行路上的强者! 只是会稽修行资源贫乏,自古越分崩离析后,各大氏族自相残杀,不断的互相攻歼。 致使古越时代幸存的高端武力,渐渐的被时光淘汰,会稽地界的修行人一代不如一代,地只级数的存在,少有现身人前。 由此,地只级数的力量被一再低估,除了少数圆满神魂的存在,绝大多数神魂人物都有一种,地只存在不过如此的妄念。 而当这种妄念,真正接触到这一层次时,才会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无知,甚至于可笑。 如果说,神魂之道凝练神性,是凡人超凡入圣的一个过程。那么地只开辟福地,就是跨过了凡人的界限,彻入之道。 仿佛天地在颤栗,须发皆白的吕祝宣,行走在会稽大地上。已然老朽如他,肆无忌惮的宣泄着他的力量。 ‘叩天门’之后神血、神骨、神魂三关粉碎,化为虚无一体。虽是断绝了自身道途,可是力量达到了某种极致。 哪怕这般力量,以后再也没有提升的可能,一样能让神魂、神骨、神魂修行人为之惊惧。 “给你们一些教训,” 听到虚空深处的几声闷哼,吕祝宣满意的笑了笑。 笑过之后,吕祝宣眉头一皱,看了看自家的铁手,道:“将死之人,无所顾忌,或许可以看看,‘叩天门’的极限在哪里。” “以前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压制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第一个目的地,永宁!” 轰隆隆!! 吕祝宣气机飞扬,向距离诸暨氏最近的氏族走去,灼热无比的气机,犹如一片火云连天,所过之处一片白地。 吕祝宣向会稽氏族们,展示了一尊‘叩天门’之人的巅峰武力,狰狞的火舌环绕周遭,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掀起滔天火狱。 一路之上,不是没有神魂高手试图阻拦吕祝宣。只是双方差距太大,吕祝宣都不用动手,一念牵动火气,就能将其焚灭。 这等恐怖的威势,让所有围观的神魂人物为之丧胆。神人之界的悬殊,第一次这么血淋淋的摆在神魂高手们的眼前。 何况,这是一尊将‘叩天门’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存在。一千二百年修行,再加上一千六百年沉寂,爆发出惊世之力。 吕祝宣一路走来,但真是杀生无数,火海一吞一吐,顷刻间生灵涂炭。中小氏族级别的势力,连让他驻足的资格都没有, 当吕祝宣踏入永宁氏时,整个会稽的目光,都已经聚拢到吕祝宣的身上。 “永宁!!” 作为会稽大氏族之一,永宁氏与其他中小氏族,有着本质的区别。坐拥四万丁口,封疆六百里,还有两位圆满神魂坐镇。 而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暗中有什么底蕴,没人能说的清。 第一八五章 地只(一) 只是,无论永宁氏底蕴如何深厚,这一切在吕祝宣眼中,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天火熊熊,吕祝宣犹如一尊火神,脚下火龙咆哮,万千火舌飞腾。任凭永宁氏人如何挣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败亡。 永宁氏为之自豪的精锐战兵,在吕祝宣面前一触即溃,他一身火光通天彻地,强的令人感到窒息。 这是一尊‘叩天门’之人,生命之火极致的绽放! 所谓回光返照不过如此,吕祝宣表现的实力越强,也就越接近他道化身陨的那一刻。 这种状态下的吕祝宣,简直是达到了他此生以来,从未想过的巅峰,磅礴的火气,把空间扭曲的哀鸣。 “不………” “不要杀我族人,要杀……杀我!” 在吕祝宣之威下,永宁氏两尊圆满神魂,满脸绝望的怒吼着。只是实力上的差距太大,再挣扎下去也只是蚍蜉撼树。 “有意思的小蚂蚱,” 吕祝宣淡淡的看了一眼两人,那眼神就和看一粒尘埃,一枚沙砾一样,反正就是没把这二位当人看。 指尖火焰翻腾,他悠然道:“永宁氏,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毕竟,永宁氏首领在吕诸称君时,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吕诸留。 不仅拒绝承认吕诸称君的合法性,还积极与上虞氏、山阴氏等抱团,让吕诸对其如鲠在喉。 以至于在吕诸的死亡名单上,永宁氏首领就算不是高居榜首,独占鳌头,也能排得进前五名。 轰!! 吕祝宣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永宁氏二人已经恐惧到扭曲了的面孔,火焰骤然淹没了两位圆满神魂高手。 神火灼灼,炙烤万物,待到火焰渐渐退去后,两大圆满神魂已被吕祝宣烧成灰烬。 “一两千年过去了,还是和你们的先辈一样,没有一点长进。” 吕祝宣平淡的宣告,道:“弱者啊……始终都是弱者,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成长为强者。” 在吕祝宣的强横力量下,永宁氏的城邑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气肆虐,窜动着带起一片片火狱。 在没有一支完整编制的精锐之师,亦或是同等层次的强者出手的情况下,吕祝宣只凭一人之力,就重创了永宁氏。 此时的吕祝宣,不是不想灭掉永宁氏,只是永宁氏坐拥四万丁口,其高层人物也没有死绝,现在灭掉永宁氏根本不现实。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上虞氏、山阴氏要是以此攻歼吕诸,那些支持吕诸称君的大氏族,又会怎么想。 吕祝宣最后看了一眼被火气洗礼的永宁城,大片的火焰吞没一切可见之物,其间浓烟滚滚。 随即,吕祝宣大步走出永宁城,向着某个方向前行。一路上一点阻碍都没有,显然都是被杀怕了。 而在吕祝宣踏出永宁氏的地界之后,一直关注着吕祝宣的几道目光,悄然间又多了几道,盯着吕祝宣许久不曾退去。 “已是将死之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吗?” 一尊大成神魂遥遥的望着吕祝宣的背影,虽然只是一道背影,依旧让这尊大成神魂无比忌惮。 他可没忘记就在刚才,吕祝宣一眼之下,就瞪死了一位小成神魂的高手,将那尊高手的三魂七魄,化作火焰的燃料。 追根究底,大成神魂只比小成神魂略高一筹,吕祝宣能一眼瞪杀小成神魂,同样就能瞪杀他这个大成神魂。 小成神魂在吕祝宣手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这个大成神魂易地而处,也不会有还手的可能。 “这就是地只,亦或’叩天门‘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神魂与这种层次相比,几乎就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 会稽各大氏族的神魂人物,在看到吕祝宣造成的破坏后,无不暗暗的惊叹。与此同时,对神魂之上的境界,也愈发向往。 吕祝宣气机煊赫,从永宁氏开始,按着名单找人,一连几个大氏族被吕祝宣打上门。 虽不似永宁氏一般死伤无算,但所过之处人心惶惶,造就一片又一片的白地。 然而,吕祝宣虽是强势霸道,可那只是针对没有同层次人物坐镇的氏族。 对于上虞氏、太末氏这等,还有一些死而不僵,只剩一口生气的老怪物坐镇的大氏族。 吕祝宣只是在他们门前站了片刻,没有刺激那些老怪物破关而出, 这是几大氏族间的默契,这些只剩一口气吊着,一直不肯咽气的老怪物,可是这些氏族隐藏最深的底蕴。 一尊巅峰武力者临死前,最后歇斯底里的疯狂,绝对可以带着一个大氏族,一起陷入万劫不复。 当然,没到氏族生死存亡之时,老怪物们轻易不会破关出世。 一旦出世,便意味事态无法挽回,无论能不能保助氏族元气。他们在自家最后一口生息散尽后,都将面临道化身陨之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不然这些到达寿元大限的老怪物,只能坐在祖地中沉睡。 “下一个,” 又走出一个氏族,全然不顾身后火海中的哀嚎悲鸣,吕祝宣看了一眼名单,脸色凝重了几分:“山阴氏么……” 这是当下,吕祝宣碰到的最棘手的对手。姒伯阳成道地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吕祝宣自然知道。 他虽然不相信,以会稽地界资源的匮乏,能出现三十岁之前,就踏入不死地只的妖孽级人物, 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山阴氏留在最后,才决定去试探。 “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浪费了,” 吕祝宣感受到自身生机,不知何时变得赢弱之极,似乎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后,更是坚定了决心。 他要用人生最后的璀璨时刻,探一探山阴氏的底。 实际上,山阴氏本就是会稽最顶尖氏族之列,也有老一辈强者的存在镇压气数。 只是数十年前山阴氏大乱,不仅元气大伤,老一辈强者更是死伤殆尽,让山阴氏的威慑力大减。 到现在姒伯阳的横空出世,类似吕祝宣之流,理所当然对山阴氏高看一眼。 第一八六章 地只(二) 就在吕祝宣出世,杀的各氏族胆战心惊。只凭其名,就让各氏族首领心惊肉跳时,姒伯阳一行人已经回返山阴大城。 随后,一夜洞房花烛。姒伯阳毫不留恋于姚妃云的温柔乡,更不理什么新婚燕尔,耳鬓厮磨,全副身心沉浸于修行之中。 因为姒伯阳知道,以吕祝宣无所顾忌的心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会杀到山阴氏。 到时候,能与姒伯阳玉石俱焚,吕祝宣必然不会手软。要是实在奈何不得,能给姒伯阳留些伤,也是吕祝宣的最后价值。 所以,姒伯阳才要以最巅峰的状态,来应对吕祝宣这个近乎疯魔的强人。一个不在乎生死的强者,堪称是最可怕的存在。 公邸,八角亭,姒伯阳跪坐竹席,身前落兵台上,摆放着一口剑器。 剑器上有铭文金字,上书:照胆! 自从姒伯阳踏入大地游仙以后,除了动用大地龙脉之力时,会用到掩日剑,其他大多时候用的还是照胆。 绝世神兵与传世神兵之间,可是有一道如天堑般的位阶鸿沟。 以照胆剑信手挥出的一剑,威力上比掩日剑全力挥十几剑,加在一起还要来的惊人。 “铮!” 姒伯阳手指轻轻划过剑身,虽然已经隔了一层剑鞘,可每当他触碰照胆剑时,依然能感受到那一股让他汗毛竖起的锋利。 “这把剑,应该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凝炼金炁……” 念头一定,姒伯阳凝心静气,压下心头颤栗,全部心神都专注于神兵剑器上,采集神剑本身溢散的庚金炁。 正所谓,大地游仙修行五炁,五炁朝元是为陆地神仙。 姒伯阳已然借《黑帝大魔神通》,修成了一道水炁。而他现在,正是要借照胆剑上凝练无数年的庚金炁,凝练一道金炁。 这是姒伯阳揣摩剑道修行时,突发奇想,想到的一门以身藏兵的神通。把剑器炼为至精至纯的五行真炁,藏于穴窍之中。 人之一身,穴窍如漫天繁星,一窍就是一剑,蓄万剑于一身。到时一剑出,万剑响应,其威力绝对值得期待。 当然,这门神通还只是一个雏形,要想着手修行,还需要完善测量、温养穴窍的步骤,可这对姒伯阳而言已然足够用了。 他要凝练金炁,就是借鉴这个思路,采集庚金之炁。 姒伯阳吞吐法力元炁,丝丝元神精炁,落入照胆剑之上。 下一刻,元神精炁混合,融入剑器本源,自有神异生出。 “铮!铮!铮!” 剑音轻鸣, 恍惚之间,姒伯阳似乎看到,剑器上承四十九道神光耀耀生辉,每一道神光之内,都蕴含无量金炁,浩浩荡荡如江似海。 姒伯阳的心神,为浩荡剑河引动,直觉告诉姒伯阳,四十九道神光分化的剑河,每一道都有不可思议。不可想象之能为。 无量金炁参演大道,以一炁演绎五炁! “这,便是绝世神兵的真实一面呐!” 此时他甚至感觉,若是能掌握四十九道神光中的一道。一剑斩下,时间、空间、因果、命运,都会能被他一剑斩的粉碎。 在莫名悸动之下,姒伯阳由衷的惊叹:“如此,才是真正的杀伐之器,真正的大恐怖,” 若非姒伯阳性命兼修都有了一定火候,未必能见到先前那一幕。 哪怕机缘所致,见到神剑承载的道理,也会因为修为不足,被剑意抹去那一部分记忆,而己身依然懵懵懂懂。 都说无知者无畏,要是姒伯阳还是炼炁化神境界。虽然知道绝世神兵的杀伐绝伦,也绝难以看到这口神剑本身真实一角。 而在炼神还虚之后,肉身成仙长生不坏,姒伯阳已经有了初步执剑的资格。 当然,只是初步具备资格,姒伯阳要执掌照胆剑上四十九道神光的一道,都还不知多少岁月以后,何况四十九道尽入手。 绝世神兵作为世间兵道至极,以姒伯阳今时今日的修行,都不能完全驾驭神兵。 反而要不忘时时警醒自身,不要为神锋所伤。 这绝不是姒伯阳妄自菲薄,而是要如臂使指的驾驭绝世神兵,所谓炼虚合道的先天至境,只是其先决条件之一。 要知道,一口绝世神兵堪比后天至宝,在某种意义上比后天至宝更为稀少,纯粹的杀伐重器,真正的价值着实不可估量。 如若不然,山阴氏姒姓的初代先人们,也不会在得到神剑之后,不顾有崇氏分支的体面,跑入会稽地界世世代代的‘野人’。 说到底,还是以这些先人的实力,无法保住手中的神剑。而且这些先人也有私心,不想到手的神剑拱手让给有崇氏主脉。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山阴氏要为此蹉跎上万年,直到姒伯阳这一代才有反复。 这牺牲也并非全无价值,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一口绝世神兵胜过无数后天灵宝,足以让姒伯阳用到证道大罗,至少能让姒伯阳在太乙道君之时,都能占据几分优势。 而且,若是姒伯阳势头强劲,分润一部分气数,幽冥冥土之下的历代先人都有好处。 再有姒伯阳在阳世的支持,就是修行鬼神之道,成为一方鬼雄也无不可能。 这一切,都建立在姒伯阳日后的成就上。 “哗,啦啦!” 姒伯阳周身水炁激荡,丝丝缕缕的神兵精炁,被他以法力元炁洗炼几次后,这才收入丹田,以先天水炁继续打磨。 如此一来,神兵精炁虽强,可是架不住姒伯阳反复洗炼,一点点将其锋芒打磨掉。 最终反本归原,化作一丝至精至纯,不参入任何杂质的先天金炁。 嗡—— 就在这一丝先天金炁生成的同时,仿佛击碎了某种壁垒,姒伯阳耳目豁然一新。 与此同时,先天水炁豁然一动,融入先天金炁中,经由人身肺、肾之后,凝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五炁朝元,金炁生!!” 似是呢喃低语,更似是道则法音,姒伯阳眸子中泛着淡淡金色。五炁已得其二,距离陆地神仙之境,又向前迈得一大步。 第一八七章 地只(三) “五行之道,是金生水,没想到了我这,反倒是颠倒过来,成了水生金。” 姒伯阳缓缓吐出金、水二炁演变,洗炼肉身道体时,锤炼出的一口污浊气。 这口污浊红尘气一经吐出,姒伯阳整个人都有一种放下一切,羽化飞升的冲动,实在是这种状态太为微妙。 就在那一刹那,四万八千毛孔大开,卸去所有的压力,一颗道心短暂的进入大自在之境,获得片刻的心灵满足。 此谓,金水相生,自然妙有! 肺金、肾水二炁滋育血脉,进一步开发有崇氏神血。如今肺、肾两大脏器,流动丝丝缕缕的神光,隐约能听见雷声轰鸣。 这般异象,就是姒伯阳二炁生成后的显化。 哪怕姒伯阳修行时,是先炼的水炁,再炼的金炁。可当金水二炁齐出时,便无所谓金生水,还是水生金了。 毕竟五行相生,金水二炁的孕育,肺金、肾水凝练成形,对于心、肝、脾等脏器,乃至孕生三炁,都有莫大的好处。 “心藏神,则神定;肝藏魂,则魂定;脾藏意,则意定;肺藏魄,则魄定;肾藏精,则精定。”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动,道:“至此,魄、精两定矣!” 虽然凝炼金炁之后,并没有让姒伯阳的实力,有太大的进步。 可是道行上的精进,不能只看武力上的成就,还要看生命层次的变化, 水炁炼成,精力充沛之极,金炁炼成,肉身犹如混铁。 一般的大地游仙,在五炁朝元的修行,每一步都是难上加难。大地游仙每凝炼一炁,往往都要耗费几百年苦功。 没有特殊的机遇,等到五炁全都凝练,具备冲击陆地神仙的道行时,怕是需要耗费上千年苦功都不止。 似姒伯阳一样炼神还虚,炼就大地游仙之体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凝练水炁、金炁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之极。 在这当中,《黑帝大魔神通》与绝世神兵照胆剑,二者缺一不可。 修行《黑帝大魔神通》炼就水炁倒还好说,但采集绝世神兵的庚金炁,修练先天金炁,全看个人运道。 姒伯阳凝练金炁的过程,看似简单无比。可这是因为他常年佩戴照胆剑,这口绝世神兵之上,早已沾染了他的本源气机。 这让姒伯阳采集照胆剑的五行真炁时,没有触动神兵的杀机。要不然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修行,未必能扛得住剑器反噬。 —————— 就在姒伯阳忙着参悟五炁朝元之妙时,作为不速之客,吕祝宣终于来到山阴氏的边界前。 随后,这位屠杀十数中小氏族,杀穿永宁氏,一身血腥的强人,在一道道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形若枯槁的身躯走入山阴。 有鄮关隘前,吕祝宣一脸木然,生命之火的渐渐衰弱,并没有让他的内心升起丝毫杂念。 毕竟,吕祝宣以精气神为柴薪,已经绽放过最璀璨的光辉,就是生命之火就此熄灭,也称得上死得其所。 “只是,不能把姒伯阳一起带走,终归是一大憾事,” “一个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首领,对于吕诸的威胁太大了。” 吕祝宣幽幽道:“而且……这个人,才不到三十岁,就能证就地只之道。” “要是现在不把他压下去,再让他修行几十年,那还了得。真到了那时,怕是天神都难压他一头。” “还不如,让我把他一起带进冥土。” 吕祝宣大手一挥,一道道火焰化龙,交缠着冲向有鄮城关。 “吼!!” 须臾间,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有鄮城关上空,响起轰隆隆的战鼓声。 一重重神光升起,淡淡白光所化的法网上,一道道山阴法令若隐若现,承载着莫大的力量。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上阳仲神色凝重,站在高大的城墙上,怀中经过他重新祭炼的四方游龙锏,散发强烈的法力波动,引动阵阵龙吟。 “这个老家伙的力量,真的只是‘叩天门’而已?为什么给我的感觉,要比真正的地只还要强三分。” “难道一千多年的沉淀,还能让这老家伙,在‘叩天门’自绝道途‘之后,寻到一条晋升之路?” “这,怎么可能呢?” “杀,杀,杀,” 伴随着战鼓的轰鸣,三万山阴劲卒列阵,成千上万人血气汇聚在一起,化作一头插翅白虎的虚形,对着吕祝宣跃跃欲试。 在这三万山阴劲卒之中,可是有一万精锐、两万辅兵,战力极端强横,再辅以插翅白虎的虚形,实力比原更上一层。 “虎形么,” 吕祝宣慢慢的向城关走去,每一步踏出便是数十丈,地面微微颤动,道:“没想到,山阴氏的实力,已经发展至此了。” “都说山阴氏这几年飞速壮大,我原本还不当一回事,可是山阴氏的人,竟能凝聚凶兽虚形,却是不能再放任自流了。” 临近城关时,吕祝宣木然的脸上,挤出一丝冷意,道:“凶兽虚形一旦炼假成真,就是镇国精锐的级数,不该存在会稽。” “这一次真是来对了,无论是姒伯阳这个人,还是山阴氏的这支强军,都需要彻彻底底的抹除才行。” “不然,早晚会成为大患……最重要的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吕祝宣脚下火云蒸腾,身形冲向城关时,一只大手豁然拍下,掌心数十上百焰光,演化龙、虎、豹、熊、狈等兽形咆哮。 “吼,” 这里的每一头兽魂,除了龙魂是他自身修为演化而来,其他的兽魂都是真实不虚,是吕祝宣这些年探索自身道途的产物。 每头都有近乎圆满的神魂力量,数十上百头一起出手,而且还是以布阵的方式。 吕祝宣低声自语:“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最终成就,阿修罗界域,” 数十上百头凶兽兽形,每一头都具备强大力量,拧在一起,更是令人倍感惊悚。 仿佛碎块拼图一般,数十上百头凶兽气机碰撞,只凭其散发的力量,完美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一方法域雏形,砸向城关。 第一八八章 绝剑(一) “福地?” 城关之上,上阳仲执锏而立,威风凛凛,眸中神光明灭,道:“不,还不是福地,与圆满福地差了一些,是个伪福地。” 地只凝聚真种,演化福地神土,举手投足间,都有一方真实不虚的小天地加持己身。 而吕祝宣演化的法域,与福地相比差了一点味道。其中最重要的,是没有地只福地‘真实‘。 上阳仲身后雷神虚影愈发凝实,道:“不过,只是伪福地,以‘叩天门’之身凝聚,也极为惊人了。” “吼!!” 吕祝宣的法域似虚似幻,轰然砸向城关。一头头兽魂咆哮天地,压得虚空层层坍塌,掀起千丈气浪,张牙舞爪骇人之极。 “吼!!” 火气燎原之势,灼烧这一方关隘。上阳仲掷锏化龙,一条飞龙盘绕周匝,百丈蛟龙之躯,搅动风云汇聚,似有天雷轰鸣。 “杀,杀,杀,” 三万甲兵呼喝阵阵,头顶上千丈插翅白虎虚形,一声虎啸激荡庚金气机。夹杂万万刀兵铮铮碰撞,猛地向下方法域一扑。 千丈插翅白虎虚形,虎爪一伸撕裂虚空,其上飞龙龙形盘绕。一爪拍在法域雏形上,引得法域震动,将一头头兽魂打爆。 丝丝缕缕的火气倒卷,化作一场火雨天灾,洒落城关之内,灼热的气息,只要一经触碰,立刻就是皮开肉绽,噼啪作响。 “竟有这样的事,” 吕祝宣面色凝重,先前一击之力,若是放在一般中小型氏族身上,只怕都能将其夷为平地。 可是放在这座关城上,竟被几万大军凝聚的兵势,正面直接打爆。他虽知道山阴氏近些年强势,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吕祝宣白发飞舞,眸子愈发冷厉,道:“如此,这山阴氏,还真就来对了,” “要是不来一趟山阴氏,谁能想到山阴氏,竟有一支承载镇国精锐潜力的强军在手。” 先前吕祝宣只是以为山阴氏之强,强在有一位地只级数的首领。可是当他演化的法域,被三万劲卒一击贯穿的时候。 吕祝宣这才恍然发现,山阴氏实力之强,不只是在姒伯阳身上。 在吕祝宣看来,山阴氏兵强马壮,更有大将坐镇,哪怕没有地只人物。要是对付山阴氏,一样极其棘手。 “呵呵……” 吕祝宣低声笑了笑,火云笼罩着身躯,呢喃道:“可惜,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顾忌。” “棘手一些,便棘手一些吧……能为氏族,能为吕家,探一探山阴氏的底,让他们不至于没有准备,也是好的。” 吕祝宣神通运炼极致,一双手掌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上阳仲声若雷霆,轰隆隆响彻云霄:“吕祝宣,你这几日来,肆意妄为,杀生无算,可是你不该来我山阴氏。” “我知道你的手段,能重创永宁氏,确实非同小可。可是你要知道,永宁氏与我山阴是不一样的。” 上阳仲身后雷神道相凝练,雷蛇肆意交织,道:“你若是现在退去,我等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要执意纠缠,我山阴不可辱。” “不可辱!!” 轰隆一声,三万甲兵其势如火,引动天地异象。执掌大军的上阳仲,在插翅白虎虚形的加持下,武力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不可辱?” 踏在火云之上,吕祝宣眸光中映衬着凶狠,火气环绕周匝,法域雏形再度凝练。一声狂啸:“不可辱……那你们就给我去死,” 一瞬间,吕祝宣周遭的火云,蔓延三四里,火云翻腾不休,将一片苍穹染得红彤彤的,红霞漫天。 “哈哈,我要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让你山阴氏的疆土,成为死地、绝地。到那时,我看你拿什么不可辱,” 一道道火浪在吕祝宣的推动下,扑向重兵屯集的城关。火浪化为一头头火兽,在法域雏形的支持下,几乎是不死不灭。 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岩浆,在干裂的地壳缝隙间冒出。 “我看你怎么死,” 对于山阴氏劲卒的厉害,吕祝宣已经领教过了。他自认凭一己之力,无法像打穿永宁一般,打穿山阴氏。 既然无法打穿山阴氏,那吕祝宣干脆退而求其次,也不与山阴氏大军正面硬刚,转而一把真火,将方圆百里烧成白地。 哪怕关隘之上,早就布满禁止,本身无惧水火。可关隘之外,则要在吕祝宣的疯狂下,全都化为焦土。 这样一来,一举多得。 大火围城之下,任是上阳仲手段如何高明,山阴氏劲卒如何精锐,一时半刻也杀不出去。 而没了上阳仲等人的掣肘后,以吕祝宣的疯狂,能做出什么事,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尔敢!” 眼见火海滔天,上阳仲一下就想到了某些可能,气的他开口怒喝,雷神道相法目微睁,露出杀机。 只是上阳仲气势固然惊人,已然化虚为实,可吕祝宣却不受其影响,依旧我行我素的放火为害,似打定主意要荼毒千里。 “好,好,好一个吕祝宣,不愧被称为铁手魔,人性如魔性,佩服,佩服,” 看着火海之中,吕祝宣的人影愈发朦胧,上阳仲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啊,虎贲军,随我出城,斩杀此獠!” 说话间,百丈蛟龙已然重新化为四方游龙锏,落入吕祝宣的手中。 “诺,” 一声令下,三千虎贲军集合。 “诸位,吕祝宣欺人太甚,肆意糟蹋咱们的土地,咱们能忍乎?” 城门大开,三千神血圆满,当中不乏熬炼神骨,近乎人形凶兽的精锐,随着上阳仲杀出城外。 “杀,杀,杀,” 上阳仲一马当先,数千虎贲甲兵气势汹汹,兵势拧成一股。与关隘上的千丈插翅白虎气机相连,引动白虎庚金煞气。 “吕祝宣匹夫,我要你现在就死,” 马蹄声大作,在上阳仲等人的冲锋下,煞气犹如一把出鞘的尖刀,直接插入火海的腹心,分开一条火焰通道。 遵循着冥冥之中的灵觉,上阳仲带兵朝着前方猛冲,手中四方游龙锏发出阵阵龙吟,胸中战意勃发。 第一八九章 绝剑(二) 句余小城, “这,” 公邸静室,金炁凝练,正参悟五炁朝元之妙的姒伯阳,蓦然睁开眼睛,眸子中一丝金光一闪而逝。 他神色凝重的看向北方,道:“好重的火气,有鄮那里出了什么事,竟引来如此大的火气,来者不善……” 姒伯阳眉心紧缩,道:“不对,不只是火气,还有几分魂气的味道在里面。这是哪个邪魔外道,看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啊!” 大地游仙心血来潮,遇险而避是一回事。而且姒伯阳道行突破后,金水二炁相生,对于气机的感应,远比以往敏锐的多。 虽说句余城与有鄮关隘,中间间隔着几百里路。可修行达到姒伯阳的层次,莫说是几百里,就是几千里,一样洞若观火。 炼神还虚的仙道中人,可谓是乾坤万里掌中瞧! 哪怕是万里打些折扣,以姒伯阳现在的修为,只是方圆几千里地,还脱不出他的手, 他低声自语:“是前几日,打穿永宁氏的吕祝宣?” 毕竟,吕祝宣这几日所作所为,着实让会稽各大氏族警惕异常,永宁氏就是前车之鉴。 除了同样有前代老祖坐镇的几个顶尖大氏族,其他大氏族无不人心惶惶,拼命靠拢在一起,试图抱团取暖。 姒伯阳嘴角不经意的浮现一丝冷意,道:“呵,区区一个‘叩天门’的修行人,都可以在会稽搅风搅雨,还一路杀到山阴氏。” “我该说是吕祝宣太厉害,还是会稽地界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亦或是……某些老家伙,想要试试我的深浅,好看我的笑话?” “我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姒伯阳抚摸着落兵台上的照胆剑,眸光愈发的森然。 “不过嘛……这不全是坏事,吕祝宣在会稽闹的动静越大,越是无人可制。等他撞的头破血流时,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姒伯阳意味深长的看向天际,照胆剑剑鞘微微颤动:“让我可以更好的,示威与众……” 哪怕吕祝宣这几日一阵好杀,确实是杀的人头滚滚,让会稽氏族对诸暨氏又敬又畏。 可是敬畏深处,谁能说就没埋下仇恨的种子。 也就是诸暨氏风头正劲之时,其他氏族只能伏低做小,看着吕诸称君,看着吕祝宣大杀四方。 但,诸暨氏一旦露出败相,第一个上去反扑撕咬诸暨氏的,恰恰就是那些最恭顺的氏族,这是毋庸置疑的。 正是看透这点,姒伯阳统一会稽,绝不会如同诸暨氏一般,与如此多的氏族结成联盟,取巧得一个盟主之位。 姒伯阳要做的,是以堂堂正正之师,将整个会稽氏族拧成一股,以此奠定强国的根基。 为此,姒伯阳可以远交近攻,夯实自己的基础。 然后,以绝对实力,一个氏族一个氏族的打下去,直到将整个会稽掌握在手里时为止。 只是会稽氏族对此极为敏感,就是以山阴氏与有鄮氏的历代恩怨。山阴氏将有鄮氏灭掉后,依然引来了不少氏族的敌视。 “呵呵,冢中枯骨而已,” 一念至此,姒伯阳冷冷一笑,手指一点剑柄,只听铮的一声,照胆剑出鞘,神剑一出,寒意大盛。 “让我看看,那个吕祝宣有什么本事,敢冲击有三万大军驻扎的有鄮城关,难道真的以为无人可制?” 这口绝世神剑的气机,在一霎那间,布满整个公邸,强烈而又低沉的剑音,让人莫名心惊肉跳,修为弱一些的脸色一白。 “疾!” 姒伯阳面色沉稳,手指并拢,捏起印决,眉心涌现明光,一道与他一般无二的身影。 须臾间,这一道身影‘血肉’凝实。 “走,” 瞥了一眼仍在打坐的肉身躯壳后,姒伯阳元神遁入照胆剑,御剑腾空冲天而起,剑光刺入霄汉,直向有鄮关隘方向而去。 纯阳元神显化,暂时寄托在照胆剑上。清明剑光所向,已然有了几分剑遁的意味。 而这对于已是仙道中人的姒伯阳,这一回元神出游,又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说到底,在未成仙道之时,姒伯阳元神寄托剑器,以元神御剑之术,虽有莫大威能,却不能长久神游在外。 这种方式极其损耗元气,要是元神出游时间一长,肉身必会因为精血枯竭而死, 而现如今,在姒伯阳仙道有成之后,又有了几分不同。肉身固然重要,可是姒伯阳已经有了附体夺舍之能。 甚至要是不想影响道途,在肉身寿元耗尽时,姒伯阳还可以投胎转世,一世真灵不寐,下一世再走修行路。 剑光横空,数百里都只是一眨眼! 姒伯阳看着有鄮城关前,遍布喊杀声,白虎庚金气奔腾的场面,照胆剑铮的一声,直接闯入漫天的血云中。 —————— “杀,杀,杀,” 就在有鄮城关前,上阳仲率领三千甲兵围杀吕祝宣。 作为山阴氏中除黑麟之外的最强精锐,三千虎贲集结的阵势,硬生生的将吕祝宣困住。 上阳仲亲掌三千兵,身后备考三万众,以此蓄养的势,让上阳仲以圆满神魂之身,硬撼吕祝宣‘叩天门’的修为。 谁都知道吕祝宣命不久矣,可是吕祝宣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强悍。置身三千兵甲的阵势中,他的表现依然进退有度。 没有地只的福地之力,吕祝宣有法域雏形;没有天地之威加持,吕祝宣有绝强神力。 ‘叩天门’之后的修行人,肉身几近于铜皮铁骨,在混战之中大占优势,等闲高手都不能靠近吕祝宣。 吕祝宣每一拳每一脚,都有拔山之力。 “这就是’叩天门‘级数的强者,简直不逊色于真正的地只。那种刚晋升地只的,如玄奎之流,怕是都挡不住吕祝宣一招。” 姒伯阳元神寄托照胆剑,隐匿在虚空夹缝之中,默默的审视着吕祝宣,将吕祝宣与玄奎暗暗比较一番。 对比之后,身为地只的玄奎,表现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要是姒伯阳当时面对的是吕祝宣,任凭他手中有绝世神兵,以元神级数的修为,也难以伤到吕祝宣。 请一天假 今天有事,忙到现在,刚回家……… 第一九零章 绝剑(三) 【半小时内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九一章 威吓(一) 这一剑,横贯数十里,银光如长河,汹涌难测,惊艳众生! 恍惚间,上阳仲似是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转而淹没在四散奔逃的火势中。 火气虽然依旧灼烈,可当上阳仲再看时,总感觉失去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对此,上阳仲心头了然:“原来那疯子还没死透,尚有一丝灵识不灭。还好主君一剑斩之,不然谁知以后会不会酿成大祸。” 对于吕祝宣这等不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的狠人,少有人敢于轻易招惹。一旦招惹上,那才是头痛至极,不死也要脱层皮。 若是招惹上了,就绝不能让其翻身,宁可挫骨扬灰,打散三魂七魄,也不能让其再有反复的机会。 “幸亏主君出手,斩了这个大害,” 上阳仲正暗自庆幸时,那一道劈开火海的银白剑光,忽地一震,决绝无比的剑意,化作一场剑雨,散入虚空之中。 “锵!!” 剑意极为强横,落入火海之中,无穷无尽的杀戮缠绕,将火中的灵性直接磨灭, 须臾之间,被上阳仲视为天灾的火域,就被剑意里里外外的‘杀’了一遍,斩去了所有‘灵’性。 而在失去‘灵’性后,这些火焰退化为一团凡火,对修行人再无威胁可言。再烧上一时半刻,自然会慢慢的熄灭。 照胆剑高悬虚空,姒伯阳元神寄托其上,静静的看着被他一剑斩的崩溃的火域。一颗道心无喜无悲,没有兴起丝毫波澜。 “这一招《诛仙剑》确实凌厉,杀气之重,夺人心魄。无论有情众生,还是无情众生,都在《诛仙剑》诛杀范畴之内。” “剑出,则生死分!“ 纯阳元神出壳后,没了肉身的种种妄念羁绊,只是元神状态下的姒伯阳,进入一种似是而非,犹如太上忘情,灵光乍现。 当然,这只是近似太上忘情之境的状态,并非真正的太上忘情。 以姒伯阳的修为,连真正太上的亿万万分之一都达不到,何以能领悟到道门至高之境。 真正的太上之境,终归是超乎于大罗神仙之上的存在,才有机会触碰的。姒伯阳一介大地游仙,中间差了无数个层次。 只是姒伯阳参悟造化玉碟,由此心窍大开,领悟《诛仙剑》诸般变化,十万八千念头只在一瞬间,就能演绎不同的路数。 姒伯阳确实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领悟到一点皮买,只要日后静心修持,哪怕是无量元会,总会有机会踏入太上之境。 察觉到悬挂虚空的剑器上,浮现几分姒伯阳的气息,上阳仲单膝跪地,向上方抱拳,道:“臣,参见主君,” 上阳仲身后的虎贲军甲士,见上阳仲拜倒,也都纷纷跪下,道:“参见主君!!” 云端上,照胆剑轻轻一震,姒伯阳淡淡道:“你们这一仗,打得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三万甲兵竟被一人压的如此狼狈。” “你们可真给我长脸呐!” 上阳仲沉声道:“此獠凶悍,若非主君适时出手,遗祸必然甚巨,臣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哼……收场,还收什么场?”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是专门来我一个人脸的?不……他这是在打咱整个山阴氏的脸,其心可诛,可恨之极。” 上阳仲拱手再拜,道:“臣,惭愧,” 姒伯阳看了一眼下方的虎贲军将士,道:“罢了,没什么好惭愧的,吕祝宣一个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本就是来寻死的。” “一个不怕死的人,在临死的时候,拉几个人垫背,棘手一些也很正常。” 姒伯阳幽幽道:“但,一个吕祝宣,就让咱们灰头土脸。看来这三万兵甲的实力,还有很大潜力啊!” 上阳仲沉默了一下,道:“主君放心,可一不可再,臣回去之后,必会加练整顿。” 说实话,就算姒伯阳不说,上阳仲回去以后,也会整顿麾下兵马。 与吕祝宣这一战,让上阳仲看到山阴氏精锐身上,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这些就是上阳仲以后整改的方向。 许多问题以前根本看不出来,在经历生死危时,那些问题自然而然就凸显了出来。 毕竟,这三万甲兵不都是精锐,其中一万正兵、两万辅兵,兵员素质参差不齐。 日常演练时还看不出来,一旦遭遇高烈度的大战,当中的不协调处,就会千百倍的放大,而这战场上将会是致命的。 “嗯……” 姒伯阳应了一声后,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吕祝宣血洗会稽氏族,就是一个征兆。各氏族间的大战将至,你必须要尽快磨合众军。” “我,要在需要的时候,见到一支敢战、能战的强军,而不是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一边说着,姒伯阳一边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道:“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上阳仲涨红着脸,道:“臣……惭愧……臣定当整顿众军,不会再有吕祝宣一事重演。” 虽然,‘叩天门’之人确实强横,尤其经过将近两千多年的沉淀,吕祝宣的实力在‘叩天门’中都是拔尖的。 可这不是上阳仲,被吕祝宣压着打的理由。‘叩天门’虽已踏入强者之林,可一支满编的精锐之师就能轻松拿下。 真要说起来,‘叩天门’虽有地只之力,可却没有真正地只一般的地位。生命层次是一回事,未来道途断绝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叩天门‘的存在,固然比不上地只受人看重,地位也非同一般。 传说中驻扎帝丘的人族天兵,就全都是‘叩天门’级数的强者。 那便是人族最顶尖神军,被尊称为天兵天将。一支满编的天兵天将,甚至能镇杀不朽古神,让先天帝君都为之退避三舍。 “如此,好自为之,” 姒伯阳淡淡的回了一句后,寄托元神的照胆剑铮的一声,冲入重重霄汉之间。 在数千甲兵的注视下,剑光极速的化为一粒小黑点,消失在上阳仲的视线里。 第一九二章 威吓(二) “不过,” 上阳仲目送剑光远去,呆立了许久之后,方才如梦初醒,呢喃道:“这,好像不是回返山阴的方向,来回的方向反了。” 北境! 一念至此,上阳仲心头一激灵。 山阴氏占据会稽之南,而剑光的方向,分明就是向北而去。只看剑光之上的森然杀机,上阳仲就知道姒伯阳北上的心思。 上阳仲很了解姒伯阳,知道姒伯阳为人睚眦必报。吕祝宣打上门来,就是在打山阴氏的脸,姒伯阳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要知道,姒伯阳承继首领之位以来,但凡敢惹姒伯阳,乃至于触及他底线的人,最后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姒伯阳能在继位的十五年间,牢牢掌握山阴氏局势,并且让氏族愈发的壮大,就是凭着他眼里不揉沙子的强硬。 莫名的,上阳仲心底浮现如此念头,呓语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 “铮!!” 剑光穿梭于云海之间,瞬息跨越千百里,凌厉的剑意划破虚空,在天幕上撕扯下一道剑痕,强烈的剑意惊动了不少氏族。 剑意横贯长空,一位位跻身神魂之上,已然‘叩入天门’、证入地只的强者。在这一刻,全都神色凝重的将目光投向云海。 “好重的杀气!” 就如上阳仲所想一般,姒伯阳可不是个被人打上门,还会笑脸相迎的人,姒伯阳信奉的是以血还血,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既然吕祝宣敢他姒伯阳的脸,就要做好被姒伯阳反抽的准备。 毕竟,在吕祝宣登门后,姒伯阳要是毫无动静,就这样忍了。岂不是对外界释放某种信号,让人以为姒伯阳怕了诸暨氏。 这可不是小事,要是被各大氏族,认定姒伯阳软弱可欺。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人,必然会争先恐后的扑上去撕咬山阴氏。 不要以为这些鬓狗干不出,以往的经验教训告诉会稽氏族,软弱只会加速灭亡的进度。 以山阴氏今时今日的体量,虽不惧这些墙头草一样的角色。可是这些人终归算是一份力量,何必将他们推向诸暨氏一方。 “咻!!” 剑光疾行,杀气腾腾,剑意所向,虚空扭曲。任是修为精深的老辈神魂,看到姒伯阳这架势,也不禁心惊胆战。 “地只,” “没想到,山阴氏的小子,竟然真的是地只!” 有老辈神魂人物惊叹道:“山阴氏在这代,怕是要崛起了。如此年轻的地只,前途不可限量,谁知他未来的终点会在哪里。” 某些氏族的传承祖地,一位位自封的老怪物,被姒伯阳的剑意惊醒。神念下意识的探了过去,当即被姒伯阳的剑意所斩。 闷哼一声后,一位老怪物神情变换,幽幽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厉害了,还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活路吗?” 这是所有被姒伯阳剑意惊醒老怪物,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 可是,当感受着剑光中的凌厉决绝后,一些老怪物不禁缩了缩头,自叹道:“老了,老了,没了年轻时的锐气了。” “这要是放在年轻的时候,这小子如此锋芒毕露,说什么也要与他较量一下。现在老子垂垂老矣,还是苟命重要!” 兀自的感叹了一会儿,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怪物们,果断的斩断了自身与外界的感知,再度沉浸于长眠之中。 这些只余下一口生息的老怪物们,一个个滑不溜手,最善于明哲保身,生怕沾染上什么不该沾染的麻烦,惹火烧身。 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然想要这些老怪物蹚雷,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如吕祝宣一般不怕死的‘莽夫’,终究只是一个个例。而尽可能的活下去,活到最后一口生息耗尽,才是老怪物们的追求。 姒伯阳元神驾驭照胆剑,大地游仙的气机犹如骄阳一般,高悬于苍穹之上,巡视于会稽万里之土。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属乌龟的,真是能忍人所不能忍。这么在他们头上耀武扬威,也不见有哪个老家伙破关而出。” 绕着会稽,姒伯阳走了一个来回,看到老怪物们依旧没有人出声,哼了一声:“呵呵,老而不死,是为贼!” 话虽如此,可是姒伯阳不死心的,又围着会稽绕了一圈,大地游仙的气机张扬无比,可是直到最后都没有老怪物跳出来。 这些老家伙早就看出来,姒伯阳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引他们破关出手。让会稽氏族见识一下姒伯阳的霹雳手段,立威于众。 某种意义上,姒伯阳的行径与吕祝宣一般无二,都是为了在未来山阴氏乱局中,奠定己方的优势地位。 只是吕祝宣是拿自己的命去拼,而姒伯阳却不似吕祝宣一般不留余地。他只是在绕着会稽走一圈,就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一尊年轻的地只,无论精力、气力、神力都处于最巅峰,生命之火旺盛无比。仅仅姒伯阳自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慑。 如果说,先前姒伯阳证入地只之道的传言,大多数人将信将疑,甚至以为是无稽之谈,哗众取宠,不将山阴氏放在心上。 那么,在姒伯阳高调的在会稽上空巡游一圈后,会稽氏族们对山阴氏的评价,绝对再会往上攀升数个台阶。 姒伯阳这位大地游仙,可不似那些老怪物,只有一口生息不绝,靠着沉眠延长自身消耗。若是破关而出,就代表着自杀。 因此,这些老怪物在平常时候,都是作为威慑性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是各大氏族最后的高压线。 而现在,一位可以不限次数出手的地只级强者,已然是打破了会稽各大氏族的平衡,足以引动各方风云。 “呵呵,吕诸,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倒要看看诸暨氏,还有没有第二个吕祝宣出头。” “要是能再引出一位老怪物,想必就该吕诸心痛的吐血了!” 姒伯阳也不理会下方各大氏族如何想,剑光飞遁转了一个弯,朝着诸暨氏的方向落去。 第一九三章 威吓(三) 剑光杀机可怖,落下之时,恍若银河倾泻,势若滔天! “这位爷,可算是走了……” 看着姒伯阳的落入诸暨氏,某些大氏族的高层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背脊处冷汗淋漓。 “看他那气势,是去找诸暨氏的麻烦去了。最好让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让我渔翁得利。” 虽然从姒伯阳踏出山阴,再到他绕行会稽一圈,最后冲入诸暨氏疆域。这些都加在一起,实际上都没用到半个时辰。 可这半个时辰里,这些大氏族时刻都有如芒在背之感,就怕姒伯阳突然落到自家地界。 这几个大氏族,实在是惹不起一位不死地只。 尤其是姒伯阳在众目睽睽下,动辄遨游万里,更是惊世骇俗。 一般地只级数的人物要想横跨万里,都要耗费大量精力。而姒伯阳举动如此随意,对各大氏族的威慑性不言而喻。 要知道,以姒伯阳的遁光之快,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一旦事有不协,姒伯阳轻而易举就能摆脱袭杀,转头就能从容反杀。 当然,这些氏族永远都不会知道,炼气道与道体系不同,道不能做到的事,对炼气道修行人只是有些难度而已。 姒伯阳的元神神游,与肉身飞腾截然不同。 元神乃是清气,清气轻灵,一念间神游千万里。肉身是为浊气,浊气重浊,肉身飞腾的速度,自然远不及元神清气的快。 “铮!! 就在剑光落入诸暨氏地界的一刹那,诸暨氏祖地深处,猛地爆发出强烈煞气,煞气滚滚宣泄,压的这一片地壳隆隆作响。 几若天灾一般! 诸暨氏周边的几个中小氏族,被天灾余波波及数百里,闹的惶惶不已。几位首领无言的看着诸暨氏方向,脸色青的吓人。 其中一位小氏族的首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苦涩道:“久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今日……我才算是品得此中三味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无奈,无论是姒伯阳,亦或是吕诸,都不会把这些中小氏族放在眼里,更不会理会这些氏族的哀鸣。 “哦……” 姒伯阳元神凝成实体,照胆剑落入手中,以《天子望气术》观望天地诸气,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这,是在警告我?” 与神魂中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同。姒伯阳以《天子望气术》,已然看到了诸暨氏祖地深处的一角真实。 《天子望气术》观天、地、人三才之变,最擅拿捏、寻找弱点。只要被姒伯阳找到薄弱处,一剑就能让诸暨氏元气大伤。 姒伯阳淡淡道:“哼,六个老怪物,只凭气机震慑让我不战而退。” 依《天子望气术》之法,姒伯阳所看到的,是两尊垂垂老矣的地只,以及四位生息寥寥的‘叩天门’者。 这六尊强者怒目圆睁,气机一朝爆发石破天惊,煞气滚滚激荡心魄,试图让姒伯阳退却。 手中照胆剑的剑身一横,姒伯阳嘿然一笑,道:“可惜了……你们的气机确实不错,但只有地只气机是杀不了我的。” “神魂级数的人,或许会被你们震慑。可我是大地游仙,生命层次与地只等同,又怎么会被几个要死不死的老家伙吓唬住。” “地只级数的气机,顶多能震死几个神魂。可是想要震杀一个大地游仙,真是痴人说梦!” 要想仅凭气机,就能抹杀地只级数,绝顶天神都做不到,除非是一尊正神出手,也许才有可能单凭气机,就能镇杀地只。 “要想让我‘知难而退’,怎么也要牺牲一两个人,出手阻截我才是。” 姒伯阳自顾自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那六位强者,虽自封祖地。可当他踏入诸暨氏地域后,这几位就做好了破关的准备。 同时,他更知道,诸暨氏不到生死存亡,这几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破关而出。 姒伯阳元神神游的神速,已然被许多有心人看在眼里。 因此,这六位强者破关以后,姒伯阳固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姒伯阳要想走,这六位也拦不住他,他这是进退自如。 而六大强者则不同,他们要是破关而出,不论能不能斩杀姒伯阳,在一口生息耗竭后,都将成为彻头彻尾的输家。 这当中的厉害关系,这些老怪物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要姒伯阳没有出格,踩在诸暨氏的底线,尚在容忍范围的之内,这些老怪物就不会轻易出手。 拳头握紧,才最有威慑力度,等到它打到人以后,就是它露破绽的时候。 “哼……我看你们这些绿毛龟,能忍到几时,”姒伯阳元神飞身而起,照胆剑剑音轻鸣,眨眼间消失在群山之中。 姒伯阳打定主意,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施行报复。以他大地游仙的神通,不顾身段的话,绝对能让诸暨氏很头痛。 事实也确实如此,姒伯阳元神神游,来无影去无踪。根本不打诸暨氏的大城,去肯诸暨氏百战精锐这块硬骨头。 只在周边剪除诸暨氏的兵哨,杀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将诸暨氏大城外的诸暨人,杀的一干二净,这才飘然离去。 在这一过程中,诸暨氏的百战精锐与六位老怪物,都不敢轻忽大意。 六位老怪物是诸暨氏最后的定海神针,百战精锐需要驻守城邑,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姒伯阳就仗着散则成气,聚则成形,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无碍,意到我到的神游神通。 在诸暨氏的眼皮底下,姒伯阳大开杀戒,狠狠重挫诸暨氏的锐气。 —————— 剑光如虹,划破长空,落入八角亭。 落兵台上,照胆剑森然气机,霎时一敛。姒伯阳元神虚影,从剑器中走出后,化作一道明光,飞入肉身祖窍之中。 灵肉合一后,气血运行周身,温养有些颓靡的元神,姒伯阳缓缓睁开双眼,一丝若有若无的神光,一闪而逝。 “……” 姒伯阳面色淡漠,看着剑尖上残留的血丝,过了半响,摇了摇头,道:“老家伙就是老家伙,真能忍呐!” 第一九四章 冒尖(一) 《山海经·大荒东经》曰:“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 “我都打上门了,这些老怪物……还能安之若素,定力之深难以想象啊!”姒伯阳屈指一弹,剑器嗡的一声,血丝化为灰烬。 “哼……” 姒伯阳皱着眉头,起身把照胆剑收入剑鞘,并将剑器悬挂在腰间,幽幽道:“一群苟延残喘的老不死,真是碍事又碍眼。” 他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老怪物的骨头,一节一节捏碎,三魂七魄打入乾坤鼎,让他们尝尝我姒伯阳的手段。” 如今的乾坤鼎,早已不复当初的鼎胚! 乾坤鼎作为本命法宝,元神载道之器。姒伯阳常年以心头丹火温养,早就把七十二重地煞禁制转为天罡禁制,妙用无穷。 作为鼎形道器,乾坤鼎或许不善攻伐,但它却有钟、塔等重器没有的优势。 姒伯阳这些年,炼丹炼器不计其数。而这些丹器,都是用乾坤鼎烧煅而成。 如此日积月累,乾坤鼎沾染无数丹气、宝气,得其中神粹反哺,竟在鼎心孕育一道三味真火神炁,连姒伯阳都感到危险。 以姒伯阳想来,地只与‘叩天门’级数的神魂,虽然极其坚韧。可是再坚韧的神魂,落入三味真火神炁中,一样要化为火灰。 就在姒伯阳心里发狠时,一名仆从疾步走到八角亭外,道:“主君,右更铁骞,在外苑求见,” 右更,在十二阶军爵中,已然列入第十一阶,仅在第十二阶驷车之下,是山阴氏中真正的实权派。 一听是铁骞求见,姒伯阳面露奇色,道:“咦……他,是什么时候到外苑的?” 姒伯阳的元神前脚刚回肉身,铁骞后脚就来堵门求见,这事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 可是要说铁骞,敢在姒伯阳身边布置眼线,姒伯阳却是不信的。 不说姒伯阳权威之重,让人不敢有这些心思。以姒伯阳对铁骞的厚遇,他实在没必要做这种犯忌的事。 毕竟,不只是铁骞自己身居要职,他的嫡子铁牛更是姒伯阳亲宿出身,位列右庶长,姒伯阳对这父子可以说是恩遇有加。 以姒伯阳恩遇之厚,铁骞不说掏心掏肺的卖命,也不该犯下这种大忌。 这仆役哪里知道,姒伯阳在一句话的功夫,脑中已然转了好几个弯,道:“回主君,铁骞右更,是在两个时辰前来外苑的。” 姒伯阳了然一笑:“两个时辰前,这么说……我刚出神游,铁骞就来了。” “嗯,” 姒伯阳一手扶剑,一手挥了挥,道:“让他进来吧,” “诺!” 这仆役低头,应了一声后,转身迈着碎步退下。 过了一会儿,就见身着重甲的铁骞,缓步踏入内苑,直向八角亭而来。 这位被称为山阴氏第四辅臣的大将,每一步都犹若千钧,动作间带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神魂大成多年的铁骞,已有了一丝神魂圆满的味道。或许经历一次搏杀,亦或遇到一次顿悟,就能踏入凡人极致的层次。 这一步的迈出,慢则三年五载,快不过三两日,全看铁骞的个人际遇。 铁骞走到亭前,单膝跪地,沉声道:“臣,铁骞,参见主君,” 姒伯阳跪坐后,哈哈一笑,指着身旁,刚刚命人撤下落兵台后,重新铺上的竹席,道:“右更,快入座,” “臣,谢过主君,” 铁骞应下之后,走入八角亭中,跪坐在姒伯阳身旁的竹席上。 姒伯阳面上带笑,道:“右更龙行虎步,将兵家大势揉入骨子里,天地人三劫完满在即,看来我山阴氏又要多一位柱石了。” “只可惜美中不足,右更修行的《大力牛魔神通》只是残卷,不得完整的大道真谛。若不然右更的成就,当更上一层。” “完整的《大力牛魔神通》,修行臻达最高境界,可是能凝练夔牛真身,有望正神之位的。” 铁骞正色道:“主君谬赞了,臣哪怕修为再如何精进,依然不足以成为咱山阴的柱石。” “不要说只是半卷神通,就是全卷神通在手,臣也不敢奢望柱石称谓。” “山阴氏真正的柱石,从始至终,都是主君一人而已。无论三大辅臣,还是我等属臣,只是为了保扶主君一人而存在。” “主君,才是山阴氏的根本,山阴氏没了我铁骞,依旧还是山阴。可是没了主君,山阴氏的半边天可就塌了。” 姒伯阳道:“右更,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铁骞哼了一声,道:“主君,您刚才做了什么,难道这就忘了?” 姒伯阳讪讪一笑,道:“这……也没什么,我只是察觉有鄮关生乱,所以出手助上阳仲一臂之力,然后又去讨了一个公道。” 铁骞苦笑,道:“主君呐……您横压会稽各大氏族,大涨了我山阴氏的士气,老臣也为之振奋。” “可是,这太过于弄险,还望主君以后三思而后行。主君虽有地只修行,自是有着底气,但是会稽氏族中不乏死而不僵者。” “那些人虽然栈恋尘世,轻易不会与主君拼命。可凡事都怕意外,谁知道那些氏族中,会不会突然蹦出几个破关的老怪物。” “您要知道,您之一身干系着整个山阴氏的生死存亡,您若是有个闪失,我等该如何是好。” 铁骞有些后怕,道:“幸好,幸好……那些老怪们互相忌惮,都不愿意牺牲自己,便宜了别人,没有再出波折,此为幸事。” 对铁骞这番苦口婆心之言,姒伯阳笑着摇了摇头,道:“右更放心,我知道自己担负着什么。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若不趁势予以反击,让会稽氏族知道山阴氏不可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第二次、第三次,不耐其烦的试探咱们的底线?” “至于,引动那些老怪破关而出,与我拼命……” “右更应该相信我姒伯阳的武力,那些老怪能逞一时之气,却不可能逞一世之气。” 第一九五章 冒尖(二) “因为……” 姒伯阳神容坚毅,一字一顿道:“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们。” “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只剩一口气还不肯死的老家伙。他们要有自己年轻时的心气,还能有些看头。” “一个个明哲保身,以前养的心气,怕是早就废了。像吕祝宣一般的狠角色,终究只是少数,甚至不可能再有。” 对姒伯阳所言,铁骞不置可否,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主君,胸中自有沟壑,所为并非一时意气,那臣也就放心了。” 姒伯阳笑道:“右更放心便是,那些老家伙前路断绝,现在只能苟延残喘,能活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如何与我相比?” “真要动起手来,他们若无搏死之心,我一人最少能与他们三四个周旋不败。就是有不要命的,我也可以随时避让其势。” “我随时可以从头再来,可这些人只有一次出手机会,错过了就真是错过了。” 铁骞幽幽道:“不管怎么说,主君都不该犯险才是,那些老家伙看似惜命,谁知道到最后关头,会不会在背后捅咱一刀。” 姒伯阳轻声一笑,满不在乎道:“右更,那是一定的,他们要有机会,何止捅咱一刀。依我看来,他们生吃我的心都有。” “我一个小辈,在他们这些前辈面前,如此的耀武扬威。他们要不是惜命,有着几分顾忌,这个时候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姒伯阳想了想,道:“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得了实惠。诸暨氏默默偃旗息鼓,其他氏族也受到不同程度的震慑。” “嗯,可以说是不赢而赢……” 吕祝宣与姒伯阳一前一后,将地只级致的伟力,畅快淋漓的展现在会稽氏族的眼前。 自家没有地只级数强者坐镇的氏族,看那些拥有不止一位地只强者的顶尖大氏族,不由矮了一头。 铁骞道:“主君确实已是不赢而赢,可是……在主君与吕祝宣先后彰显自身力量后,怕是整个会稽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各大氏族本就脆弱的平衡,在主君这等超常规武力的威胁下,必然会开启新一轮的军备竞赛。” “到了那时,各大氏族穷兵黩武,不断扩军。直到他们达到极限,就是会稽各大氏族爆发大战的时候。” 能对抗地只级数存在的,只有同一层次的存在,亦或是一支满编的精锐之师。 只是,想要达到地只级数,机缘、毅力、资质三者缺一不可。可远比蓄养一支精锐之师,要困难的多。 而一支满编的精锐之师,只要有足够的钱粮,不需要什么机缘、资质之类的,堆也能堆出一支精锐。 两者一比较,性价比明摆着。会稽氏族会如何选择,也就不难想象了。 姒伯阳眯了眯眼睛,自嘲道:“穷兵黩武……咱们山阴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二十万丁口,就敢招募四万甲兵,要是这都不算穷兵黩武,就没有什么是穷兵黩武了。” “主君,经过您这一闹,会稽氏族的神经必然紧绷,要不是各氏族没有做好准备,怕是立刻就会掀起大战。” 铁骞轻声道:“战火一起,无人能置身事外。若条件允许,我甚至想再征兵四万。只是二十万丁口,想再募兵都有心无力。” “臣有种强烈的直觉,各大会稽氏族必能在这一场战火中,决出一位真正的雄主,再开越国国祚。” “而雄主之位,舍主君之外,还有谁有资格角逐?”说到此处时,铁骞的眸光异常明亮。 一国诸侯国君,不仅代表着人道大运,有望天神业位。同时还承载了不少人的前程,一丝证入地只之道的机会。 不死地只之道,是成就的第一大步骤,一道门槛不知拦下了多少修行人。 身上没有大机遇,只凭自身证入地只之道者,可谓是万中无一。 似上阳仲、姒梓满等山阴重臣,早在三十年前就是圆满神魂,三十年后的今天,还是圆满神魂。 虽然法力较比当年深厚了一些,可境界纹丝不动,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铁骞可以预见到,要是没有逆天机缘,他就是空耗几百年,一样不入地只之道,只能坐等寿元耗尽,这让铁骞如何甘心, 可要是姒伯阳建国称制,这就完全不同了。作为开国功臣的铁骞,必会分得一部分国运气数,这就是一个冲击地只的机缘。 自证地只者都是非常人,天下大多数的地只,可没这份资质。都是凭着机遇而成。能有一机遇,已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其中,以会稽古越的体量,除了一尊天神业位之外,至少还有孕育五六位地只的气数,这才是铁骞等人的目标。 姒伯阳抿了抿嘴唇,道:“咱们既不要盲目自信,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战事一起,凭的是硬实力,靠嘴说不出统一。” “今时今日,咱们山阴氏的甲士,已经初具规模,能把吕祝宣挡在关外,就是有了精锐之师的气象。” “虽然那时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手中,方才耗死吕祝宣,但那也是实力的一种。” “四万甲兵,在未来的会稽争雄中,足够咱们用的了。可是有兵无将也不成,咱们山阴氏亟需领兵大将,亟需各种人才。” 姒伯阳道:“右更,这事我就交给你了,你网罗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得志的人才,能为我所用的。” “不怕他有脾气,我就怕他没本事。找到以后,以礼相待,尽量满足所求。” 铁骞沉吟道:“这,主君说的人才,臣这几日倒是发现一个,此人确有大才,就是出身不好,不知主君肯不肯启用。” 见铁骞的犹豫,姒伯阳断然道:“只要有才干,无论出身贫贱,我必重用,” 铁骞迟疑道:“主君,这人说来还是您的家奴,他是作为夫人的陪嫁仆从,进入的山阴氏。” “其人,名为蹇渠,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第一九六章 冒尖(三) 【半小时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九七章 出头(一) 龙子为螭;有角曰虬,无角曰螭。 —————— 西城,厩苑, 作为整个山阴氏,尤其是黑麟军的大马厩之一。 只是这一座厩苑,就豢养着数百上千匹黑麟驹,在马厩内,时时都能听到,黑磷驹的嘶鸣,还有马蹄噼啪作响。 此时,作为姚妃云唯二陪嫁的蹇渠,因为他是牧羊人出身,再加上身有奴籍,就被安排到这座厩苑里,分管着一排马厩。 当然,要是不看蹇渠神魂修为,这个安排也不能说是不合理。厩苑的马吏,是出了名的位卑权重,油水丰厚。 蹇渠要不是姚妃云的陪嫁人员,某种程度上代表姚妃云的脸面,需要重点照顾。初来乍的的蹇渠,根本就难以染指马政。 别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马吏,却是管着上百匹黑磷驹。每一匹马每日草料用度,都需要蹇渠点头,随意克扣一点就不少。 只是蹇渠志不在此,他心中早有沟壑,所以待遇优渥的马吏,反而让他束手束脚,难以伸展身体。 “呼!!” 院落之中,蹇渠凝神静气,默运《冰螭神光法》,一丝丝冰魄神光自周身升腾,落入身前性命交修的宝珠上,孕育神辉。 宝珠悬空,烁烁其华,吞吐冰魄神光后的宝珠,若明若暗闪动明光。一丝丝冰寒气息,在蹇渠的脚底下凝结,化为冰霜。 “呼!!” 每一次功行完满,蹇渠口鼻吐息,都隐约带着冰寒气息。他双手虚抱宝珠,明珠每次转动,都有一点点幽蓝色神光洒落。 每一点幽蓝色神光,都像极了蓝色冰晶,其质量密度极为惊人。落在地上时,每一粒冰晶都能砸出一个沙砾大小的坑洼。 倘若再仔细看看,就能看到脚下的地面,经过冰霜、冰晶的反复搓磨下,已经彻底酥化,稍稍用力就能在上面印个脚印。 “还差一点,” 看着冰魄珠上的幽光,蹇渠叹了口气,明珠光芒缓缓暗淡,落在他的掌心上。 “冰魄珠的修行,果然不易啊!” 蹇渠呢喃道:“就是我以寒螭水精血脉,修行《冰螭神光法》,炼就纯寒之极的神息,也无法为冰魄珠演化后天神禁。” “三十六天罡禁制不能相合,一枚不入后天灵宝,只是顶尖法宝的冰魄珠,可就没有那么令人惊艳了。” “可是血脉传承的手法,明明能让这枚冰魄珠晋升后天灵宝,是我差了什么步骤,还是缺了某些关键,这才不能一蹴而就?” 自从蹇渠在厩苑安顿下后,既无心在外交际,也不与同僚来往。有限的几次外出,都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去。 大多时间深居简出,一门心思投入到冰魄珠。本以为水到渠成,能练成后天灵宝级数的冰魄珠,可总是差一点才能圆满。 这让蹇渠异常苦闷,尤其在姒伯阳元神出游,以大地游仙级数的力量威压各大氏族后。他就知道安稳日子,没有几天了。 莫大的压力当空砸在身上,让蹇渠愈发的急迫了。他已经预感到一场大战即将到来,或早或晚而已。 一旦各大氏族爆发大战,几万几十万大军血战中,连神魂人物都未必能囫囵着退场。 那时,若是能有一件后天灵宝傍身,对蹇渠的战力,是一个强有力的补充。更能以此为晋身之阶,获取属于自己的名爵。 需知道,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就是为蹇渠这等有本事,又出身寒微的人准备的。 每一等军功爵,都有相应的田土、宅邸、符钱,其中的好处足以让人用命去换。 在这一条完整的功勋爵位体系中,足以让人从下往上一阶阶攀爬,最后达到军功爵的顶点。 蹇渠要是有灵宝傍身,再算上姚妃云这一层关系,完全有机会走到军功爵的顶点。 事实上,作为一个世代奴籍出身的人,蹇渠比任何人都想出人头地。 只是过去的几十年间,都在有意无意的藏拙,直到蹇渠脱离上虞氏,才有了一丝挣脱枷锁的心思。 在上虞氏,无论蹇渠修成神血,还是炼成神骨,他都只是个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奴籍,再努力也脱不了奴籍。 可在上虞氏时,看似难如登天的事,在山阴氏这里却又算不上什么难事。 “不过,奇哉,怪也,这不应该啊……难道是我血脉不纯,缔结的‘冰魄’含有杂质,以至于合成神禁时,神禁难以稳定?” “可这也不可能啊……我明明是返祖的冰螭之子,在血脉纯度上不弱于子嗣,连我凝结的冰魄珠有有杂质。” “莫非,这祭炼后天灵宝冰魄珠的法门,只能是纯血冰螭才能使用?” 蹇渠面露苦色,他就算有再多的雄心壮志,没有后天灵宝级数的冰魄珠作为底气,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他神魂级数的修为,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已经不错。想要让别人侧目,至少也要大成神魂级数,乃至圆满神魂。 可要是祭炼冰魄珠不成的原因,真如他所想的一般,那就没有办法可想了。 说起来,蹇渠祭炼的冰魄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与真龙的龙珠一样,都是汇聚一身精华的宝物,是强大血脉的象征。 而冰魄珠迟迟不成,只能说蹇渠血脉不纯,修行也不足。没有能力在神魂级数,炼就一枚后天灵宝。 “……” 一念至此,蹇渠一口吞下手中的冰魄珠,将冰魄珠放入丹田之中,以血脉之力温养宝珠。 冰魄珠在丹田翻滚,每一次转动,都会汲取蹇渠的一些血脉力量,其上幽蓝色神光愈发浓郁。 三十六重天罡禁制勾连在一起,一重似虚似幻的神禁仿佛蕴含莫大法力,在冰魄珠中浮现。 “以血脉温养,见效太慢了,” 蹇渠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叹道:“难道说,只是以神魂修为,祭炼一枚后天灵宝,真的就是异想天开吗?” 凭着神魂级数的法力,却能有机会祭炼一件后天灵宝,简直就是超乎常理,这才是修练冰魄珠这一法门的真正价值所在。 第一九八章 出头(二) 【半小时内刷新】 子舒想了一会儿,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就是不甘心。上阳仲分明欺我有鄮氏,拿他毫无没办法。” 正因为子舒有抱负有野心,所以他才对上阳仲这么深恶痛绝。上阳仲的屡次考掠,让子舒感受到有鄮氏的虚弱。 “那又如何?” 子炀看着门外廊坊,冷笑道:“内患更甚于外敌,攘外必先安内。他就是认准了咱的死穴,才敢如此耀武扬威。” “叔父,” 子舒迟疑了一下,道:“你说,咱能不能效法山阴氏变法图强。山阴氏这十年来的变化,你我叔侄都看在眼里。” “咱要是效法山阴氏耕战,推行咱自己的新法。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你说咱们能不能追赶上山阴氏十年发展?” 显而易见,见到山阴氏变法的成果,子舒这个有鄮氏首领,也动了几分变法的心思。 子炀神色莫名,语气沉重:“变法,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扫除沉疴痼疾,流毒于体外。” “除非,你能整合有鄮氏上下,如姒伯阳那小儿一样,把大姓们连根拔除,否则那些人会千方百计阻挠变法。” “但要铲除大姓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能看到山阴氏壮大,难道他们看不到山阴氏的变化?” “我想,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不想看到。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家利益。” “公私分明,说的容易,真要说到,可是难上加难。” 子舒抿了抿嘴唇,瞳孔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血光,那是妖异的血色,道:“都是尸餐素位之辈,留他们有何用。” 子舒邪异的一面,虽然并未让子炀看到。只是子炀不知为何,在听到子舒这一番话后,心头一丝寒意骤然升起。 ———— 句余小城,公邸北苑, 铁牛身躯魁梧高大,远远看着笼罩姒伯阳闭关静室的雷云。数十位神骨级数的黑衣卫士,默默站在铁牛的身后。 此时的北苑,除了铁牛等亲卫之外,已然没多少人在这守着。 原本驻足北苑的神魂人物不少,可是眼看雷劫不分昼夜轰鸣。其上五色云气聚散无常,一重重雷光交织恍若天网。 这声势固然骇人之极,可神魂人物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天刑雷劫。哪里有天刑雷劫,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隆!隆!隆! 姒伯阳眸子晦暗无光,九种灵玉的玉膏蒸腾五色神光。在三味真火的熔炼之下,一尊鼎器之形渐渐显化而出。 “乾坤鼎,鼎胚,” 元神、元炁、元精演绎三味真火,无形无质的三味真火淬炼五色玉膏,恍惚间一尊青玉色小鼎流转玄奥的玉光。 隆!隆!隆! 九种灵玉熔炼的玉膏,与苍玉熔炼的玉膏,二者同为一个整体,一起吞吐着雷霆气息,磨砺着本身的大道神性。 “凝,凝,凝,” 姒伯阳鼓荡法力元炁,丝丝缕缕的法力元炁,涌入鼎形胚胎之中,引动还未凝炼的玉膏,与鼎身胚胎融于一体。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精元一点点浸入胚胎,让这一尊青玉胚胎彻底留下姒伯阳的烙印,作为他的本命法宝。 圣德钱在疯狂的燃烧,姒伯阳法力元炁蒸腾,心意寄托在乾坤鼎的鼎胚上,让这一尊乾坤鼎鼎胚显得愈发神异。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 姒伯阳晦暗的眸光乍然一亮,三大枚圣德钱同时燃烧,磅礴的精元震荡百窍,被他强行推入熔炼的鼎器之中。 炼器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若是炼到一半中断,轻则丹坏器损,重则殃及自身,炼制重器难就在于此。 钟、鼎、塔、楼等重器,所用宝材远胜于其他法器,熔炼时间远比其他法器来的长,当中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而这当中需要的心力、精力、法力,不要说是元神高人,就是大地游仙之上的陆地神仙,都远远无法承担得起。 故而,姒伯阳在这次炼器中,不只是燃烧圣德钱恢复法力就能大功告成,还要时时承受精力、心力的双重考验。 压榨自身最后一丝精力、心力,投入到铸鼎的过程中。 姒伯阳此刻的状态及其可怕,眼中只有初成的鼎胚,已是心无旁骛。 当然,这对于姒伯阳也是难得的磨砺,只要姒伯阳能成功炼成本命法宝,横渡七九、八九劫数对他再不是难题。 “……天时在我,铸鼎,必成!”姒伯阳在心力、精力近乎枯竭的情况下,将青玉鼎鼎形煅造的越发圆满。 轰! 就是青玉鼎胚彻底炼成时,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爆发,激荡的气机轰鸣。 “成了,” 迎着这一股暴裂气息,姒梓满不慌不忙,手掌向前一伸,掌心吞吐苍茫气机。 引动青玉鼎鼎身烙印,鼎胚嗡的一声鸣响。这一尊玉鼎鼎身一转,五色神光横空一扫,把暴烈气息消弭一净。 这是苍玉所带的神异,苍玉与九大宝玉融合,诸般神性化作一道神通烙印,演化五色神光飞腾之象。 姒伯阳掌中托着玉鼎,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喜形于色:“哈哈,灵性天成,地煞禁制圆满,这鼎胚终是成了。” 这青玉鼎虽只是乾坤鼎的鼎胚,以后还需他费尽心血的温养,却也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威力不下中下品法宝。 这还是他竭力夯实玉鼎根基,要不然这一尊青玉鼎,在众多宝玉神性孕养下,至少能凝聚二十四重天罡禁制。 “我有掩日与照胆护身,用不着杀伐之器。这尊乾坤鼎正适合用来炼丹炼器,我手中的三千丹方也有了用处。” 姒伯阳眸子神光明灭,纯青玉色的乾坤鼎鼎身,有丝丝灵机涌入周身百窍。让姒伯阳精神一振,身心疲惫大为缓解。 他把玩着手中玉鼎:“果然是好宝贝,这还只是极品法器,就如此神妙,要是成就后天灵宝,那还了得!” 姒伯阳可是知道,这连真正乾坤鼎万分之一的神妙都没有。只有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合一,演化一重天罡禁制,乃至后天神禁之时,才是这尊乾坤鼎显威的时候。 第一九九章 出头(三) 集贤大诰一出,影响极为深远,必定在会稽大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须知,这是一个王侯将相自有其种的世界,祖先神圣的血脉力量,构筑了当权者们的统治根基。 一个人的出身,往往决定了这个人日后的成就。 天生贵胄者享有强大力量,强大力量奠定权力基础。贵族生来就是贵族,奴隶世世代代都只会是奴隶,没有翻身的可能。 尊贵者与卑贱者的出身,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会影响他们的一生,乃至于往后的所有亲代。 上下层阶级都被固化,卑贱者没有向上的阶梯,尊贵者永远尊贵,卑贱者则世代卑贱,这是世界的主流。 而山阴氏之所以能在短短十五年间,完成脱胎换骨的变化。 从一个走向衰弱的氏族,成为如今吞并有鄮,屡次与会稽第一大氏族争锋不落下风的大氏族。 就是因为山阴氏,给予了卑贱者们上升的阶梯,十二等军功爵的体系,成为山阴男儿争相展示武勇,功名马上取的动力。 姒伯阳让山阴男儿知道,尊贵者或许仍然尊贵,但卑贱者绝不再卑贱。只要敢拿起刀剑,为山阴氏征战,就能改变命运。 所有不甘平凡,敢于冒险的人,被姒伯阳给出的承诺调动,为此出生入死,成就了现在的山阴氏。 以至于如今,血脉贵族虽在山阴氏依旧显赫。可是这个时候的血脉贵族,更应该被称为之军功贵族。 新兴的军功贵族体系,覆盖了原有的血脉贵族,成为了整个山阴氏的脊梁,成为山阴氏强大的根本。 不是没有人探究山阴氏的军功爵,只是旧有的顽固势力过于强大,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根本就不可能变法成功。 因此,山阴氏只有一个。也只有山阴氏,敢于着重启用出身卑微者。 这一点,随着集贤大诰的公布,迅速成为一些出身寒微,却又有大志向、大抱负之人的共识。 山阴氏,公邸, 姒伯阳面露喜色,看着案几上呈上的公文,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意味。 “好啊,好啊,这个集贤馆,竟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这可真是超出我的预料。” 满意的看着布告,姒伯阳笑对姒梓满,道:“哈哈,中行堰还有上阳仲来信,说是这几日入过有鄮关的外来人明显增多。” “看来,我这份大诰的作用,还是不小啊!” 姒伯阳还是小看了他这份大诰的影响,他发出大诰不过三日,就已经初见成效。 若是再等一两月发酵,所造成的影响,必然会更加的明显。 姒梓满道:“主君,咱们山阴氏以往虽不拘一格降人才,可是这些人才多是土生土长的山阴人,基本没有外来人。” “如今,您立下集贤馆,就是军功体系上,打开了一条缝隙。为山阴以外的人,加入到山阴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没错,知我者,姒梓满也!” 姒伯阳自得一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山阴氏得到这些在野遗贤。无论声势,还是潜在实力,都会更上一个台阶。” 对这一点,姒伯阳看的极为透彻。山阴氏实力越强大,落在他身上的圣德越多,反向带动他的修行,让他修为再度精进。 凝练金、水二炁后的姒伯阳,在圣德之炁的推动下,竟然触摸到了凝练火炁的契机。一旦火炁炼成,五炁朝元不远矣。 姒梓满躬身一拜,道:“臣,恭喜主君,贺喜主君,会稽良才尽入主君瓮中,统一会稽之势将成啊!” 姒伯阳道:“是啊,会稽良才,进入我瓮中,一统会稽舍我其谁。” 说话间,姒伯阳心思转动,虽然血脉尊贵者天生占据绝对优势,可这不代表出身卑微者就没有人才。 说到底,血脉尊贵者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出身普通的百姓黔首,较比血脉尊贵者要多百倍,甚至于千倍。 如此恐怖的基数下,百姓黔首中的佼佼者,就是所谓的寒门出贵子。 只是这种人才,很少有人会重视。没有特殊际遇,寒门出身的人才,只能成为贵胄们的爪牙,任由这些贵胄驱使。 当然,这是这些人才,看不到上进的机会时,才会做的选择。 如今姒伯阳把上进的机会,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这对于这些人才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由此,转而支持姒伯阳,支持山阴氏,自然顺理成章。 而得到这一股强大的潜在力量后,山阴氏的潜力前景也将愈发广阔。 一念至此,姒伯阳思量了一会儿,道:“既然要施恩于会稽良才,咱山阴氏可不能小气了。” “这样吧,从我的内库中,拨出百万符钱,调给坐镇有鄮关的上阳仲,让他将这百万符钱,散发给进入山阴的良才。” “只要,能证明自己有一技者,都可以在他那里,领一百枚符钱,以此作为盘缠路费。” “百万符钱?” 姒梓满神色凝重,道:“主君,这是否有些花销太大了,百万符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姒伯阳笑了笑,道:“满叔,百万符钱就是个噱头,我倒是想把百万符钱用的一干二净,可是花不完呐!” “就咱们会稽这种情况,你就是把各大氏族的人才捏一起,都不一定有一万人。不足一万人,这一百万符钱如何能花的完?” “不过,这一百万符钱砸下去后,任谁都知道我求贤若渴。竖立好这个人设,就不用担心人才不落入我的瓮中。” “说实话,我还希望这一百万符钱都给出去。一万个人才,只要有一千个为我所用,那又该是一股何其庞大的力量。” 对姒伯阳所言,姒梓满若有所悟,道:“主君是要以百万符钱,‘买’这些人才对我山阴氏的好感,以此谋取更大的利益。” “主君这一招,妙啊……百万符钱,只要有一千人,到最后投效咱山阴氏,这钱就没有白花。” “百万符钱,换个人心向背,得个众望所归,谁能说这不值得?” 第二零零章 雄辩(一) 旬月, 集贤馆前,热闹喧嚣,数十上百人往来憧憧,陆续走入馆中。 经过将近一月的发酵,山阴发出的集贤大诰,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这一座集贤馆,占地约有三四十亩左右。其间大堂正厅、主卧客房、书房静室、花厅香阁、酒栈食站等,全都一应俱全。 把入馆之人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走入集贤馆馆门的寒门子弟,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厅大堂内的人流往来。 正所谓龙不与蛇居,集贤馆的大堂正厅,分为上中下三层楼。 落座第一层的,大多是穷困窘迫之人;进入第二层的,许多是落魄士族出身;坐于第三层的,则是不得志的贵胄。 虽然这里面并没有明文规定,什么出身进入第几层楼。只是这三种人各有各的圈子,做派上泾渭分明,很有一些距离感。 敢来集贤馆应征的人,不管出身如何,必然是有些眼色的。既然交不到一起去,这三种人自然心照不宣,有了一点默契。 只见席间,不时有人高谈阔论,或激扬豪迈,或挥洒气魄,谈到兴起之时,豁然饮酒高歌。偌大的馆驿,一片嘈杂之音。 第三层楼的一间雅阁内,姒伯阳跪坐在竹席上,手指撩起身旁的竹帘,从窗口往下瞥了一眼一楼、二楼,面上露出笑意。 见到姒伯阳一脸笑意,姒梓满低声道:“主君,集贤馆初开,各种规矩难免有什么不完善,各路在野贤良,鱼龙混杂。” “这种乱态,最多会持续个两三年,待到整个梳理明白以后,就能井然有序了。”一边说着,姒梓满一边自得的笑着。 毕竟,集贤馆是由姒梓满一手操办而成,集贤馆的存在,集贤馆的成功,对于姒梓满来说,就是一份强有力的政绩。 有着这份政绩在身,对于姒梓满大有好处。就是不能领兵在外,也不妨碍姒梓满参政议政。 “满叔,不碍的,不碍的,咱们这集贤馆,办的确实不错,” 姒伯阳兴致勃勃的指着二楼的一个士人,道:“你看,那人一身行头,貌似不是咱会稽地界的人,倒是有些像吴地之人。” “这才几天,连吴地人都跑到我山阴集贤馆来应征,其中影响可见一斑。” “哦……” 一听有吴地人的身影,姒梓满好奇的顺着姒伯阳所指看去,笑着道:“看那人衣着,或许还真是吴人。” “呵呵,这倒是奇了,吴地人竟然来咱山阴应征?这吴地的蛮子,都看好咱山阴氏的前景,这是好事啊!” 吴越乃是世仇,这集贤馆里能出现吴人的身影,也代表集贤馆的成功,在吴地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对集贤馆中的热闹,姒伯阳笑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满叔,这些寒门子、士族子中,未必就没有龙蛇蛰伏。” “我山阴氏求贤若渴,每一个人才的投效,都是咱山阴氏强盛的基石。你选拔人才时,务必要反复甄选,切不能错漏了。” “几百上千人一起进行筛选,或许不能避免人才流失。可是我希望人才能不要流失,就不要流失,这些是咱山阴的未来。” 姒梓满伏身一拜,道:“诺!”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不要怕花钱,一个人一天能有多少花销。就是这集贤馆的人一天吃喝,又能花几个符钱。” “花钱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们没地方花钱,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只要确有一技之长的,就可以在集贤馆长住。符钱不是问题,真要是确有其才,赤金、宅邸、田土,全都不是问题。” 姒梓满低头,道:“诺!” 姒伯阳幽幽道:“其他氏族,都说咱山阴氏穷人乍富,不通货殖之道,只知道一味抢掠他人,蔑称咱们为蛮种。” 姒梓满淡淡道:“主君,您不用将他们的犬吠放在心上。” “他们这是畏惧咱山阴之势,有鄮氏前车之鉴未远,他们害怕咱们踏平他们的城邑,所以他们才无所不用其极的诋毁您。” 姒伯阳注视着集贤馆的大厅正堂,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些氏族的险恶用心。我也不在乎这些人,如何在背后中伤我。” “口舌之利,如何能比得上刀剑之利?” “而且,他们说的也没错,咱们确实是穷人乍富。咱大部分家底,都是劫掠蛮人、野人,乃至吞并有鄮后,积攒下来的。” “就是因为咱们曾经困顿过,所以才不能将那些钱帛当一回事。只要手上握紧刀把子,他们的钱袋子……早晚都是咱们的。” “你就看着吧……我用在这集贤馆上一百万钱,来日就能有一万万钱的回报。投资在这些人才身上,咱们永远都亏不了。” 姒伯阳眸子中氤氲青气流转,目光扫过大堂正厅中,分座席上的一个个寒门子。 “果然,寒门难出贵子!!” 当姒伯阳看完这些寒门子的气数后,禁不住暗自叹息。 “真有贵子,也不是如今的会稽,能孕育出来的。” 《天子望气术》臻入大成,姒伯阳的望气造诣极高。除非是人间潜龙、诸侯公卿之运,一般的运势,都逃不过他的天眼。 这也不失为一个寻找人才的好办法,虽然天生大气运的人,未必就有真才实干。可是大气运加身,终究有几分不同寻常。 若能收入麾下,得其天生大运支持,就算不能无往而不利,也有莫大好处。 只是很显然,天生有大气运之辈,早早就能崭露头角,根本用不着姒伯阳赏识,就能出人头地,成就一番事业。 这世上不是只有姒伯阳一人懂得望气,道中一样有周天神数、大六壬神数一类的神通。 一有天生大气运者出世,这些精通易道术数的大能人物,自会将其收录门下,被人捡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这时,在姒伯阳天眼之下,看到的都是一群庸碌之相,最为拔尖的人物,也只是较比常人强上一筹,只能算是小运。 第二零一章 雄辩(二) 何谓小运,小有运道尔! 小运之人,气运虽超乎常人,可是在运势上,远不如真正的大气运者。 若无贵人提携,或是得逢机遇,一生成就止步于殷实富足之境。想要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但,就是如此,身怀小运者一样稀少,比普通人强上一截。姒伯阳天眼一扫,楼下足足上百人,其中小运者只有三五个。 对此,姒伯阳摇了摇头,暗道:“都是如此气运,要选摘大气运者,谈何容易啊!” “看来,还是寒门子天生大运者太少,有也不会来这集贤馆。现在的集贤馆,能收录的只有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士族子。” “只希望,这一次能征召到几个才高命薄之人。气运低一些也不要紧,只要能真才实干,我也不吝惜些许气数,让其改命。” 不知不觉,姒伯阳想得入神,指尖敲击桌案:“就怕,这些人既没有天运在身,又没什么真才实学,让我白白高兴一场。” 就在姒伯阳思绪飘忽时,耳畔间忽然响起钟声,让姒伯阳精神一振。 “来了,” 姒梓满笑着对姒伯阳,道:“主君,今日的重头戏,它来了,” “哦……” 姒伯阳见钟声响起后,楼下气氛陡然一变,一时竟鸦雀无声,兴致满满道:“重头戏?好……我就看看,你说的重头戏。” 姒梓满轻声道:“主君看着就是,必不让您失望而回。” 姒伯阳笑而不语,目光投在楼下,似乎别有意味。 “列位,” 就在姒伯阳与姒梓满说话的功夫,一名身着青衫的集贤馆管事,面上带着和煦笑容,身后跟着两名仆役,走到正堂中央。 这管事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的向周匝抱拳行礼后,高声道:“列位,某家乃是集贤馆管事,列位可叫我徐管事。” 徐管事环顾四周,道:“集贤馆,顾名思义,是召集贤良的地方。我家主君求贤若渴,对于各路贤良,无不扫榻以待。” “但凡有一技之长者,不管鸡鸣狗盗,都可入集贤馆,享集贤馆供奉。只要在坐不弃集贤馆,集贤馆就是你们第二个家。” “列位这十几日里,想必对我家主君的诚意,已是深有体会。在下深信,说的再多,不如做到多,各位还可以多听多看。” 到此,徐管事一字一顿道:“到时候,各位就会发现,只有我山阴氏,是你们呈现才华,最好的舞台。” “好了,我的话就这么多,再说下去,各位就该说我山阴氏,只会自卖自夸了。” 徐管事淡淡一笑,道:“正好,今日是集贤馆开馆的第十日,我集贤馆为了庆贺开馆十日之喜,特意与大家做一个游戏。” “既然都说是游戏……那,总该有游戏的彩头,而这游戏的彩头,就是它!” 说话间,徐管事已经掀开红绸,露出仆役们手中托盘上的物什。 “赤金!” 在徐管事掀开红绸的那一刹那,赤金色的神光,在托盘上闪烁,犹如一枚璀璨的星辰,让在座的众人,禁不住惊呼出声。 “真的,真的是赤金!!” 看着托盘上盛着的,唯有天神级数的存在,才能祭炼的宝物。就连某些落魄士族子弟、贵族子弟,都不得不承认大手笔。 一枚赤金作价一万八百枚符钱,这是一笔足以让神魂人物,为之动容的横财。一般神魂高手的身家,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可是这笔横财,却成了徐管事口中的彩头,这让一众人心惊肉跳,为山阴氏的豪爽震惊。 什么是千金市马骨,这就是千金市马骨。集贤馆能为一游戏,豪掷赤金,他们若加入山阴氏,待遇必然会更加的丰厚。 一位寒门子看似平静的起身,问道:“请问,是什么游戏,需要给出这么厚重的彩头?” 徐管事拍了拍手,赞许道:“问的好,什么游戏的彩头,能有一枚赤金这么重。就让我告诉你,这是什么游戏。” 啪!啪! 徐管事稍稍抬手,用力的拍了两下手。三楼上的平台上,两名壮汉抬着一卷布帛,来到围栏栏杆前,拽着当空甩下。 哗啦啦!! 布帛飞快的摊开,发出声响。整块布帛显得极其宽大,从三楼落到一楼后,垂直的摊放着。 “论战!” 两个明晃晃的大篆,浓墨重彩的写在布帛上。‘论’字在上,其势如飞,‘战’字在下,笔笔带煞。 有聪明人看着这两字,若有所思。不要小看这两个字,对有些人而言,两个字已经透露了太多信息。 “论战,” 徐管事掷地有声道:“这就是咱们今天的游戏,论会稽之战,论吴越之战,乃至论天下之战,都是论战。” ”以此为题,各位都可在此随意宣讲自己的见解。只要得到半数之上的认同,无人可以驳斥你的见解,这赤金就是你的了。” “论战……” 一听徐管事如此说,在坐的众人彻底坐不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悬挂起来的‘论战’二字,想着自己该如何作答。 三楼雅阁中的姒伯阳,好奇的看了眼‘论战’二字,又看了看下方跃跃欲试的寒门子、士族子们,不觉抿了抿嘴,道:“满叔,这幅字,写的有几分味道啊!” 姒梓满笑道:“主君过誉了,臣这两笔字,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有感而发……”姒伯阳啧啧称奇,道:“满叔这有感而发……最少有常人二三十年的水准,这一副字,已得了此中三味。” “论战,你说的论战,不知与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一旁的姒梓满,慢悠悠道:“主君,且看就是,论战初开,想必会很精彩。” “各个氏族的人才,齐聚在一堂,以言辞为刀剑,以话语为戈矛,相互抨击,来一场看不见血的争斗。” “而这场辩论的胜出者,将得到一枚赤金的彩头。” “这可是一枚赤金,我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多人,应该会出现让主君眼前一亮的人物。” 第二零二章 雄辩(三) “嗯……” 姒伯阳不置可否,颔首道:“论战么……有意思!” “论战!!” 此刻,这一卷悬挂着的宽大横幅,就是在坐众人瞩目的焦点。 立于大堂正中,徐管事面上带笑,看着周遭皱眉沉思的寒门子、士族子,缓缓道:“列位,可有哪位先入场来,拔得头筹?” 在坐众人,无人应声! 见此,徐管事笑了笑,又道:“列位,可有哪位先入场来,拔得头筹?” 沉寂了片刻,寒门子中有二人,同时起身,开口道:“在下不才,” 这二人愕然看向彼此,随即对对方笑着点头示意,拱手谦让道:“阁下先请……” 徐管事见二人神色尴尬,大笑道:“二位先生,无需谦让,既然二位都想入场,不如就同时上场。” “论战,论战,一字记之曰:战!” “两位,大可各抒胸中高见,其论孰高孰低,在座的各位都心中有数。你们自己,也能品出个高下来。” 徐管事目光炯炯,对站的二人,道:“如何?” 这二人相视一笑,应道:“善,” 徐管事道:“如此,还请问二位先生,尊姓大名?二位若有高见,在座的列位,也好为二位扬名。” “在下,句章氏人,齐庸,” “在下,上虞氏人,蹇渠,” 蹇渠与齐庸正色,向在坐众人躬身一礼。 “蹇渠?” 听到蹇渠的姓名,坐在雅阁上的姒伯阳,眉头不觉一动,转身对姒梓满,道:“我记得,妃云陪嫁人员中,有个叫蹇渠的。” “这,可是同一人?” 姒梓满道:“主君,这既叫蹇渠,又是上虞氏出身,想来应是同一人。” 姒伯阳笑道:“哈哈,前不久,铁骞举荐这人,说是这人有大才,可以大用。” “我虽相信铁骞的眼光,可是蹇渠其人,有何才略,又如何大用,我也没底,今日倒不妨看看。” “嗯……” 姒伯阳眸中清气氤氲升腾,看向蹇渠时,把蹇渠里里外外都看个透彻。尤其是蹇渠面相、命格、气数,都被他看在眼里。 “面相,中人之资;命格,平平无奇,身上虽有龙气,也是因为血脉牵引之故;气数,能修成神魂,不算高也不算太低了。” “只不过,想到他出身奴籍,能有这般面相、命格、气数,也是不易。” “就看他是否是运低才高之人,若是真有大才,此人还是值得一用的。” 姒伯阳目光一转:“至于那个齐庸,面相较比蹇渠显贵一些,命格在普通人中已是拔尖,气数嘛……还是有几分气数的。” “这两人论战,有好戏看了。” 谁都不知,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姒伯阳念头已经悄然变换了数次。 铛!铛!铛! 力士敲钟,铜钟轰然响起,一道道悠长的钟声,回响于集贤馆的上空, 徐管事高声呼喊,声音一时盖过钟声,传入众人的耳中,道:“如此,论战,开始……” 蹇渠脸色沉凝,须发皆白,灰布麻衣,身板笔直,立于大堂中央。让人一看,就知这位定是干练之士,不可小觑。 与其相对的,齐庸嘴角含笑,眉宇间可见其落魄,只是在他顾盼之间,还是能见到几分不同寻常,难以言说的颜色。 “论战,开始!!” 徐管事的声音,经久不散。其后劲十足,气力绵长,犹如晨钟暮鼓,响彻众人心头。 有修为精深者,面露惊色的看向徐管事。说都没想到,区区一个集贤馆管事,竟有如此修行。就这一手,非神魂不能为。 齐庸温和一笑,伸手一览,道:“蹇兄为长,齐庸不敢为先,请蹇兄先抒高见。” 蹇渠哈哈一笑,道:“如此,蹇渠便占着痴长几岁的便宜,却之不恭了。” 齐庸漫不经心的后退数步,道:“在下,正要听蹇兄高见,” 蹇渠拱了拱手,算是谢过齐庸相让,抬头环顾周匝,一开口就语出惊人,道:“论战者,小论会稽,中论扬州,大论天下!” “但是,我认为无论是中论扬州,亦或是大论天下,都离咱们太远了。以会稽之形势,最少一万年内用不到中论、大论。” 说到此处,满堂寂静,蹇渠沉声道:“所以,蹇渠就以小论,在众位面前献丑了。” 大堂正厅之内,无论上中下三层楼,但凡在坐之人,无不向蹇渠行了一礼,道:“静听高论!!” 蹇渠回礼后,不紧不慢道:“某,自当让诸位,耳目一新。” 言罢,蹇渠高声道:“我之小论,何谓小论,小论者着眼会稽,着眼于当下。” “如今的会稽,氏族纷争不断,各逞心机,私怀鬼胎,以至武力冲突,引兵造孽无数,四方百姓,生灵涂炭。” 他见坐众人神色有变,话音不停,字字诛心,道:“我会稽之地,幅员万里,丁口却不过几百万,便是因为各方内耗不断。” “自古越崩溃以来,至今已三万余载。这三万载以来,我会稽从当初的扬州小霸,成为列国口中的蛮种,落差何其之大。” “其中虽有三苗、曲、吴等国推波助澜,各自扶持氏族,以氏族为刀,让会稽之人自相残杀,血流成河,白骨盈野。”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会稽氏族野心勃勃,欲要再造古越社稷,一统会稽氏族,甘愿投身沙场,彼此厮杀不断。” “如此三万年,数以百计千计的氏族,起起落落,或成或败,我会稽人的血,都快要为此流干了。” 蹇渠掷地有声,道:“一个被放干了血的会稽,它还是会稽吗?” “哈哈哈……“透过窗口,看着蹇渠面露激愤,慷慨陈词的模样,姒伯阳不觉失笑,道:“有意思,这个蹇渠很有意思嘛!” “这个蹇渠,倒是提醒我了。会稽战乱连年,百姓们早已厌倦了乱世,渴望太平之世。” “咱山阴要统一会稽,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阻力。咱们完全可以,以‘再造太平’为口号,将咱自己包装成‘正义之师’。” 第二零三章 战国(一) 一念至此, 姒伯阳笑意盈盈,道:“啧啧……咱们若是正义之师,那咱们的敌人,自然就是罪莫大焉,理应被咱千刀万剐,以谢天下。” “你说是不是?” “啊这,“ 对姒伯阳所言,姒梓满无言以对,讷讷许久后,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该如何让百姓们相信,咱们是‘正义之师’?” 听着下方蹇渠的激昂言辞,姒伯阳嗤笑一声,道:“这不难,” “百姓者,愚民也!假话说一遍是假话,但要说一千遍一万遍,那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所谓取信于民,争取民心。”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虽然最后输赢,还是要看谁的拳头硬。可撰一个‘正义之师’的名头,也能为咱们省去不少的麻烦。” 他轻声道:“会稽氏族,糜烂一方,百姓苦之久矣!我山阴氏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恶,解会稽百姓之苦,谁敢说个不字?” 姒梓满想了想,叹服道:“主君,高论,” 姒伯阳目光玩味的投向大堂正厅,道:“这人,确实是人才,把会稽时局看的很清晰,把我们这些首领的心思摸的很透彻。” “只是做一家奴,可惜了他的才干。更难能可贵的,还是他有一身好修为。能文能武的人才,可是比普通的人才稀缺很多。” “是啊,“ 姒梓满接过话头,道:“主君说的是,以奴籍之身,竟能允文允武,这当中需要付出的努力,是平常百姓的十倍、百倍啊!” “会稽百姓,对太平之世已是望眼欲穿。” 就在姒伯阳与姒梓满交谈时,蹇渠再度语出惊人,道:“可是,当今之会稽,如今之氏族,有谁能圆会稽百姓太平之愿?” “是啊,有谁能圆了这太平之梦?” 在坐的众人眉头紧锁,都听的极为入神。蹇渠所言,正是古越倒塌三万年,无数百姓黔首的心声,也是有识之士的心声。 从扬州小霸,沦落到任人欺凌,会稽人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只等越国重立,再次参与列国争霸,出了这一口气。 “现在会稽氏族,已有三分之势,以势力强弱来看,诸暨氏为第一,上虞氏为第二,山阴氏为第三。” 蹇渠道:“一统会稽者,极有可能就在这三个氏族中决出。在这当中,诸暨氏与上虞氏本就强大,历代首领积累底蕴。” “只有山阴氏,虽得祖上余荫,却是这几年才再度起势的。论及底蕴、家底、山阴氏与诸暨氏与上虞氏,可以说差之甚远。” “诸暨氏可是深耕七代,经七代人努力,上千年的筹谋,可谓是现今会稽,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势力。” “接连压服乌伤氏、余暨氏、有剡氏、余姚氏、句章氏、有鄞氏、有剡氏,集结八氏之力,方有吕诸称君的底气。” “其后,上虞氏作为第二氏族,顺势而起,整合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与诸暨氏分庭抗礼。” 在坐的众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在吕诸称君的这段时间里,会稽地界可谓风云乍变。 以吕诸为首的氏族,还有与上虞为首的一方。两方氏族联盟,每一方直接或间接,能调动的百姓丁口,都超过百万之众。 大战前夕,就等着各方准备妥当。这一场关乎会稽命脉,至少数十万人参战的大决战,就会正式开启。 在这一场大战中,输家失去一切,赢家得到所有! 蹇渠目光闪烁,道:“可以说,与以上两个氏族相比,山阴氏在会稽三分之中,是实力最弱的。” “虽有有鄮氏的累年积攒,可是山阴氏加上有鄮氏,也才两个氏族之力,与诸暨氏、上虞氏相比,实力差了好几倍。” “这,是硬实力上的差距,三家之间,山阴最弱,短时间内,这不是想要弥补,就能弥补的。” 一位寒门子拧眉,开口问道:“如此看来,山阴氏夹在两个庞然大物间,其境况岂不是很不妙?” “毕竟这两家中,任何一家,都强于山阴。” 被蹇渠这么一说,一些寒门子、士族子也是心有疑虑。更有一些寒门子、士族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自有定义。 对这个问题,蹇渠轻声笑了笑,道:“是啊,看似是很不妙,可是列位不知,看着最弱,最后未必不能当一回赢家。” 有寒门子追问,道:“如何说?” “那吕诸称君,已是众矢之的。吕诸没有倒下,上虞氏与山阴氏这两家,就是最坚定的盟友,二者或有分歧,但却有底线。” 蹇渠侃侃而谈,道:“山阴氏姒首,乃是一尊地只级数的强者,只要有这尊年轻地只坐镇,山阴氏的声势,凭空可涨三成。” “而这,就是胜败之势逆转的关键!” “借此,我有诸暨氏三必败,上虞氏必失,山阴氏三不败。” “诸暨氏三必败,一者势力强大,骄兵必败,二者结构臃肿,决策必败,三者各怀私心,争利必败。” 说到上虞氏时,蹇渠毫不留情,道:“上虞氏三必失,一者无义之师,士气必失,二者假仁不智,民心必失,三者离心离德,臣心必失。” “我这,还有山阴氏的三不败,一者众志成城,人心不败,二者根基稳固,败为不败,三者姒首力强,其势不败。” “哈哈哈……” 就在蹇渠说到三不败时,姒伯阳已经放下竹帘,笑道:“满叔,这个蹇渠,可不只是个人才,这变通之道,很是了得啊!” “他那三必败,三必失,三不败,虽然没说到点上,许多话更是浅尝而止,奉承大过实际意义,可我就是喜欢听。” “像他这种不仅说话好听,又有干才的人,整个会稽都不多啊!” 姒伯阳道:“不过,他说会稽未来一万年内,难以在扬州,在天下取得什么影响力。” “对这,我可不认同,一万年的时间,就是不能扬名天下,我也要列国诸侯,见识一下越人的真颜色。” 第二零四章 战国(二) “彩!” “彩!” 在蹇渠三不败讲完后,在坐众人鼓掌喝彩,掌声雷动。迎着在坐众人,蹇渠施施然,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迈步走入席间。 一旁的齐庸,不禁惊叹:“这人,是个劲敌啊!” 蹇渠着眼于会稽氏族,轻描淡写间将会稽氏族划为三方。言谈中不乏吹捧抬高山阴氏,可对会稽的时局也算是见解独到。 给了某些寒门子、士族子,不小的启发。 齐庸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心中念头百转,暗道:“只是,大、中、小三论,你才说了一个小论,而我偏偏要说一说大论。” “我之大论,论的是天下,论的是九州。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徐管事面带笑意,走入大堂中央,一边走一边抚掌,道:“好,好啊,承蒙蹇先生抬爱,您的三不败,让我等耳目一新。” “妙,妙不可言呐!” 徐管事哈哈一笑,道:“我看在坐诸位,喝彩声不断,想必各位也是如我想的一般,十分钦佩蹇先生的高见。” “不过,我更好奇的,还是蹇先生珠玉在前,其后的齐庸先生,又有何高论。能否与蹇先生一般,令我等大饱耳福?” 说着,徐管事抬手,道:“齐先生,请……” 齐庸嘴角微微上扬,拱了拱手,道:“那,齐某就献丑了,” 徐管事呵呵一笑,道:“齐先生,你太客气了!” “集贤馆中英才汇聚,能在众多英才之前站出来,独抒己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齐庸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大堂正厅,道:“既然徐管事如此看重齐某,齐某也就却之不恭了。” “齐某刚才听过蹇兄高论,对齐某大有启发。” 齐庸慢条斯理,道:“蹇兄三不败、三必败、三必失,极具远见,振聋发聩,齐庸佩服。只可惜,这眼界还是太狭窄了些!” 蹇渠眉头一皱,不咸不淡道:“哦……愿闻阁下高论,” “蹇兄大论天下,中论列国,小论一地,不可谓不精辟。但在齐某人看来,蹇兄只关注当下,不放眼以后,可谓小家子气。” 齐庸道:“古越亡国三万载,三万载以来未有人敢称君。三万载以降,非是没有强人称雄,唯独没有人敢觊觎君位。” “至多只是在自家,关起门来成一统。如今吕诸称君,会稽一地风云变幻,正是三万年难遇的契机,会稽一统就在此时。” “以齐某人的愚见,就算是列国出手干涉,少则十年,多则百年,会稽必然归于一家。” “蹇兄说过,会稽百姓苦战乱久矣!” 齐庸道:“若是能有一英主,横扫各大氏族,整合会稽之地,会稽百姓必当踊跃依附,历时三万年积蓄的大势,谁人敢挡?” “会稽一统,就在眼前,就在当下,列位有生之年,应该都能见到。只是会稽一统之后,重新建立的越国,又当何去何从?” “扬州列国,三苗、曲、蔡、徐、渔阳、涿等诸侯,哪个是好相与的?” “因此,会稽立国,只是开始,除非甘为列国鱼肉,不然与列国相争,是迟早的事。” “这……” 对齐庸之论,满堂皆惊,在坐众人不乏目光长远者,都知道齐庸所言,正是会稽日后所要面对的。 可是,如今的会稽,只初具统一之势,距离立国还差的很远。现在就担心列国,还不如一门心思的统一会稽。 这人,眼高手低啊! 这是众人,对齐庸的第一印象。 齐庸似察觉众人所想,目光凌厉,环顾左右,语惊四座,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 “列位,列位啊……” 齐庸言辞激烈,道:“谋一地之得失,若不谋全局。不然,一旦违逆大势,滔天大势,顷刻之间,就能把会稽碾成齑粉。” “故而,势不可逆啊!” 他冷声道:“有人或许以为,齐某人是杞人忧天。” “可是,齐某人请问在坐诸位,谁敢说初步统一的会稽,就一定能在列国包围下,重现古越盛世?” “怕是没有人敢这么说吧!” “便是三苗、曲国等大诸侯,不与咱们会稽为难。但你们不要忘了,吴越结怨已深,吴国不会看着越国重建。” 齐庸道:“会稽统一,吴越必有一战。介时无论吴越孰胜孰败,扬州列国的局势,也一定会变上一变。” “呵呵,扬州时局生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九州诸侯未尝不会有变,九州为天下,天下为九州。九州变,是为天下变!” “哈哈,这,可笑,太可笑了。” 一位士族子叫道:“咱一个小小的会稽,能引动一州已是不易,没想到在齐兄口中,竟能引动天下,齐兄之才某家见识了。” “哈哈哈……” 一听这话,众人哄堂大笑。 一位寒门子起身,嘿嘿笑道:“齐兄之才,某家算是见识到了,可惜……太过好高骛远矣!” 这寒门子戏虐道:“况且,你说这是大论,但在我耳中,却止于中论尔!你说的只是扬州之论战,可没有天下之论战。” 齐庸一抖衣袖,道:“哼……谁说,我这不是天下之大论?我说你这才是,夏虫不可语冰。” 他伸开双臂,道:“各位着眼于会稽这一隅之地时,齐某人已经放眼天下了。” “扬州,天下九州之一,只看扬州一州时局,就能得天下九分之一的时势。以这九分之一的时势,如何不能推出天下大势。” 坐于雅阁中的姒伯阳,淡淡道:“那,不知阁下,对天下大势,有何高见?” “高见嘛……谈不上,” 齐庸听到姒伯阳发声,猛地抬头看了眼三楼雅阁,见雅阁上的竹帘并未卷起,眼中闪过精光,道:“只是到是有几句浅见。” “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姒伯阳沉声道:“该说如何,不该说,又如何?” 齐庸正色回道:“该说者,是为英明之主,自当直言进谏。不该说者,乃是对昏聩之主,齐某人说上半句都嫌多啊!” 第二零五章 战国(三) “哦?” 竹帘微微晃动,姒伯阳坐在竹席上,不觉失笑,道:“那,不知在下,可能听得先生高论?” “是他?” 在姒伯阳发声后,处于席间的蹇渠,脸色虽依旧淡然,只是视线若有若无飘过三楼雅阁时,端着青铜酒爵的手微微发颤。 “是他!” 席间一众寒门子中,几位心思灵动之人,见微知着,已然对发声之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心头或多或少有一些震动。 齐庸轻声一笑,向上拱手行礼,回道:“阁下能入雅阁,自是出身显贵,某家之言,不过是拾前人之牙慧,阁下未必不知。” “陈词滥调,徒惹阁下发笑!” 姒伯阳玩味的把玩着酒爵,语气虽平淡,却不容置疑道:“怎么,如此推三阻四,是认定我已经昏聩到,听不得谏言吗?” 他手指敲击案几,道:“好,我给你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我在后苑的暖阁等你,你可以将你未说的韬略,都上说一说。” 说罢,姒伯阳看了姒梓满一眼,姒梓满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起身退出雅阁。 齐庸沉默一会儿,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蹬!蹬!蹬! 一位灰袍仆役疾步下楼,来到齐庸身前,躬身一礼,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齐庸洒然应道:“好,” 在齐庸应下后,灰袍仆役稍稍转过身,向蹇渠抱拳一礼,道:“蹇先生,我家主人,同样有请。” 席间的蹇渠,看了眼灰袍仆役,捋须长笑,起身道:“同请,” 此时此刻,就是不知姒伯阳身份的,只是见到齐庸与蹇渠的态度,也能猜到姒伯阳的地位非同一般,必是身居高位之人。 有能耐进入集贤馆的寒门子,都是聪明人,或许在素质上良莠不齐,但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那才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这两人,怕是入了楼上那人的眼。” 有士族子暗叹:“可恶,错失良机矣!” 眼见蹇渠与齐庸被大人物看重,席间的寒门子、士族子恨不得捶足顿胸,懊悔不已。 没了大人物在旁,他们论战论的再是精彩,又有什么用? 又不似齐庸、蹇渠一般,可以得到那位大人物的提携。 就在众人醒悟懊悔时,徐管事缓缓走入大堂中央,不急不缓道:“那两位先生,已与贵人论战去了,在坐列位可有登台论战者。” —————— 集贤馆,后苑, 香阁门外,灰袍仆役在前领路,蹇渠与齐庸二人跟在其后。 灰袍仆役转身,躬身道:“二位先生,我家主人就在阁内,二位自行就是。没有主人之命,我等奴仆不敢擅入。” 齐庸与蹇渠相视无言,对灰袍仆役拱了拱手,道:“如此,小哥自便就是。” 灰袍仆役皱了皱眉,低声道:“二位,珍重,“ 嘎吱!! 徐徐推开香阁门,蹇渠与齐庸整了整衣带,面色郑重的跨入香阁,随后香阁门再度关上。 蹇渠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打量着香阁装饰,最后透过香炉袅袅青烟,将目光投向上首主位,坐着的那道身影。 “西城厩苑,马吏蹇渠,参见主君,” 蹇渠看着那道身影,又深深的吸了口气,上前数步后,俯身跪地。 在蹇渠纳头便拜后,齐庸面色不变,反而饶有兴致的,审视的看着姒伯阳,道:“句章氏人,齐庸,见过姒首,” 姒伯阳抬手,拍了拍桌案,道:“入坐,” “诺,” 二人神态拘谨应声后,默契的分别坐在姒伯阳左右。 姒伯阳目光炯炯,看着齐庸,道:“齐先生,想必到这里,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知我姒伯阳,在先生眼中是明主,还是昏聩之主?” 齐庸道:“姒首少年登位,诛杀权臣,屠戮大姓,震慑外敌。如此,集权归于一身,变法图强,大行耕战。” “只一十五载,姒首就吞并了有鄮氏,会稽氏族谁不忌惮。若说姒首都不为英主,那当今天下,九州诸侯,谁还能是英主?” 姒伯阳道:“既然,你承认我为英主,那就把你在大堂时,未说完的话说完,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齐庸平静道:“齐某人,敢不从命。” 酝酿片刻,齐庸开口道:“姒首,齐某人先前说过,扬州为九州之一,九州为天下,天下为九州。” “扬州生变,天下必生变!这非是齐某人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姒伯阳身子前倾,道:“天下?我怎么不知道,小小的会稽,能影响到天下?” 齐庸道:“会稽之于扬州,扬州之于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越国终究不是什么蕞尔小国,古越巅峰时,可是有国侯之位。” “一个有着国侯级别潜力的方国,对整个扬州的局势,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整个天下也有莫大影响。” “何况,如今这一万年之内,不……准确的说,是未来的八千年,都将是一个极为敏感的时间段,我将其称之为战国时代。” “到时,没有天条约束,礼乐崩坏,诸侯混战,天下大乱!” 姒伯阳哑然,道:“战国么……你说的是?” 齐庸道:“天子年迈,五十六万载大限将至,最多八千年,老天子就会龙驭宾天,介时共主之位必有争端。” 姒伯阳低声自语:“共主……” 齐庸道:“为了共主之位的归属,哪怕九州诸侯兵戎相见,赤县神州血流漂橹,我都绝不会有一点意外。” “毕竟,那可是共主之位,人道至尊至贵,得享五十六万载大运,位比先天帝君,天下诸侯谁不想染指共主之位。” “一旦夺得共主之位,几乎就等于打通了不朽古神之上的关窍。就算人道天子不能长存不灭,可先天帝君业位是实打实的。” “若是再有大机缘,破开先天帝君业位,跳出命运长河,证就大道神圣,那就是不朽不灭之身,过去未来唯一的大神通者。” “这可是一条人道通天的坦途,比起几百上千元会的苦修,依旧无望先天帝君业位,乃至更上的大道神圣之境。” “区区五十六万年,就有机会跨越先天帝君,触及大道神圣之机,这般大机缘谁愿放过?” 第二零六章 征辟(一) “这列国诸侯,都不愿错失机遇。而且他们手中,又各自握着镇国精锐,甚至一部天兵神军。姒首您说,他们会如何做?” 齐庸冷冷一笑:“吾尝闻,‘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因老共主帝宣在位,帝畿十二部天兵坐镇,才让天下承平数十万载。列国诸侯虽有局部的摩擦,但却少见灭国之战。” “可是老共主之后,历代天子禅让,都说一朝天子一朝君臣。天下诸侯没了掣肘,必然会起兵争位,神州大乱不远矣!” “这……” 这一番话,把姒伯阳与蹇渠冷汗直冒。 真如齐庸所说,老天子时日无多,天下诸侯群起争位,在这尸山血海中,不要说天神业位,就是正神业位都难说能自保。 涉及人道至尊,先天帝君之业位,最后就是有不朽古神亲自下场,也不足为奇。说不定还有更上一层的存在,布下暗子。 这时越国重建,且不说扬州之外的强大诸侯,何种态度对待越国。只是如今扬州霸主三苗共工氏,就能让越国再度亡国。 如此想着,姒伯阳忧心忡忡,道:“如你所言,这时还真不适合建国。诸侯大战一起,新生的越国,几乎是注定为王先驱。” “到时,强大诸侯争夺至尊之位,弱小诸侯寻求强大诸侯庇护,整个天下都乱成一团。直到新任共主平定天下,入主帝畿。” “我会稽氏族,该何去何从!” “姒首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 齐庸道:“天子的禅让交接,对外说是唯仁德者,不能居之。可实际上,天子共主之位,只有兵强马壮者,方有机会染指。” “所谓的仁德,在绝对强权之下,只能忝陪末座。历代天子也曾指定下一任摄政君,以摄政君为接任者,可往往都事与愿违。” “除非那一位摄政君,本身就是一位大国诸侯,有着压服一众公侯的实力,不然免不了被架空,乃至于被强势诸侯所放逐。” 说到此处,齐庸感叹道:“大虞神朝历五十四朝天子,得传三千一百万载。在这三千一百万载漫长岁月中,除初代天子外。” “每代天子共主禅让,都是一场杀劫的开始。执掌周天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得至高无上人道权柄,一步登天直入先天帝君。” “只凭这一项,天下诸侯便是死命争夺。一方公侯到顶,也就十万八千元寿,跻身周天正神业位,如何能与天子共主相比?” “战国……” 姒伯阳悠悠道:“照你说来,这‘战国’的称谓,倒是极为贴切。未来八千年,天下多事矣!” 这句话出口后,姒伯阳的心头默然一叹。 虽然八千载岁月,对于寻常百姓黔首而言,是一段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最少都是几十代、上百代人之后的事。 可是姒伯阳已证仙道,修成长生不坏之体,八千载岁月对他而言,不过是他这一世的一小段,远远不是他人生的终点。 也就是说,不管他愿不愿意,除非他立刻舍下山阴氏偌大的家业,远遁赤县神州之外,躲避诸侯夺位,天下大乱的余波。 不然,随着山阴氏日渐强大,姒伯阳道行突飞猛进。不管姒伯阳愿不愿意,都会卷入夺位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化为齑粉。 在天下大势的洪流中,一尊大地游仙、不死地只级数的存在,落在其中连点浪花都掀不起来,顷刻就会被洪流无声淹没。 就是号称不朽的古神,在人道杀伐洪流中,都不一定能保证自身神性不朽长存。 齐庸察言观色,对姒伯阳的复杂心绪了然于心,道:“天下本就多事,只是没了老天子的压制,各路诸侯也就没了顾及。” “虽然,天下大乱在即,对我等氏族,乃至中小诸侯,都是一次灾难……” 姒伯阳闭目沉思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端起青铜酒爵,一字一顿道:“可是,我还知道,乱世出英雄!” “天下大乱,诸侯逐鹿,未必不是姒某人的机遇。修行之人历经天地劫数,参悟无上大道,小劫有小神通,大劫有大神通。” “若是天下承平,姒某人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被三苗、曲国等大诸侯压的动弹不得。” “姒某人想要翻一下身,何其难也。固定的格局下,我姒某人就是证入不朽,也不是列国诸侯的对手。” “列国诸侯的底蕴,还不是一个姒伯阳,可以撼动的。姒某人最有自知之明。” 姒伯阳仰头饮尽爵中酒水,道:“可是天下一乱,那就各凭本事,各依气数,我姒某人自信不弱于人!“ 他一副狼视鹰顾之相,道:“如今会稽三分,我姒某人有信心在五十年内,横扫会稽氏族,再建越国国祚。” “天下将乱,诸侯自顾不暇,正是我姒某人进取的机会。正值天下英雄逐鹿,凭什么我就不能成为天下英雄之一?” “彩!” “彩!” 这番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引得齐庸与蹇渠为之侧目,以至这二人禁不住喝彩。 一个小小的山阴氏,丁口不过二十万,精锐甲士不足两万。其首领竟有这等雄心壮志。 这要是放在一个坐拥千万丁口,精锐之师百万的诸侯身上,齐庸与蹇渠还能理解。 可是姒伯阳的实力,与那些大诸侯相比,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委实让人难以想象。 齐庸更是惊叹道:“天地翻覆在即,寻常人怕是已瑟瑟发抖,想着如何躲灾避难了。” “可是姒首竟还有如此斗志,逆境求存,方为大丈夫,齐某人佩服,佩服啊!”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齐先生,谬赞,谬赞,” “齐先生见识广博,一叶知秋,可观天下,倒是让姒某人很是佩服。” 姒伯阳眸光闪烁,道:“我记得先生是句章氏人,句章氏齐姓可是大姓,不知先生与这齐姓是何关系?” 第二零七章 征辟(二) 提到句章氏齐姓,齐庸面皮一抽,迎着姒伯阳看似温和,实际酷厉的目光,幽幽回道:“齐某人,正是出身于这个齐姓。” 在说到齐姓的时候,齐庸不自觉的咬了咬牙,似是对句章齐姓,极为的怨忿。显然齐庸与句章齐姓间,有着不小的恩怨。 “句章氏,齐姓啊……” 姒伯阳眯了眯眼,审视着齐庸,道:“呵呵,我记得,那可是句章的三大姓之一,曾操持权柄,与句章氏主脉共治句章。” “句章氏有一段时间,齐姓一举压过其他两大姓,将句章氏大权牢牢握在手里,使得句章氏几乎成了齐姓人的一言堂。” “可谓是,喧宾夺主!” 想了想后,他再度问道:“先生,既出身如此显赫,又何必来我集贤馆应试?” “况且,句章氏依附于诸暨氏,为诸暨氏助长声势。如今我山阴氏与诸暨氏为敌,先生为何就不担心,我以先生人头祭旗。” “以敌首级,祭我将旗,助我军威。” 姒伯阳面上带笑,丝丝杀机在不经意间一闪而过。 过了片刻,见齐庸神色如常,姒伯阳嘿嘿一笑,道:“先生,真不怕死?” 齐庸淡淡道:“杀齐某人一人易,可这集贤馆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整个会稽的人,都看着山阴氏,看着集贤馆。姒首要是在这个时候,以莫须有之罪,杀我这个应征之人,世人该如何看?” “所有有心投效集贤馆的人,看到齐某人的下场,是否会以齐某人作为警醒?” 在齐庸承认出身句章齐姓后,也算是对齐庸为何见识广博,有了一个极好的解释。 只有齐庸这般出身大姓之人,不仅有资源,还有机会博览群史,这才能做到不出于户,以知天下。 对于一个出身低微的寒门子来说,整个会稽,万里山河,也许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是他眼界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对于齐庸等士族子弟、天生贵胄而言,会稽虽大,却只是他们人生路上的跳板,他们早就等待着一个更大舞台的出现。 正是因为地位不同,固然生来看到的风景,也有所不同。 并不是齐庸较比蹇渠如何高明,而是他的眼界,与蹇渠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姒伯阳哈哈一笑,身子微微前倾,道:“齐先生好胆色,你就不怕,我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你杀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不能杀你吧?” 齐庸平静回道:“姒首先前,就给已经了我答案。” 姒伯阳挑了挑眉头,道:“怎讲?”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齐庸道:“若是姒首胸无大志,或许会动手杀齐某人。可是姒首心有乾坤,满怀壮志雄心,就绝不会动齐某人一个指头。” 姒伯阳鼓掌,道:“好,说得好,齐先生果然是智士,难怪敢以初入神血的修为,进入集贤馆应召。” “句章氏与山阴氏之间,至少有几千里路程,齐先生以如此低的修为,硬生生跨越几千里地,姒某人都不得不说一个服。” 真当两地间,就只是一片坦途? 要知道,这几千里山路,不仅有悬崖峭壁,还有许多藏于深山的凶兽。每一头凶兽,都比齐庸强的多。 初步觉醒神血的齐庸,顶多比普通人体质上强一些,但是也强的有限。 让这么一个初入神血之境的人,跨越这几千里路,简直就是给凶兽喂食,走不到一半路程,就会被凶兽啃成一堆骨头渣。 何况是连马匹都没用,生生用步行,在没人保护的前提下,能囫囵着走到山阴氏,本身就是运气。 齐庸苦涩一笑,道:“让姒首见笑了,某家阿母怀胎之时,因事……不慎动了胎气。” “致使某家出生后,先天元气不足,影响了后天修行。现在四十有五的年纪,耗费大量精力,才只是初步觉醒神血。” 姒伯阳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看着犹如幽潭一般的齐庸,面上浮现的一抹怨忿时。姒伯阳自己就把齐庸的遭遇,猜到了七八分。 大荒人族亦是神族之一,身体里流淌着神性血液,其中极端强大者,被称之为人神。与所谓的妖神、龙神,都不弱多少。 正是为了延续大荒人族的强大,在某些古老人神子嗣,亦或是是天生贵胄之家中,只有初步觉醒神血,才算是真正成人。 没有觉醒神性血脉,对于一个氏族子弟而言,不吝于天塌了一般。这意味着自身。要被划出了‘成人’的行列。 某种意义上,姒伯阳对齐庸的遭遇感同身受。 当年姒伯阳修行道时,也是迟迟没有觉醒神血,以至承受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深居浅出。 若非姒伯阳’恰好’觉醒神血,在上一代首领将去时,他连继承家业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他是上代首领唯一的子嗣。 由此也可以看出,觉醒神血血脉这一步,对大荒人族的重要性,更在一般法理之上。 姒伯阳笑了笑道:“承蒙先生抬爱,不远千里,来我这集贤馆应征。不知先生可愿入我山阴氏,我以客卿之位虚席以待。” “只要先生入我山阴,我自不会亏待了先生。” “除了必要的待遇以外,先生初入神血境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我可采用宝药精粹,强行提升先生修为。” “地只级数不敢说,但堆一个神魂,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 齐庸犹豫了一下,抱拳道:“齐某人,自是愿意辅佐英主,成就一番大业。臣齐庸,参见主君,” “好啊,” 姒伯阳抚掌大笑,道:“有齐先生辅佐,也是我姒伯阳之福啊!” 齐庸态度谦恭道:“臣,愧不敢当,” 一旁的蹇渠,向姒伯阳道喜:“主君得此能臣,天下大势犹如掌上观纹,实在可喜可贺。” 说罢,蹇渠转头端起酒爵,道:“齐先生得遇英主,共襄盛举,有一展胸中抱负之机,更是可喜可贺。” “蹇渠在此,同敬主君与齐先生一爵。” 第二零八章 征辟(三) 酒入腹中,似有一团火气升起,姒伯阳放下酒爵,对齐庸道:“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他笑道:“齐先生放心就是,我姒某人从不以修为高低论人才。以齐先生之远见卓识,当作武夫来用,实在是大材小用啊!” “我山阴氏如今日渐壮大,军务之外还有政事,二十万丁口琐碎。以齐先生之才,处理这些繁琐的政务,必然是游刃有余。” 姒伯阳越是热情,齐庸就越发谦逊,道:“主君谬赞,臣或许能力有限,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定当竭力为主君分忧。”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齐先生之远见,伯阳极为叹服。有先生从旁辅佐,伯阳对以后之路如何走,也有了几分想法。” “……” 一旁的蹇渠嘴角含笑,看着眼见君臣相得的一幕。对这位主君的性情,又多了几分了解,这绝对是一个能做成大事的人。 以姒伯阳的道行,初入神血之人在他面前,不比蝼蚁强上多少。可姒伯阳对齐庸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放在对等位置上。 即没有过分看低,也没有太过太高,这一点很是难得! 齐庸摆手,自谦道:“齐某虽有些谋略之策,可这都只能作为长远战略部署。若是论实际的决断,齐某认为蹇兄远胜于我。” 蹇渠见齐庸将话头转向自己,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愕然,稍稍低头,道:“齐先生过誉了,蹇某微末之才,实在是愧不敢当。” 姒伯阳道:“两位先生无需自谦,先前在集贤馆大堂上,二位高论直击要害,可谓是字字珠玑,当是我山阴氏济世之良方。” “我已拜齐先生为客卿,参理山阴内政。蹇先生本是妃云的家臣,倒是不能任为客卿。不如担任行军主簿之职,参知军事。” 姒伯阳轻声问道:“蹇先生,你看如何?” “行军主簿……” 蹇渠心头一惊。 他进入山阴氏体制的时日虽短,可是他对山阴氏官制,不说是烂熟于心,也能将其中的显赫高位,说出个七八分。 而行军主簿一职,就是显赫高位之一。从行军主簿的名头上看,似乎只是个不起眼的军中文职,并没有多大的实权。 但是实际上,行军主簿一职是典型的位卑微权重,每逢大战之时,都是由行军主簿记录军功,再由姒伯阳实发赏赐爵位。 正是因为行军主簿职责特殊,直接向姒伯阳负责,与监军一般性质。除姒伯阳这位首领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行军主簿。 可以说,这是仅次于重臣的职位,距离山阴氏核心,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姒伯阳看起来如此重视齐庸,为何到头只给齐庸一个有名无实的客卿之位。对蹇渠看似冷淡,却给予他要害之职? 蹇渠脑海念头飞快转动,立即俯身一拜,高声道:“臣,拜谢主君大恩,” 姒伯阳爽朗一笑,道:“什么恩不恩的,我重用二位先生,乃是因为二位先生有大才,对我山阴氏乃是不可多得的臂助。” “真是要谢,也该是我姒伯阳谢二位。二位在伯阳最需要人才时,雪中送炭,投入伯阳帐下,可谓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蹇渠与齐庸二人举起酒爵,道:“主君知遇之恩,臣等万死难报。” —————— 就在君臣三人酒酣耳热时,集贤馆的一间偏房中。 娇俏少女跪坐在竹席上,问对面灰袍男子,道:“这么说,蹇渠已经入主君的眼了?” 灰袍男子回道:“水内官放心,小人是亲眼看着那两位先生,在姒梓满亲近仆人的带领下进的香阁,不会有错的。” 珠儿大眼睛灵动活泼,抿嘴轻轻一笑,带着一股轻快,道:“确实不会有错,有姒梓满的仆从带路,香阁内一定是主君。” “其他人也没这个资格,驱使姒梓满的人。” 如此一想,水珠儿低声自语:“看来,这事是成了。山阴氏这时候正缺人才,蹇渠既然得到主君召见,想来不久就会擢升。” “虽不知是何职位,但有夫人的面子,再加上铁骞的举荐,以及集贤楼中给主君的印象,就算一时不入核心,也会被重用。” “如此一来,夫人在山阴氏,也算有了一个臂助。铁骞的人情,可是用一分就少一分,必须要精打细算的用啊!” 灰袍男子道:“那,小人还需做什么?” 水珠儿摇了摇头,明眸闪烁,道:“不,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咱们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她淡淡的道:“小动作太多,可是不好。这要是被主君发现端倪,蹇渠的前途,乃至你我性命是小,夫人的颜面是大。” 对上水珠儿意味深长的眼神,灰袍男子一愣,随即恍然醒悟,道:“是,是我太心急了,没有想到这一层。” 水珠儿语气平淡,道:“你知道就好,夫人曾说,主君睿智,他不是看不到下面的小心思,只是懒得去管而已。” “主君的心太大,早已放在偌大的山阴氏上,放在那二十万百姓上。咱们这些人做些小动作,他一般是看不到的。” “可是当咱们小动作太多,触及了主君划下的底线时,你我这些家奴之流的人,顷刻就会被主君的怒火,给烧成灰烬。” “这,” 这灰袍男子身子一抖,低头应道:“多谢内官指点,” 水珠儿幽幽一叹,道:“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只是趁着高兴,告诉你一些生存之道罢了。” “你要记住,咱们这些出身奴籍之人,又没有蹇渠一般的造化,咱们只是活着,就已用尽了全力。” “有些事情,咱们可以做,但一定要掌握限度。咱上虞氏安插在山阴的暗谍,已经所剩无几了,你可不要犯不该犯的错误。” 说完之后,水珠儿也在暗自庆幸。以姒伯阳地只级数的实力,周匝百里之内都如掌上观纹,任何人和事都瞒不过姒伯阳。 但姒伯阳明知这些,还要用蹇渠,只能说明姒伯阳态度上是默许的。 第二零九章 剧变(一) 诸暨氏, 诸暨城, 天色蒙蒙,昏昏暗暗,一阵风起,吹动旗旛,窸窸窣窣,带起肃杀。 一队队精锐甲兵,列阵于城墙下。冰冷的刀口,森白一片,战戈如林,冷意愈沉。 “你们,都准备好了?” 甲胄在身,吕诸神色冷峻,站在城墙之上,俯瞰城中。手掌按在腰间刀柄上,明亮的眸子闪烁寒光。 一身戎装的吕因齐,上前抱拳道:“上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上君一声令下,我等立刻动手,将这群老贼一网打尽。” 对此,吕诸稍稍点头,道:“嗯……好,做得好,咱们不动则已,动就要斩尽杀绝,不留余患。” 吕因齐低声道:“上君放心,臣绝不会为我吕氏,留下祸患。” 称君之后的吕诸,精气神焕然一新,圆满神魂级数的力量,恍若步入某种蜕变阶段,愈发的深沉莫测。 吕诸手掌攥着刀柄,手上青筋暴起,眸光开阖,道:“阿叔,你说这人呐……为何非要寻死。” “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不想大开杀戒,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再挑战我的耐性。这是自己找死,拉都拉不回来啊!” “好,都说求仁得仁,既然他们想死,那我吕诸就成全他们,让他们一家老小一起走,黄泉路上不寂寞。” 吕诸心头杀意,在这一刻攀升到极点,腰间配兵感应杀机,震的刀鞘微颤。 吕因齐眼睑垂下,道:“上君,您早就该下定决心了。这些人迟早都是隐患,早些将这些贼子除去,才是万全之策。” “这些贼子不仅扯咱们的后腿,还与那上虞姚纪暗中款曲。他们自以为做的隐秘,殊不知咱们早就看在眼里。” 吕诸哼了一声,冷冷道:“那些贼子,不识时务,我称君建国已是必然,他们竟敢妄图坏我大事,全都死不足惜。” “若是以往,我还有心与那些贼子斗法。现在我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耗也能把这群老贼耗死。” “可是时不我与啊……上虞氏咄咄逼人,山阴氏厉兵秣马,都是要置我于死地,我已经等不了了。” 吕诸慢悠悠道:“现在,他们不死,我就要消耗更多的精力,防备这些贼子突然反水,得不偿失啊!” 一想到那些让人头痛不已的老顽固,就是吕诸这等心硬如铁的人物,都感到一丝无力。 自从吕诸强势称君,八大氏族联盟以后,势力急速发展,空前强盛。 只是在这急速强盛的背后,也埋下了不少隐患。各方氏族依附,几十家大姓争权,让吕诸不胜其扰。 虽然作为联盟的盟主,会稽三万载以来第一位称君者,吕诸的的威慑力,足以将这几十家大姓治的服服帖帖。 可是有时候,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威慑来解决。总有某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对吕诸称君不感冒,并且试图从中搞破坏。 当然,这在吕诸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八大氏族联盟后,旧有的格局被打破。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这是无法避免的。 只要吕诸能带着他们,将敌对氏族一个个削平。吕诸就能逐渐的把八大氏族拧成一股,成为他最忠实的拥趸。 但是这些权利斗争失败的失意人,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胆大包天的寻求外来助力,这彻底踩到吕诸划下的底线。 说到底,在八大氏族联盟之后,吕诸所掌握的势力,成分极其的杂。这些人为了利益,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 正是因为被一次次触动底线,本不想以酷烈手段对付这些人的吕诸,终究没能按耐下自己的杀心,他的耐性已经耗尽了。 吕诸这一次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将八大氏族的反对力量,彻彻底底的剿灭,进而将八大氏族的底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不只诸暨城会血流成河,同时清洗乌伤、余暨、有剡、余姚、句章、有鄞、有剡几大氏族。 到时余波波及下,误伤、误杀的百姓黔首,还不知有多少。 铮的一声,佩刀弹出刀鞘,吕诸冷然一笑:“也好,就用他们的血,塑就一个全新的氏族联盟。” 吕诸刀口指向城内,刀身上明光晃动,一声长啸:“杀,杀入城中,杀尽逆贼。” “杀,杀入城中,杀尽逆贼!!” 吕因齐等大将齐声高呼,带起将士们兵煞气息,化作一头八条豹尾的虚形,猛然向着城中扑去。 “吼!!” 这一声兽吼,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最是摄人心魄。整座诸暨城的人,都能听到这一吼,以及随后的喊杀声, —————— “杀啊啊!!” 就在诸暨城兵煞翻腾,吕因齐率军冲杀在前时。其他几个大氏族,按照吕诸的命令,开始了对内的清洗。 早已准备多时的大军,如狼似虎的冲入氏族大姓们的宅邸,很快就有喊杀声四起。 “杀,把这些老顽固都杀掉,胆敢违逆上君,死不足惜。” 乌伤氏城邑中,张元策马扬鞭,身后跟着一大队骑兵,气势汹汹的冲入大姓府邸。不一会功夫,就会传出兵器的碰撞声。 “杀,大开杀戒,杀个痛快,” 余暨氏城邑内,宗元调转马头,一抖衣衫上的血珠,带着精锐战兵,气势汹汹冲入一家李姓大户之家。 很快,一片痛哭、哀鸣、惨叫声,响彻天空。殷红的血色,染红了将士们的衣甲。 宗元看着杀疯了的将士们,声若雷霆炸响,道:“不要放走一人,只要是这家的人,宁杀错,不放过,杀啊啊……” 轰隆隆! 有剡氏城邑,在千军万马呼啸声中,白礼手持一柄长矛,一矛洞穿了一尊大成神魂者的心口,心脏被这一击震的粉碎。 这尊大成神魂高手不甘的怒吼着,只是心脏被震碎的他,生机快速流失,道:“我……不甘心,” 噗呲一声,白礼抽出长矛,冷然的看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大成神魂高手,道了一句:“不堪一击,” 第二一零章 剧变(二) 血色弥漫八大氏族上空,在彻底失去耐心后,吕诸果断祭起屠刀。除了原本的氏族宗脉外,许多大姓都在清洗的范围内。 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在吕诸的高压手段下,反对势力一触即溃。刀兵喊杀声喧天而起,兵煞、血煞、魂煞充斥天地。 诸暨城官邸中,吕诸面色冰冷,衣甲上血迹斑斑,身旁重臣亦都身着甲胄,眸光开阖间,杀气腾腾,身上血腥异常浓重。 吕因齐踏入大堂,脸上煞气未消,抱拳道:“上君,” 吕诸看了一眼吕因齐,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城中的贼子,可都肃清了?” 吕因齐虎目一瞪,回道:“城内的一个不漏,杀的干干净净。” “城外的,或许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不过大都是不成器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吕诸突施辣手清洗下,那些自以为自已不可或缺的大姓,犹如待宰的牛羊,被吕诸肆意屠杀。 在一日一夜的杀戮过后,整个诸暨城邑都浸透着肃杀之意。 吕诸眼睑低垂,声音阴沉,道:“好,你办事,我放心,” “经过这一次杀戮,八大氏族中不与咱们一条心的人,基本都上路了。咱们应该加紧步伐,进一步接收八大氏族的底蕴。”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吕诸目光扫过左右重臣,见他们衣甲上的血迹,叹道:“可惜,一场内耗无法避免,这消耗的都是咱们的实力。” 吕因齐冷冷一笑,道:“上君不用为此介怀,那些家伙不知好歹,一个个取死有道,活该被咱灭族。” “若是一心支持上君,日后还能得一个开国功勋。可是这些人心思太多,眼皮子太浅,一意往死路上走,好言难劝该死鬼。” 吕诸从衣袖中,掏出一卷布帛,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道:“姚纪这人,我与他相交多年,对其手段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哼……” 他双手一搓,布帛当即化做一团碎布,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想用这些家伙,来拖我的后腿,真是可笑至极!” “通传会稽,告诉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他们那点小伎俩,对我一点都没用。” “要想与我争会稽,看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横扫一切的实力。没有这个实力,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跪地乞降。” 正是因为这份名单,才促使吕诸下定决心举起屠刀,这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八大氏族若是要徐徐磨合,着实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眼看姒伯阳与姚纪动作不断,吕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可是八大氏族在联盟之后,体量上已经极其庞大,以它近乎于臃肿的状态,短时间内要想彻底消化这一次所得谈何容易。 以至于吕诸只得牺牲掉一部分潜在势力,将这些不合作的人踢出局,完成对八大氏族的绝对掌握。 只要控制这八大氏族,将其底蕴转化为实力,吕诸才算是会稽地界上,真真正正的第一大势力。 可以说,经过血色洗礼的八大氏族,在被吕诸拧成一股后。凭着八大氏族的强大实力,足以压制姒伯阳与姚纪的联手。 吕诸目光闪烁,道:“打掉了这些老顽固,短期内是有些阵痛,可是阵痛过后,咱们上下一心,大业可期。” 吕因齐掷地有声,道:“大业可期!!” —————— “啊啊啊,” “狗贼,吕诸狗贼,” 一个青年汉子拄着一口横刀,跌跌撞撞的走在山路上,身上有十数道刀伤、箭伤,一片片血肉翻起,整个如同血人一般。 青年口中呢喃自语,身受重伤的他,全凭一口怨气吊着,勉强撑着最后的精力,才能在吕诸大军兵锋之下,捡一条性命。 “狗贼,” “狗贼,杀我阖家三百余口,好狠的狗贼,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啊!” 这青年出身大家,一生下来就享尽荣华富贵。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他,在仇恨的带动下,硬生生闯过了吕诸设下的罗网。 虽然吕诸对青年这么个小角色,根本不放在心上。可青年为了逃亡,依然身负十数创,最险的一道刀伤,几乎贯穿心肺。 就算如此,要不是青年修行的功决,有极强的假死、延生的功效,只怕青年早已死去多时。 “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青年双目满布血丝,晃着身子,拖着一个个血脚印,身子不住的颤抖。 “……我要报仇,吕诸狗贼,我要报仇,杀,杀,杀,” 重重的喘息着,青年茫然的看着前方,脚步愈发的虚浮,浑身气力皆无,能支撑到现在,全是靠着一股恨意。 只是恨意虽强,但青年确实是强弩之末,他现在的每一步,都如万千根钢针扎入心肺, “前面是……永宁氏的地界,永宁氏刚被诸暨氏重创,正是对诸暨氏怨忿最深的时候。我若是到了永宁氏,或许暂时安全。” “听父兄说,永宁氏实力大损后,就彻底倒向了上虞氏。上虞氏重臣陆汜与我家交情很深,两家常有往来。” “只要能进入永宁,再经永宁转入上虞,有陆汜这一层关系,也许有报仇的机会。” 青年的体力、精力、精神都达到了极限,无数的肌肉纤维在哀鸣,一点点的压榨自身,一步步临近于崩溃。 在身体只差一丝,就要崩溃的门槛,青年脑海思绪陡然变得清晰无比,一下就抓到了当前生机所在。 砰—— 压榨的最后一丝气力,被青年消耗殆尽,青年脚下一崴,身子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就这一下,青年摔得差点断气。 “这是……追兵,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脑子一懵,视线模模糊糊间,看到一队骑兵疾奔而来,青年带着一丝遗憾,闭上了眼睛。 “有人,” 恍恍惚惚中,青年似是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 “这人,还没死,” 随即,又有一道粗旷的声音响起,仿佛炸雷一样。 “咦,二哥,还有气,可以救,” 第二一一章 剧变(三) 吕姓祖地, 吕诸站在祖地前,久久无言。 在家臣部曲们面前,生杀予夺全由其心,狠辣决绝全凭其意的吕诸。站在祖地之前,心里竟然难得的升起一丝迷茫。 作为一位强势首领,一位英明君主,吕诸的心坚硬如铁石,对于任何人都抱着几分警惕、审视,哪怕那个人是骨肉至亲。 只有在祖地,面对那几位自封死关的老祖,吕诸才能暂时放下心头戒备。 “你可以走了,”祖地深处,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道苍老声音,又道:“我等老朽,乃是氏族最后的底蕴,只要不是氏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我等是不会再出关了。” “吕祝宣那一次,是求仁得仁。只可惜未竟全功,但他也死得其所,只是可一不可再,你回去吧!” 这声音虽然老迈,可是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让人感到沉甸甸的,一度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压抑感,令人为之惊悸。 吕诸面色复杂,拱手一拜,道:“老祖,吕诸知道轻重,不敢再叩关请各位长辈出世。” 他低声道:“只是吕诸起兵,扫平会稽在即,心中不时生出忐忑之念。故此来祖地,请老祖指点迷津。” 刚刚血洗所有反对者的吕诸,正要趁势整合全部实力,开始一统会稽之路。 但,可能是吕诸投入了太多心血,心中不免有些患得患失,在将要起兵之前,竟然不由自主的来到祖地。 “你,害怕什么?” 祖地深处的老祖,紧闭的眼皮微微一动,冷淡道:“你是怕败给姚纪,败给姒伯阳,你怕输掉你已经得到的一切?” 吕诸脸上一僵,道:“老祖,吕诸从未怕过什么,不论是姚纪这小人,还是姒伯阳那小儿,吕诸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吕诸身上背负着咱们吕氏的兴衰荣辱,吕诸不能输,也输不起。” 吕诸很清楚,作为封君第一人的他,已然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姚纪这个‘老友’,还是姒伯阳这个‘新锐’,都在磨刀霍霍。 只要吕诸敢犯错,这二人的刀子,绝对会第一时间落下来。 吕诸若是输了,吕氏族人必然会被赶尽杀绝。姚纪和姒伯阳这二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角色。 到时,哪怕祖地内的几位老祖破关而出,能为吕氏争取一点生机。可是死关一破,最后的生息也就尽了。 几位老祖道化,吕氏就算有一点喘息之机,可这一点喘息之机转瞬即灭,有也等于没有。 “呵呵呵……” 某一位老祖冷冷一笑,笑声恍若鬼狱阴风,回荡于祖地。 “输了何妨,赢了又何妨,左右不过是一万年心血化为乌有,有什么好摇摆不定的?” “咱吕家当年为人臣子的时候,可做梦都没想到,能有染指国之重器的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要是能成,我吕家就能成为国族,要是事败,留下一条血脉,几万年以后又能成就一个吕家。” 吕诸眸子乍然一亮后,道:“道理,是那个道理,任谁都明白,但是每到关键时候,总会有所顾忌。” “没错,我吕家几万年前,只是古越一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的吕家,却有希望再开古越,成为新的国族。” 吕诸仰头而笑,笑的无比猖狂,道:“时事之妙,就是如此玄奇,让人不服不行啊!” “你,明白就好,” 这位老祖道:“咱们吕家数万年积累,方有你现在这机会。你如今占尽了优势,要是还不能统一会稽,只能说你没这个命。” “你放心的去吧,事若不成,最多明面上的血脉没了。咱吕家暗地里还有几条隐秘血脉,你不用担心吕家的香火断绝。” 吕诸喃喃自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 翌日 “杀,杀,杀,” 大校场上,上万精锐之师呼喝,一声声呼喝,如风雷倒卷,又如骤雨狂袭,掀起阵阵杀伐之机。 吕诸面色冰冷,身穿狻猊宝铠,虎目圆睁,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数十员大将分立左右,每一位统兵大将都是神魂级数,气机充盈于天地,大有沛然难当之势, “诸位,” 吕诸一声怒吼,吼碎天边的云霭。 只差半步就能迈入地只层次的吕诸,实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众位统兵大将莫敢直视,上万精锐之师为之慑服。 “诸位,古越崩解至今,已有三万载矣!” 吕诸大手高抬,道:“氏族纷乱,争端无数,百姓深受其害,我吕诸不才,愿举大兵,再造会稽,重开社稷!“ “轰隆隆……” “再造会稽,重开社稷!!” 擂鼓轰鸣,数十位统兵大将齐声高呼,上万大军一并呼喝,凛冽的兵煞鼓荡虚空,天地之间霎时一派肃然。 这是强军种子,煞气已然沉淀到骨子里,一声呼喝可以掀起滔天杀机,等闲的神魂高手,落入大军之中就是死路一条。 倘若这一支精锐之师更进一步,成为镇国精锐之师。莫说是寻常的神魂人物,就是地只都不敢贸然招惹。 精锐之师存在的意义,就是镇压地只级数的存在。而镇国之精锐能屠戮天神,一支天兵神军能让正神伏诛。 最顶尖的天兵神军,一如天子驻扎京畿的上三军、左三军、中三军,右三军,都有着镇压不朽古神的恐怖战绩。 这才是天兵神军与精锐之师的差别,恍若仙凡一般的巨大跨度,一支天兵神军就能击溃无数精锐之师。 看着’真形‘愈发真实,恐怖的气机激荡于虚空,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气场。 吕诸大手一挥,道:“出兵,我要荡平一切不服,彻底统一会稽。” “结束会稽三万载乱世,非我吕诸莫属。只有我吕诸,才是会稽的天命之主。” 下一刻,上万大军的煞气、心意,猛地寄托在吕诸的身上,吕诸气机顿时高涨。 “轰!隆隆!!” 本就只差半步证入不死不坏之身的吕诸,轻而易举的闯破瓶颈,迈入到一个玄之又玄的层次。 第二一二章 动荡(一) 【半小时刷新】 看见姒梓满面露难色,姒伯阳立刻意识到,上阳仲绝对是有出人意料之举,不然姒梓满不会如此的难以开口。 对此,姒伯阳点了点头,示意心中有数。与一众神魂人物的话题,在不经意之间错开,似乎先前只是随口一提。 东阁之中,姒伯阳已然屏退左右。整个阁中只有姒伯阳与姒梓满、中行堰三人落座,三人的神态各有异样之处。 “这么说,仲师率领虎贲都一千五百正兵,已然打入有鄮氏的腹地。” 姒伯阳看着姒梓满与中行堰两人,摇头叹道:“仲师胆气一如既往的惊人,就凭一千五百人他就敢深入有鄮氏。” “你们难道不知以有鄮氏的实力,仲师只带一千五百正兵,万一被有鄮氏强者率大军围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上阳仲有圆满神魂的修为,但有鄮氏也不缺圆满神魂,真是连一尊圆满神魂都没有,早就被山阴氏给灭了。 这要是有鄮氏高手齐出,上阳仲虽有一千五百正兵护身,杀伐血气达到凝练实质的地步,也只有败亡一途可走。 此刻,姒伯阳不会想到,有鄮氏内斗激烈至斯,有鄮氏两大圆满神魂互相牵制,让上阳仲可以肆意劫掠有鄮氏。 姒梓满苦笑道:“主君,上阳仲那个人的脾性,您是知道的,你让我们三人临机专断,我实在是拦不住他啊!” “而且在您闭关这段时间,有鄮氏那边蠢蠢欲动,再加上咱山阴氏内部也有些不稳。” “上阳仲那时以在外威慑有鄮氏,对内震慑群蛮头领为由出兵。臣最开始虽然阻拦,可是最后也被上阳仲说服。” “谁能想到,上阳仲前脚刚走,主君闭关之地随后就显化异象。一举震慑诸蛮头领,连五万蛮丁都安分了不少。” 姒伯阳眉头皱了皱,道:“上阳仲孤军深入有鄮氏,没带任何辎重,全都是就食与敌,他要承受的压力可不少。” “嗯,你速去召集黑衣卫骑兵,我要去翁山一带接应上阳仲。不能让上阳仲与他的一都正兵,有任何的闪失。” 中行堰请令道:“主君,您这刚破关出来,损耗的元气都没恢复,还是让臣去吧,臣一定能将上阳仲带回来。” “哼,你以为我想去奔波?”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上阳仲那个人,整个就是一副牛脾气,你要是能让他听话,那他也就不是上阳仲了。” “咱们山阴氏,能让他老老实实听话的,除了先君以外别无他人。或许我说话,他能听进去一点,却不会全听。” “我要是不亲自去,没有见到我之前,他可能谁的面子都不卖。上阳仲的倔脾气,连让先君都曾是又爱又恨。” 姒伯阳说话间,默默的运用《天子望气术》,观望山阴氏显露的气数,成千上万缕灰白气数浩浩荡荡席卷而来。 十数万丁口聚集之下,山阴氏气数大增。涌动的气运,在姒伯阳头上形成一亩五色庆云,一尊玉鼎坐镇庆云。 玉鼎吞吐着气运云光,淬炼玉鼎的玉质,一尊尊神明虚影在玉鼎上浮现,转而又消弭于无形无迹。 姒伯阳炼就法宝的雏形,显然有着镇压气运之妙。能为姒伯阳镇压自身大运。玉鼎定气数之后,其后福泽绵长。 “鼎者,不只是炼丹炼器之用,还是国之重器。我能炼化圣德精华,最能和这尊玉鼎契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 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虎贲三卫已有虎狼气象,跃跃欲试的看着有鄮氏的城邑,只待一声令下就大举进攻。 “杀,杀,杀,” 一千五百正兵齐声咆哮,掀起一阵阵风声,冲的头顶云盖四散。凝成实质的杀伐血气,将眼前一切浸染为红色。 冲天的杀气刺骨冰寒,直面这一支精锐之师,任谁都会感到惊悸,下意识的恐惧。 “吼,吼,吼,” 上阳仲神色冷峻的看着,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有鄮氏城邑。只待他一声令下,一千五百正兵立刻就能突袭有鄮氏。 三大方阵兵戈高举,虎贲都的将士虎目圆睁,都在等着上阳仲发号施令。 “只是,没有必要啊……我这一次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实在是没有必要进一步激怒有鄮氏。” “一旦与我玉石俱焚,只凭我一个,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上阳仲骑着飞龙驹,攥着马鞭,暗道:“只是,有鄮氏实力不过如此,我只用一都兵甲,就能在有鄮氏横行。” “下一次,下一次我带两都兵甲,是不是就能攻破有鄮氏,为我山阴氏北进迈出第一步。” 上阳仲这一次有鄮氏之行,可谓是真切认识到了有鄮氏的孱弱。有鄮氏不是没实力,只是实力都用在了内耗上。 以至于上阳仲带着一千五百正兵长驱直入,大军沿途所见的军屯都空空如也,早已被坚壁清野调回城邑多时。 “传令下去,全军回撤,回返山阴,”上阳仲敏锐的嗅到一丝危机,那是源自有鄮氏一方对他忍无可忍的杀机。 虎贲都三大卫率同时出列,应声:“诺,” 上阳仲明显感觉到,要是让有鄮氏布置好杀局,他再想回返山阴氏,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此时的他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真要触动有鄮氏的底线,引动有鄮氏的反弹,那个结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人人都说上阳仲脾气太硬,殊不知上阳仲也会审时度势,该硬的时候硬,能软的时候也会软。 “驾,驾,驾,” 就在上阳仲思量退兵路线时,一名黑衣卫从瓮山方向驾马而来,惊动了虎贲都的三卫大军,引的兵锋稍稍一乱。 这黑衣卫高声大喊,马鞭一甩,胯下飞龙驹长嘶,道:“上阳军将,上阳军将何在?” 上阳仲自军中驾马而出,道:“上阳仲在此,” 见着上阳仲,黑衣卫调转马首,高呼道:“上阳军将,主君亲率五十骑至翁山之北,命你速速回军,速速回军。” 第二一三章 动荡(二) “整合八大氏族,绝非一时之功。没有八大氏族全力支持,他凭什么起兵?” 猛地想到了什么,姒伯阳咬了咬牙,道:“莫非,是诸暨氏出了变数,吕诸这才敢出兵?” 严白虎回道:“主君,三日前八大氏族突生变乱,诸暨氏首领吕诸屠戮氏族大姓,一口气株连上万人,死伤更是不知多少。” “八大氏族的力量,由此被吕诸彻底掌握。吕诸掌权以后,立刻起兵征讨上虞氏,其在誓师的大会上,直接证入地只之境。” “哼……地只,地只!” ? 姒伯阳眸光闪烁,冷哼道:“好个吕诸,算你厉害,以暴制暴,虽是最直接的手段,但杀人杀上瘾,我看你怎么停下来。” 杀戮固然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杀戮之后隐患颇多,大失人心。吕诸要是一直强势,自然能压得住这些人的反弹。 可是吕诸一旦露出颓势,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反咬他一口。这可是株连上万人,如此酷烈的杀戮,任谁听了心里不发寒。 严白虎道:“主君,这吕诸整兵八万,由吕姓宗老吕因齐统兵,陈兵于有鄮关前。他则亲率十五万甲兵,攻伐上虞氏姚纪。” “……大战一触即发!” 姒伯阳道:“二十三万大军,兵分两路,好大的手笔。这怕是八大氏族的全部兵力,吕诸这是心急了,想要毕功于一役吗?” 姒伯阳低头想了想,道:“他八万大军陈兵有鄮关,这是防备我出兵北上,与上虞氏一南一北,形成夹击之势,腹背受敌。” “只是,他凭什么以为一个吕因齐,再加上八万兵甲,就能扼守住我北上之路?”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我虽只有将兵四万,而他有八万大军。可在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从来就不是兵力的多寡。” 一旁跪坐的蹇渠,忽然开口道:“主君,吕因齐将兵八万,虽对咱山阴氏造不成什么威胁。” ”可吕诸亲率的十五万大军,却足以打穿上虞氏。最让人可虑,是上虞氏与几个大氏族力量松散,未必不会被逐个击破。” 吕诸将八大氏族拧成一股绳,所能爆发的力量堪比一方小国。而上虞氏与几个大氏族虽然抱成一团,可其中的隐患颇多。 上虞氏姚纪没有吕诸的强悍实力,所以几个氏族之间结盟,真的只是结盟而已,不似吕诸一般把盟友连皮带骨一口吞掉。 “一旦上虞氏被吕诸所灭,主君……咱们的处境,也就危险了。” 出身上虞氏的蹇渠,最为清楚上虞氏的实力。就算再加上一些隐秘的力量,在吕诸十五万大军面前,仍然不可能有胜算。 要是没了上虞氏的牵制,吕诸必定会回军,与吕因齐八万大军汇军。到时二十万兵甲攻打山阴,山阴氏必然是守不住的。 地只级数的强者固然能一人敌万军,可是二十万大军齐出,就算姒伯阳直接五炁朝元,晋升陆地神仙之境,也不能力敌。 “唇亡齿寒吗?” 姒伯阳呢喃自语,八大氏族竟能集结二十三万大军,比山阴氏总丁口都要多。这股力量之强,至少在会稽地界是无敌的。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上虞氏的重要性。 有上虞氏帮着分担压力,姒伯阳还能自保无虞。要是上虞氏被吕诸灭了,由姒伯阳独自面对二十万大军。 以姒伯阳的自傲,也要承认这二十万大军,再加上一尊地只,让他倍感压力。 蹇渠幽幽道:“唇亡齿寒?” “何止是蹇渠啊!怕就怕姚纪被灭后,吕诸得到姚纪的土地、人口,咱们面对的可就不是二十万大军了。” “可能三十万,甚至四十万,以山阴一隅之地,对抗整个会稽,咱们的胜算可想而知。” 姒伯阳沉吟片刻,道:“嗯……你说,姚纪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对于姒伯阳的问题,蹇渠苦笑道:“主君,若是吕诸没有突破,姚纪还能两分胜算。可是吕诸已经突破,姚纪何来的胜算?” “以臣来看,便是上虞氏祖地的几尊老祖出关,最多只能让上虞氏再撑一段时间,但是治标不治本。” “等到几位老祖身陨之后,上虞氏该覆灭,还是会覆灭。在吕诸的兵锋下,上虞氏能撑一个月两个月,不可能再多了。” 姒伯阳嘿然一笑,道:“这么看来,吕诸这一招快刀斩乱麻,用的还恰到好处。” “他要不将八大氏族的反对派,一口气杀的一干二净,也不可能调动得起这么庞大的军力。” “只要吕诸能把我与姚纪镇压,一统会稽就在眼前。其他的中小氏族,绝对不敢忤逆其势,一道缴文就能让其依附。” 中行堰皱眉,道:“主君,如此看来,咱们必须出兵援助上虞氏了。上虞氏不能被灭,至少不应该灭在吕诸的手上。” 姒伯阳道:“你说的没错,上虞氏不能灭,” 中行堰道:“只是吕因齐将兵八万,扼守在北上要道,咱们要北上支援上虞氏,非要与吕因齐打上一场。” “打,咱们不怕,怕就怕吕因齐以八万大军只围不攻,大军避而不战,给吕诸那一边拖延时间。” “八万大军围而不攻,我山阴氏根本拿他没办法。” 中行堰悠悠道:“退一万步说,就是吕因齐这八万大军全军覆没,只要吕诸吞并上虞氏等几个大氏族,这牺牲也完全值得。” “何况,那终究是八万大军,不是八万只待宰的绵羊,就真是八万头绵羊,咱们宰杀起来也需要时间。” 姒伯阳道:“不管如何,咱山阴氏必须入场,给上虞氏一点支持,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不然,等到上虞氏被灭,以咱山阴氏二十万丁口,对抗整个会稽,咱们能坚持到几时?” “上虞氏不灭,咱山阴可与其南北遥望,互成犄角之势,让吕诸首尾不相顾。上虞氏若灭,则我山阴大势去矣!” “所以,必须出兵,支援上虞,越早越好。吕因齐的八万兵甲,挡不住咱们出兵的决心。” 第二一四章 动荡(三) 有鄮关, 城楼上,姒伯阳面色冷峻,上阳仲等重臣跟在身后,遥遥的看着关外兵势。 姒伯阳等人都是修为精深的大高手,目力之强远超凡人想象。何况吕因齐八万人马,所造成的动静着实不小。 只见一片黑云怒吼翻腾,八尊百丈白骨身处黑云之间,强烈的煞气,就是隔着几十里,依然让人心惊肉。 轰! 八尊白骨分立八方,各自演绎一门煞气,每一门煞气都有浩大神威。众人的神念一碰煞气,就被白骨魔煞之气湮灭。 许久之后,上阳仲吐出一口浊气,道:“好凶恶的阵法,不知吕氏何来的如此凶阵,八门煞气凶恶无比,几能诛神灭魔。 “哼……若非有这般厉害的凶阵在手,那吕因齐何敢犯我山阴。” 姒伯阳眉间一拧,冷哼道:“我看,吕因齐正是吃准了我等拿他没办法,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等啊!” 在得到吕因齐陈兵有鄮关后,姒伯阳立即让姚妃云代执山阴,他自己则带着中行堰等家臣进驻有鄮关。 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如今已是山阴氏危急存亡之时。若是坐视上虞氏被灭掉,山阴氏面临的处境,将会极其恶劣。 可要是姒伯阳出兵北上援助上虞氏,与上虞氏两面夹击吕诸,或许能还给上虞氏续一次命。 但是,姒伯阳要想北上,必先攻破吕因齐的八万大军。吕因齐的八万大军,就这么明晃晃摆在这,反让姒伯阳倍感棘手。 上阳仲抱拳,道:“主君,不妨让臣领一千兵甲,探探吕因齐的底。” “他摆出的阵法虽凶虽恶,可是双方没有真正交手,谁也不知道这座大阵,还有没有其他变化,臣想去看看。” “这……” 姒伯阳眸光明灭不定,映照着那八尊白骨魔神,沉吟片刻后,道:“一千兵甲太少,我给仲师三千精锐之师,试试吕因齐。” “诺!” 上阳仲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去调动兵马。 上阳仲坐镇有鄮关日久,对于麾下兵马战力如何,自是了然于心。不一会儿,就召集了三千精锐甲兵。 啷!啷!啷! 沉重的关门徐徐打开,上阳仲带兵直接出关,向吕因齐的兵阵而去。 —————— 有鄮关外,三十里! 呜!呜!呜! 号角声连成一片,擂鼓轰鸣响彻云霄,八万大军陈兵列阵,引动兵煞、血煞、气煞,煞气浩浩荡荡,压的虚空不住颤抖。 一个个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大汉,全都袒露胸脯,蒲扇般的大手攥着鼓槌,奋力的敲击着鼓面,鼓声轰鸣如万马奔腾。 隆!隆!隆! 大军随着鼓声而动,兵煞、血煞、气煞混合,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阵法禁止,网罗方圆数十里,成为整座大阵的一部分。 吕因齐面色凝重,手中令旗挥舞,八万大军演变阵势,八尊白骨魔神立于虚空,各执钟、塔、镜、鼎、珠、图、剑、刀。 “吼、吼、吼!” 魔神怒吼,额头眉心凝聚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枚白骨道符,每一枚白骨道符之上,都承载着莫大神通。 只要八枚白骨道符相合,就有翻转方圆百里地脉的神力。其一击之威,就是一尊地只正面迎上,稍有不慎都会被其重创。 而吕因齐将这一座大阵摆在山阴氏北上的必经之路上,除非姒伯阳能以莫大法力,打穿这一座大阵,不然别无他法可想。 “这,就是八极白骨阵!” 吕因齐面露惊叹,八极者为天地之八极,亦为八卦之八极。八万大军精气如炉,供养这一座大杀阵,威力只会越来越强。 只要这八万大军没被杀绝,任凭姒伯阳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一样冲不破这一座杀阵。 “上君传下的阵法,确实了得。” 吕因齐暗暗叹息:“只可惜,我的修为终究有限,而且吕氏底蕴太浅,没有出过阵道大家。” “若不然,将这座八极白骨阵的神髓炼为阵图,用兵煞、血煞、气煞温养,挥手就能布成大阵,有改天换地之能。” 对此,吕因齐也只能想想,阵图可是稀罕物,论及价值远比同阶的神兵、法宝,要来的珍贵的多。 一卷宝兵级数的阵图,完全可以当作神兵来用。一卷绝世级数的阵图,甚至能与顶尖先天灵宝相比。 以阵图类宝物的珍稀,不要说吕氏只是个土霸王,还没有建国,就是某些体量小些的诸侯,都不敢奢望。 “驾、驾、驾,” 一名卫率驾马而来,道:“报,军将,有鄮关有兵马出关,正向我方军阵而来。” “这是……” 吕因齐身子一震,目光投向远方,就见一片风沙之中,一支兵马冲杀过来。 上阳仲策马扬鞭,随后三千精锐之师,脚下沙土扬起,急速向前挺进。 “上阳仲?”吕因齐嘴角含笑,手中捏着令旗,眼睛微微一眯:“就这么点人马,也敢冲击我的军阵,这是真不怕死啊!” 区区几千人马,就敢闯八万大军的军阵。吕因齐执掌大阵,显化八尊白骨魔神,动念之间就能把这几千人马吞没。 “起阵,” 吕因齐一挥令旗,八万大军变换,八座军阵煞气盈盈,八尊白骨魔神怒吼,钟、塔、镜、鼎、珠、图、剑、刀一起显化。 “杀、杀、杀!” 成千上万道呼喝声,混杂成一片,在上阳仲耳畔炸响,上阳仲面色不变,一手捋着马鬃,安抚受惊的坐骑。 三千兵甲骤然列阵,迎着八万大军,丝丝缕缕的煞气,弥漫在周匝。 “下马威?” 面对吕因齐的军阵,上阳仲不屑的一笑,丝毫不担心吕因齐调一支大军杀出。 上阳仲攥着马鞭,指着前方军阵,道:“吕因齐,我这只有三千兵甲,你却坐拥八万之众。” “可惜,你就算拥兵八万之众,胆气依然如此之小,可笑,可笑啊!“ 这一番话,上阳仲灌注法力,一字字都蕴含莫大威力,在虚空中轰隆隆作响:“怎么,你在怕什么?” 第二一五章 十荡(一) “哈哈,上阳兄,因齐在此……” 吕因齐见上阳仲咄咄逼人的气势,眉头一皱,猛地挥动令旗。大军忽然变阵,使得八极白骨的法禁,露出一丝缝隙。 “驾,驾,驾,” 吕因齐驾马,从八极白骨的法禁中跑出后,一勒缰绳,打量了一下上阳仲,道:“上阳兄经年不见,仍然风采依旧。” 说话间,吕因齐身后军阵又有变化,一队队甲兵自法禁缝隙中走出,同样是三千兵甲,而且都是吕氏一族的精锐之师。 “杀、杀、杀,” 站在吕因齐身后的三千甲兵齐声怒吼,刚猛的气息恍若烈火烹油,一下就在虚空中沸腾起来。 “杀、杀、杀,” 受到吕氏甲兵的刺激,山阴氏三千甲兵鼓荡气血,血煞之气轰鸣作响,犹如一柄重锤,一下下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神上。 上阳仲目光飘忽,看了一眼白骨阵后,冷冷一笑,道:“哪里,哪里,我看吕老兄的风采,已然更甚往昔,可喜可贺!” “哦……” 吕因齐皮笑肉不笑,道:“能得到上阳兄如此高的评价,因齐受之有愧啊!” ? “哈哈哈……” 上阳仲与吕因齐相视大笑。 蓦然,笑声嘎然而止,上阳仲脸色一沉,道:“这么说,吕兄亲率大军,是来进犯我山阴氏的?” 呼! 三千山**锐长矛倾斜,已然准备冲锋,冰冷的气息,一派肃杀难言。 对于上阳仲的杀意,吕因齐平淡道:“上阳兄误会了,我家上君虽与姒伯阳有些许矛盾,可这矛盾还够不上不宣而战的。 “因齐只是奉命,驻守这一处,不让任何人通过。若是想要硬闯,还要问问我八万将士,以及八极白骨阵答不答应。” 上阳仲眯了眯眼,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一顿,上阳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八极白骨阵,道:“上阳仲不才,正想领教一下吕兄的阵法,看这阵法有何高妙。” “上阳兄要闯阵?” 吕因齐咧了咧嘴,道:“上阳兄,都说刀剑无眼,阵中凶险远甚于刀兵,未免伤了你我的和气,我看还是算了吧……” 上阳仲道:“吕兄对你的阵法,有些太自信了。” 吟! 上阳仲一拍四方游龙锏,游龙锏发出龙吟之音:“自信是好事,可是盲目自信,是会栽跟头的。” 对此,吕因齐笑着摇了摇头,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我该说的都说了,上阳兄一意孤行,那就来闯阵吧……” 吕因齐调转马头,马鞭一抽马臀,马蹄踏踏作响,带着三千兵甲归阵。 “隆!隆!隆!” 吕因齐一归阵,立刻下令擂鼓助威,号角响起,八极白骨阵的上空,回荡起阵阵涟漪。 八尊白骨立于虚空,占据八方八极,似有似无间,一道道高达数十丈的天门,在上阳仲等人的眼前浮现。 这是阵门,合有八方阵门,每一方阵门都对应一尊白骨,其中煞气重重,禁止横生。 不通阵法,修行不精深者,落入八极白骨阵中,被八极白骨吞噬精气神,不消一两刻就会化为枯骨。 “诸位,随我闯阵。” 看着阵门中一闪而过的杀机,上阳仲轻声一笑,掌中四方游龙锏龙吟轻鸣。 “走,” 上阳仲一甩马鞭,一马当先的冲入阵门,三千精锐甲兵哗啦啦齐动,随着上阳仲一起进入大阵。 这一座八极白骨阵,若是远远观望,只能看到一片黑云笼罩,看不清里面的实质,只能感到其中恶意森森。 等到上阳仲带兵更进一步靠近后,才算是见到这一座八极白骨阵的真貌。 八座白骨天门立于天地之间,八万甲兵分列八大方阵,每一方阵镇守一座天门,天门之上隐有虎啸龙吟,金戈铁马之象。 吟!吟!吟! 上阳仲手中四方游龙锏飞出,化作一头百丈飞龙,环绕着他与麾下三千甲兵。 “众军,急行军,” 借飞龙之力护身,上阳仲一声呼喝,在他的带领下,三千精锐骤然急行军,冲入白骨阵门。 一入阵门,登时天旋地转,上阳仲与三千精锐昏昏沉沉,在睁眼时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大雾笼罩,不知东南西北,更不知前后左右,似乎置身于另一方天地。 “众军列阵,” 心中危机大盛,身上雷光噼里啪啦的跳动,上阳仲疾呼道:“切不可乱了阵势,众军列阵,切不可乱!” “诺!” 三千甲兵哄然应诺,聚拢在一起。 上阳仲凝聚雷泽真形,以雷神神通观察这方大阵,三千甲兵跟在上阳仲身边警戒。 —————— “上阳仲,” 正在主阵的吕因齐,饶有兴致的看着阵中上阳仲的应对:“本想现在就废了你,可是为了全局,还要让你再多活几天,” 上阳仲的应对在他看来,还是可圈可点的。只是引兵破阵之法,不知阵眼在何处,任入阵人天大的本事,也是徒劳无功。 吕因齐的庶长子吕恩策,在一旁道:“阿父,咱们为什么不趁机,直接将上阳仲杀掉。” “您执掌大阵,又有八万甲兵在侧,想要杀掉一个上阳仲,还是轻而易举的。除掉上阳仲,就是斩山阴一臂,这可是大功。” 吕因齐横了儿子一眼,道:“现在还不是杀上阳仲的时候,杀了一个上阳仲,只能让山阴氏痛上一阵,却不能灭掉山阴。” “没错,咱们现在是可以杀掉上阳仲,最后上报时也是大功一件。但是你想过没有,咱们这次的真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吕恩策迟疑了一下,道:“难道,杀掉上阳仲,还会坏了咱们的事?” 吕因齐哼了一声,道:“我教过你,不要小瞧任何对手,哪怕你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但在尘埃落定前,不要高兴的太早。就是刨除我与上阳仲那一点可怜的情份,他也不该死。” “上阳仲在山阴氏中极具威望,这样的人若是死了,与咱们对阵的山阴氏大军,就会成为一群哀兵。” 第二一六章 十荡(二) “咱们父子得到的军令,是驻守在此地,不让山阴氏的一兵一卒北上。” 吕因齐眼睑下垂,道:“这关乎我吕氏全局战略,只要咱们堵住北上之路,就是大功一件。” “你记住,上阳仲这人,杀是迟早都要杀,可不是现在就杀。除非上君亲自坐镇,不然咱宁可错失机会,也不能贪功冒进。” “毕竟,山阴氏的首领乃是地只级数的存在,你我父子就是有这座大阵护身,谁知道他姒伯阳有没有手段,强行破去大阵。” “咱们现在是求稳的时候,主动迎敌,万一出了差错,你我父子拿什么去顶?” 吕恩策后知后觉,道:“那,咱们就困着上阳仲?” 吕因齐眸中闪烁幽光,道:“困?困他做什么?让他吃点苦头,把他扔出阵外便是。” 吕恩策问道:“那他的三千兵甲,该如何处置?” “那三千兵甲……” 吕因齐笑道:“上阳仲是山阴名臣,你我父子可以给他一些体面,放他出阵。而他麾下三千甲兵,就做白骨的养料吧!” “八尊白骨每时每刻,都要吞噬大量的精气神。我军虽有八万将士,可让白骨魔神这么吞噬下去,折损的还是咱自己。”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三千甲兵留下,替咱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吕恩策点了点头,道:“父亲所言甚是,有这三千甲兵血祭,想必能让八极白骨阵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吕因齐笑着道:“时间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咱们只要守住了这处要道,那就是大功一件,上君不会忘记咱们的功劳。” “其他什么有的没的,咱们都不要去想。只把这件大功做实,就够你我父子吃一辈子的了。” 吕恩策道:“儿子受教了,” 八极白骨阵,阵分八方八门,每一门都煞气冲天。八万甲兵精气神供养这一座大阵,灼热的气息犹如一尊天地烘炉。 “轰隆隆!” 煞气化惊雷,在阵中轰鸣。上阳仲带军行进,白雾茫茫之中,酷烈的杀机突然爆发,千万支羽箭似骤雨狂风,席卷而来。 “众军列阵,随我冲!” 上阳仲神色不变,四方游龙锏化作的飞龙,豁然发出激昂龙吟之音。 “杀,” 三千甲兵军气浩荡,加持在上阳仲的身上。上阳仲大手一翻,手结九天雷神法印,一招轰出天地变色。 “杀,” 左右将士轰然应声,在上阳仲的带领下,向着箭雨所在冲锋。百丈飞龙肆意的挥洒雷霆,龙身一卷,碾碎不知多少箭羽。 九天雷神法印轰出,引动九天神雷之力,上阳仲神容威严,正符合雷道至刚之气,一击打在阵中法禁上,激起一阵震动。 阵中兵煞混杂血煞、气煞,正好被雷道神通克制。若非如此,以上阳仲一人之力,再加上三千甲兵,绝难撼动阵中法禁。 “雷道神通?” 主阵的吕因齐似笑非笑,手中凝聚敕令,将敕令按在令旗上,倏然一挥令旗,乍然天地变色。 下一刻,八极白骨大阵法禁之力,迸发一重重煞气大潮,冲击上阳仲的军阵。 “隆、隆、隆!!” 吕因齐令旗一挥,法禁之力当即反弹,煞气汹涌:“区区三千兵马,就敢触动法禁,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有这三千神血圆满的精锐之师,血祭八大白骨,应该能为我麾下儿郎,节省下不少的精气。” 吕因齐杀心一起,整座八极白骨大阵,都在迎合吕因齐的意志,煞气演变万象森罗,或为饿鬼、修罗、凶兽、恶神。 天地间昏沉沉一片,杀伐之机近乎于实质,愈发的骇人。 非是炼就大神通,超凡脱俗的高人,在这等杀机之中,顷刻就会化为飞灰。 杀机之内灭尽一切生息,任何肉体凡胎落入阵中,都会被无穷无尽的煞气杀机,消磨掉自身的生命本源。 纵有千年元寿,在八万甲兵演化的白骨面前,也是渺小如蝼蚁。 “九天雷神法印!” 面对重重杀机,九天神雷之力垂落,上阳仲哼了一声,继续率领麾下兵马,在法禁之力大开的凶阵中横冲直撞。 “所谓的八极白骨阵,我已看懂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大阵阵禁,需要再揣摩一下。” “八门八魔,都是死门,有死无生,确实奇妙!” —————— “好一个凶邪之阵,确实不详啊!” 站在城门楼上,姒伯阳等人遥望黑云笼罩的凶阵,只见黑云之中一道道血色雷电,交织在云层之中,兴起一股不详之意。 看着血色越来越重,让人心里头莫名升起一丝不适。只是在场的众人,无不是神魂级数之上的大高手,心智极为的坚韧。 以至于这一丝不适感来的快,去的更快! 大将严白虎皱了皱眉,出列道:“主君,这阵法看起来极为邪门,怕是上阳将军一人未必能应付的来,臣请带兵接应一二。” “这……” 姒伯阳望着八极白骨阵的气象,《天子望气数》与《文王后天八卦》登堂入室,成就的先天灵觉,竟然不断的预警。 能让一尊大地游仙感到危险,这一座凶阵确实不简单。 “你说的有理,” 姒伯阳心头一动,道:“我给你两千甲兵,立即出关,在凶阵外接应上阳仲。” “上阳仲带兵三千冲阵,以这阵势的凶恶,死上必然不少,你要做的,是把上阳仲,给我安全的带回来。” “诺!” 严白虎见姒伯阳应允,喜形于色,应下,转身就去准备。 领兵的机会难得,现在的山阴氏,统兵大将众多,单独领兵的机会越来越少。 尤其是严白虎这样的蛮将出身,独自带兵的机会较比其他人更少。所以姒伯阳给严白虎两千兵马时,严白虎格外的珍惜。 “开关,” 不一会儿,就听严白虎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开关!!” 两千兵马齐声呼喝。 “驾,驾,驾,” 关隘城门,晃啷啷大开。严白虎率两千兵马,径直过关,向八极白骨大阵而去。 第二一七章 十荡(三) “儿郎们,列阵,” 风沙肆虐,严白虎率军,来到八极白骨阵前,身上隐隐约约浮现一头极其凶恶的白虎真形,大手一挥,道:“备战!” “诺!” 两千甲兵齐声应喝,迅速整合成一个锥形方阵,刀盾兵在外,弓弩兵、枪兵在内。在最短的时间内,组成一片铜墙铁壁。 严白虎挑选的两千兵马,大多是南蛮野人出身。南蛮野人的天生体魄远强于九州人族,再经过严苛训练,便是精兵胚子。 山阴氏不乏有统兵大将发现,在磨去南蛮野人的散漫性子后。这些南蛮野人出身的精兵,战力比普通精兵高出不止一线。 “吼!!” 大军列阵后,一头张牙舞爪的白虎虚影,在大军头顶一闪而逝。严白虎冷眼看着八极白骨阵,手中紧紧攥着混铁棍。 “吕氏竟摆出如此险恶的阵法,看来他们对堵截山阴氏援兵的心,很是坚决啊!” 轰的一声,混铁棍落地,炸起一片碎石。严白虎一手拽着混铁棍,神色冷峻的打量着八座白骨阵门,眸中一点神光闪烁。 “以八万甲兵堵在山阴氏门前,真可谓虎视眈眈。若不是主君证就地只之身,让吕氏有些忌惮,只怕现在就不只是堵截了。” 手心摩挲着混铁棍,严白虎心道:“更大可能,是吕氏两路大军,一南一北齐头并进,两面作战。” “可惜,吕诸晋升地只,对整个会稽局势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若没证就地只,就是有二十万大军,也不能有这般势头。” 严白虎暗自叹息:“一尊地只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这也是吕因齐坐拥八万大军,依旧只是依靠阵法之利,而不向山阴氏进军的主要原因。 有着姒伯阳这位年轻的地只坐镇,莫说只是八万大军,就是十八万大军,吕因齐也不敢擅动。 除非吕因齐手上的,是八万精锐之士! 以八万精锐之士的力量,一击就能诛杀地只级数的存在。便是把会稽氏族,从上到下犁一遍,都是轻而易举。 但,一支精锐之师何其难得,山阴氏耗尽心力,才有不到两万精锐。吕氏就是得八大氏族之力,也供不起八万精锐之士。 应该说,一方伯国的全部积累,都未必养得起这些精锐之师。 就在严白虎心念转动间,八极白骨阵忽有变化,其中一座白骨门,阵门内煞气奔腾,阵阵喊杀声透过法禁传出。 “嗯?” 严白虎眼睛一瞪,看着阵门上的异象,拽起混铁棍,哈哈一笑,道:“儿郎们,都给我起阵,接应上阳军将!” “吼,” 两千精锐蛮兵闻声,轰隆一声,军阵拉开,盾牌、长戈、弓弩陈列。 八极白骨大阵中,上阳仲带麾下将兵,在大阵中一路杀过,雷气飞腾,盘桓许久。 “杀、杀、杀,” 血色气息蒸腾,上阳仲与麾下将兵被煞气挑动,已经杀红了眼的他们,呼喝间引动神力,一次次的冲击阵眼。 八座白骨门的煞气,在上阳仲的轰击下,犹如沸腾的热水,几乎就要满溢而出。 煞气攻心,气血逆行,上阳仲闷哼一声,灵台之上浮现一丝清明。 “这阵法,好生邪门,” 这一丝清明迅速蔓延,上阳仲整颗心似是被凉水泼了一下,让他陡然在厮杀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走,”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上阳仲,对这八极白骨阵的邪性,又多了几分惊悸,心中去意突显。 “走,” 上阳仲转头,见左右三千精锐之士,在先前反复的冲杀中,被大阵吞噬了不少,战死者尸骨无存,一声叹息,调转马头。 只是,上阳仲刚一露出撤军的意思,整座八极白骨阵忽然运转开来,煞气如血红色的墨水,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众军,” 阵中煞气突变,上阳仲面色一青,从牙缝里挤出:“与我杀出去,” 隆隆隆!! 飞龙盘桓,化作四方游龙锏落入手中,上阳仲一锏砸破虚空,硬生生撼动大阵的一角。空间碎片破碎无数,如风暴一般。 一尊圆满神魂级数的大高手爆发全力,又有精锐之师从旁辅助。上阳仲的实力之强,一般的神魂圆满都不敢迎其锋。 纵然这一座大阵如何凶险,在上阳仲的突然爆发下,仍被打开一个缺口。 “杀,” 上阳仲怒吼着,顶着大阵法禁反制的力量,撕开了一道虚空缝隙。以一己之力承受如此恐怖的反噬,上阳仲不断的咳血。 就在上阳仲搏命时,八极白骨阵的外面,正在整装备战的严白虎,看白骨门中沉淀的煞气愈发混乱,心头一紧。 上阳仲灌注毕生修为的一锏,将阵法一角击破。虽只是短短一瞬间,可是严白虎还是能敏锐察觉到,上阳仲泄露的气息。 上阳仲气息的狂暴,只能说明他的处境极其危险。倘若严白虎不在外面搭一把手,只怕上阳仲有很大可能会陷在阵法中。 “助你一臂之力,怎么也能算一份人情。” 严白虎咧了咧嘴,混双手铁棍骤然高举,眸光闪烁,审视、找寻着先前上阳仲打开的那一丝缝隙。 在看到上阳仲狂暴气息时,严飞虎就想到了把上阳仲安稳接出凶阵的办法。 “就不知他能不能想到这一点,要是他想不到,可就麻烦了。” 只要上阳仲在内,严白虎在外,二人一内一外,一起攻击阵法。在某一刻,二人攻击的节点交汇,就能轰开法禁一角。 就算再是强悍的凶阵,在两尊神魂级数大高手的冲击下,就算不能真的轰碎,但打出一道缝隙,还是不成问题的。 “哦……在这里,” 眸光一扫,严白虎就找到了刚刚闭合不久的空间节点,当空一棍子砸下。砸下的瞬间,混铁棍的棍身上浮现重重神光。 “走,” 就在混铁棍落下的一刹那,一根金锏同样打破虚空,两件神兵内外交鸣,部分法禁崩溃,上阳仲的手紧紧攥着四方游龙锏。 第二一八章 十决(一) 两大神魂高手里应外合,生生在法禁之上打出一道缺口。上阳仲不敢迟疑,一声怒喝,马驹嘶鸣,带麾下精锐甲兵杀出。 轰隆!! 上阳仲刚带入逃出大阵,八极白骨法禁的那一角缺口,迅速被煞气填满。 “哈哈,儿郎们,上阳老兄杀出来了,” 白骨大阵之外,见到上阳仲冲出大阵,严白虎做势收回混铁棍,就要驱马上前接应。身后两千精锐蛮兵,随其而动。 严白虎驱马上前,拱手道:“上阳老兄,” “严兄,” 上阳仲策马与严白虎汇合后,转头看了一眼凶阵,神容凝重,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军!” “好,” 严白虎一见上阳仲的脸色,就知道上阳仲在阵中,必定是吃了大亏,一转马头,果断吩咐左右,道:“儿郎们,撤军,” “撤军!!” 军令一下,上阳仲、严白虎二人带着兵马,转头向有鄮关后撤。 不到一刻,凶阵之前便已空无一人。只是大军撤走后,八极白骨大阵之中,血色气息愈发厚重,不详感越来越明显。 “跑了?” 察觉到上阳仲逃遁,正在主阵的吕因齐哼了一声,猛地一抖令旗,强行平抚混乱的的煞气,道:“算你们聪明,跑得快。” “可惜,没把三千精兵全都留下,区区三四百精锐之士的精气神,勉强算是小有补益,还不够这八大白骨热身用的。” 吕因齐心神勾连八大白骨,漠然看着上阳仲、严白虎撤军。心里头虽然很想派遣一支精兵,去截杀上阳仲与严白虎。 可是一丝冥冥中突然出现的危机感,让吕因齐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功劳。默默看着上阳仲等人撤走,而没有其他动作。 吕因齐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严白虎等人就是一个饵,只要他敢派兵出阵,等待他的必是雷霆一击。 “这种感觉,是地只……”吕因齐目光格外意味深长:“但,这又与上君证就的地只,感觉上不一样,似乎……很是微妙啊!” 身为圆满神魂级数的高手,吕因齐极为敏锐的察觉到。这一丝危机来自何处,对危机的源头,也有几分探究。 —————— 有鄮关上,姒伯阳面沉如水,神念烛照天地,在看到上阳仲与严白虎成功回撤后。手中紧攥的照胆剑剑柄,微微的一松。 刚才姒伯阳心合神剑,随时准备隔空出剑。这一剑若是挥出,虽不能立时破了白骨阵,却能趁机撼动阵基。 姒伯阳正是凭着这一丝先天剑意,遥遥的锁定八极白骨大阵,只要八极白骨大阵出现反复,这剑立刻就挥出去。 须知,炼就先天金炁之后的他,已能驱使照胆剑四十九道剑禁中的一道。凭这一道剑禁,姒伯阳就能傲视天下地只人物。 只不过,神剑不可轻出,一旦出剑之后,姒伯阳也要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大损精血元气。 姒伯阳吸了一口气后,压下心头翻涌的剑意,吩咐左右,道:“打开关门,我要亲迎二位将军。” 一众家臣躬身,轰然应声:“诺!” 有鄮关关前,城门大开,姒伯阳与众位家臣出关,静静地等着上阳仲、严白虎等人。 “啊,这,” 数千人一路行军极快,很快就临近有鄮关关前。上阳仲驱马在前,骤然看到站在城门前的姒伯阳,惊呼了一声:“主君,” 一见姒伯阳在前,上阳仲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到姒伯阳身前,躬身施礼,道:“主君,” 姒伯阳见上阳仲一行的狼狈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仲师,毋需多礼,随军医师何在,速速让众军接治。” “诺!” 在一众家臣之后,数十位身着素袍的医师,已经走入上阳仲一行人中。 闯过一次大阵,上阳仲麾下部将大多身上带伤,就连上阳仲这位主将也不能幸免,身上的伤口皮肉绽开,血水渗透衣衫。 姒伯阳看着上阳仲的伤势,欲言又止:“仲师,您这……” 上阳仲道:“主君,臣这只是小伤,不碍事,” 一边说着,上阳仲周身气血轰鸣,在强悍的血气重刷下,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道道伤口迅速愈合。 在伤口结痂后,上阳仲身子一震,痂皮自动脱落,拱手道:“臣无事,” 道神血、神骨、神魂三重关,每过一重关,生命本源就会有一次蜕变,渐渐达到非人的地步。 在此之上,修行到一定地步,莫说是肉身不死不灭,就是血肉衍生、滴血重生,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上阳仲道:“主君,破阵之事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了。” “好,” 姒伯阳拉着上阳仲的手臂,环顾众位家臣,道:“那咱们就中帐议事,看看怎么破了他吕因齐的凶阵。” 一众家臣无不应诺,道:“诺!” 中军主帐之内,姒伯阳与众位家臣纷纷落座后。 刚一落座,姒伯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仲师,您亲入凶阵,在凶阵里走一遭,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 作为姒重象临终之前,指定的山阴氏统兵主将。上阳仲在兵法、阵法上的造诣,在整个山阴都无人能出其右。 若不然,姒伯阳也不会答应上阳仲去闯阵。上阳仲带兵试阵,正是要借机研究阵中生门、死门,如此也好准备破阵。 上阳仲沉吟了一会儿,道:“主君,臣这一遭入阵,确实是看出了点端倪。只是这凶阵颇为棘手,要想破阵……不易啊!” 姒伯阳与左右,面色微变,若有所思道:“愿闻其详,” 上阳仲神色凝重,道:“这阵,太凶太恶了!” “八座白骨门,坐镇八方八极。每一座阵门积蓄的兵煞、血煞、气煞,一经爆发出来,我等神魂中人都未必能自保。” 说到此处,上阳仲话音一顿,稍作措辞后,道:“这阵中形势极凶极险,入阵之人稍有不慎,就会被阵中煞气磨灭心性。” “一朝失去性灵,几如行尸走肉,徒剩一具血肉躯壳,成为这座凶阵的傀儡,可怖,可畏!” 第二一九章 十决(二) “磨去心性,污秽真灵,这阵中煞气,竟如此厉害。” 姒伯阳目光看向上阳仲,道:“那,仲师可知,这凶阵该如何破去?” 在坐的一众家臣们,都把目光投向上阳仲。在这个时候,除上阳仲一人之外,整个山阴无人有把握破阵。 就连姒伯阳也是一样,他固然有造化玉碟在身,参悟道门三千道藏,学贯丹、器、阵三道。 可是吕因齐的阵法,乃是道的手段。与姒伯阳的炼气道,可谓是为南辕北辙,两种路数根本就不相通。 虽说一法通,万法通。可这是修行极高层次,炼虚合道以后,才会去考虑的问题,距离如今的姒伯阳,还有些为时尚早。 因此,对于这时的山阴氏而言,没有人比上阳仲,更有把握破阵了。 上阳仲自是知道山阴氏面临的形势,更知道对山阴氏来说,北上进兵救援上虞氏的必要性。 上阳仲斟酌再三后,道:“主君,破此阵,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哦?” 一听上阳仲如此说,姒伯阳面露奇色,道:“看来仲师已经想出破阵之策,仲师尽管说便是。” 上阳仲手指蘸了蘸酒爵,就着爵中酒水,在桌案上寥寥几笔,画出了一个简易的轮廓。 “这是凶阵的大致走势,臣入阵走一遭后,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可对这座凶阵,也有几分自己的感悟。” 姒伯阳起身,走在上阳仲身旁,看着上阳仲手指作画,在桌案上华的阵图,迟疑片刻,道:“这,是八卦图?” 上阳仲笑道:“没错,正是一副八卦图,这便是那座凶阵的真面目。” 八卦之道,上古圣皇所辟,是道集大成之作,阐明宇宙天地之奥秘。 故老相传,古之圣皇,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 而八卦之道,有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的玄妙。 姒伯阳修行的《文王后天八卦》,就是传承自上古圣皇的先天八卦,由此演绎的易道神数。 “既是八卦图,那就奇怪了,” 姒伯阳道:“好好地一副八卦图,那吕因齐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其化作凶阵的?” 上阳仲道:“主君,我入阵时,看到阵外立着八座阵门,这八座阵门分别代表八卦的八个卦位,以此汇聚八万士卒的煞气。” “每一座阵门,借着不同卦位,又有不同的玄妙,是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这八道卦位。” 上阳仲徐徐道:“可卦位不知因何变化,由生转死,把大阵化为一座杀阵,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中尽是杀机。” “如此一来,八门之中无一生门,皆乃是绝阵,绝的不仅是我等生机,还要绝周遭一切生机。” 姒伯阳诧异道:“这么厉害?” 上阳仲道:“就是如此厉害,这凶阵吞吐生机,以众生生机供养,凝聚白骨之体,时间拖得越久,这凶阵也就越难破。” 姒伯阳道:“也就是说,要速战速决,要想破阵,必须越早越好了?” 上阳仲道:“正是如此,不然等到凶阵威力开到极致,再想要破阵,就要付出极惨烈的代价。” 姒伯阳沉默一下后,道:“仲师不妨说说,咱们该如何破阵?” 上阳仲手掌抚过画的阵图,法力凝聚丝丝水气,让桌子上的酒水长时间凝而不散,让桌上的阵图不会蒸发。 “八卦之道,博大精深,这人以八卦之生,演变生尽则死,阵法中煞气之重,极为了不得,” 上阳仲道:“主君若想直接破阵,非天神级数亲自出手,不能拔除这座凶阵,就是地只也有可能陷入阵中。” “但是,咱山阴氏当下,万万不能坐视上虞氏被吞并,必须要出兵援一手。” “臣这里,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能破这座凶阵。” 姒伯阳急切道:“仲师快说,” 上阳仲皱了皱眉,道:“只是,这个法子,太过行险,破阵之人怕是九死一生啊!“ 见到上阳仲脸上的难色,姒伯阳沉吟了片刻,道:“这,说说也无妨,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完善一下破阵之法。” 上阳仲叹了一口气,道:“主君,实际上破阵的方法,很是简单。” “天下阵法,无论再凶再恶,就是传说中的先天阵法。都有一物克制。吕因齐的阵法,恶是恶了些,可也没超出常理。” 上阳仲的手指,在阵图上重重的一划,道:“而这阵法的弱点,就是布阵的八万甲兵的身上。” 姒伯阳抿了抿干涩的唇角,道:“八万甲兵,仲师难不成是要那这八万人,做一做文章啊!” 上阳仲道:“没错,这八万甲兵是阵法的关键,重要性仅次于主阵之人。” “要不有这八万甲兵,以精血元气供养八尊白骨,又吞吐八万人苦心凝练的血煞、兵煞,这座凶阵也不可能如此的凶。” “只要将这八万人打垮,阵法不攻自破,可以从这八万甲兵上着手。” 看着阵图,姒伯阳若有所思,道:“八门,是这八座阵门,” 上阳仲道:“没错,主君确实说到了要点上。臣所说的破阵之法,就是择八位神魂大将,各率一支精锐之师,杀入阵门中。” “八大神魂大将,每人对应一座阵门,对应不同的卦位。八支兵甲一起进兵,打到主阵阵眼为止。” “只是,这八门个个都是死门,进一步就是死中求生,退一步是万丈深渊,死中求活,或许是个办法。” “生死本就是阴阳两面,相互之间本无常态。极致的生,可能会是死亡的开端,而极致的死,也能孕育着生机,不外如是。” “所以,才要分兵攻入八门,从这八门逆袭阵眼。” 姒伯阳抚摸着桌案,道:“你这是让我死中求活,在生死之间,争取一线转机啊!” “纵然八万甲兵供养大阵,精气神被压榨,战力上不值一提。可问题是,咱如何打入阵眼。” 第二二零章 十决(三) 对此,上阳仲成竹在胸,道:“八门齐破,自然就能打入阵眼,诛杀吕因齐。” 姒伯阳追问,道:“八阵齐破,如何破?” 上阳仲道:“此阵按八卦卦象所布,八卦之象天、地、风、雷、水、火、山、泽,每卦都是一种天地异力,八者相生万物。” “然而,世间有生就有灭,八卦之道既有相生,就有相克!” 上阳仲道:“因此,这破阵之人,除了必须是神魂级数的修为,还要修行至少一门,与八卦之象相克的神通。” 姒伯阳面露难色,道:“与八卦相克的神通,仲师可知在山阴氏中,有没有这样的人?” 上阳仲哈哈一笑,道:“主君不用对此忧心,天下修行之法,大多偏离不出八卦道相的脉络,所以能破阵的人并不少见。” “臣修行雷法,可破风相。铁骞修行大力神通,可破泽相。姒梓满修行水法,可破火相。蹇渠修行冰术,可与山相相克。” “其他的阵门,也各有破阵人选。八位神魂大将同时入阵,又有一千五百精锐甲士从旁协辅,这座凶阵如何破不得?” 姒伯阳呼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来,这阵可破?” 上阳仲斩钉截铁,道:“当然可破!” 见此,姒伯阳果断道:“既然如此,那破阵事宜,就全权交托给仲师了。我只有一点要求,必须要尽快破阵。” “上虞氏此时势如累卵,吕诸亲率十五万大军一路攻伐,谁都不知道姚纪能撑到到什么时候。” “一旦上虞氏被吕诸所灭,不管咱什么雄心壮志,都无用武之地了!” 上阳仲正色,道:“主君放心,臣今日先整顿人马,让部将休息一夜。明日领兵出战,一举破阵。” 姒伯阳抚掌道:“好,有仲师这话,我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 —————— 翌日, “隆!隆!隆!” 有鄮关关前,擂鼓轰鸣,号角助威。 姒伯阳与上阳仲等人骑马在前,三万大军陈兵列阵在后,向八极白骨阵的方向进军。众军列阵,浩浩荡荡绵延十里, 姒伯阳马鞭指着前方黑云笼罩的恶阵,道:“这一次,我三万大军全出,必要一举击溃吕因齐所部。” “轰!隆隆!!” 数万大军开拔,声势何其惊人,军气浩荡宏大,充斥于天地之间,一头磨牙吮血的白虎,在虚空中猛地睁开嗜血的虎目。 “吼!!” 似是从九天之上,传来一声虎啸,直击心神。一只弥天盖地的虎爪,不急不缓的压下,近乎于天地翻覆,携带无穷威势。 “这是……” 压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八极白骨大阵中的吕因齐,面色倏然一变:“是山阴氏,他们……要做什么?” 几万大军的军气,哪怕相隔百里,都如烈阳当空一般耀眼。何况八极白骨大阵,与有鄮关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里。 在白虎虚影破碎的刹那,吕因齐就感到一股磅礴的军气,正向着八极白骨大阵而来,那一股兵煞之气裹挟可怕杀机。 隆隆隆!! 战鼓越发急促,吕因齐打开大阵法禁,审视着逼近的数万大军,以及上空张牙舞爪的军气,静待着姒伯阳大军临近阵前。 就在姒伯阳大军将至时,吕因齐一手执剑,忽的一声大喝:“上阳兄,如此大的阵势,看来你我之间,非要决个生死了啊!” 旌旗连天,上阳仲漠然道:“你我本就不用非决生死不可,只要你撤去阵法,再让你麾下八万将士让出条路,你看如何?” “哈哈,” 吕因齐冷笑道:“上阳兄,我这一让,可就成了我吕氏的千古罪人了。既然上阳兄执迷不悟,那就来破阵吧……” “这一次,你可别怪我手黑。凡入阵者,生死由命!” 说罢,吕因齐平静的扫了姒伯阳众人一眼,嘿然一笑,用意不言自明,撤回大阵之后,再度生成重重法禁。 上阳仲向姒伯阳抱拳一礼,道:“主君,臣破阵去了,” 姒伯阳道:“仲师小心,” 上阳仲目光看向众军,道:“诸位,随我破阵,” “杀啊!!” 姒伯阳身后七位神魂级数大将,各带一千五百精锐甲兵走出,在上阳仲发令后,依次冲入阵门。 “杀!!” 上阳仲手执四方游龙锏,在七位神魂大将冲出后,同样带着麾下一千五百精锐甲士,杀入一道阵门之中。 就在大军闯入阵门后,整座八极白骨阵轰然运转,种种气象化作无边杀机,一重重煞气铺天盖地,裹挟无穷恶意。 “杀,” 一入阵中,上阳仲一锏挥出,雷光噼里啪啦,落在涌动的煞气上,将阵中煞气打的散开。 “杀,” 以上阳仲等人为首的神魂大将,分别与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相中的某一相相克,冲击大阵。 八大神魂高手联手,各攻一道阵门。阵门之中虽然煞气滔天,却在神魂大将们的攻势下,一片片煞气不断崩溃。 “不好,” 眼见神魂大将们冲阵,大阵阵基被撼动,吕因齐面色苍白,连忙引动手中敕令,落在令旗之上:“上阳仲这厮动真格的了!” “杀,杀,杀,” 八万将士呼喝,一声声‘杀’字,蕴含可怖杀机,血煞、兵煞、气煞混合,化入大阵之中,加强阵法的威力。 “好,” 吕因齐怒极而笑,道:“好个上阳仲,你非要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竟敢一次性攻打八大阵门,想来是山阴氏大半战力。” “这些战力要是全军覆没,嘿嘿……我看你如何向姒伯阳那小儿交代。” 吕因齐心头火起,令旗一招,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阵眼上,丝丝血气翻腾。 与此同时,八万甲兵双目赤红,仿佛魔怔了一般,一起咬破舌尖,刺激自身精血凝练,落入八极白骨阵中。 这一口精血吐出,有着极严重的后遗症。吕因齐这等修行高深之辈也就罢了,可普通的甲兵失去精血,等于没了半条命。 第二二一章 荡平(一) 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毕竟,普通甲兵吐出这滴精血后,再想要修养回来,可以说是极其困难,近乎于不可能。 这等于是把这八万将士,当成了一次性用的炮灰,全然不顾八万将士的死活,只为全歼山阴氏入阵的的精锐。 轰!! 八万甲兵一人一滴精血,再加上军中大将主动逼出的精血。这一股力量极其可怕,分流涌入八尊白骨的虚影之中。 轰!隆!隆! 下一刻,这八尊白骨,仿佛‘活’了过来,猩红色的神光倏然绽放,刹那之间照耀着一座座阵门,阵门之中法禁大开。 隆!隆!隆! 阵中的煞气被其引动,几乎沸腾了一样。剧烈的震荡过后,一重重煞气夹杂骇人杀机,一下就吞没成百上千的精锐甲兵。 闯入阵门的各部精兵,连回神时间都没有,就被激荡的煞气,搅碎皮、肉、筋、骨、脏器,血丝混入狂暴的煞气中远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山阴氏引以为傲的精锐士卒,就折损了超过十分之一。而这个阵亡数字,还在持续不断的往上攀升。 “众军不要乱,不要乱……” 上阳仲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变,提起一口法力,显化的人首龙身雷泽神形愈发真实。 上阳仲一锏牵引一道九天神雷劈落,重重劈在白骨身上,把这尊与阵门相对应的白骨,硬生生劈的虚幻了几分。 “这阵法的威力,怎么会……” 见到九天神雷未能建功,上阳仲脸色变换,呢喃道:“不对,这阵法不对劲!” “血祭,他们是用了血祭,” 鼻尖划过的一丝血腥气,让上阳仲心头一动。 “轰!!” 天雷滚滚,上阳仲奋力一锏,砸在眼前涌来的煞气上。电光飞射,崩碎为万千火光。 “真是血祭,吕因齐这厮疯了。这阵本就是凶阵,又被这血祭了一回,他还能控制住这座凶阵?” “凶阵再加血祭,可谓凶上加凶啊!” 上阳仲忽的一下,将四方游龙锏横在胸前,铮铮龙吟响起。 “众军,与我杀,狭路相逢,将勇者胜!“ 上阳仲骤然呼喝,声若洪钟,传遍八大阵门,道:“他们以血祭催发阵法,虽得一时之厉害,可不能长久。” “只要扛过了这一次煞气爆发,咱们就赢了一半!” “众军,随我杀,”上阳仲硬顶着阵中煞气,周身雷光闪烁,一步步靠近阵基,每一步都重若万钧,恍若地裂山崩。 “轰——” 就在上阳仲强冲阵门的时候,其他七位闯阵的神魂大将,已有两位大将,在煞气爆发的时候,身体被撕成碎肉。 堂堂神魂级数大高手,连一点浪花都没溅起来。 而在失去统兵大将以后,众多精锐甲兵被煞气夺了心神,一个个几近崩溃。 若非军中还有各卫卫率,在随后稳定人心,只怕阵中的一千五百甲兵,不消片刻就会死的一个不剩。 八极白骨阵外,姒伯阳率领大军,默默等着阵法崩溃,然后大军压进。 只是,见到阵门上的血色,愈发的浓郁,亲宿大将徐崇,在旁低声道:“主君,这阵法看着不对啊!” “阵门上的不祥气息越来越重,而且阵法上的八尊白骨,刚下的状态,似乎也有一些蹊跷。” 姒伯阳目光,停驻在阵门上,许久才道:“你们说的没错,确实有些不对劲,看来这次破阵,出了变数。” 徐崇道:“主君,阵中生变,咱们该怎么办?” “这阵中的,可是咱山阴氏大半的精锐之师。若是这些精锐之师有所差池,就算咱们以后破了阵,又拿什么去援助上虞氏?” 姒伯阳淡淡的看了徐崇一眼,道:“形势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就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在这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处。” “咱们要相信仲师,仲师既然说破阵,那自然是有把握的。” 姒伯阳看着阵门深处,朦朦胧胧的血色,手指不自觉的微微一颤。 对越来越厚重的不祥气息,姒伯阳暗自思量:“难道,上阳仲真出事了?” “阵中,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 八极白骨阵中, 上阳仲手持四方游龙锏,身后精锐甲士紧随,狂暴的煞气与上阳仲的雷气碰撞,每一次都极为惊心动魄。 “如此强度的煞气,其他七路人马危险了。” 上阳仲一边消磨阵中的凶煞之气,一边暗暗心惊。 “本来想着八路人马,一起打破阵门,彻底破去这凶阵。可是看这阵势,以其他几路人马的实力,未必有能耐打入阵眼。” “如此,” 一个恐怖念头升起,上阳仲紧紧捏着宝锏:“只能拼命一试,看看能不能打入别的阵门。” 八极白骨阵既然相生相克,就有可能相通相合,这是上阳仲的机会。 “为了主君的大业,” 上阳仲狠狠咬了咬牙,带兵杀到八极白骨阵的尽头时,手中四方游龙锏豁然甩出,飞出的宝锏散发着恐怖的毁灭气息。 四方游龙锏乃是极品法宝,距离后天灵宝只有一步之遥,是上阳仲性命交修数十年如一日的本命法宝,本身威力无穷。 对这一件极品法宝,上阳仲的珍视程度,不亚于自家性命一般,甚至某种程度上,比性命还要重要。 可就这么一件法宝,却被上阳仲狠心的自毁。这是上阳仲所能想到,最强力的手段,来撼动八极白骨阵。 要知道,这可是一件极品法宝的自毁,法宝中承载的灵机不可计量。在一刹那间,如山洪暴发,动辄毁天灭地。 极致的雷光,猛地放大到刺眼的地步,化作一个雷球,撞向茫茫虚空。 呲啦!! 就那短短一呼吸间,一大片一大片的空间碎片,被生生的撕扯下来。无数的空间乱流,交互交缠着,眨眼间生灭无数。 上阳仲对眼前末日一样的景象视若无睹,目光牢牢的盯着阵眼深处,似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上阳仲面露喜色,道:“找到了,” 第二二二章 荡平(二) 话音未落,八极白骨阵上空,一尊白骨虚影,发出一声绝望哀鸣,一寸寸光辉崩碎,化作一片片森然白光洒落。 上阳仲眸光明亮,人首龙身雷泽真形,身披九天神雷,一拳打入撕裂的虚空之中,拳势轰隆作响,将大地震的四分五裂。 “各位,此时还不搏命,更待何时……” 一拳生生打通八道阵门,上阳仲一眼就看到其他七大阵门中,各路人马的情况,一声暴喝,晨钟暮鼓,轰鸣于整个大阵。 “好,” 入阵的几位神魂级大将,在见到上阳仲的威势后,猛地爆发全身神力,恐怖的神力气息,压的这一片虚空嘎吱嘎吱悲鸣。 “杀、杀、杀,” “隆!隆!!” 一件件宝兵、法宝在各位神魂大将驱使下,绽放一重重璀璨的宝光,强大的力量犹如烈阳升起,炙烤着这一方大地苍茫。 这一股力量十倍百倍的膨胀,汇集各位神魂级数大将神力的宝兵、法宝,在这股力量膨胀到极点之后,一个个轰然爆炸。 “轰隆隆!!” 一道道毁灭性的神力,轻而易举的撕裂这片虚空。一尊尊白骨的影像,被毁灭性的力量淹没,一点点被磨灭、崩解。 狂暴的力量冲击着大阵,经过血祭的阵基,在这股力量下摇摇欲坠。 “这,“ 主阵的吕因齐面色铁青,身子颤栗,耳畔响起的轰鸣声,让吕因齐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会?” 八万将士一人一滴精血,催动的八极白骨阵,威力何其的可怖,说是诛神灭魔也不过如此。 但是,上阳仲与神魂大将们自爆法宝,所造成的破坏,依然狠狠的撼动了八极白骨阵的根本,重创了阵基。 毕竟,汇集众位神魂大将毕生修为,再加上各自辛苦打磨数十载的宝兵、法宝,这一猛然爆发的威力,属实是惊天动地。 哪怕如此骇人威力之下,上阳仲与神魂大将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除上阳仲这位根基深厚,硬扛着反噬之外,其他几位神魂大将筋骨寸寸断裂,心肺近乎震的粉碎,一下便丢了大半条命。 只是看着山阴氏神魂大将的惨状,吕因齐面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一抹恐惧。 八极白骨阵若是被破,八万元气大损的将士,如何面对如狼似虎的山阴大军,以及姒伯阳这位巅峰状态的地只人物。 这些山阴大将此刻有多惨烈,等到八极白骨阵被破以后,吕因齐的下场就有多么凄惨。 “喝!!” 此时的上阳仲威风凛凛,恍若一尊九天雷神临凡,呼喝之间雷霆阵阵,一道道拳印打入虚空,轰鸣声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雷泽镇魔印,” 咔!嚓!! 在上阳仲的攻势之下,八极白骨阵的阵基,崩溃的爱度愈发的快了。一道道裂痕如同蛛网一般,沿着阵基蔓延开来。 眼见形势逆转,吕因齐强自稳定心神,面对濒临崩塌的大阵,怒吼道:“众军将士,切勿惊慌,随我迎敌!” 他挥舞着手中佩剑,叫道:“咱们有八万大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就是没有阵法之利,山阴小儿也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吕因齐目光扫过那些慌乱的部将,厉声道:“诸位,咱们血祭后的阵法,不是那么好破的,他们必然已是一群强弩之末。” “难道,我八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他们?” “随我杀,只要杀败山阴军,荣华富贵任尔劫掠。我吕因齐在此立誓,定不会有负各位。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超生。” “轰隆隆!!”这誓言一出,各部大将面面相觑,随即看向冲阵的上阳仲等人,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吕因齐不吝惜重赏之下,麾下大将战意十足。八万将士虽伤了元气,可在吕因齐的许诺下,依然打起精神迎战。 在八极白骨阵渐渐倒塌的当下,上阳仲八路人马汇合,以神通雷泽镇魔印开路,杀向主阵阵眼。 在上阳仲大军杀入吕氏大军的时候,吕因齐平静的问身旁的长子,道:“恩策,两军阵前,生死难测,你怕是不怕?” 吕恩策面色苍白,强撑着道:“父亲,死则死矣,儿子不怕。” “好,” 吕因齐咧了咧嘴,道:“儿子,阵法被破,你我父子是完不成上君的命令了。若放这些山阴人北上,咱就是吕氏的罪人呐!” 吕恩策肃声道:“父亲,咱们还有八万大军,咱们未必会输。” “是啊……咱们未必会输,但咱们没有地只级强者压阵,要想打赢这一仗,谈何容易。” 对吕恩策的乐观,吕因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可是,为了吕氏大业,咱们都没的选择。” “你我父子生于吕氏,吕氏能成为国族,上君能开国建基,就是咱们对上虞氏最大的回报。” 冷冷的看着战场上极为醒目的上阳仲,吕因齐握剑的手,不知何时已然青筋暴起。 在自爆法宝之后,没了趁手的兵器,虽让上阳仲的实力被削弱了几分。可上阳仲本身的实力,就已经是地只之下最顶点。 在没有地只级数的存在阻拦的情况下,上阳仲在吕氏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就连吕氏一位神魂级大将,也被他一拳打死。 圆满神魂级数的力量,肆无忌惮的宣泄而出。一道道九天神雷之力,交织在上阳仲的手中,异常的强力。 “轰隆隆!!” 在上阳仲麾下精兵的冲击下,吕氏的八万大军阵脚大乱。由吕氏各部统兵大将被冲散开始,再到大军不自觉的进入溃逃。 哪怕上阳仲重赏当前,对陷入溃败中的吕氏大军,也已经全无用处。 —————— “阵破了,” “阵破了!!” 八极白骨阵外,姒伯阳看着一尊尊白骨影像化作漫天光雨,照胆剑徐徐出鞘,一道凛冽的寒光,映照苍茫虚空。 “众军列阵,徐徐推进,驱赶敌军,” 姒伯阳手中剑器之上,缕缕神光晦暗莫名,高呼道:“击溃敌军,与我北上争雄,挫败吕氏!” “北上争雄,挫败吕氏!” “北上争雄,挫败吕氏!” 姒伯阳身旁众将高声呼喝,随后上万大军应声呼喊,呼啸声连成一片,如山崩海啸般,轰隆隆震耳欲聋,耳膜震得生疼。 轰隆隆!! 就在这时,早已千疮百孔的八极白骨阵,终于再难维继下去。就在姒伯阳等人的眼前,一块块虚空碎块被剥离出去。 没了八极白骨阵,所开辟阵法空间的遮掩,落入姒伯阳等人眼中的,就是上阳仲率军杀入吕因齐大军时的身影。 “杀,” 姒伯阳剑指前方,一声令下。 轰!轰!轰! 大军缓缓开动,甲叶簌簌,步伐由慢转快,最后干脆就是小跑。在姒伯阳率领下,上万大军呼啸着冲入两军搏杀的战场。 轰—— 下一刻,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军阵与军阵碰撞,摩擦出点点火光。无数长戈激烈刺杀,长戈之上沾着一滴滴血液。 这就是战场的残酷,在这种中高烈度的战场上,神血、神骨、神魂三关修行人,都只是炮灰而已, 不到地只级数,就是神魂高人可敌千军,但在万军之中,仍然生死不由自己。 姒伯阳立于军阵之中,纯黑色的瞳孔,冷冷的看着战场上血肉模糊的一幕,照胆剑忽的轻声鸣响,剑音由弱渐强。 “杀啊啊!!” 兵阵不断推进,简直重型攻城锥一样,在姒伯阳的指挥下,冲入吕氏大军之中,无数的血沫飞扬而起,格外的惨烈血腥。 吕因齐神色惨淡,看着八万大军被打的节节溃败,青山剑的剑尖,指向正在一路猛冲的上阳仲身上。 同为神魂中的最顶尖人物,吕因齐与上阳仲对彼此的气机,异常的敏感。 吕因齐苦笑:“上阳仲,好个上阳仲,悔不当初,我当初真该找机会杀了你。若是我能果断一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也罢,就让我亲手结束我的错误。” 剑锋之上,似有寒光流转,吕因齐幽幽道:“你我今日,既决胜负,亦决生死!” “好个既决胜负,亦决生死,” 上阳仲哼了一声,身形急转,雷泽真形凝聚,破开吕因齐的千里锁魂:“我成全你,” 轰! 忽地,上阳仲双掌前推,雷气浩荡。但凡挡在上阳仲身前的吕氏甲兵,在其雷霆之势下,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吕因齐眼睁睁的看着吕氏甲兵,被上阳仲肆意打杀,一口郁气上头,怒喝道:“好你个上阳仲,以大欺小,你知不知羞。” 说话间,青山剑连点三十三下,每一下都是一道森然剑气。 吕因齐飞身跃起,藏身于剑气之中,三十三道剑气铮铮,杀向上阳仲。 这两尊圆满神魂级数的大高手,修为上相差无几,是战场上除姒伯阳以外,修为最高的二人。 他们两位一出手,杀机如实质 上阳仲拳劲惊人,一拳轰碎十数道剑气,身后人首龙身的雷泽真形怒目圆睁,雷光骤然炽烈,将这十余道剑气碾碎。 剑气化为剑丝,在上阳仲的身边游弋,剑丝恍若牛毛细针,成千上万的牛毛细针,在上阳仲衣衫上穿过,带起无数丝线。 有吕因齐这尊大高手的牵制,上阳仲再也不能如刚才一般,屠戮吕氏的神魂大将。 而在这些吕氏神魂大将的指挥下,吕氏甲兵也在逐步适应山阴氏的攻势。 被山阴氏大军打的溃败的吕氏甲兵,在某些吕氏大将的统领下,甚至不止一次的发起反攻。 吕氏到底是八万大军,就是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在缓过一口气之后,也极有可能与山阴氏形成拉锯战。 这毕竟是八万甲士,不是八万头任人宰割的豚犬。 何况,就是豚犬被逼到一定程度,一样会咬人,一样伤人! 姒伯阳皱眉看着战场上的形势,道:“传令众军,召回各部精锐,由辅兵在前,重甲压后,一次冲垮敌军。” 他沉声说道:“记住,全军上下一起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继续负隅顽抗之人,一律杀无赦!” 轰!轰!轰! 数万大军在姒伯阳的命令下,再度的集结起来,一座座军阵整齐的列好,明晃晃的青铜戈上,淌下一滴滴黑红血液。 山阴氏大军重整军阵之后,按着姒伯阳的军令,缓缓的向前推进。 就刚才那一会儿惨烈厮杀,山阴氏至少减员两三千人,这就是战场的残酷。 就在姒伯阳关注两军碰撞厮杀时,上阳仲与吕因齐的大战,竟然越演越烈,出手声势愈发惊人,引起了姒伯阳的注意。 两尊神魂圆满级数高手的对战,一般人根本插不上手。 就是有个别神魂大将插手,但在圆满神魂的交战余波下,也如同饼干一样,倾刻间被碾成碎渣。 “吕因齐?” 姒伯阳眼睑微微一动,虽相隔三四里,可是在他看到这位吕氏大军的统兵大将后,手腕一翻,照丹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出。 “大势已去,竟然没跑?” 铮—— 这口照胆剑一飞出去,剑尖吞吐三寸白色剑光,剑光疾速摩擦空气,发出清脆之极的剑音。 剑音由近及远,三四里地眨眼而过。就在吕因齐与上阳仲缠斗时,照胆剑当空飞下,化为白光绕着吕因齐脖颈转了一圈。 随后,照胆剑原路飞回! “……” 上阳仲看着吕因齐后知后觉的,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拄着青山剑,眼睛瞪得极大。 “好……好快的剑!” 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吕因齐满怀不甘,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姒伯阳的这一剑,毫无道理可讲,一剑枭首不说,还将吕因齐的神魂绞的粉碎。 任凭吕因齐实力再强,肉身、神魂都被斩灭,也再无生机可言。 上阳仲走到吕因齐的身前,伸手将他的头颅摘下,将其首级高高举起,脏腑凝气,一声暴喝。 第二二三章 荡平(三) “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上阳仲高举人头,举过头顶,声若炸雷,响彻天际,回音盘桓许久。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山阴氏各部大军,在统兵大将们的带领下,数万甲士齐声高呼,如海啸山崩一般,回荡在战场之上,煞气迫人经久不散。 在山阴氏士气大振的同时,吕氏各部将士的脸上,不禁露出迷茫之色,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家上级,等待自家上级的命令。 “不降,” 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掀起涟漪。见到吕因齐首级,被上阳仲单手举起,吕恩策目眦欲裂,高举银枪,声嘶力竭的喊着。 “不降!” “不降!!” 吕恩策这一开口,仿佛惊起滔天大浪,吕氏的大将们紧随其后,成千上万吕氏兵甲奋力嘶吼,与山阴氏的声潮泾渭分明。 “找死,” 轰!! 见此,上阳仲面色冰冷,一拳轰出,决绝无匹,杀意坚定之极,呼啸的拳势,跨过重重铜墙铁壁,落在吕恩策的身上。 砰!! 拳势落在身上,吕恩策一口血雾吐出,整个人被拳劲打出三四十丈远,浑身骨骼嘎吱嘎吱粉碎,五脏六腑几近支离破碎。 上阳仲冷笑的看了一眼气绝身亡的吕恩策,道:“要是换做吕因齐,还有这个底气,说上一声‘不’。” “可惜,现在吕因齐已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山阴氏说‘不’?” 上阳仲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人头摔在地上,劲力涌动,一脚将其踩爆,冷笑道:“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眼睁睁的看着吕因齐父子被杀,吕氏大将们面色难看的看着上阳仲。 哪怕这些大将,大多不是诸暨氏直系大将,乃是八大氏族出身,对于吕氏的归属感,实际没有多少。 可是,上阳仲刚才一脚踩爆吕因齐首级的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尤为直接,极度的血腥暴力。 在上阳仲冷峻的目光压迫下,一位吕氏大将艰难开口,道:“末将,愿降,” “末将,愿降,” 在这位吕氏大将率先开口后,其他吕氏大将心头壁垒,被硬生生的敲碎一角。一位位吕氏大将哀叹之后,只得放下兵器。 毕竟,在失去吕因齐这位主将之后,就是强行凝聚各部军气,吕氏的各位大将,也不是上阳仲的一合之敌。 更何况,在上阳仲的背后,还站着姒伯阳这尊地只级数的强者。吕氏众将就是能打退上阳仲,待姒伯阳出手一样是个死。 姒伯阳一剑诛杀吕因齐的那一幕,虽然看到的人不多,可是该看到的,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在吕氏大将们乞降后,吕氏各部将士在山阴氏大军的重压下,一群又一群甲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茫然的看着周匝。 “大势定矣,” 姒伯阳看了一眼手中的照胆剑,指尖轻轻一抚,剑身微微鸣响。在斩去吕因齐之后,这口绝世剑器之上,不沾丝毫血气。 这一剑之快,甚至在吕因齐魂飞魄散,肉身生机彻底断绝后,又过了两三息,吕因齐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炼气道大地游仙之境,与道神魂级数,相差足足一重境界。 在没有上乘阵法、厉害法宝傍身的情况下,被姒伯阳盯上就是个‘死’字。 咻! 姒伯阳手腕一翻,照胆剑倏然归鞘,看向北方,轻声道:“不过,这一次北上,还有一个厉害人物,正等着我呢!” “吕诸,就让我看看,道第四境的真正力量。想来以吕氏的底蕴,吕诸一入不死地只之境,就能发挥出不弱的实力。” “如此一来,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 如今的会稽地界,真正摆在明面上的地只人物,只有姒伯阳与吕诸。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会稽地界,当之无愧的武力巅峰。 至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怪物,他们的实力固然惊人。可元寿将近,日渐疯魔,失了道心的他们,早已算不得真正的地只。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大地殷红一片,上阳仲衣甲染血,上前一拜,道:“主君,臣幸不辱命,” 姒伯阳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道:“仲师,这一战,我山阴氏虽是大胜,可破阵的八位统兵大将,当场就阵亡了四位。” “活下来的也人人负伤,甚至为了破阵,不惜自毁法宝,轰击阵眼。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北上,您就不用跟着去了。” 上阳仲一听,大急:“主君,臣……” 姒伯阳笑着抬手压了压,道:“好了,仲师失了性命交修的法宝,也该修养一段时间了。” “而且,我这次率军北上,山阴氏这里,确实需要有一位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不然我放心不下这大后方啊!” 姒伯阳慢悠悠道:“你看,咱们刚刚收降这些多人,放是不可能放他们走的。可除非把他们都杀光,要不迟早会是祸害。” “这么多降兵,一旦做起乱来,可不是个小事。没有仲师坐镇,我还真就不放心。” 话说到这里,上阳仲拱手,道:“主君放心就是,有臣镇守山阴,您大可安心北上,定无后顾之忧。” 姒伯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有您这句话,伯阳便能放心北上了。” 他目光环顾战场,低声叹息:“只是经此一战,虽打通了我军北上之路,却也让我大军伤亡无数啊!” 这一次有鄮关之战,山阴氏三万对吕氏八万,山阴氏在普通甲兵的数量上少于吕氏,可是精锐之士却又多于吕氏。 山阴氏能在打破八极白骨阵后,几度压着吕氏八万人打,就是因为山阴氏前头开路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当然,在如此战果之下,山阴氏精锐之师的死伤,也极其惨烈。某些卫一级的编制,甚至都被打残了。 见姒伯阳面露哀痛,上阳仲在旁进言,道:“可这都是值得的,不将这八万将兵击垮,主君如何北上?” “主君,成大事者,必有牺牲。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为我山阴氏大业而死,来日主君大业有成,再加厚遇就是了。” 姒伯阳精神一振,道:“是啊,古来成大事者,哪能没有牺牲。我不必负将士们的牺牲,成就一番大业。” 随后,他看了一眼乌压压一片的吕氏降兵,皱了皱眉头,道:“仲师,有您镇守有鄮关,我自是完全放心。” “但山阴氏大部分兵力,都随我北上,只留了不到一万甲兵,随您驻守有鄮,在兵力部署上有些薄弱。” 姒伯阳轻声道:“而这些吕氏降卒,至少有五六万之众,以不到一万甲兵,镇压五六倍的降兵,难免有些吃力啊!” 上阳仲面色微变,抱拳道:“主君放心,有臣驻守有鄮关,这些降兵翻不了天。”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仲师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以仲师的能耐,一群降兵翻不起浪花。”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了非常之时,仲师可以自行处置这些降兵。” 对此,上阳仲似是想到了什么,垂头道:“诺!” “罢了,罢了,我也该北上了,吕因齐已经耽误了咱们不少时间。” 姒伯阳幽幽道:“上虞氏的局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崩盘了。我要是再不入场,我那位老岳父一气之下,说不得就降了。” “到时候,面对占据大半个会稽的吕诸,什么雄心壮志都没用咯!” 上阳仲嘿然一笑,道:“以臣想来,姚首领应该不会出降吕诸的。他们两个当时闹的这么难堪,姚首领若降了,必死无疑。” 姒伯阳抿了抿嘴,道:“或许吧,” —————— 轰隆隆!! 山道之间, 数千骑兵气势汹汹,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恍如天灾,大地之上沙砾微颤,似在跳动一样。姒伯阳策马扬鞭,风声呼啸。 这数千骑兵乌压压一片,身上穿着黑色甲胄,骑着黑色战马,面上蒙着黑布,背上背着黑木强弓,马鞍上拴着一件箭壶。 如此一身行头,这样一群骑兵,简直就是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来自地狱的蒙面死神,气势凶悍无比。 “驾、驾、驾,” 姒伯阳奋力挥舞马鞭,大声高呼道:“兄弟们,再往前就是乌伤氏,咱们在乌伤氏休息、整顿,等一下后面的大部队。” “好……” 一听这话,黑麟卫上下无不嗷嗷直叫,胯下黑麟马矫健的飞奔着,恍若一道道黑色飓风,眨眼间通过山道,渐渐的远去。 “驾、驾、驾,” 姒伯阳听着周遭的欢呼声,面上淡淡一笑。 没了吕因齐八万大军挡着,姒伯阳终于可以北上了。可这不代表姒伯阳的北上之路,就能走的畅通无阻。 吕氏在会稽地界上党羽众多,吕诸敢于称君,乃至能集结二十三万大军,一南一北双线开战,潜在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这就需要一支开路先锋,一路横推,给后面的大军,清除一些障碍。 而为了打出山阴氏的威风,姒伯阳不惜亲自领兵,带着黑麟军出动。 需知道,这三千黑麟军,已是山阴氏当前最强的一支力量! 在姒伯阳大胜吕因齐之后,山阴氏虎贲、飞熊、鹰扬、豹韬等老牌劲旅,已然算是伤筋动骨。 为了让这些老牌劲旅修养一下,也是因为黑麟军的机动性,远非虎贲等重步兵可比,这才用黑麟军作为开路先锋。 姒伯阳一甩马鞭:“先在乌伤氏做一下休整,再经余暨氏、太末氏,最后就能到达上虞氏。” “只不过,去上虞氏的路上,未必不能顺手,做一些其他事。” “乌伤氏……哼……” “吕诸这厮,一口气调动二十三万大军,就是他有八大氏族的底子,这也应该是他全部的筹码。” “也就是说,此时的八大氏族,已经被他给掏空了。大部分的高手,以及可战之兵,都随着吕诸去了上虞氏。” “这个时候,正适合咱去偷家……”一想到这一路上,各大氏族力量空虚,任他采撷。姒伯阳哈哈一笑,骑兵行进愈发急切。 “不好,” 三千骑兵风驰电掣,直接穿过山瓮,直入乌伤氏的疆土。姒伯阳带兵来势汹汹,一进入乌伤氏,就被乌伤的斥候们发现, “这,这是这么?” “他,他们怎么敢?” 这些斥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支黑色飓风,肆无忌惮的闯入乌伤氏,在乌伤氏的土地上策马奔腾,横冲直撞的模样。 一时,竟然失声! 只是,姒伯阳与数千黑麟骑兵,可不会对这些斥候视而不见。 不得不说,这些斥候隐匿气息的本事,确实了不得,一般神魂中人都难以察觉, 可在姒伯阳这等大地游仙,炼神还虚级数的大高手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姒伯阳拉弓搭箭,哨箭猛然一响。 咻!咻!咻! 下一刻,一支支夺命箭羽,从姒伯阳的身后飞过,化作密集的箭雨,将这些斥候射成刺猬,活生生钉死,血液浸满大地。 呜!呜!呜! 乌伤氏,城邑上空,号角声盘桓,厚重的大门,徐徐关紧。甲兵们站在城墙上,一脸紧张看着远处,那一片黑云的临近。 邬野紧紧的攥紧拳头,呢喃自语:“没道理,八万人,那可是八万人,竟然没挡住山阴人,这没道理啊……” 在看到这一片黑色飓风的那一瞬间,邬野就知道了黑色飓风的来历,只是邬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荒谬’的猜测。 一旦邬野的猜想为真,那对于内部空虚的乌伤氏,不吝于是一次浩劫。就算不被姒伯阳灭掉,也要大大的出一次血。 轰隆隆!! 姒伯阳呼啸着冲在最前面,身后三千黑麟紧紧跟随:“破城,” “破城,” “破城,” 三千黑麟军齐声呼喝,挟风雷之势激荡。 姒伯阳马背上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照胆剑铮铮出鞘,一道剑光化作匹练飞出,劈在乌伤氏的城门上。 第二二四章 亮剑(一) 【半小时后刷新】 “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上阳仲高举人头,举过头顶,声若炸雷,响彻天际,回音盘桓许久。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山阴氏各部大军,在统兵大将们的带领下,数万甲士齐声高呼,如海啸山崩一般,回荡在战场之上,煞气迫人经久不散。 在山阴氏士气大振的同时,吕氏各部将士的脸上,不禁露出迷茫之色,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家上级,等待自家上级的命令。 “不降,” 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掀起涟漪。见到吕因齐首级,被上阳仲单手举起,吕恩策目眦欲裂,高举银枪,声嘶力竭的喊着。 “不降!” “不降!!” 吕恩策这一开口,仿佛惊起滔天大浪,吕氏的大将们紧随其后,成千上万吕氏兵甲奋力嘶吼,与山阴氏的声潮泾渭分明。 “找死,” 轰!! 见此,上阳仲面色冰冷,一拳轰出,决绝无匹,杀意坚定之极,呼啸的拳势,跨过重重铜墙铁壁,落在吕恩策的身上。 砰!! 拳势落在身上,吕恩策一口血雾吐出,整个人被拳劲打出三四十丈远,浑身骨骼嘎吱嘎吱粉碎,五脏六腑几近支离破碎。 上阳仲冷笑的看了一眼气绝身亡的吕恩策,道:“要是换做吕因齐,还有这个底气,说上一声‘不’。” “可惜,现在吕因齐已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山阴氏说‘不’?” 上阳仲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人头摔在地上,劲力涌动,一脚将其踩爆,冷笑道:“吕因齐已死,尔等降是不降?” 眼睁睁的看着吕因齐父子被杀,吕氏大将们面色难看的看着上阳仲。 哪怕这些大将,大多不是诸暨氏直系大将,乃是八大氏族出身,对于吕氏的归属感,实际没有多少。 可是,上阳仲刚才一脚踩爆吕因齐首级的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尤为直接,极度的血腥暴力。 在上阳仲冷峻的目光压迫下,一位吕氏大将艰难开口,道:“末将,愿降,” “末将,愿降,” 在这位吕氏大将率先开口后,其他吕氏大将心头壁垒,被硬生生的敲碎一角。一位位吕氏大将哀叹之后,只得放下兵器。 毕竟,在失去吕因齐这位主将之后,就是强行凝聚各部军气,吕氏的各位大将,也不是上阳仲的一合之敌。 更何况,在上阳仲的背后,还站着姒伯阳这尊地只级数的强者。吕氏众将就是能打退上阳仲,待姒伯阳出手一样是个死。 姒伯阳一剑诛杀吕因齐的那一幕,虽然看到的人不多,可是该看到的,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在吕氏大将们乞降后,吕氏各部将士在山阴氏大军的重压下,一群又一群甲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茫然的看着周匝。 “大势定矣,” 姒伯阳看了一眼手中的照胆剑,指尖轻轻一抚,剑身微微鸣响。在斩去吕因齐之后,这口绝世剑器之上,不沾丝毫血气。 这一剑之快,甚至在吕因齐魂飞魄散,肉身生机彻底断绝后,又过了两三息,吕因齐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炼气道大地游仙之境,与道神魂级数,相差足足一重境界。 在没有上乘阵法、厉害法宝傍身的情况下,被姒伯阳盯上就是个‘死’字。 咻! 姒伯阳手腕一翻,照胆剑倏然归鞘,看向北方,轻声道:“不过,这一次北上,还有一个厉害人物,正等着我呢!” “吕诸,就让我看看,道第四境的真正力量。想来以吕氏的底蕴,吕诸一入不死地只之境,就能发挥出不弱的实力。” “如此一来,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 如今的会稽地界,真正摆在明面上的地只人物,只有姒伯阳与吕诸。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会稽地界,当之无愧的武力巅峰。 至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怪物,他们的实力固然惊人。可元寿将近,日渐疯魔,失了道心的他们,早已算不得真正的地只。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大地殷红一片,上阳仲衣甲染血,上前一拜,道:“主君,臣幸不辱命,” 姒伯阳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战场,道:“仲师,这一战,我山阴氏虽是大胜,可破阵的八位统兵大将,当场就阵亡了四位。” “活下来的也人人负伤,甚至为了破阵,不惜自毁法宝,轰击阵眼。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北上,您就不用跟着去了。” 上阳仲一听,大急:“主君,臣……” 姒伯阳笑着抬手压了压,道:“好了,仲师失了性命交修的法宝,也该修养一段时间了。” “而且,我这次率军北上,山阴氏这里,确实需要有一位老成持重之人坐镇,不然我放心不下这大后方啊!” 姒伯阳慢悠悠道:“你看,咱们刚刚收降这些多人,放是不可能放他们走的。可除非把他们都杀光,要不迟早会是祸害。” “这么多降兵,一旦做起乱来,可不是个小事。没有仲师坐镇,我还真就不放心。” 话说到这里,上阳仲拱手,道:“主君放心就是,有臣镇守山阴,您大可安心北上,定无后顾之忧。” 姒伯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有您这句话,伯阳便能放心北上了。” 他目光环顾战场,低声叹息:“只是经此一战,虽打通了我军北上之路,却也让我大军伤亡无数啊!” 这一次有鄮关之战,山阴氏三万对吕氏八万,山阴氏在普通甲兵的数量上少于吕氏,可是精锐之士却又多于吕氏。 山阴氏能在打破八极白骨阵后,几度压着吕氏八万人打,就是因为山阴氏前头开路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当然,在如此战果之下,山阴氏精锐之师的死伤,也极其惨烈。某些卫一级的编制,甚至都被打残了。 见姒伯阳面露哀痛,上阳仲在旁进言,道:“可这都是值得的,不将这八万将兵击垮,主君如何北上?” “主君,成大事者,必有牺牲。这些阵亡的将士,都是为我山阴氏大业而死,来日主君大业有成,再加厚遇就是了。” 姒伯阳精神一振,道:“是啊,古来成大事者,哪能没有牺牲。我不必负将士们的牺牲,成就一番大业。” 随后,他看了一眼乌压压一片的吕氏降兵,皱了皱眉头,道:“仲师,有您镇守有鄮关,我自是完全放心。” “但山阴氏大部分兵力,都随我北上,只留了不到一万甲兵,随您驻守有鄮,在兵力部署上有些薄弱。” 姒伯阳轻声道:“而这些吕氏降卒,至少有五六万之众,以不到一万甲兵,镇压五六倍的降兵,难免有些吃力啊!” 上阳仲面色微变,抱拳道:“主君放心,有臣驻守有鄮关,这些降兵翻不了天。”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仲师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以仲师的能耐,一群降兵翻不起浪花。”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了非常之时,仲师可以自行处置这些降兵。” 对此,上阳仲似是想到了什么,垂头道:“诺!” “罢了,罢了,我也该北上了,吕因齐已经耽误了咱们不少时间。” 姒伯阳幽幽道:“上虞氏的局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崩盘了。我要是再不入场,我那位老岳父一气之下,说不得就降了。” “到时候,面对占据大半个会稽的吕诸,什么雄心壮志都没用咯!” 上阳仲嘿然一笑,道:“以臣想来,姚首领应该不会出降吕诸的。他们两个当时闹的这么难堪,姚首领若降了,必死无疑。” 姒伯阳抿了抿嘴,道:“或许吧,” —————— 轰隆隆!! 山道之间, 数千骑兵气势汹汹,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恍如天灾,大地之上沙砾微颤,似在跳动一样。姒伯阳策马扬鞭,风声呼啸。 这数千骑兵乌压压一片,身上穿着黑色甲胄,骑着黑色战马,面上蒙着黑布,背上背着黑木强弓,马鞍上拴着一件箭壶。 如此一身行头,这样一群骑兵,简直就是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来自地狱的蒙面死神,气势凶悍无比。 “驾、驾、驾,” 姒伯阳奋力挥舞马鞭,大声高呼道:“兄弟们,再往前就是乌伤氏,咱们在乌伤氏休息、整顿,等一下后面的大部队。” “好……” 一听这话,黑麟卫上下无不嗷嗷直叫,胯下黑麟马矫健的飞奔着,恍若一道道黑色飓风,眨眼间通过山道,渐渐的远去。 “驾、驾、驾,” 姒伯阳听着周遭的欢呼声,面上淡淡一笑。 没了吕因齐八万大军挡着,姒伯阳终于可以北上了。可这不代表姒伯阳的北上之路,就能走的畅通无阻。 吕氏在会稽地界上党羽众多,吕诸敢于称君,乃至能集结二十三万大军,一南一北双线开战,潜在势力之强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这就需要一支开路先锋,一路横推,给后面的大军,清除一些障碍。 而为了打出山阴氏的威风,姒伯阳不惜亲自领兵,带着黑麟军出动。 需知道,这三千黑麟军,已是山阴氏当前最强的一支力量! 在姒伯阳大胜吕因齐之后,山阴氏虎贲、飞熊、鹰扬、豹韬等老牌劲旅,已然算是伤筋动骨。 为了让这些老牌劲旅修养一下,也是因为黑麟军的机动性,远非虎贲等重步兵可比,这才用黑麟军作为开路先锋。 姒伯阳一甩马鞭:“先在乌伤氏做一下休整,再经余暨氏、太末氏,最后就能到达上虞氏。” “只不过,去上虞氏的路上,未必不能顺手,做一些其他事。” “乌伤氏……哼……” “吕诸这厮,一口气调动二十三万大军,就是他有八大氏族的底子,这也应该是他全部的筹码。” “也就是说,此时的八大氏族,已经被他给掏空了。大部分的高手,以及可战之兵,都随着吕诸去了上虞氏。” “这个时候,正适合咱去偷家……”一想到这一路上,各大氏族力量空虚,任他采撷。姒伯阳哈哈一笑,骑兵行进愈发急切。 “不好,” 三千骑兵风驰电掣,直接穿过山瓮,直入乌伤氏的疆土。姒伯阳带兵来势汹汹,一进入乌伤氏,就被乌伤的斥候们发现, “这,这是这么?” “他,他们怎么敢?” 这些斥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支黑色飓风,肆无忌惮的闯入乌伤氏,在乌伤氏的土地上策马奔腾,横冲直撞的模样。 一时,竟然失声! 只是,姒伯阳与数千黑麟骑兵,可不会对这些斥候视而不见。 不得不说,这些斥候隐匿气息的本事,确实了不得,一般神魂中人都难以察觉, 可在姒伯阳这等大地游仙,炼神还虚级数的大高手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了。姒伯阳拉弓搭箭,哨箭猛然一响。 咻!咻!咻! 下一刻,一支支夺命箭羽,从姒伯阳的身后飞过,化作密集的箭雨,将这些斥候射成刺猬,活生生钉死,血液浸满大地。 呜!呜!呜! 乌伤氏,城邑上空,号角声盘桓,厚重的大门,徐徐关紧。甲兵们站在城墙上,一脸紧张看着远处,那一片黑云的临近。 邬野紧紧的攥紧拳头,呢喃自语:“没道理,八万人,那可是八万人,竟然没挡住山阴人,这没道理啊……” 在看到这一片黑色飓风的那一瞬间,邬野就知道了黑色飓风的来历,只是邬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荒谬’的猜测。 一旦邬野的猜想为真,那对于内部空虚的乌伤氏,不吝于是一次浩劫。就算不被姒伯阳灭掉,也要大大的出一次血。 轰隆隆!! 姒伯阳呼啸着冲在最前面,身后三千黑麟紧紧跟随:“破城,” “破城,” “破城,” 三千黑麟军齐声呼喝,挟风雷之势激荡。 姒伯阳马背上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照胆剑铮铮出鞘,一道剑光化作匹练飞出,劈在乌伤氏的城门上。 第二二五章 亮剑(二) “只是……” 吕诸若有所思的想到:“吕因齐被杀,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一点感应都没有?按理说地只级数,神而明之,心血来潮。” “吕因齐身死,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有警觉,正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可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感到警示,是被人蒙蔽了天机?” “姒伯阳这小儿的手段,不容小觑啊!” 一念至此,吕诸的目光,落在战场之上:“看来,必须在三日之内,解决掉姚纪。然后调集全部力量,镇压姒伯阳这小儿。” “大势之下,任你有千般手段,我自能一力破之。” 吕诸抽出两枚令箭,令箭化作金光,自点将台上落下,道:“张元、白礼,” 张元、白礼二人接过令箭,躬身听命,道:“在,” 吕诸缓缓道:“你二人各率一部将兵,与宗元大军兵合一路。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要看到大军向前推进五十里。” “不要顾及伤亡,我只要结果。咱们的时间很紧,一个时辰之后,你们要是不能推进五十里,不要怨我言之不预。” “诺!” 张元、白礼二人立即应下。 姒伯阳率大兵北上,这对于吕氏来说,着实是太危险了。 谁都不知道,在知道姒伯阳北上的消息后,那些依附于吕诸的氏族,会是个什么反应。 吕诸不可能去赌这些氏族首领的反应,当前形势下,竭力封锁消息,在最短时间内,把上虞氏打垮,就成了他唯一选择。 “三日,最多三日,我要见到姚纪的项上人头,摆在我的桌案上。” 吕诸目光扫过众位家臣,一字一顿道:“谁若能摘下姚纪的人头,当为吕氏第一功臣,封邑万户,与国同休。” 这许诺一出,众位家臣无不惊诧的看着吕诸,见吕诸阴沉的脸色,连忙低下头,只是心头的火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封邑万户,与国同休! 这等封赏都被吕诸拿了出来,整个会稽才有多少丁口。能被封万户,与国休戚,立即就能跻身于吕氏最顶尖的权贵之列。 “诺!!” 想到其中的利害之处,这一众家臣的声音,猛地热烈了许多。 吕诸眸光明灭,望着战场上激荡的血煞气息,似是透过重重煞气,看到姚纪的身影:“呵呵,我是不会给你翻盘机会的。” 说是三日,可是姒伯阳的大军,说不定二日,甚至是一日之间,就能到达战场。吕诸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在姒伯阳没到之前,解决掉上虞氏这个麻烦。 不然两股势力联合,吕氏再想拿下上虞,就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能否一统会稽,就在这几日。为了他吕氏的大业,吕诸不介意把上虞氏,在会稽的地图上抹去。 —————— 一道雷光,在苍穹之上炸响,隆隆回音,经久不散。 “驾、驾、驾,” 山道之中,姒伯阳扬鞭策马,数千黑麟骑兵跟在后面,犹如一大片乌云,蔓延开来。 姒伯阳拽着缰绳,身子随着马身摇晃,黑麟驹的马蹄下,仿佛有一团火云一样,每一马蹄的落下,都会飞溅起无数火光。 在姒伯阳身后的三千黑麟骑兵,骑着的黑麟驹与姒伯阳相差无几,马蹄下的火焰不住窜动,大有一股星火燎原之势。 “快了,快了,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就能到达上虞氏。” 姒伯阳哼了一声,胯下的黑麟驹,速度愈发的惊人,火云聚聚散散,几如腾云驾雾。 此时此刻,吕诸绝不会想到,姒伯阳只带着三千骑兵,就敢向上虞急行军。 以三千黑麟骑兵的速度,日行三千里只是等闲。如此看来,姒伯阳的黑麟骑兵,绝对能打吕诸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抱着这一想法,姒伯阳在乌伤氏整顿一番后,果断的将重步兵就在后面,自己亲率三千骑兵先行。 轰隆隆!! 黑色飓风过后,卷起飞沙走石,数千黑麟骑兵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山道深处,惊的山中群鸟乱飞。 —————— 上虞氏,战前大营,主帐之内,姚纪脸色沉凝,坐在主位上。 左右客座上,坐着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等首领。 随着大帐之外,喊杀声愈发激烈,主帐内的各位首领,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渗出一滴滴冷汗。 在坐的首领们,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这场大战上。若是这一战大败亏输,首领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想被吕诸清算,各位首领就别无选择。只能围着上虞氏,一起抱团取暖。 谁能想到吕诸下手如此果决,并且一举晋升为地只。让为上虞氏马首是瞻的他们,路越走越窄。 如今,吕氏十八万大军攻伐上虞,而上虞氏、太末氏、有剡氏等几大氏联合在一起,才不过七万兵甲。 这般悬殊的兵力差距,在坐的各位首领,哪个不是惴惴不安,生怕吕氏大军杀入主帐,将他们生擒活捉。 “杀啊!” “杀啊啊!!” 主帐外的战场喊杀声,乍然炽烈。磅礴的兵煞、血煞、气煞,浩浩荡荡直冲主帐。帐中的各位首领,面色一变。 太末氏首领刷的起身,惊诧的看向帐外,道:“这,发生了何事?” 几位首领面面相觑,道:“是啊……发生了何事,战场之上的军煞,似乎不太正常。” 姚纪沉默片刻,同样起身,道:“我这就让斥候,去看一看。” 说着,姚纪就要呼喊帐外的斥候。 “主君,主君,” 一员上虞氏大将满身是伤,血染衣驾,跌跌撞撞的闯入帐中。 这人噗通跪下,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吕氏……吕氏突然大兵压进,十万大军全线出击,咱们的兵马,快顶不住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 姚纪脸色大变,上前拽住这员大将的甲胄,硬生生的将其提起,道:“快顶不住了?这就顶不住了?” “许戈……许戈呢……许弋是干什么吃的,他是干什么吃的?” 这将领哭丧着脸,道:“主君,许将军……许将军他……” 姚纪冷声问道:“他?他怎么了?” 这将领咽了口唾沫,道:“许将军,在吕氏大军的强攻下,当场阵亡,” “竟,阵亡了,” 噩耗之下,姚纪失神落魄的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姚纪痛苦的捂住胸口,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叫道:“痛煞我也!“ 与鲁颐、陆汜等宠臣不同,许戈是上虞氏第一勇将,姚纪平时对其多有倚重,堪称上虞氏的武力担当。 因此,乍然听闻许戈阵亡,对姚纪的打击无比巨大。许戈的阵亡,让姚纪嗅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见到盟主姚纪,因为大将阵亡,而心力大损。几位首领目光交汇后,有剡氏首领沉声问道:“前线战场,到底怎么了?” “我有剡氏大将陈焘,何在?” 看了一眼有剡氏首领,这将领面露苦涩,道:“前线战场,在吕氏不要命的攻势下,已经接近崩盘了。” “陈将军现在正带着麾下人马,与吕氏大军鏖战,估计还能撑几个时辰,但……也快要不行了。” 有剡氏首领听到这话,浑身气力都似是被抽干一样,身子一晃:“完了,完了,全完了,吕氏大军……真的要打进来了。” 章安氏首领甘籍,低声道:“吕氏的攻势,突然这么猛,莫非是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姚纪自袖中,取出一方金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血丝,道:“不管吕氏因为什么,攻势如此强,咱们都已经退无可退了。” “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报,” 就在这时,一斥候闯入主帐,单膝跪地道:“主君,吕氏大将白礼,率三万大军打破了我军的防线,正向大营杀来。” “防线,被突破了,” 姚纪手中的金丝帕,落在地上,冷笑道:“各位,现在……决定咱们生死存亡的时候,终于到了。” 甘籍默默点头,道:“好凌厉的手段,姚首说的没错,咱们确实到了存亡绝续的时候了,吕诸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不把咱们这些人杀掉,吕诸就是一统会稽,他也不能安稳。” “杀啊啊!!” 越来越靠近的喊杀声,让在坐的首领们心惊肉跳,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磅礴的煞气充斥于天地间,兵戈铮铮,杀伐之音大盛。 永宁氏首领声音沙哑,问道:“那,你们说,咱们该么办?” “怎么办?” 甘籍的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狠戾,道:“还能怎么办,他既然不让咱们活,咱们只能拼命,” “真要让吕诸一统会稽,咱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过吕诸的手掌心。与其这样,还不如和他拼了。” “各位都是神魂级数的高手,不管怎样,在战场上都是一个战力,咱们几个一起出手,尽起大军与他一战。” 姚纪道:“甘首领说的没错,现在不拼一拼,等到甘诸一统会稽,证道天神之后,咱们连最后一拼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 各位首领对于姚纪、甘籍的话,都有触动。 他们早先就与吕氏不对付,彼此龌龊不断,如今又是吕氏占了上风。 这个时候,几位首领就是想要归降吕氏,都要掂量一下,会不会被吕诸直接杀了。 “好,” 一位首领拍案而起,道:“就听你们的,吕诸不让咱们活,咱们就和他拼一拼,我还就不信拼不过他,” “救赎……就是真拼不过,咱们兄弟临死前,也能咬下他一块肉,痛的他入骨。让他知道,咱们不是面团,任人揉捏!” 姚纪一把扯碎身上的青衫,漏出青衫下穿着的甲胄,道:“说的对,他非要咱们死,咱们死前,也要拉足了垫背的。” “咱宁可把这盆盆罐罐,自己砸个粉碎,也不想让吕诸占便宜。” “各位,留给咱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听……吕氏的大军,正在不断接近。” 见到姚纪身上带甲,甘籍嘿然一笑,身上一震,呲啦一声,将外衣震成一片片碎布,同样露出内甲。 姚纪目光扫过帐中众首领,无言的笑了笑,攥紧手中的分水剑,剑器徐徐出鞘,清冷的剑光,照亮了这间主帐。 “我去了,” 出了大帐,姚纪执剑,大踏步的向冲过来的吕氏大军走去。 “我也去了,”甘籍玩味的一笑,倏然伸手一招,一口大环刀铁环鸣响,在众位首领复杂的目光下,出了大帐。 —————— “杀啊啊!” 绵延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宗元神色冷峻,一根长戟犹若大龙,在他手中肆意挥洒,寒光如蛇信吞吐,穿梭在战场上。 作为吕氏客卿,要是没有强悍的武力,宗元如何能得到吕氏上上下下的敬重。 可以说,宗元几乎就是吕氏除吕诸之外,武力最为强悍者。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一根长戟战败会稽群雄。 “强袭!强袭!强袭!” 宗元侧头,目光看向喧嚣最盛处,道:“白礼,是白礼那家伙。莫非那家伙杀穿了敌军防线,这才引得三军齐呼?” “很有可能啊!” 心头有无数猜测,宗元压下心绪后,立即向着宗元的方向而去, “众军,随我反攻,将吕氏狗贼打出去,” 这时,姚纪、甘籍等首领正带着亲兵冲入战场。姚纪在众目睽睽下,孤身一人杀入敌军。 “杀,” 一颗颗人头落下,长戟上血丝洒落,姚纪打出的榜样,落在各氏族联军眼中,无不热血上头。 “杀啊啊……” 在姚纪等首领的身先士卒,上虞氏联军强自振作之下,成千上万的溃兵重新聚拢在一起,再度向白礼的大军发起反攻。 “该死的,就差一点,杀,杀,杀,” 白礼面目狰狞,双目通红,看着渐渐抵住他攻势,并一点点扳回局势上虞氏联军,气的他几乎吐血。 封邑万户,与国同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尊荣,本来距离白礼很近很近,触手可及,可是现在又都离他远去。 第二二六章 亮剑(三) 上虞氏联盟的各位首领,带着自家的亲兵队伍,硬生生顶住了白礼大军的攻势。 甚至趁着白礼大军,旧力已衰,新力未生之际。姚纪等人身先士卒,冲杀在前,鼓舞士气,反将白礼大军打退了二三里。 若非吕氏大将宗元,率军将姚纪等人的攻势冲散。只怕白礼不只是被打退几里,连锁反应下,全军士气崩坏也不无可能。 数十万大军浴血厮杀,战场之上煞气充盈。血色的气息沉淀在战场上,黑红色的血水浸满大地,夹杂着一声声兵戈铮铮。 “这个时候,来的刚刚好!” 距离上虞氏战场往南一百里左右,一处山坳之中。姒伯阳站在山崖高处,以《天子望气术》观望大战场之上的气数走向。 数十万大军血战不休,磅礴的血煞气息,在战场上空凝结成一片血云。血云翻滚轰鸣,厚重的血腥气,刮起一阵阵恶风。 这是不通望气的修行人见到的景象,如姒伯阳一般精擅望气者,所见到的景象又有不同。重重血云之间,一龙一鸟纠缠。 “唳!唳!唳!” 上虞氏气数凝成一头七首血鸟之形,与吕氏气数所化的毒龙,在战场之上厮杀争斗。毒龙强势无比,压的血鸟哀鸣不断。 “吟!吟!吟!” 吕氏气数所凝的毒龙,不论在体型,还是声势上,都远不是七首血鸟能比。毒龙撕咬者血鸟的羽翼,根根血羽七零八落。 一片片鸟羽散落间,重新化作气数,被象征吕氏气数的毒龙吞噬。 看着这一幕,姒伯阳轻声一笑,道:“不出所料,两方实力差距太大,吕氏的力量太强,一路压着我那岳父打。” “呵呵,若不是我抛下重步兵,带着黑麟军先行。怕是等我到了这里,上虞氏早就被吕氏所灭了。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姒伯阳捏了捏手中马鞭,对身边亲宿,道:“传令下去,全军吃饱喝足,稍作整顿之后,直击吕氏中军。” 几位亲宿一愣:“直击中军?” “主君,就凭咱们这点人马,冲击吕诸的中军?” 亲宿徐崇上前,低声道:“这个时候两军交战正酣,咱们是不是应等一会儿,再看看时机?” “黑麟军几千人,实力虽是不弱。可是让这几千人,进入几十万人的大战场,依旧是杯水车薪,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你看,咱们是不是,等一等后面的大部队。等到后军与咱们前军汇合,再进入战场也不迟。” “大部队?” 姒伯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想等后军的两万甲兵,手头上的兵马多一些,咱的底气也能更足一点,可战机不等人呐……” “以咱们后军的行军速度,就算不考虑体力,高强度的连续急行军。想要赶到这里,与咱们这些人汇合,最少也要一昼夜。” “这,可是一昼夜!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咱们能等到那个时候,但是上虞氏与其他几大氏族,却未必能等不到那个时候。” 徐崇犹豫了一下,道:“这应该不会吧……在吕氏的攻势下,上虞氏竟然连区区一昼夜,都不能坚持?” 看着战场上空的血云,姒伯阳眼睛微微一眯,道:“事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残酷,咱们不能太高看上虞氏的实力。” “同样的,咱们也不要太看低吕氏的实力。毕竟吕氏可是现在会稽地界上,最有机会一统会稽的势力,咱们要警惕他。” 姒伯阳仰头望天,手指不断变化,点点星光闪烁,掐算天机,道:“上虞氏确实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吕诸他是发狠了。” “还有两个时辰,上虞氏最多能再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在吕氏大兵的压进之下,就是上虞氏联盟彻底崩盘的时候。” 徐崇眉心紧皱,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吕氏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在握,一般的手段只是以卵击石。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擒贼先擒王。” “只要解决掉吕诸,吕氏十几万大军不攻自破。” 徐崇沉吟片刻,道:“主君,解决吕诸,确实能让吕氏十几万兵马崩盘。可不说吕诸乃是地只级数的强者,杀之千难万难。” “就是吕诸坐镇中军,其外有千军万马拱卫,咱们要想杀入中军,直击吕诸,一样是九死一生。” 姒伯阳不紧不慢,道:“就算九死一生,也比生死操于人手,强了不知多少。” 徐崇道:“可是,咱们不知吕诸的中军在哪里,只是一味的横冲直撞,未必能杀到吕诸的帐前。” 姒伯阳眸光流转,一抹若有若无的紫气,在其中沉沉浮浮,道:“这我早有考虑,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吕诸的中军在哪里。” “咱们一定能给吕诸,一个大大的惊喜!” 要知道,就算吕诸成道地只,有遮掩天机的本事。可就凭吕诸的那点手段,在姒伯阳的《天子望气术》下依旧无所遁形。 姒伯阳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休息去吧。半个时辰以后,全军出动,我要直冲吕诸的中军,马踏连营。” 徐崇等亲宿命大将,齐声应道:“诺!” 在众亲宿退下后,姒伯阳站在山崖上,目光停留在战场上空的血云上,呢喃自语:“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你虽有十几万兵马在手,但这十几万兵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被你拴在身边,十万大军真正拱卫你的,最多不超过两万。” “以三千骑兵,打你两万甲兵,一比七的兵力,还是有的打的。你未必能赢,而我未必会输。” “你一定想不到,我会送给你这样一份大礼。” 姒伯阳望着吕氏与上虞氏的气数之争,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 吕氏中军,点将台, 吕诸面沉如水,遥遥观望着战场上的形势。 点将台下,一路路人马交错,涌入战场之中。数十万人的喊杀声,响彻云霄,无数的兵戈碰撞,金铁交鸣,异常的激烈。 “报,上君,白礼将军已兵进十里,” “报,上君,宗元将军已兵进二十里,” “报,上君,张昌将军已兵进三十里,” 一个又一个军情急报,传到点将台,吕诸若有所思的抬头,眸子中金光点点,隐隐约约可见上虞氏崩坏的气数。 过了片刻,吕诸展颜而笑,道:“好,打得好,他们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战果辉煌。” 吕诸垂目,看向点将台下的斥候,道:“将战报通传全军,告诉我吕氏将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姚纪留下。” “姚纪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对于吕诸的军令,台下数十位斥候,同时应道:“诺!” 吕诸大袖一甩,道:“只要打垮了上虞氏,其他氏族不足为虑,我吕氏的江山,也就稳了!” 轰隆隆!! 战鼓如雷,响彻天地,吕氏数员大将各率大军,在战场上肆意驰骋,血煞气息充斥天地。 几路大军同时冲杀,把上虞氏一方杀的节节败退,就算有各氏族首领身先士卒,也不能遏制颓势。 就在吕氏大将们不断向前推进,压的上虞氏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吕氏大军的左翼一方,正有数千黑甲骑兵悄然接近。 “呵呵,好大的场面,几十万人血战,吕诸、姚纪这两个老家伙,是压上血本了。” 姒伯阳驱马在前,默默的看着前方大战场上,直感到一股浓烈到不可想象的血煞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也不怕血本无归啊!” 两军交战的战场,恍若一个天地烘炉,炽烈的血气带着丝丝灼热,炙烤的姒伯阳与三千铁骑,喘口气都困难。 “各位,一会儿冲的时候,可要跟紧我,不要掉队了。” 姒伯阳望着大军之中,被万千军气簇拥着,显得极其显眼的气数,慢悠悠道:“要是掉队,咱们兄弟就只能生死由命了。” 锵!! 几大亲宿将领默然不语,一个个徐徐拔出佩刀。周匝的数千黑麟骑兵,默默的举起马槊,冷冷的看着前方军阵。 “杀,” 姒伯阳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一下调转马头,向吕氏中军冲去。身后数千骑兵乌压压一片,与姒伯阳一起向吕氏中军杀去。 轰隆隆!! 数千骑兵运足马力,在姒伯阳喊出那个’杀‘字之后,黑麟驹的马蹄下,猛地迸射出一片火光,几若惊雷阵阵,杀机乍现。 “杀啊……” 这个距离下冲锋,是经姒伯阳精心计算后的。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则容易提前暴露,太远则起不到突击效果。 说到底,吕诸毕竟是一尊地只级数的强者,就算他不通望气之道,但地只级的人物,本身就是半神半人,远迈凡俗之上。 虽不似姒伯阳一般,有《天子望气术》掌握天、地、人三才之变。可是吕诸修行精深之后,也对气数之道有了几分参悟。 哪怕吕诸的这几分感悟,连《天子望气术》的皮毛都不如,却终究是不再是懵懂无知。 “杀,杀,诛杀吕贼,” 姒伯阳与数千骑兵,犹如黑色飓风,快如闪电,直接闯入中军后,佩刀与马槊闪烁寒光,生生掀起一片血花。 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数千骑兵的冲击,轻而易举的在吕氏中军中撕开一道口子。姒伯阳带着黑麟骑兵,恍若一根离弦的箭,插入吕氏的心脏。 “杀,诛杀吕贼,” “怎么回事?” 点将台上,吕诸面露惊异,目光瞥向喧嚣声、喊杀声四起的左翼军阵,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静下心,仔细听了听,吕诸冷笑,道:“哼……诛杀吕贼?好个吕贼,他所谓的吕贼,应该就是我吧?” 这时,一斥候快马而来,道:“报,上君,一支骑兵杀入我军左翼,正迅速向咱们这赶来。” “他们行进速度太快,咱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支骑兵冲散了攻势。” 吕诸沉吟半晌,问道:“你可看清,是上虞氏的哪一支兵马?” 对此,斥候回道:“上君,小人看过这支骑兵的军旗,好像不是上虞氏、章安氏等大氏族的兵马。” 高坐点将台上,吕诸不置可否摇了摇头,怔怔看着左翼军阵的乱象,暗道:“不是这几家,难道……是山阴姒伯阳的人马?” 一想到姒伯阳,吕诸蓦然警醒:“莫不是,真的是姒伯阳?” 就是吕诸迟疑的时候,姒伯阳带着三千骑兵,简直如同一把尖刀,深深捅入吕氏中军的心脏,杀向点将台。 “杀,谁能杀掉吕诸,当为第一功!” 姒伯阳手中剑光环绕,但凡靠近他十步之内的吕氏甲兵,都被第一时间所杀。 仙级的剑术,在姒伯阳的手上,其威力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轰隆隆!! 数千骑兵冲阵,在姒伯阳这位大地游仙的带领下,所能发挥的力量,堪称是无敌。 数万吕氏兵甲在黑麟军的铁蹄下,如一张薄纸一般,顷刻间被撕得粉碎。 这些凶悍的吕氏精兵们,只能瑟瑟发抖的看着姒伯阳等人的远去。 任何敢拦在黑麟骑兵眼前的,不用姒伯阳多说,只一次骑兵冲锋,就能将其踩成肉泥,血水飞溅。 不到一刻的功夫,这支骑兵在姒伯阳的带领下,以迅雷疾电之势,闯入到吕氏中军之内,把点将台纳入视线范围之内。 “吼!!” 姒伯阳刚看到点将台,就见点将台上浮现一头似龙似狮的虚影,正仰天长啸,恐怖而又深沉的龙威,似要冻结周遭时空。 “果然是你,姒伯阳……” 吕诸身上狻猊宝铠绽放宝光,丝丝缕缕的神光中,狻猊虚影愈发凝实。 磅礴的龙力加持在吕诸的身上,让吕诸的气机更加深不可测,仿佛一潭幽泉。 “你就凭这么点人,就敢冲击我的中军,而且还成功了。不得不说,你的胆量之大,运气之好,确实让人心惊。” 吕诸的眸子,在狻猊宝铠的衬托下,化作了纯金色:“可惜,我已不是昔日的那个吕诸了,你……是自寻死路啊!” 第二二七章 神战(一) 轰隆隆!! 一尊吞烟吐雾,似狮似龙的狻猊,在吕诸的身后浮现。狻猊法相一成,龙爪猛地抓向姒伯阳,骇人听闻的杀机一朝爆发。 整座点将台,在这一股力量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大地在轰鸣,虚空在战栗,这一尊地只的力量,在这一刻全然爆发。 “杀、杀、杀,” 磅礴杀意几如实质,就在狻猊法相上,演化一座似有似无的福地世界,其中山河大地,风雨雷电,诸般气象,无不具足。 “吁……” 眼见吕诸身上的气象,姒伯阳立即勒住缰绳,止住黑龙驹前进势头。数千黑麟骑兵势若惊雷,马蹄踏在大地上隆隆作响。 对于狻猊龙兽压下的这一爪,姒伯阳眉头一挑,哼了一声,道:“吕诸,” 咻!! 下一刻,一道纯白剑光化作匹练窜出,剑光上吞吐森森寒意。姒伯阳脚尖一点,身若鸿羽一般跃起。 锵!! 姒伯阳这一剑刺出,剑气横贯三千丈,充斥铮铮剑音,大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意境,一剑斩在狻猊伸出的龙爪上。 剑音由高渐低,最后渐渐平抚。 这一剑不仅是大地游仙级数高手的绝巅剑术,更挟着绝世神剑照胆之利。便是在地只级数中,都是一等一的杀伐神通。 只见,剑光如水,轻轻拂过,把这一只狻猊龙爪斩落。龙爪化作流光,与丝丝金色神血,混合天地云气,一同洒落当空。 “啊啊……可恶,” 龙爪被斩之后,反应在吕诸真身上,手背火辣辣的疼,却是一道剑伤,痛的吕诸不禁闷哼一声,怒道:“姒伯阳,你找死!” 气浪骤然翻滚,犹如大海怒涛,吕诸大怒之下,将自身气机在一瞬间释放,身上狻猊宝铠金光流动,狻猊虚影怒吼连连。 轰!! 就在吕诸气机大放时,脚下的点将台,经受不住吕诸气机震荡,竟然轰然倒塌。 分崩离析的土石,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吕诸脚踩虚空,看向姒伯阳的目光,杀意愈发强烈。 “……死!” 一口明黄宝刀,悄然落入吕诸的掌心。其后吕诸吐气发声,似有惊雷阵阵,震的地壳颤抖。 与此同时,虚托的福地世界中,垂落丝丝缕缕的福地本源之力。狻猊龙眸闪动,被斩去的龙爪,再度被凝练演化。 铮! 吕诸挥刀斩下,狻猊虚影咆哮,与这一刀刀势应合。周遭掀起的气浪,竟被生生劈开。 如此凌厉的刀势,截江断海只若等闲。 铮! 狂风呼啸,姒伯阳手腕一抖,剑锋顺着刀势而行,纯白剑光将刀势一分为二。刀势分散之后,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深沟。 “哈哈哈……” 姒伯阳执剑,剑锋一竖,寒意大盛,笑道:“吕诸,咱们不要在这说大话,今日咱们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或许……是我姒伯阳,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说话间,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照胆剑的剑气愈发可怕,化作一层剑罡真炁,笼罩于周身:“你认为呢?” “那,咱们就试试看!”吕诸冷冷的与姒伯阳相对,明黄宝刀刀身铮铮而鸣。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试试?” “好,那咱就试试……” 照胆剑轻轻一抖,剑音鸣响,剑气四溢,刮起一阵强风,姒伯阳缓步向前走去。 “呵,咱们较量一下,” 吕诸嗤笑一声,明黄宝刀劈出一道惨淡刀气,刀气所及,寸寸龟裂:“看看咱俩,谁能真正君临会稽!” “求之不得,” 姒伯阳回以颜色,剑若游龙,铮铮轻鸣,在他出剑的那一瞬,无数细如牛毛的剑气,猛然怒放。 这两尊远迈凡俗的强者,只是彼此间的气机碰撞,就震的地面浮现丝丝裂痕,清风拂过之后,吹起一层浮沙。 此时此刻,无论是姒伯阳,还是吕诸,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周遭的一应事物,在他们眼里早已渐渐褪色, 这时的他们,放空一切,心中唯有刀剑! 刀似刀狱,森然冷酷,剑如剑岭,陡峭险峻。 就在这二位大高手对峙之时,数千黑麟骑兵由姒伯阳亲宿之首的徐崇代掌。 黑色飓风席卷战场,所到之处,无不是血雨腥风。 毕竟,骑兵在战场上占据极大的优势,步兵面对骑兵,尤其是黑麟军一样的重骑兵,更是吃亏之极。 在冲杀一个来回后,徐崇调转马头,回望了一眼姒伯阳、吕诸,号令众军,道:“列位,主君与吕贼交手,” “咱们兄弟虽插不上手,却能为主君,把他身边碍眼的杂草,一起清理干净。” 徐崇一声长啸,道:“兄弟们,与我一起,杀!” “杀!!” 数千黑麟骑兵在徐崇的带领下,再度冲入吕氏中军之内,将刚刚聚拢起来的吕氏甲兵杀的溃败, 几千黑麟骑兵驱赶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一路冲杀下去。将试图护卫吕诸的吕氏亲军,给硬生生的冲散。 姒伯阳、吕诸立身混乱的战场之中,二人目光相对,恍若世间渐渐褪去色彩。 他们两人的气机,激烈的碰撞着。每一次碰撞过后,都能迸发难以想象的杀机。杀机与杀机的交锋,近乎于走钢丝一般。 稍有差池,立即粉身碎骨。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息愈发沉凝。 姒伯阳面上浮动白、黑、青三炁,三炁鼓荡之间,犹如大海拍打礁石,力量之浑厚不言而喻。 与姒伯阳相对的,是吕诸身后的狻猊之形,愈发的凝实,几乎就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狻猊龙兽降临世间。 其上再有似虚似幻的福地世界,世界本源之力加持。这一头狻猊龙兽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无限接近于地只顶点的强者。 在经过先前试探性的交手后,姒伯阳、吕诸二人稍做沉寂。 “姒姓小儿,吃我一刀,” 就在二人蓄力,蓄到极限之后。吕诸抢先发难,明黄宝刀一动,空间似是被撕扯下一大块,发出呲啦呲啦,刺耳的回音。 丝丝剑光挥洒自如,穿入撕裂的空间中。照胆剑的剑气,与明黄宝刀撞击,剑锋与刀锋交错,激起无数火星。 铮!铮!铮! 姒伯阳与吕诸且战且走,一眨眼就走过上百招,刀剑不住撞击,发出的轻吟,在虚空中经久不息。 这是姒伯阳炼神还虚,证就大地游仙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浩浩荡荡的法力元炁,几乎凝成实质。姒伯阳剑术虽走的清灵之道,可是剑起剑落之间,那满溢的法力元炁,依然骇人。 吕诸神色凝重,狻猊龙兽加上福地世界,他的力量极为强横。可就是这样,吕诸的神力,也就堪堪超出姒伯阳一线。 姒伯阳的实力确实惊人,以圣德打熬根基,一身法力神通极其雄厚,修行进境突飞猛进。 “哈哈,痛快,痛快!” 剑罡真炁游走,姒伯阳放声大笑,舞动剑器,与吕诸起起落落,刀剑铮铮,斗的不亦乐乎。 以往姒伯阳未证仙道之时,有绝世神兵照胆、传世神兵掩日傍身,本就是纵横地只层次之下无敌手。 而在姒伯阳度过元神九劫,肉身成仙以后,更是放眼放去,大多都是老朽不堪之辈,连个可堪一战的对手都没有。 这让姒伯阳不得不遮掩自己的锋芒,太过锋芒毕露,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现在,面对这位得到历代积累,实力强横无比的吕氏首领。姒伯阳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挥,挖掘自身深处暗藏的潜力。 “奇怪,这小儿,太奇怪了……” 就在与姒伯阳搏杀的时候,一边应付着姒伯阳的杀招,吕诸一边心头暗自惊诧。 “也不知这小儿,从哪里得来的修行之法,虽与正统修行之道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玄妙在其中。” “为何我感到,这条修行道路的潜力,不下于正统修行?” 这才是最让吕诸惊讶的,若只是一条修行道路,吕诸绝不会有分毫动容。 修行达到吕诸这般境地,早就知道天外有天,大千之外还有大千的道理。每一座大千世界的修行道路,都有一定的偏差。 可是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条路。而姒伯阳的修行道路,则想前人之不敢想,彻底偏离了路。 姒伯阳修行的炼气道,乃是采集清灵之气,修成清净仙体。而所谓的正统修行,则是混炼浊气,觉醒血脉,修真身。 两条修行之路,堪称是一阴一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 这便是吕诸,与姒伯阳交手时的感悟。 地只级数之下的修行人,或许还看不出姒伯阳修行之法有何不同。可是到了吕诸这个级数,只一交手就能察觉当中差异。 想要鱼目混珠,不吝于痴人说梦! 一尊炼气道大地游仙级数的大高手,一位道地只级数的强者。二人间的争斗,简直就是炼气道与道的一次碰撞。 炼气道走到这一步,就是长生不坏之体,道走到这一层,就是不老不死之身。 姒伯阳极尽升华,脑海中闪过不计其数的灵光。每一点灵光,都是他的一点灵感在催化。 不只是吕诸在观察姒伯阳,姒伯阳在与吕诸搏杀时,一样在观摩吕诸,探得道第四境地只的奥秘。 在与吕诸的激战中,姒伯阳已经将第四境地只级数的玄奥,参悟了七八分,甚至还参悟了几分福地世界的秘密。 只是参悟归参悟,姒伯阳与吕诸攻伐之势极狠,招招都是奔着夺命去的。以至姒伯阳两人参悟之余,还要保存足够警惕。 二人打到最后,也彻彻底底的放开手脚。 狻猊宝铠与明黄宝刀两件神兵,道韵相合,可谓相得益彰,显得吕诸的势头愈发凶猛,刀刀凶狠霸道。 而相对的,姒伯阳一人一剑,一口真炁贯通天地之桥,呼吸吐纳之间,法力元炁几近于源源不绝,气力深不见底。 两位摆脱顾虑之后的顶尖强者,他们力量无比强横,随意一击,就能击碎百丈山峦,气机厚重之极,压的大地不住战栗。 轰隆隆!! 地壳在哀鸣,这就是这二位的力量,正当壮年的地只层次,远胜于老朽不堪的同层次存在。 他们耀眼如骄阳,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光与热,犹如人间神只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仰望尊容。 与其说这二位是修行人间的斗法,不如说这是一场神战,一场神只之战。 神只的力量波及大地,一次次的杀机碰撞。破碎的杀机、残存的力量气息,让所有人为之着迷。 这个时候,吕诸与姒伯阳就是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快哉,快哉,” 站在一片焦土上,看着被剑光震飞的吕诸,姒伯阳轻声笑了笑。 经过与吕诸这一战,姒伯阳属实出了口郁气,连带着修为也跟着更进一步,距离凝练下一道先天之炁,五炁朝元不远矣。 需知道,一旦炼就五炁朝元,就是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与道的天神业位相若,位格上没有高下,这并非遥不可及。 如今的姒伯阳,五炁朝元之路完成了一半。炼就三炁之后,虽说不见得与真正的天神相比,可是在实力上却有较大突破。 —————— 姒伯阳正与吕诸交手时,被吕氏大将的几位大将,分兵四五路,逼得节节溃败的姚纪等人,终于迎来了反攻的机会。 “哈哈,咱们的援兵来了,” 满身血污,杀的兴起的姚纪,在知道吕氏中军生变后,立刻将其确认为‘援兵’。 眼见‘援兵’已至,吕氏大势已去,姚纪高呼出声:“众军何在,” “在!!” 凭着姚纪的威信,将上虞氏的溃兵,与各个氏族的溃兵,再度聚拢在一起。 姚纪指着吕氏中军,想也不想,道:“吕氏中军生变,” “现在,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谁愿与我赌一赌,赌一个光明前程。” “我等愿往,” “我等愿往, 在战场上,已经杀红眼的士卒们,裹挟着各个氏族的首领,高举兵器,齐声喊道。 第二二八章 神战(二) 战场之上,血煞横空! 狂风呼啸,雷鸣阵阵,似有鬼哭神嚎,姒伯阳脚踏血壤,双目如电,剑器轻吟,回荡于天地间,化作一道至强杀戮之音。 炼神还虚,反照虚空。三魂七魄凝聚,纯阳元神从中显化,湛湛生光。似是仙音,似是神乐,在重重天光云影之间奏响。 天光之上,一尊青玉宝鼎若隐若现,吞吐神曦,鼎身轰鸣。一枚大道长生之丹,孕育一丝丝不朽真意,在鼎中沉浮不定。 与其相对,吕诸周身异象升腾,上古血脉源头觉醒,化作一尊面如牛首,三头六臂,背生双翅的神人,呼喝间似有回音。 这是道达成大成就的显现,自身化作血脉源头的形象,拥有一部分血脉真身的力量,最后一步步成为纯血之体。 “吼!!” 狻猊宝铠显化的千百丈狻猊虚影,在吕诸的身后渐渐凝实。而福地世界则化作一枚明珠,坠在狻猊法相真形的下颚之上。 明珠世界的本源,涌入狻猊法相。丝丝缕缕的本源之力,演化千万云烟之气,神光浮动间,让这一尊狻猊法相愈发神异。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低沉之极的声音,在狻猊法相中响起,恍若滚滚天雷,在虚空中炸响。 吕诸仿佛发现无上瑰宝一样,惊叹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玄妙,如此强横的道路,委实是造化玄奇,妙不可言呐!” “呵呵……” 作为证入地只级数,远迈凡俗之上的存在。炼气道显露的玄妙,自是瞒不过吕诸的双眼。 而且吕诸先天灵觉告诉他,这是一条不弱于道统,潜力无穷的修行道路。这条道路至高成就,或许能与道比肩。 吕诸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意味深长道:“只是,一条能与道相比的体系,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一条如此强横的修行道路,我竟闻所未闻。嘿嘿……姒姓小儿,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此刻,这二位踏入长生路的强者,各自都有大气象。姒伯阳清灵飘渺,吕诸神威浩大,二人气机碰撞间,天地为之失声, “解惑,解什么惑?大千宇宙,造化神秀,岂是你一介地只,所能尽窥的?” 姒伯阳望着吕诸,照胆剑上的寒光,越发的明亮,犹如一清冷寒月,映照着大千众生沉沉浮浮。 他语气平淡之极,道:“你以为你是谁?不朽古神,还是先天帝君,亦或是大道神圣?” 吕诸眯了眯眼,轻声道:“没错,我既非不朽古神,也不是先天帝君,只是一介地只。” “可是,待我灭掉你和姚纪,一统会稽之后。享一国大运加身,天神业位唾手可得,正神之道也有希望。” “就是不朽不灭的古神之道,也有一两分的指望。我不可能永远都是地只,只是在这之前,需要将你们这些绊脚石踢开。” “踢开!” 姒伯阳笑了笑,道:“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也或许是一个会稽,容不下两个咱们这样的人。” 吕诸愣了一下,随即赞叹道:“一语中的,会稽太小了。确实容不下咱们两个这样的人,在这片大地上驰骋。” 姒伯阳淡淡道:“故而,咱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人被淘汰出局。” 他徐徐抬起剑器,剑音铮铮,愈发空灵,道:“你说,你有没有想过被淘汰的人,会是你呢?” 吕诸掌中刀锋一横,杀机一闪,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吕诸一生,都是把别人淘汰,从来没有被人淘汰的经历。” “那么,你很快就会经历一次了!” 说话间,姒伯阳气机勃发,一字一顿道:“我会以你的气数、命格,你的一切,作为踏脚石,攀登大道之巅。” “吕某人,拭目以待,” 吕诸慢悠悠道:“不过,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本来还想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不会太过痛苦。” “只可惜,你自己没把握住这个机会。我已经决定,让你后悔你的骄狂。你要相信我说的,吕某人说到做到。” “嗯……” 剑锋愈发清冷,姒伯阳缓步向前,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也要相信,我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 明黄宝刀刀光烁烁,吕诸道:“所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轰隆隆!! 就在吕诸与姒伯阳说话的时候,二人气机已然攀升到顶点,蓄力蓄到了极致。掀起一层层的气浪,在他们周匝怒吼翻腾。 二人气机交锋,精气神凝练,一言一语杀机四伏。谁要是心灵有瑕,或被对方言语所动,道心出现漏洞,顷刻生死两难。 只是姒伯阳与吕诸,一个是两世经历,道心惟微,一个是有数十上百载时光沉淀,心性刚强,都不是能用言语所撼动的。 “没错,”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没错,说的再多,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剑锋似水波,在姒伯阳身前泛起波澜。 “本想解决掉姚纪,再来与你一战,可是没想到……” 面如牛首,三头六臂,背生双翅的神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非要寻死,吾之奈何?” 轰!! 两人激烈交锋的气机,就在吕诸最后一个字出口后,陡然上升一个台阶,天地虚空仿佛正往下塌陷,一只龙爪当空拍下。 在这一只龙爪之下,日月无光。数千丈山岳轰然崩塌,大地裂开一道道深沟,无数沙浪铺天盖地,千百条土龙汹涌而来。 恐怖无比的气机,牢牢的封锁这一片空间,斩断姒伯阳的退路,让他动弹不得。千百条土龙争先恐后,扑向姒伯阳。 “吟、吟、吟,” 此时的姒伯阳,置身在漫天沙海之中,渺小的身影,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沙海吞噬。 姒伯阳面色平静从容,面对改天换地的一爪,剑锋明光闪烁,道:“如果,你只有这点手段,那这一局,我可就赢定了。” 见不得姒伯阳的狷狂,吕诸的心头,第一次浮现怒意,道:“姒姓小儿,大言炎炎,不知死活,” 心动则外向变,三头六臂的之身,各显嗔、忿、愤三相,每一相都有大怒火。怒火一起,六只手臂除执刀的一臂外。 其他五只手臂,同时有数十条土龙缠绕,掌心之间,龙吟阵阵,直接向姒伯阳打去。掌力深沉有力,压的虚空出现褶皱。 姒伯阳悠悠道:“是不是说大话,且看就是,” “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铮—— 清灵无比的剑光,在姒伯阳手中绽放。一道雷光横贯苍穹,雷道煌煌,一剑斩落成百上千条土龙,一条条土龙分崩离析。 剑光斩灭土龙之后,余势不改。整片沙海,都被姒伯阳一剑分开,重重的落在狻猊的龙爪上。 铮—— 狻猊法相与剑光碰撞,二者交相辉映,两股晦涩莫名的力量,猛地爆发之下,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地脉,都被压的一震。 姒伯阳这一剑,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凶悍。 剑光之中参杂雷霆,演绎生灭变化。姒伯阳长啸声起:“怎么样,我的《五狱天心剑雷》,可能斩你?” 姒伯阳说话之间,第二道璀璨的剑光,自天地间升起。这一道剑光,与其说是剑术,还不如说是雷法,雷与剑合。 雷法,为天地之枢机,号为天罡正真之炁! 姒伯阳自炼炁化神之时,就开始正式参悟雷法。如今十数载功夫,浸淫最深的就是《五雷天心正法》,对此领悟颇深。 知道《五雷天心正法》看似平庸,不如《神霄雷》、《太极雷》等神通法门厉害。但这一篇雷法,实乃雷道奠基之术。 所谓的五雷法,是谓五行。 若有大修为之人修行《五雷天心正法》,以胸中五炁分别凝练五雷,必能不下于大神通之威,这是陆地神仙的至强手段。 姒伯阳的这门《五狱天心剑雷》,就是在凝练胸中五炁时,将《五雷天心正法》揉入大地游仙剑术中,演化的一式杀招。 这一式杀招运转极致,至少能有陆地神仙级的《五雷天心正法》三四成的威力。 就凭这三四成威力,姒伯阳就敢与吕诸相争。 “斩,” “斩,” “斩,” 一声比一声高昂, 在姒伯阳剑雷之下,整片天宇都似是倾斜了一下。剑势冲破重重阻碍,裹挟惊世杀机,一剑将狻猊法相的龙爪斩下。 轰隆!! 风云变色,雷霆肆虐。这一次斩下狻猊龙爪,与先前那一次截然不同,作为传世神兵的狻猊宝铠上,竟被斩下一片神金。 狻猊龙兽哀鸣不已,福地本源在颤抖。吕诸面露惊色,传世神铠被破是小,但姒伯阳这一剑,连带福地都有不小的损伤。 狻猊法相之所以能无往而不利,除了狻猊法相是狻猊宝铠线显化,最重要的是有一整座福地世界,为狻猊法相提供力量。 因此,姒伯阳出剑斩在狻猊宝铠上,不吝于直接攻击福地世界。 吕诸面色难看的,看着福地世界中,那一道深入世界本源的剑痕,兀自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福地种子,的确是难得的宝物!” 雷霆隆隆作响,与姒伯阳胸中元炁相连,他缓缓道:“有这等宝物在手,你确实能横扫大多地只人物。” “但是,成也福地种子,败也福地种子。你继承前人的余荫,没有经过数百乃至上千年积累,一一蹴而就凝练的福地世界。” 姒伯阳眼角浮现笑意,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说到底,吕诸成就地只的时日尚短,而且为了冲击地只,本身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这些代价,就算吕诸成就地只,得到先辈们的福地种子,炼成福地世界,称雄与地只层次以后,也未必能无视。 这一点,姒伯阳与吕诸不同,姒伯阳在修行上固然是勇猛精进,只用十几年光景就成仙了道,可在根基上却打的很牢固。 无论造化玉碟中的三千道藏,还是治理一方氏族的大道圣德,都为姒伯阳夯实了坚实的基础。 所以姒伯阳证入仙道之时,完全就是水到渠成。 “你若是肯下苦功,在原来福地的基础上,再打磨一二百年,也许还能有些看头。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打磨了。” 姒伯阳摇了摇头,照胆剑神光灿灿,第三道剑光骤然而出。 这第三剑的剑势,比之第一剑、第二剑,更要胜过一筹。雷音紧随其后,虚空似是震荡。 纯白色的剑光,恍若流星刺破苍穹,拖着长长的白光,在其落下之后,泛起层层涟漪。 “我,会死,” 面对这一剑,吕诸的脑袋一阵空白。 如果说姒伯阳第一剑,斩去了吕诸的心气,他的第二剑,让吕诸重起敬畏,那第三剑的到来,则是彻彻底底的死亡阴影。 “不,我怎么会死?” 面如牛首,三头六臂,背生双翅的神人,错愕之极的念叨了一句。 “我,怎么会死!” 回过神来的吕诸,爆发血裔的力量,为了寻求一线生机,几若疯狂的阻拦剑光靠近。 “啊啊啊……” 倾尽毕生所学,以一尊地只级数大高手的手段,三五个呼吸之内,足以把方圆五里之内打成废墟。 但是姒伯阳发出的第三剑,以五狱剑雷冻结一小部分时光。使得这一剑看似极慢,实际上却是在速度上达到了极致。 因此,当吕诸刚升起这念头的时候,就被这一道剑光穿胸而过。 剑光所过,狻猊法相哀鸣一声,渐渐化为虚无。福地世界所化的明珠,一下炸开,犹如玻璃碎片,无数碎末洒落。 与此同时,身上各处噼里啪啦作响,狻猊宝铠一片片破碎,猛地解体。破碎神铠,神性全失,化作一块块废铁落在地上。 “噗……” 在宝铠破碎,福地崩毁之后,剑势入体,吕诸一口黑血吐出,面色惨白无比。 第二二九章 神战(三) “你输了,”姒伯阳瞥了一眼吕诸,凭着绝世神兵之利,再有大地游仙级数的神通法力,吕诸这一次可以说是输的很彻底。 剑气入骨,以至血髓衰坏,心肺俱损,生机近乎于枯竭。吕诸现在还能站着,全是因为他修行高深,硬撑着一口气不泄。 这口气若是泄去,不说是一身法力神通,尽数化为乌有。就是他苦修数十上百年,已成浑圆的精血元炁,也会毁于一旦。 姒伯阳这一招《五狱天心剑雷》,以五狱为前缀,自是因为其太过阴狠毒辣。中招之人如堕五狱,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须知,道家所谓的五狱,为寒冰狱,、火坑狱、抽肠狱、挖心狱、拔舌狱。只从字面上来理解,就知这一路剑雷的凶戾。 “呵呵,好,你狠,你够狠,” 见到手中明黄宝刀,化作一块锈铁,块块断裂,吕诸仰头惨笑,道:“我这一次,确实是输了,可是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 “姚纪可不是个好盟友,上虞氏经此一遭,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如今我大败亏输,会稽三分之势愈发明显,小心他有想法。” 吕诸重重的喘了口气,冷笑道:“姚纪此人见利忘义,两面三刀。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吕氏受挫之后,依附吕氏的各大氏族,必然会转投他人。这可是掌控大半个会稽的机会,你以为姚纪会与你平分所得。” “可是……” “哪怕你是他的子婿,可你到底不是他的亲子,更非姚姓子。你凭什么以为,姚纪不会与你翻脸,掉过头来与我吕氏联手。” “嗯……” 姒伯阳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不得不说,作为将死之人,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而且,谁告诉你,我与姚纪平分会稽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这一次北上,真的是来援救上虞氏?” 吕诸面色微变,瞪眼看着姒伯阳,苦笑道:“原来,你的目标,从始至终,就不只我一个。” “当然不只是你,要想一统会稽,你与姚纪就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姒伯阳嘴角噙笑,语气平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姚纪这个人的的确确不可信,但你以为我姒伯阳就是好好先生?” “虽然我很清楚,你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挑拨我和姚纪的关系,让我与姚纪先斗起来。这样一来,吕氏或许能伺机而动。” “但是,我是不会给吕氏这个机会的!” 姒伯阳剑锋指向吕诸,笑道:“我相信,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杀!!” “杀啊!!” 就在这时,一路兵马忽然杀出,喊杀声四起,一员神魂级大将挥舞马槊,吼道:“上君快走,末将来殿后,” 这一路人马齐声喊道:“上君快走,我等殿后,” 锵—— 这员神魂大将手中的马槊,猛地投掷而出,势大力沉,狂风骤起,长达四米的马槊,犹如黑蛟怒啸,冲向姒伯阳。 “蚍蜉撼树,” 姒伯阳不退反进,照胆剑轻轻向前一划,下一刻黑蛟哀鸣,马槊倏然一震,再度倒飞回去。 铮—— 剑音悠然响起,一道纯白剑光升起,倒映在这员神魂大将的额头上,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血雾骤然爆开。 “吕诸,不管谁来,你今日必死!” 姒伯阳身形如电,剑点轻点,每点一下就是一条人命。眨眼之间,连杀上百甲兵,硬生生杀穿这路人马,杀到吕诸面前。 轰—— 剑罡真炁呼啸,将姒伯阳周边的甲士震杀,剑势经久不散,连带着一剑将吕诸枭首。 “吕诸伏诛,降者免死,”姒伯阳缓缓开口,这一声几如石破天惊,竟将周遭的喊杀声,生生的压了下去。 轰隆隆—— 黑麟骑兵带起一片血色,冲到姒伯阳身前。数千骑兵衣甲染血,冰冷的刀口上,犹自带着血气。 数千骑兵同时高呼:“吕诸伏诛,降者免死!!” “吕诸伏诛,降者免死!!” 冲锋在前的徐崇,伸手夺过一根马槊,手臂稍稍抬起,一把将马槊掷出,咔嚓一声,将吕氏中军立着的大纛斩断。 “干得好,” 眼见大纛倒下,姒伯阳哈哈一笑,抓起吕诸首级,飞身上马,一把将首级举起,道:“众军,随我招降各军,” 徐崇等亲宿以及数千黑麟骑兵,轰然应声:“诺!” 吕氏十几万大军,在没了吕诸这位灵魂人物的坐镇之后,分崩离析已是必然。 毕竟这十几万人不都是吕氏嫡系军,真正的吕氏嫡系,能为吕诸死战的,能有五万就已极为了不得了。 因此,除了这五万吕氏嫡系,还有十万以上的非嫡系军队,是姒伯阳可以争取到手,也必须要争取到手的力量。 姒伯阳不去争取,只会白白便宜了姚纪。吕诸有句话没有说错,没了吕氏这个威胁后,山阴氏与上虞氏必然会分道扬镳。 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姒伯阳不可能因为与上虞氏是姻亲,就对上虞氏手软。姒伯阳敢肯定,就是他想手软,姚纪都不会放过他。 与其日后陷入被动,还不如一步先步步先,占据主动。 —————— “上君阵亡了,” “上君阵亡了,” 中军大纛一倒,十几万吕氏大军军心大乱。再有姒伯阳举着吕诸首级,率领黑麟骑兵,横穿整个战场,彻底奠定了胜局。 一时间,吕氏十几万大军几近于崩溃。就是各位吕氏大将们,都有些控制不住麾下将士的溃散。 作为首领的吕诸被杀,对于吕氏的打击无比巨大。不要说最基层的甲兵,就是身居高位的大将,都不免对未来有些茫然。 眼看着就能一统会稽,眼看着便能成就开国功勋。可是这一切都在吕诸被杀以后,成为了梦幻泡影。 谁能想到,姒伯阳竟能正面搏杀,一尊正当壮年的不死地只。想一想吕诸当初证入地只时的气象,谁又敢相信这个事实。 姚纪带着各部首领,轰隆隆战马震的大地颤抖,声嘶力竭的喊道:“吕诸已死,降者不杀,” “吕诸已死,降者不杀!!” 不用任何人提醒,这个时候姚纪趁机发力,带着几大氏族首领,身后是大队的兵马,开始反攻吕氏大军。 在吕诸已死的当下,兵无战意,将士无战心。哪怕白礼等吕氏顶尖大将,以自身的威望,强行聚拢了一部分兵力。 可在姒伯阳与姚记默契的两面夹击下,连绵数十上百里的战线,被轻而易举的肢解。一小块一小块支离破碎,各自为战。 大批大批的兵甲,不得不放下兵器投降。只有吕氏嫡系最为拼命,就算是被打的节节败退,也依旧死死咬住上虞氏大军。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异常惨烈! 对此,姒伯阳看在眼里,只是这次却没有掺合进去。 吕氏的嫡系大军可是块硬骨头,姒伯阳还不想拿自家的精锐骑兵,与吕氏嫡系相互兑子。 尤其是吕诸身死之后,上虞氏姚纪的实力大涨。姒伯阳若不寻机削弱几分,只怕上虞氏姚纪转头就是第二个吕诸。 毕竟,姒伯阳再是厉害,可他现在只有黑麟骑兵在手,根本无力收服这十几万兵马,最后只能便宜姚纪。 一旦让姚纪将这次战争红利消化完,姚纪的威胁程度,不见得会比吕诸低。 姒伯阳对众亲宿,道:“所以,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不能让吕氏的嫡系,全都没在战场上。” “吕氏可以输,但咱们不能让他们一下输的倾家荡产。有吕氏的人牵制,还能遏制上虞氏的发展,为咱们争取时间。” “没了吕氏这根钉子,上虞氏就算不过河拆桥,也不会太安分。” “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咱们与上虞氏的盟友关系,在吕诸人头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徐崇等人遥遥望着吕氏最嫡系的兵马,正与上虞氏厮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走吧,咱们趁姚纪脱不开身的机会,多招降一些吕氏兵。” “咱们人手是少,可是招降两三万人,咱还是能压得住的。超过两三万,除非是后军与咱们汇合,不然很难吃的下。” 战场之上,风云激荡,姒伯阳打马飞奔,手中举着吕诸首级,所过之处,吕氏非嫡系的兵马纷纷归降。 “吕诸己死,尔等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姒伯阳舌绽雷音,不经意间将自身雷法运用到这上面,震的不知多少人脑壳生疼,头痛欲裂。 —————— 就在姒伯阳招降吕氏甲士的同时,正率军与吕氏嫡系军血拼的姚纪,看着吕氏嫡系军杀红眼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天不亡吕,吾之奈何?” 这是姚纪发自肺腑的感叹,吕氏嫡系大军战意极强,在吕诸被杀后,这群吕氏嫡系士气不降反升,彻头彻尾成了一群哀兵。 以这群哀兵的悍不畏死,再加上本身实力,就不逊于上虞氏精锐。若非他们无心恋战,只怕最后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姚纪思量了一下后,吩咐左右,道:“通传全军,放开一条口子,让这些溃兵逃走,不要与这些人再纠缠下去了。” 陆汜大惊,道:“主君,这个时候,正是消灭吕氏有生力量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您为何要主动放走他们。” “您这是放虎归山,遗祸无穷啊!“ “哼……你当我不想一劳永逸,打掉吕氏最后一点元气?” 姚纪淡淡道:“我当然也想打掉吕氏,可是吕氏经历这一次挫败,首领吕诸身死后,本身的实力依旧很强。” “要是山阴氏能和咱一条心,我宁可让会稽休养生息一千年,也要把这股残兵灭掉。只可惜,山阴氏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姚纪精明道:“咱们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吃亏流血的是咱们,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我那个好子婿。”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对姒伯阳,也要防一点。吕诸一死,势力大损,肯定是没有余力,再来一统会稽。” “因此,会稽之主,必定是从我与姒伯阳两人中决出,我可不相信姒伯阳这头小虎崽,会因为姻亲关系把大业让给旁人。” 见姚纪神色有异,陆汜迟疑道:“主君的意思是?” 姚纪道:“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怕就怕暗中的敌人,伺机而动,山阴氏不可信。” 陆汜点了点头,道:“臣,明白了,” 姚纪道:“对了,鲁颐……一会儿的时候,你去收降吕氏溃兵的时候。有多少就收多少,尽量不给山阴氏的人留下。” “能在这场大战中,侥幸活到最后的,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都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何况,这样一支力量,还不是吕氏的嫡系,正适合咱们下手。要是被别人抢占一步掌握,对咱的威胁可就大了。” 鲁颐在旁,沉声道:“主君,臣知道您的意思,主君放心就是。” 姚纪坐在战马上,目光飘忽,看向远方,道:“姒伯阳啊,姒伯阳,没了吕诸这个最大的威胁,他这个地只就有些碍眼了。” “陆汜,你说姒伯阳与吕诸一战,有没有可能负伤?” 陆汜愣了一下,斟酌再三后,道:“主君,吕诸可不是无根浮萍,拥有福地种子,炼就福地之后,吕诸实力之强不可估量。” “以吕诸的实力,姒伯阳要想杀他,必然是付出了某种代价,更有甚者……两败俱伤,也未可知。” 一听这话,姚纪精神一振,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的姒伯阳,有可能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陆汜保守预计,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以吕诸的实力,臣实在难以想象,姒伯阳如何能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掉吕诸。” “如果姒伯阳真有如此修为,那才是违背常理。” 姚纪想了想后,幽幽道:“那你说,我有没有机会,除去这个心腹之患?” “只要在这里,把姒伯阳这个地只也解决掉,我一统会稽的大业,将再无绊脚石。” 第二三零章 决裂(一) 陆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主君,姒伯阳此人,虽是威胁,但咱们这个时候,还不宜与他翻脸。” “毕竟,他这一次北上援军,雪中送炭,会稽氏族谁人不知?若非他杀吕诸,让吕氏十几万大军崩溃,咱也不能有此大胜。” “只此一点,咱就需承他的情。这个时候,咱们图谋姒伯阳,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有很大争议,尤其是各部首领全都看着。” 说到最后,陆汜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想要过河拆桥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让各方首领作何感想,会不会引起各部的反弹。 对于这些,姚纪都要考虑到! 姚纪沉默片刻,干涩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对姒伯阳下手,我姚纪的名声,也就跟着一起完了。” 他望着远方战场,叹道:“罢了,罢了,暂且让姒伯阳那小儿得意一下,等我整合诸部以后,再与姒伯阳论个成败。” 陆汜眉心一拧,道:“主君,不只如此,那姒伯阳远道而来,咱们作为地主,是不是应该厚礼款待。” “不然,让外人怎看我上虞?” 姚纪直接道:“嗯,那就厚礼款待……咱们把礼数做的足足的,别让人挑出理来。” 他轻声道:“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我想款待一下,他也没时间搭理我。这十几万吕氏大军,可是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 “咱们和姒伯阳都想把这块肥肉吃掉,但一个人吃下去,又会被撑的消化不良。他现在正竭力消化所得,哪有功夫理咱们?” 陆汜笑了笑,道:“主君说的是,不过这十几万人马,总有被瓜分完的时候。等到十几万人马皆降,他不会一声不吭就走。” 一听这话,姚纪若有所思,低声道:“是啊,除非他的伤势,严重到不能现身人前,否则他没理由不与我见一面。” 想到这里,姚纪心里又有些躁动起来,转头道:“你说,姒伯阳真要是受了重伤,伤情甚至危险到,不能现身人前的程度。” “咱们有没有机会,以妃云的名义,抢先控制住山阴氏,清洗掉姒伯阳的死忠。以此兵不血刃,迅速完成一统会稽的大业。” 一统会稽之机就在眼前,吕诸已经败亡,姚纪唯一的对手,只余下姒伯阳一个。要是能再把姒伯阳除掉,当是大业可期。 这种手段,虽注定让人诟病。可是姚纪深信,史书是由胜者书写,只要做的干净利落,他就能完成历代梦寐以求的功业。 “这……” 陆汜楞楞地看着姚纪,嘴里发苦,道:“主君,如果您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时对姒伯阳下杀手,确实有可能成事。” “但,还不知姒伯阳的情况,到底有没有咱们所想的一般恶劣。就算真要对他出手,咱们也该三思而后行。” 见陆汜畏首畏尾的模样,姚纪心头不喜,眉头一皱:“嗯?” 陆汜道:“主君,姒伯阳实力深不可测,他既然能击杀吕诸,谁又敢说他还剩几分余力,或是藏了什么杀招,不可不防啊!” “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等于是把开战的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姒伯阳。” 姚纪横了一眼陆汜,道:“你的意思是?” 陆汜道:“主君,咱们可以试一试他,如果他真的是伤势过重,迟早会露出马脚。若是他还有余力,咱们也不用急着翻脸。” “来日方长嘛!” “……” 姚纪颔首点头,低声自语道:“我如何不知来日方长,可是吕诸被姒伯阳斩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姚纪了,就怕时不我予。”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姒伯阳,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姚纪幽幽道:“如果,有可乘之机,还是趁早将此子除去为好。” “此子不除,必为大害。” —————— 三十里外,临时营地, 就在姚纪心生杀念那一刻,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姒伯阳心神莫名一动。 “哼……” 正与麾下亲宿谈笑的姒伯阳,面色当即一变,腰间照胆剑铮的一声,弹出鞘外,就要急射而走。 姒伯阳伸手按住剑柄,剑光一闪,开口道:“回鞘!” 咻—— 剑光就这一来一回,一丝清亮的寒意,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长达二三丈的剑痕。 这还是姒伯阳喝止了照胆剑,他要是中途没有喝止,让这一道剑光疾射出去,其威势更是不可想象。 众位亲宿突逢变故,一个个都面露惊色。铁牛上前问道:“主君,您这是……” 姒伯阳抬手止住铁牛的话头,嘴角浮现冷笑,道:“都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话不假!” 对姒伯阳所言,徐崇若一点就透,拱手道:“主君,您说的可是上虞氏?” 姒伯阳淡淡道:“这个时候,除了一个姚纪之外,谁还能这么念着我?”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炼气道修行注重天机,而且姒伯阳修为还远高于姚纪。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虽有战场煞气遮掩,也没多少作用。以至姚纪这头杀念一起,姒伯阳立即就能察觉。 姒伯阳一感到杀念,下意识的想抹杀危险源。照胆剑与姒伯阳心意相通,便是察觉到姒伯阳的心念,这才出鞘露出杀机。 姒伯阳也是在照胆剑出鞘以后,猛地惊觉不妥,将照胆剑喝止后,收入剑鞘之中。 听到始作俑者是姚纪后,铁牛怒道:“什么,竟然是他,咱们辛辛苦苦的,北上援军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老东西。” “如今大敌已去,这老东西还想对咱们下手,他也不怕崩了他的大牙。” 听铁牛直呼姚纪为’老东西‘,徐崇脸色一变,连忙喝止铁牛,道:“铁牛,不要说了,那人再有不是,也是主君的岳父。” 说完铁牛后,徐崇转而向姒伯阳,拱手道:“主君,铁牛是直肠子,没什么机心,绝不是有意冒犯主君。” “还请主君不要放在心上,铁牛那憨货,只是因为太过愤怒,这才口不择言,此为无心之失。” 徐崇可不是铁牛,或者说除了铁牛之外,其他几位亲宿大将都知道轻重。哪个敢当着姒伯阳的面,喊上虞首领为‘老东西’。 那人千错万错,终究是姚妃云生父。何况姚纪只是暗中谋划,被姒伯阳察觉,这一切都没摆在台面上。 在不知姒伯阳心意的情况下,在姒伯阳面前一口一个‘老东西’,不吝于是在打姒伯阳的脸。 铁牛是个浑人,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厉害,徐崇等亲宿可不敢这么犯忌。 看着一众亲宿,姒伯阳面沉如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什么是无心之失?你们说说,哪个叫无心之失?” 徐崇等人一愣,颇有些手足无措,道:“这,主君……” 姒伯阳一挥手,问道:“铁牛说的有什么错?姚纪过河拆桥,吕诸这个大敌刚倒下,就迫不及待的要对我这个援军下手。” “他不是老东西,谁是老东西?” “……” 徐崇等亲宿顿时无言,只能感叹铁牛这人,深得姒伯阳喜爱,荣宠备至,这样都没事。 姒伯阳淡淡道:“你们不要对那老家伙有什么顾忌,有朝一日刀剑相向,谁能为我摘下那老儿的脑袋,我绝不吝于厚赏。” “相反,我现在怕就怕你们这些人,因为姚纪与我的关系,不敢下死手,不敢下狠手,到时错失良机,才是追悔莫及。” 徐崇、铁牛、伯端等人恍然明悟,道:“臣等,谨记主君教诲,” “嗯……”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你们记下就好,我看姚纪似乎真的以为,没了吕诸压着,他就是会稽第一人了。” “在我斩杀吕诸之后,声势正盛的时候,就出手想要图谋我,真亏他想的出来。” “不知死活!” 对于自家易数造诣,姒伯阳极其自负,他深知心血来潮,必有应验之处。 只要姚纪敢动手,姒伯阳就敢顺势而为,重创上虞氏,绝不会因为姚妃云这层关系,而手下留情。 伯端踌躇道:“主君,这里毕竟临近上虞,是上虞氏的主场。姚纪随时能抽掉大量兵力,比咱们能调动的力量强太多了。” “咱们现在手上只有一两千黑麟骑兵,就算加上那三万降兵,与上虞氏相比,依旧相差悬殊。” “尤其是降兵们,归降时日尚短,不可轻信。在咱们的手上,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削弱了黑麟骑兵的战力。” 姒伯阳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只是这些降兵,咱们不要,就会投入上虞氏,助涨他上虞氏的实力。” “所以,咱们必须收拢这些降兵,哪怕只能成为包袱拖累,咱也不能让他们为上虞氏所用。” 伯端道:“主君,姚纪蠢蠢欲动在前,咱们又该作何准备?” 姒伯阳道:“准备?准备什么?咱们手上兵马太少,无力扩大战果。要不然打了一个大胜仗,不可能只收这一点降兵。” “咱们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姒伯阳道:“等到后军两万甲兵与咱们汇合,这收降的三万降兵,才算落袋为安。咱也有足够的底气,去谋求更大的利益。” “就算是与姚纪翻脸,只凭这一支黑麟骑兵,什么都做不了。想要像杀掉了吕诸一样,杀掉姚纪是不可能的。” “这里距离上虞氏这么近,上虞氏祖地里的几个老怪物,可不会坐视不管。” 姒伯阳目光悠远,面向上虞氏的方向,似乎看到了上虞祖地深处,那几尊老而不死的强者, 吕诸之所以不惧这些老怪物,那是因为他坐拥十几万兵甲。就是几个老怪物破关而出,十几万人磨也能磨死他。 终究不是巅峰状态下的地只,只要舍得拿人命去填,上虞氏的那几个老怪物,对吕诸构不成威胁。 而姒伯阳却不一样,他手上只有一支黑麟骑兵,上虞氏的老怪物真要发疯,来找姒伯阳拼命,黑麟骑兵绝对挡不住。 最重要的是,这要是一两个老怪物破封还好说。若是上虞氏的老怪物一起破封,就该姒伯阳掉头就走了。 这些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的老怪物,虽然没有巅峰时的强悍。可是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悍不畏死,也极让人头痛。 “徐崇……” 过一会儿,姒伯阳开口道:“你骑快马,去迎一迎后军,与后军汇合后,告诉中行堰,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 “不要害怕损耗战意,必要的时候,用上一些非常手段,加快行军,也不无不可。” 徐崇应声,道:“是,末将明白,” —————— 就在上虞氏、山阴氏两方各怀机心,筹备应对对方的时候 吕氏残存的嫡系精锐,经过长达五个时辰的厮杀,终究是从上虞氏刻意打开的口子,逃出了重重包围。 “杀出来了……”吕氏的各位大将,在杀出重围后,都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嫡系精锐不失,就有再起的机会。” 只有这些嫡系精锐,才是吕氏真正的菁英所在。除了这些嫡系精锐之外,其他十多万人马,都是各大氏族依附而来。 最关键的,这些嫡系精锐的战斗意志,远比非嫡系的强百倍不止。 正是在这些吕氏嫡系精锐,悍不畏死的疯狂进攻下,上虞氏担心两败俱伤,让姒伯阳捡了便宜,这才不得不让出一条口子。 白礼咬着牙,看着身后混乱的战场,手掌摸了摸右眼眼罩,道:“姒伯阳、姚纪,你们给我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了一颗右眼,是我技不如人。可是你们等着,你们得意不了多长时间,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都说战场之上刀兵无言,这话一点不假。白礼的右眼,就是因为带兵冲阵的时候,被一支流矢所伤。 当时吕氏嫡系节节败退,根本没给白礼处理伤口的时间。白礼一气之下,当着麾下部曲的面。把箭矢连带眼珠一起拔出。 当着众军的面,送入口中大口咀嚼,生生的吃了下去。 以如此血淋淋的一幕,刺激的兵马士气大振,一口气冲出了上虞氏的围杀。 第二三一章 决裂(二) 在吕氏最嫡系的精锐撤出战场后,整个战场上的气氛乍然一变。山阴氏与上虞氏一南一北安寨扎营,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前一刻还是盟友的两大氏族,在打垮了吕氏这个大敌后,不禁没有偃兵息鼓,反而愈发厉兵秣马,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毕竟,以吕氏为首的氏族联盟,大厦将倾。山阴氏与上虞氏两方,都想尽可能多的为自己争取足够多的利益,发展势力。 然而,整个吕氏联盟就这么大,其中一方得到的多一些,那就代表另一方得到的会少一些,如此一来两方很难不生矛盾。 不患寡而患不均,山阴氏与上虞氏都不想吃亏。而且两方高层各怀机心,已经在筹备下一场大战的到来,当然不会退让。 在这种气氛下,姒伯阳与姚纪都默契的佯装若无其事,放任麾下与对方摩擦。使得两方氏族之间的关系,愈发微妙起来。 上虞氏大营,鲁颐疾步走入军帐,拱手一礼,道:“主君,臣得到确切军情,吕氏残存的嫡系,在大将白礼的率领下远遁。” 姚纪一拍桌案,猛地起身,道:“可惜,可惜啊……要是能把这些吕氏嫡系一网打尽,吕氏底子再厚实,这次也彻底完了。” “只可恨,姒伯阳这小儿,故意扯我的后腿,在对面引兵不前。坐视我和吕氏嫡系军血拼,他好渔翁得利,他这是做梦。” 正是因为看透了姒伯阳的险恶用心,姚纪才不愿与吕氏嫡系军血拼。已经杀红眼了的吕氏嫡系们,可不是好惹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姚纪绝对不做。 为此,姚纪宁可放吕氏嫡系一条生路,也要尽最大可能保存实力。 没了吕诸的吕氏,就是一头掉了牙的老虎,威慑力虽在,可实际威胁大幅度降低。 鲁颐道:“主君,咱这一下,虽没能一下打断吕氏的脊梁,但吕氏没了吕诸这个领头羊以后,要想恢复元气,可不容易。” “更大可能,是在上虞与山阴决出胜负之后,困守一隅,直到困死为止。” 姚纪点头道:“没错,以大半个会稽之地,打一个半废的吕氏,那还不绰绰有余?” “只是,这有一个前提,咱们需要先拿下山阴。没了山阴氏在前面挡着,咱们才能一统会稽,甚至进一步图谋更大的功业。” 姚纪慢悠悠道:“那么,鲁先生……你看有什么办法,替我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为我一统大业,铺平道路?” 鲁颐思量道:“这……主君,要想除掉姒伯阳,我看咱们可以仿赵襄侯旧事,” 姚纪嘴角一动,呢喃道:“赵襄侯?” “我记得,赵襄侯好像是第三代赵侯。那位赵襄侯的年代,距今至少有百万年的历史,赵国就是在这位襄侯的任内壮大。” “那位襄侯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在位一万八千载,留下的事迹着实不少,你说的又是哪一件?” 鲁颐平静道:“臣说的,就是赵襄侯计杀代殇伯的那桩公案。” 姚纪一听,恍然道:“你是说……” “主君,“ 鲁颐低语道:“这是当下最有效的手段,昔年赵国欲吞代国疆土,只是代国实力极强,虽弱于赵国,但也是一方伯主。” “赵国强攻代国,得不偿失。于是当时的赵襄侯,转而交好代国,并将嫡女嫁与代殇伯为夫人,还赠予珍玉美器作为陪嫁。” 姚纪笑了笑,接着道:“最后,那位代殇伯被襄侯的示好所麻痹,失了警惕之心。在一次宴会上,被襄侯所杀。” “而代国国祚,也为襄侯所灭。虽然代国之后,又经十万载,重新立国。可是经历过一次亡国之祸的代国,也泯然于众了。” 姚纪悠悠道:“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学襄侯,用襄侯对代殇伯的手段,将姒伯阳诓骗赴宴,然后趁机杀掉姒伯阳。” “我要是这么做了,可就坐实不仁不义,不慈不善。你让会稽氏族该如何看我,天下诸侯又该如何看我?” 鲁颐躬身一拜,道:“主君,现今只有如此,才能除掉姒伯阳这个大患。主君先前不是已经做好了,为人非议的准备了吗? “您既然已经决定除去姒伯阳,就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赵襄侯图谋代国,不择手段,由此成就了赵国百万年的昌盛。” “如今主君学赵襄侯一般,袭杀姒伯阳,未尝不能以此,奠定姚姓越国的百万载基业!” 姚纪呵呵一笑,道:“鲁先生误会姚某了,为成大业,些许的私情,些许的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成事,不要说牺牲一个嫡女,就是把我膝下所有子女统统牺牲掉,我也毫不犹豫。” “只是……姒伯阳这厮,对我防备甚深,我就是想下手,一时也难以得手啊!” 鲁颐低声道:“主君,不管姒伯阳对您如何防备,但上虞与山阴到底没有撕破脸,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要等到咱们与山阴氏彻底撕破脸,可就连这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姚纪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放手去做。” “你去准备,筹备招待姒伯阳会醼(yàn)的事宜。我去祖地请老祖出关,以姒伯阳的武力,没有老祖坐镇,我心不安呐!” 鲁颐犹豫了一下,道:“若有老祖从旁协助,对付姒伯阳便更有把握了。只是主君,要想说动老祖出手,可是不容易啊!” 每一位自封的老怪物,都是氏族最重要的底蕴。非是氏族生死存亡的时候,要想说动一尊老祖出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旦出关,就是已经做好,与来敌玉石俱焚的准备了! 姚纪自顾自道:“没什么容不容易的,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姚纪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下去准备去吧……祖地的几位老祖,自有我去请他们出关。” 鲁颐应声道:“诺!” —————— 夜色渐浓, 临时兵营中,火光照亮周遭。一队队甲兵,穿梭在军帐之间。 “哈哈,看看,都看看,姚纪出招了。” 大营主帐之内,姒伯阳笑着将信笺,扔在公案之上,道:“姚纪邀我到东十五里外的汤浦一会,终于是要图穷匕见了啊!” “汤浦?”主帐中一众亲宿,一个个面面相觑,大都一脸茫然,显然是都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距离大营如此的近。 伯端低声道:“主君,您不能去。今时不同往日,吕氏一倒,咱们就是他姚纪的眼中钉,这个时候邀您去赴会,小心有诈。” 姒伯阳伸手压着案上的信笺,道:“我当然知道他有诈,咱们这个时候与上虞氏的关系,可以说是很微妙。” “早不宴请我,晚不宴请我,非要在这个时候,送上一封信笺,你们说他是什么意思?我不信,他真的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铁牛嚷道:“主君,既然那老家伙不怀好意,那咱干脆就把他脑袋拧下来,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伯端拱手道:“主君,铁牛说的话糙理不糙,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突袭上虞氏。” “先下手为强,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让会稽氏族,如何看我?” 姒伯阳冷笑一声,道:“杀一个姚纪容易,就连吕诸都死在我的手上,杀一个未成地只的姚纪,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你们要明白,统一大业不只是打打杀杀,杀吕诸、杀姚纪,固然是为统一之路扫平障碍,但他们的部曲该怎么办?” “你们都给我记住,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越国,不是一个被彻底打烂,需要从零开始的越国。” “所以,咱们在打他们的时候,既要让他们感到疼,又不能一味的乱杀。杀人放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制造新的问题。” 伯端道:“可是……” 姒伯阳直接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的,这一次会醼,我非去不可。” “你们要知道,哪怕咱们和他已经是剑拔弩张,只差一点火星,就能重燃战火。可是在外人眼里,至少在许多氏族的眼里。” “上虞氏与咱山阴,不仅仅是盟友关系,还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姻亲。咱们这时主动与上虞氏翻脸,那就落人口实了。” “所以,我宁可去赴宴,让他们先发动,咱们站稳道义。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个会宴里,究竟有什么名堂。” 一直沉默寡言的熊力,这时突然发声,道:“主君,臣与您一起赴宴,不然臣下实在不放心您。” “就算您是地只,可谁知姚纪准备了什么陷阱等着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臣甘为主君殿后。” 伯端、铁牛两人,急道:“主君,臣也甘为您殿后。”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好了,殿什么后?” “忠心可嘉是可嘉,但你们也不想想。要是连我都陷在姚纪的手上,凭你们几个,就是再把黑麟军捏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与其到时候拖我的后腿,还不如让我一个人赴宴,这样你们在外,好歹还能做一下接应,省的到时候被人给一网成擒。” 姒伯阳没有告诉伯端等人,他在收到这一封信笺的时候,就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是凶中带吉,其中凶小吉大。 其后,为了防备上虞氏有易道高人,扰乱天数,干扰天机。姒伯阳反复算了三遍,正所谓事不过三,方才确认卦象无误。 在知道卦象是凶中带吉后,姒伯阳对于宴会上会发生什么,便也心中有数了。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伯端等人说,易经卜算之道,干涉天机运转,一念天机变,除非是有炼虚合道之上的大神通。 不然随意泄露天机,必生灾殃! “哈哈,” 蓦然,姒伯阳心念一闪,手指一碰,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天助我也,” “天助我也啊,” 伯端见姒伯阳喜形于色,问道:“主君,您因何而喜?可是有什么大喜事,不妨与臣等分享一下。” “喜事,当然是喜事,还是大喜事。” 姒伯阳环顾左右,道:“中行堰将兵两万,已经来了。” 伯端等人一愣:“什么,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甲兵来报,道:“报,中行将军,辕门请见,” 姒伯阳喜道:“哈哈,这才是雪中送炭,手头上一下多出两万甲兵,咱的底气更足了。” “请,快请,” 姒伯阳开口就要请中行堰入营,后来不知为何,话头一转,道:“罢了,中行将军这次来的正是时候,咱们都去接接他。” “诺!!” 大营辕门之前,中行堰与徐崇静静等着姒伯阳的召见。 见到姒伯阳亲自出迎,中行堰与徐崇急忙叩拜,呼道:“主君,” 姒伯阳带着一众亲宿疾步而来,一上来就拉住中行堰的手,道:“中行,你这一路人马,可是让我好等。” “不过,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你这个时候到,正是来得巧了。” 对姒伯阳的热切,中行堰直接道:“主君有何事,需中行去做,直言就是。中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拉着中行堰手臂往主帐走,姒伯阳‘不悦’,道:“什么死不死的,我不需要你中行堰死。你可是我的柱石,岂能轻言生死。” 中行堰回道:“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臣蒙受两代姒首大恩,恩重难报。只能以性命还之。” “哪个要你的性命了?” 姒伯阳眉头一动,道:“你是我山阴氏三大辅臣之一,山阴立国之后,则是六卿的不二人选,谁能要你的命?” “中行,我让徐崇快马加鞭,令你急行军与我汇合。想必在行军的时候,徐崇已经与你说了,咱们当前的处境。” 姒伯阳一边走一边说:“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徐崇走了之后,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刚才我在大帐里,还愁兵力不足,现在你这一来。可是把我最后一块短板补上了,正好让我大干一场。” 第二三二章 决裂(三) 《说文解字》云:“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 —————— 后日, 未时将过,临近申时, 汤浦滩前,营帐之内,三足铜鼎,羹汤沸沸,肉香扑鼻! 姚纪跪坐在案几前,双目微闭,似在假寐。鲁颐神色漠然,落坐一旁,望着铜鼎中的肉羹,案几上的手,食指不觉颤动。 浓郁的肉香,积淀于青铜鼎中,铜鼎下火星,噼里啪啦作响。帐外人影憧憧,一队队甲兵徘徊间,身上的甲叶窸窸窣窣。 “他,真的会来吗?” 眼见申时将至,正坐主位的姚纪,有些迟疑的对鲁颐,道:“姒伯阳那小儿,明知宴无好宴,以他的精明,未必会来啊!” 鲁颐温暾的问道:“他不来,不是更好?” “他要是不来赴宴,不正说明吕诸临死之前,给他留下了难以恢复的重创。正因为伤势过重,才让姒伯阳不敢现身人前。” 鲁颐轻声道:“如此一来,咱们也能趁机掌握主动。一个身受重伤的地只,可比一个正值壮年的地只,要好对付的的多。” 姚纪点头道:“这么说,姒伯阳来与不来,咱们都是不亏。” “是啊……” 鲁颐轻笑道:“他若是不来,正说明他是心虚。按理说姒伯阳一战大胜,战场之上斩杀吕诸,正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让他退却?” 鲁颐手指轻轻敲击案几,慢悠悠道:“当然,他若是来,也不能说他不是虚张声势,可不管他是实是虚,他都要死。” 说到最后一个‘死’字的时候,鲁颐的脸色异常阴冷。姚纪默默点了点头,目光转头投向三足鼎上,看着鼎上的热气蒸腾。 姚纪低声道:“吾尝闻,齐国上大夫范无臼说,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亨耳。” “这说出了多少大丈夫的心声啊!” 姚纪沉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不外如是。姒伯阳一代英杰,就是被杀,也该给他一个体面。” 鲁颐眯了眯眼,道:“该给的体面,自是要给的,怕就怕姒伯阳,他不要这个体面。” 嘚!嘚!嘚! 就在姚纪与鲁颐说话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又有战马嘶鸣声响起。鲁颐、姚纪二人心头一跳,下意识起身。 “来了,” 鲁颐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悲是愁,右手紧紧攥着腰间佩刀刀柄,缓缓将被杀机触动,弹出刀鞘的佩刀按入鞘中。 “他,还是来了!” 鲁颐神色莫名,转头对姚纪道:“主君,贵客既至,咱们也该出去迎一迎了。” 姚纪了然一笑,道:“好,就去迎一迎,咱的这位子婿。说来自联姻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我这子婿。” 营帐之前,姒伯阳勒住缰绳,神念扫过整片汤浦浅滩。 汤浦浅滩之上,只立着一座兵营大帐,大帐四周,一二百兵甲驻守。这些甲兵气血如火,身上丝丝煞气,带着一股锐意。 “姒伯阳,” 姚纪、鲁颐走出大帐,看着跨坐黑麟马上的姒伯阳。 面对出帐的二人,姒伯阳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后,抱拳道:“正是在下,山阴姒伯阳,” 这是姒伯阳与姚纪的第一次相见,哪怕二人是翁婿关系,但这确确实实,是姒伯阳与姚纪的初次见面。 斥退营前卫士后,姚纪上下打量着姒伯阳,赞叹道:“早就听闻,山阴氏出了个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姒伯阳道:“姚首谬赞了,伯阳只是继承祖业,得父祖余荫,才有些许成就,算什么少年英雄。” “若论英雄,当非姚首莫属。姚首称雄北地,与吕诸并称北地双雄,威震会稽氏族,伯阳也仰慕的很呐!” “哦?” 姚纪对姒伯阳的恭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终究是要为后浪让路的。” “姒首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得证地只大道,日后天神业位在望,便是正神业位也不无可能,甚至得成先天大道也未可知。” “哪像我等老家伙,年老体衰,精力耗竭,没有天大机缘,怕是窥见地只大道的门槛都难。” 姒伯阳道:“姚首此言差矣,神魂级数元寿五百,您如今还不到一百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日后机遇如何犹未可知。” 姚纪自嘲道:“五百元寿,咱这种山里人,如何有这般福分。” “将军百战死,咱山里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身上暗伤都不知有多少。神魂级数能活过二百的,就已经是高寿了。” “姚某人从没想过,就这么老死榻上,死时能有一全尸,就是姚某人的幸事了。” 姒伯阳笑着与姚纪、鲁颐走入帐中,道:“姚首这话说的,未免太凄凉了一些。以姚首今时今日的威势,谁不战战兢兢。” “吕诸已死,会稽氏族之中论及声望,何人与姚首比肩?我看姚首消化掉这一次收获以后,或许也能效仿吕诸称君建制。” 姚纪不动声色,自贬道:“不敢,不敢,姚某人可没这么大的野心,什么称君建制,姚某人想都不敢想。” “姚某人只希望,能守住咱这一亩三分地,守好祖宗的基业。寿尽之时,进入黄泉冥土,能无愧于列位先祖的英灵。” “姚首谦虚了,太谦虚了。” 姒伯阳道:“我常闻,持动易,守静难。创业难,守业更难。您能持静、守业,才是真厉害。” 姚纪笑道:“呵呵,听姒首这么一说,我姚某人这几十年,倒也不算是虚度光阴,” 姒伯阳幽幽道:“如果连姚首的成就,都算是虚度光阴,那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岂不是白来世间走一遭?” 姒伯阳和姚纪之间,那是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仿佛在这两日里,两方之间的摩擦,全然不存在一样。 只是,这一对儿翁婿,彼此间客气的实在是有些过分。姚纪绝口不提姚妃云,姒伯阳也默契的不与姚纪攀亲情。 此时此刻的姒伯阳与姚纪,代表的只是山阴氏与上虞氏。 在坐的三人都知道,现在就算是再攀情分,等到以后该出手的时候,姒伯阳和姚记也不会对对方手软。 鲁颐伸手,道:“请坐,” 姒伯阳瞥了一眼鼎中肉羹,道:“客随主便,这场会宴,鲁先生与姚首是主,伯阳是客,还是请主人先入座。” 对此,姚纪轻哼一声,道:“既然姒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入座了。” 鲁颐轻轻一笑,在姚纪之后落座。 姒伯阳在二人都入座后,这才施施然的坐下。 “咦……这肉羹,好充沛的灵机。只看灵机,不下于一锅大药。” 刚一入座,姒伯阳鼻子一动,嗅到浓郁的肉香,不觉咽了口口水,道:“而且这肉香,醇香之极,让人食指大动。‘ “这么醇厚的肉香,想必这一鼎肉羹,不简单呐!” 姒伯阳道:“姚首所设之宴,只怕这鼎中肉羹,便是宴中主角了。” 鲁颐一脸笑意,道:“姒首真是个吃家子,这都能看得出来,鲁颐佩服,佩服……” “没错,这一鼎肉羹,正是宴上的主角。要不是我家主君为答谢姒首,北上来援,也不可能摆此大宴。” 鲁颐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一鼎肉羹,这肉羹唤曰:上八珍,是用八种奇珍异兽烩制。” “所谓八珍,乃是猩唇、驼峰、猴头、熊掌、血燕、凫脯、鹿筋、蛟肚,每一样奇珍异兽,最次都是神魂级数的凶兽。” “其中有些,更是地只层次的凶兽,是我上虞氏先辈所留,堪称是压箱底的底蕴。” 姒伯阳扫了一眼鼎中肉羹,道:“这么说,我还是有口福的。” 姚纪肯定道:“确是有口福,” 姒伯阳道:“那,我可要尝尝这八珍,” 说实话,自姒伯阳继位以来,衣食住行都是最简,以身作则日日布衣粗食。那些所谓珍馐美味,姒伯阳一次都没享用过。 正是凭着这一股心气,山阴氏上下一心,迅速摆脱了积贫积弱,积攒出了北上的底子,再度有了兴盛的气象。 这在山阴氏,可以说是一桩美谈! “姒首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姚纪与鲁颐目光交汇,随后笑着拍了拍手,四名内侍躬身走入帐中。姚纪吩咐内侍,道:“盛食,” 四位躬着身的内侍,一位取出铜勺,其他三位各端着食器,齐声道:“诺!” “姒首,请,” 姚纪在四位内侍,把三件食器盛满,分别呈上案几后,道:“这是我上虞的一点心意,姒首尝一尝,” 一旁鲁颐也道:“来,姒首不妨尝一尝,这上八珍可是当世珍品,一般的小国国君,都未必能吃上一顿。” 姒伯阳拾起玉箸,道:“那,伯阳就尝一尝,” 说着,姒伯阳夹起食器中的一块肉烩,就要送入口中。 只是在距离嘴边,还差一点的时候,姒伯阳突然一顿,道:“不妥,不妥,如此美味珍馐,主人不先动箸,客人岂能先尝?” 鲁颐笑道:“姒首此言差矣,我等摆宴,为的是宴请姒首。你才是真正的宴中主角,你若不动箸,我等若是动了才是失礼。” 说到一半,鲁颐看了看手中玉箸,恍然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姒首是怀疑我等,所以才不敢先吃肉羹。” “既然,姒首心疑我等,不敢先吃,那我等可就先尝尝滋味了。” “请,” 姒伯阳饶有意味的,看着姚纪、鲁颐两人吃下肉羹。 待到姚纪、鲁颐吃下肉羹后,姒伯阳这才慢条斯理的拿起玉箸,品着肉烩的滋味。 在看到姒伯阳将肉烩送入口后,鲁颐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道:“姒首,这肉羹,可是美味?” “难得的美味啊!” 姒伯阳闭上眼睛,仔细的品味了一会儿,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妙,太妙了,妙不可言,” 八种奇珍异兽的美妙味道。共同构筑了一道神秘无比的味蕾,供给姒伯阳等人回味。姒伯阳良久叹道:“真是回味无穷,” 姚纪温和道:“不要只吃肉羹,我这还备了好酒,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千年陈酿,玉冰烧。” 看了一眼盛饭玉冰烧的玉制酒器,姒伯阳抚掌道:“有酒有肉,快哉,快哉,” 玉冰烧入口,先是犹如寒冰,落入腹中之后,一股火气升起,宛如烧起来一样。 如此冰火交替,再就着上八珍这等美味珍馐,一时间宾主尽欢,姒伯阳与姚纪相谈甚欢。 就在酒劲上头,正到酣处时,姚纪睁着似醉非醉的眼睛,道:“姒首,这宴可曾满意?” 姒伯阳道:“满意,满意,如何能不满意?千年陈酿,上八珍兽,这要是还不满意,就没人能满意了。” “是啊,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姚纪脸上微微醺红,道:“姒首能满意,也就不枉我耗费这么大的气力了。” “嗯……能在临死前,做个饱死鬼,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何况你这个饱死鬼,吃的还与其他人不一样。” 这一刻,姚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眼中的煞气极重。 鲁颐一只手把玩着酒爵,不紧不慢的品着玉冰烧。另一只手,默默的按着刀柄。 刀口悄然出鞘,锃亮的刀锋之上,露出一丝寒光。 这一场会宴的本质,姒伯阳与姚纪心照不宣。在姒伯阳看来,说是一场鸿门宴也不为过。 只不过姚纪不是那个占尽优势的项羽,姒伯阳更非毫无胜算的刘邦。 姒伯阳抬了抬眼,徐徐道:“是啊,天下间任何的饱死鬼,能在临死前吃上这一顿肉羹,喝上这一顿美酒,都不算是白活。” “哈哈哈……这话不假!” 姚纪、姒伯阳、鲁颐等三人,别约而同的笑了笑。 咻!咻!咻! 笑声未落,几道响亮的轻吟,乍然出现在大帐中。四名手持剑器的’内侍‘,分别在前后左右,不同方位,四面夹击姒伯阳。 第二三三章 血宴(一) “呵,图穷匕见……” 剑光清冷,恍惚之间,照在姒伯阳脸上。姒伯阳冷冷一笑,对姚纪、鲁颐二人,道:“你们,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了!” 铮—— 照胆剑倏然出鞘,纯粹不含丝毫杂质的剑光,照亮姒伯阳的周匝。姒伯阳手腕一抖,抖出成百上千剑花,绽放朵朵血色。 仙人级数的剑术,可谓是技近乎于道。眨眼之间,就将周遭的剑光淹没,呼啸的剑浪,刺耳的剑鸣,回响在这座大帐中。 身前的案几,在姒伯阳出剑的那一刻。就被剑气绞成无数木屑,漫天扬起的木屑,仿若雪花一般,在帐中肆意飞舞扬洒。 咻!! 一片片木屑似刀锋,极为锐利。四位神魂级数的‘内侍’,身上剑伤绽开,衣衫殷红,一个个倒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此时的姒伯阳目光炯炯,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凛冽之意,哪里还有一点醉态。 姚纪深深的看了一眼姒伯阳,道:“好厉害的剑术,一剑四杀,神魂级数在你手中,都走不过一招。”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修为,你与吕诸那一战,并没有损耗多少元气。” 姒伯阳淡淡道:“若非对自己绝对自信,我如何敢来一个人赴宴?” “果然是宴无好宴,虽然早在来之前,我就知道姚首另有所图。可是我没想到,姚首竟会如此迫不及待,要除掉我姒伯阳。” 姚纪的手,按在佩刀上,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会稽之地太小,只能容得下一位雄主。” “你我虽都是一世之杰,可是会稽之主的位置,却只有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退位让贤吗?” “所以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咱俩只有把对方当作踏脚石,才能更进一步,跳出会稽这个藩篱。” 说到最后,姚纪目光开阖,其间杀机愈发骇人。 姒伯阳眼睑低垂,道:“这话说的在理,” “易地而处,或许我也会做与你一样的选择,只不过可能没有你这么下作。” “宴会之上,刀兵相向,姚首的手段,太过卑劣了。” 踏!踏!踏! 大帐之外,大队甲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以百计的神箭手,纷纷张弓搭箭,一股凶煞气机,骤然在这些神箭手之间浮现。 “卑劣不卑劣,自有后人评说,不过我只知道,胜者无罪!” 姚纪缓缓拔刀,道:“姒伯阳,你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还想负隅顽抗到底?” “负隅顽抗?可笑……” 姒伯阳咧了咧嘴,道:“难道,你以为就凭这些箭手,再加上几个将死未死的老朽之辈,就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姒伯阳执剑而立,整个营地的人,心头莫名的一寒。不要看他只是一人一剑,却恍若千军万马,让人心惊肉跳不能自己。 姚纪慢悠悠道:“我当然不会这么天真,莫说只是我们这些人,就是把人手再往上上调三倍,我也不认为能威胁到你。” “可是,这是在你正常的情况下,我们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手,就算准了你在劫难逃。” “上八珍和千年冰玉烧,不是白给你吃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你的命。” 姒伯阳眉头一皱,道:“毒?” 姚纪嘿嘿冷笑,道:“没错,还是混毒,” “这上八珍,确实是八种奇珍异兽所烩,却又不只是正常的八种珍兽。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毒兽!” “八种毒兽,烩成有一鼎肉羹,再辅上千载玉冰烧的酒气催化,毒性增加了何止十倍。” “不要说你一个不死地只,就是天神、正神级数的存在,沾上这毒,一样是死无全尸。” 姒伯阳低声道:“好狠辣的手段,” 对此,姒伯阳都不用问为什么姚纪、鲁颐,同样喝下玉冰烧、上八珍,反而不担心其毒性。 不外乎是提前服用了某些灵药解毒,更有甚者是弄个障眼法,真正的上八珍、冰玉烧连碰都没碰。 不要觉得在姒伯阳眼皮底下,姚纪、鲁颐就玩不转这些花样。大地游仙虽是仙人,也有他力有不逮的时候。 姚纪眼中闪烁寒光,道:“你,放心的去吧,” “妃云是我的嫡女,我是不会亏待她的。至于你的山阴氏,我想以妃云的名义,应该能招降一些家臣,算是平稳过渡。” “至于那些不愿降的,我会让他们去陪你,不会让你孤单上路。” 姒伯阳面色平静,道:“你想的,可真周到!” 姚纪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杀,” 姚纪一声令下,营地上当即喊杀声一片。数百名神箭手震动弓弦,一支支羽箭撕裂空气,带着特有的哨鸣,射向姒伯阳。 这一群箭手们,赫然都有着裂音级数的箭术。几乎超过音速的箭羽,杀伤力无比强悍。 这些箭手,每一位都能射杀神骨高手,便是神魂人物一个不察,也会被其所伤。 “哼……雕虫小技,” 一步踏出,姒伯阳周身剑罡真炁弥漫,任由箭矢攒射,剑罡真炁豁然一震,嗡的一声,所有箭矢全被剑罡真炁震成齑粉。 这些力能贯透神骨,乃至神魂肉身的箭矢。连姒伯阳的衣衫都没沾上,就被密布周身剑罡真炁生生绞碎,成了一堆铁屑。 鲁颐刀指姒伯阳,道:“杀,都给我杀,他中了混毒,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多少,顶多比神魂高手强上一些,但强不了多少。” “只要咱们一拥而上,姒伯阳必死无疑……” “杀!!”呼喊间,鲁颐率先出手,出手势大力沉,劈下时刀势惊人。 “杀!!”帐外的甲兵乌压压一片,几百人涌向姒伯阳,丝丝血煞浮动,带着异常惨烈的气息。 “看你们如何自食恶果,” 姒伯阳身上剑罡真炁,突然向外扩散,轰隆一下,将鲁颐迫退,来带几名冲在最前的甲兵,浑身毛细血管都被震的粉碎。 以大地游仙级数的实力,对付仙级之下的人物,近乎于摧枯拉朽。 下一刻,姒伯阳默运灵光,三尺神光灼灼而起。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 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罗千齿神,却邪卫真。 喉神虎贲,气神引津。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净口神咒,出!!”姒伯阳手掐印决,面上浮现紫韵,腹中一团黑气,沿着他的肚脐三寸猛地上涌,一口将这黑气吐出。 轰—— 黑气一经出口之后,化作阵阵黑风。这黑风所过之处,地面被抽干水分,层层龟裂,仿佛干涸千百载后,化作一片死地。 鲁颐见势不好,当即叫道:“毒风,这是毒风,千万不要让毒风沾身。” “这是什么法门,竟能将我的八珍毒,硬生生的迫出来。”一眼就看出黑风本质的姚纪,毫不犹豫的急退。 姚纪能用上八珍毒,来对付姒伯阳,由此可见他对上八珍毒的自信。那是不死地只沾染上,都会被脱一层皮的恐怖之毒。 但是,姚纪做梦都没想到,竟遇到姒伯阳这么一个异数。 轰隆隆!! 黑风怒号,在姒伯阳法力元炁的催动下,这一股黑风风势极猛,除了鲁颐、姚纪二人,以及一些机敏的甲士。 大半甲兵都没逃过黑风,帐篷炸开,黑风鼓动。 丝丝黑风,如刀一样锋利。骨肉分离,沾染风毒,血肉成灰,一时间整个营地大帐,都笼罩在黑风中。 不到一刻,黑风渐渐平息,残存的风气呜呜作响。入目所见,已然如同人间炼狱,满地狼藉,皆是枯骨飞灰。 姒伯阳执剑,漠然的看着一脸惊惧的姚纪与鲁颐,轻声叹道:“本是到不了这般境地的,只可惜……你们非要自讨苦吃,” “千般谋算,万般诡计,可挡得住我一剑否?挡不住这一剑,活该你成我剑下亡魂。” 姒伯阳道:“我本不想这么早,就与你撕破脸的。可是你非要逼我,吾之奈何?” “呵呵,” 姚纪咬了咬牙,目光愈发冰冷,道:“不管你有什么手段,今日你必须死,必须死!!” “杀,” 姚纪这‘杀’字刚落,这一片天地,突然升起一股肃杀之意,寒风呼啸而起,吹动姒伯阳的衣衫。 两个人影唰的一声,飞腾而来,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一道道气浪涌向姒伯阳,似是要把姒伯阳整个淹没。 “大梵神轮,三劫空无,杀,杀,杀,” 这二人气机惊人,都是‘叩天门’级数的强人,出手间杀气沛然,只是呼喝之间,就有阵阵寂灭、清净、了断之音响起。 一尊浩大神轮,在虚空间若隐若现,神轮转动,成、往、坏、空之数,尽在其中演绎。 大梵者,太古神圣之真名。这一招大梵神轮,乃是姚姓先人有幸观摩这尊太古神圣的留影,借着神圣清净法意参悟而来。 只不过大梵的法意,是为寂静、高静,而姚姓先人所悟的,却是斩断清净。 “大梵神轮,三劫空无,杀!!” 姚纪猛地爆发绝强气机,在两大姚姓宿老之后,巧妙的契合二者,成为三劫之一,推动大梵神轮,演变最终的空劫。 轰隆隆!! 成、往、坏、空四劫,姚纪与两大宿老各化一劫,三劫归一,最后空劫本就是无,无既是所谓的空,一下打出空无之境。 “地只?” 眼见姚纪气机铺天盖地,姒伯阳深深的看了一眼姚纪,淡淡道:“我说姚纪怎么敢亲设这鸿门宴,就不怕我一剑劈了他。” “原来,你不是姚纪啊!” 姒伯阳幽幽叹息,‘姚纪’身上的那一丝丝腐朽气息,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这是生命本质的腐朽,一般手段是遮掩不住的。 就算这个‘姚纪’的变化之术,极其了不起,能换肉、筋、皮、骨,甚至是血脉气息。 可是生命之轮的腐朽,是无论用何种手段,何种神通,都不能改变的。纵然能勉强遮掩一二,可是出手就会露底。 毕竟,从身上的腐朽气息来看,这个‘姚纪’实在太过老朽了,已经几近于生命的尽头。 姒伯阳惋惜道:“可惜,本想直接解决掉姚纪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小心。” ‘姚纪’与两位宗老联手,三大劫力化为空劫,怒笑道:“呵呵呵,如此狂言妄语,你先扛过这一招,再来与我等分说吧……” 大梵神轮轰隆隆运转,三大劫力演变空无,天也空空,地也空空,天地万物无不空无。 姒伯阳恍若置身于一片混混沌沌的空间,无穷无尽的空间压力,挤压着姒伯阳的身躯,将姒伯阳骨骼压的嘎吱嘎吱作响。 要是没有大神通、大法力,打破大梵神轮。只是这空间压力,就能把姒伯阳压成一枚肉球,直至空空无无, 三大劫力呼啸,‘姚纪’对两位姚姓宗老,道:“切勿留手,今日杀不了此子,日后我上虞氏必毁于其手。” “杀!!” 为了围杀姒伯阳,上虞氏祖地深处一下走出一尊地只、两尊‘叩天门’级数的存在。牺牲这三尊强者,就是为了除掉姒伯阳。 由此可见,对于姒伯阳,上虞氏杀心之坚,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 毕竟,这三尊强者若有闪失,上虞氏明面上的实力或许未损,可是暗地里的威慑力,绝对要大打折扣。 但是,上虞氏现在宁可用这三尊强者,来换姒伯阳一个。 重重压力,压在姒伯阳的身上,犹如重重大山,压的姒伯阳皮肤绽裂,其间血丝密布。 铮!! 姒伯阳缓缓伸手,指尖一弹剑身,微微震颤的剑身,发出悠扬的轻鸣:“连上虞氏的镇族神通,都被搬出来了。” “这要是让我破了,你们上虞氏先人的脸,可就彻底丢尽了。” “五狱天心剑雷!”剑术之中孕育雷法,雷法之间衍生剑术。姒伯阳一剑刺入虚空,划过一道雷光,落在大梵神轮之上。 至强、至坚的剑雷,妙到毫巅的点在大梵神轮转动的节点上。 嗡—— 大梵神轮突然一滞。随即磅礴的劫力,轰隆隆奔涌而出,以无可匹敌之势,将这一片空间压的粉碎。 第二三四章 血宴(二) 那一霎那,三劫归一,空无之境,生无可生,死无可死! 三大高手一齐出手,大梵神轮轰隆隆作响,演变成、往、坏、空之数,构成一个生灭大循环,劫力轰鸣压向姒伯阳所在。 “死,”‘姚纪’与两大姚姓宗老,三人运起毕生修为,成、往、坏三重劫力,压的虚空簌簌发抖,隐约间浮现一层层褶皱。 轰—— 恐怖的毁灭气息,在虚空间酝酿。 姒伯阳的《五狱天心剑雷》,固然是绝顶的剑道神通,杀伐之利所向披靡。可是这一道剑雷,还撼不动大梵神轮的杀招。 毕竟,上虞姚氏这一门大梵神轮,历经数百上千代姚姓先人,数十万载以上的完善打磨,早已臻达近乎于‘不破‘的境地。 至少,对于不死地只级数而言,这一招大梵神轮已是’不破‘。除非是天神级数的人物以力破之,否则大梵神轮堪称无敌。 “哼……” 大梵神轮扭曲空间,弥天盖地的压下。姒伯阳闷哼一声:“一剑不行,十剑百剑如何,千剑万剑又如何?” “吒——” 姒伯阳吐气发声,一朵朵剑花飞起,在他周遭怒放。剑光吞吐之际,丝丝缕缕寒光,带起成百上千雷霆,轰向大梵神轮。 《五狱天心剑雷》是姒伯阳的杀招,对于法力元炁的消耗极其可怕。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法力神通,最多只能发出五道。 可是姒伯阳有造化玉碟在手,多年来励精图治,就算除掉正常修行所耗,这些年里积累下的圣德钱,已经极其的可观了。 一枚枚圣德钱化作磅礴精气,灌注在姒伯阳的肉身百窍。一枚枚大窍呼吸间,就被精气填满,转为至精至纯的法力元炁。 轰隆隆!! 这一刻的姒伯阳,法力元炁充盈到极点,圣德钱的精气随着姒伯阳的消耗,迅速的填充。 天地圣德所化的精气,甚至都不用姒伯阳炼化,就能直接转为法力元炁,鼓荡的气机沸沸扬扬。 一千二百道《五狱天心剑雷》,被姒伯阳一口气轰殛出去。一千二百道纯白色雷光,在须臾之间击在大梵神轮的一点上。 “杀!” 就这短短一须臾,就用掉了数千枚圣德钱。一千二百道《五狱天心剑雷》齐出,一下打穿大梵神轮,崩碎一角神轮道韵。 “五狱天心,杀,杀,杀,” 姒伯阳衣衫猎猎,舌绽雷音,每一个‘杀’字,都有无边煞气,令人不觉胆寒。 —————— 就在姒伯阳与三位姚姓宿老,汤浦滩前血战的时候。 山阴氏大军驻扎的临时营地,伴随着苍穹愈发的昏暗,杀机隐没在昏黄的天色之中,一队队人马默默的盘踞在营盘周匝。 “申时将过,这个时候,主君那应是成事了。” 山坡之上,上虞氏大将灌豹审视着前方的营盘,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地露出青筋:“可惜姒伯阳,也是一代人杰。” “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怜呐!” 话虽如此,可是灌豹眸光闪烁间,那一丝丝寒意,却是愈发的明显。 姚纪这人既然决定对姒伯阳动手,自然要考虑如何处理姒伯阳麾下的兵马。 要知道,山阴氏两万后军与黑麟骑兵汇合以后,再加上俘虏的降兵降将,足有五万之众,实力不可小觑。 就算那些吕氏降兵不能为山阴氏所用,但只是山阴氏这两万大军,也能成为一根钉子,钉死上虞氏的痛处。 正因如此,设宴伏杀姒伯阳,与剿灭这一支人马,要同一时间进行。争取击杀姒伯阳的同时,连带将这支人马一并解决。 “众军,随我杀!!” 灌豹打马而走,身后乌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骑兵,紧紧的跟着灌豹。在这些骑兵之后,才是一个个步兵放阵。 轰隆隆—— 与灌豹这一路人马一般,同时向山阴氏营盘进军的,还有其他七路兵马。每一路人马都由一位大将统帅,一起杀向营盘。 这些人马都是骑兵在前,步兵方阵在后。几万大军一起进军,造成声响,地面震颤,几若地震一样。 “谁?” “不好,是敌袭,” 如此大的动静,委实太过明显。山阴氏营盘警哨的甲兵们,一看来势汹汹的人马,急忙敲响警钟,急呼:“敌袭,有敌袭……” “敌袭!!” 山阴氏的营盘,当即乱成一片,不断有人高呼敌袭。 只是上虞氏八路人马,先行的骑兵,攻击速度实在惊人。从被发现,再到骑兵冲道营盘前,中间间隔不到半刻。 “哈哈,今日合该咱建功立业,” 灌豹眼见山阴氏营盘的乱态,面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伸手摘下马鞍上的弓箭,倏然张弓搭箭,弓弦崩崩作响。 “咻!” 黑色羽箭化作一道流光,一箭将哨塔上疾呼的甲士射杀。羽箭贯穿了这名甲兵的身体,带起一片血花,钉在了哨塔之上。 “杀,” 灌豹哈哈一笑,志得意满的将劲弓挂在马背上,身子豁然前倾,率先打马冲杀。其后的骑兵,与灌豹一起杀向山阴营盘。 不只灌豹这一路人马,上虞氏兵分八路,八支人马在统兵大将的带领下,轰隆隆的向营盘杀过去。 咔嚓! 灌豹一马当先,一刀将挡在眼前的鹿砦劈开,带着兵马长驱直入,杀入营盘之中。 “姒伯阳已死,跪降免死,”灌豹一声怒哮,麾下人马一起鼓噪。 “姒伯阳已死,跪降免死!!”大队的骑兵在灌豹身后冲出,将几名巡守的山阴甲兵砍杀。 “不对,” 灌豹杀入营盘后,抬眼一看空荡荡的营盘,心里当即就凉了一半。随即调转马头,看了一下左右营帐,只觉一股凉意上头。 “有诈,” 不顾直冒的冷汗,灌豹连忙大喝,道:“不要往里冲,营盘无人,有诈!” “众军后撤,众军后撤,”不只灌豹一人发现问题,其他七位统兵大将,也都发现了问题。 这一座足以容纳十万甲士的营盘,现在除了营盘哨塔、鹿砦等外围,有几百兵士驻守。营盘内部的兵帐中,竟空无一人。 灌豹等大将能被姚纪委以重任,或许有人只单单凭着勇武,但大多能领兵的大将,不说心细如丝,也必须做到粗中有细。 “将主,膏油的气味,这些营帐上浸满了膏油。” 灌豹的副将,由于祖上血脉传承之故,嗅觉极其发达,比正常人灵敏十数倍。进入营盘后,鼻子不经意一嗅,立刻喊道。 “有膏油,” 灌豹脸色一变,剩下的不用多说,灌豹便已经知道,山阴氏要做什么。 自古就有水火无情的说法,不要看神血、神骨,乃至于神魂人物,虽然一次次打破人身极限,神魂人物甚至能飞天遁地。 可是只要一日不能褪去凡胎,成就半人半神之身。无论实力再强,对于水火之势,终究要存着几分敬畏之心。 若只是凡火凡水,神骨、神魂高手生命力强大,强冲倒也能冲出去。可要是某种灵火、神火,就是遇上一样是个死。 当然,能以膏油引燃的,也不可能是灵火、神火。但以山阴氏营盘面积,火烧百里或许有些夸大,一二十里绝对是有的。 一二十里的漫天火海,足以葬送神血级数的甲士。就是神骨级数的高手,若是运气不好,一样有可能葬身其中。 灌豹连忙高呼:“撤,后撤,快后撤,” 听到灌豹的军令,灌豹麾下兵甲正要撤出营盘。营盘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阵阵喊杀声。 “杀啊啊……” 黑麟骑兵呼啸而来,犹如黑色飓风。距离营盘五百步开外,中行堰一声令下:“放火,” 咻!咻!咻! 千余黑麟骑兵开弓引箭,连珠箭之法连射十万火箭,恍若一场火雨落下,火箭一沾浸透膏油的布帐,顿时升起一片火势。 “快撤,快撤出去,” 火海汹汹,灌豹脸色苍白。 这火势本就起的快,再加上有膏油助燃,一起火立刻连成一大片。尤其是营盘中到处都摆放着易燃物,碰着火星就着。 几万大军落入火海,能囫囵着逃出火海的,能有十分之一二就不错了。 说到底,精锐之师的实力再强,依旧是凡人之兵,被火烧、被水淹一样要死。 而且,就算是能杀出去,营盘之外还有山阴氏重兵把守。一个个被烧的精疲力竭,谁还有这个余力,冲出山阴氏的包围。 眼见火势蔓延,中行堰冷哼一声,道:“风起,” “风起!!” 黑麟骑兵齐声大吼。 轰隆—— 军气加持在徐崇等人的身上,得到军气之助,徐崇等人的气机猛地爆发,全力施展呼风之术,招来一阵阵狂风。 “风起——” 这一阵阵狂风,一落入营盘之中,整个营盘似要炸开。风势与火势交缠,风借火势,火借风威,漫天火海直接失去控制。 轰!! —————— “破——” 一千二百道剑雷化作一击,一剑破了三大高手围攻之势。 五狱天心剑雷本就是剑道杀戮之术,一千二百道剑雷合一,威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就算一千二百道剑雷相合,威力不可能递增一千二百倍,可是二三十倍的杀伤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威力,可怖可畏! 一门强力神通的杀伤力,骤然暴涨二三十倍,怕是普通天神级数,都来不及展开神域,就会被姒伯阳斩于剑下。 更有甚者,就是展开神域,也一样会被姒伯阳这一剑,斩破神域,形神俱灭。 “退,” ‘姚纪’与两大姚姓宗老,眼见姒伯阳突发爆发的杀招,根本就没有与姒伯阳硬碰硬的想法。 姒伯阳一下打出上千道剑雷的恐怖攻势,着实是将这三个老怪物吓了一跳。 只是,三大高手这一退,所谓的封锁自然不攻自破。 这个时候,对于姒伯阳来说,本应该是绝佳的脱身机会。 三大高手联手攻伐,或许还能保持气机一致,不露破绽。可三人一退,气机再也无法混元如一,在姒伯阳眼中破绽百出。 “杀,” 姒伯阳不退反进,剑器轻吟。无数剑光笼罩在三个老怪物的周遭,丝丝缕缕的剑意,编织成一张剑网。 剑网覆盖,生机绝灭! “杀,杀,杀!!” 姒伯阳舞动剑器,借着先前燃烧圣德钱残存的精气,猛地发力,接连编织剑网,一层层剑网密密麻麻,弥天盖地。 三百六十层剑网,每一层剑网都由上万缕剑气组成。 “退,” 在这一刻,‘姚纪’与两位姚姓宗老,终于有了退意, “退,” 只凭姒伯阳这般肆意挥霍的法力,就让这三位老怪物望尘莫及。 上虞姚姓的大梵神轮,本是能横扫地只层次的杀招。可是这等强力杀招,却被姒伯阳以力生生破去。 且在破去大梵神轮后,姒伯阳还有余力施展如此强横的神通,让‘姚纪’等三大高手倍感无力。 可是,这三位想退,姒伯阳的剑却不允许他们退。 在三百六十层剑网之下,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一并碾成虚无。姒伯阳一剑扫过,就把三人的退路,给封的严严实实。 隆!隆!隆! 在姒伯阳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法力元炁宣泄下,剑气漫天狂舞。 整片汤浦浅滩,被如此恐怖的剑气生生蒸干,地面上何止十万百万道剑痕,将这一片地壳,硬压着往下沉了七八寸。 在姒伯阳绝强的剑道神通之下,这一片汤浦赫然被夷为平地。 作为姒伯阳攻击的主要目标,‘姚纪’还有两位姚姓宗老,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百重剑网,打的飞灰湮灭。 这就是纯粹之极的以力压人,绝顶的剑道神通,再加上如江河汪洋的法力元炁,所发挥的威力,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在姒伯阳的面前,只要圣德钱足够,就是再如何厉害的天神级人物,一样有可能将其打杀。 “……” 姒伯阳漠然的看着被剑网碾成虚无的三大高手,缓缓将照胆剑收入剑鞘之中:“看时辰,中行堰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一下应该能让我那岳父,好好地冷静冷静。” 第二三五章 血宴(三) 山阴氏营盘上空,红光冲天,气浪滚滚,铺天盖地。不要说营盘之中的人,就是远在营盘二三里外,都能感到热潮汹汹。 被这股热潮一冲,大地迅速干裂,水气干涸,草木一片枯黄。数十里火海,烧的天光大明,百里之外都能看到一片赤霞。 在黑麟骑兵的簇拥下,中行堰望着映照通红的云霞,眉头拧在一起,幽幽道:“这火攻之法,虽然有效,可是太伤天和了。” “几万大军葬送火海,尸骨无存,其怨不小。此战过后,我应上禀主君,召请巫祝,祛除这战场上的怨气,免得生出事端。” “若是有厉鬼,借着这股怨气,修成鬼神之道。以鬼神之尊,最少能召集十万鬼兵,惊天动地,那可就真的是糜烂一方了。” 一旁的徐崇,笑道:“中行驷车担心的不无道理,可主君早已是地只中人,区区的鬼神就算成了气候,主君反掌就能灭之。” “况且……” “有此大胜在前,吕氏大败亏输,姚氏失德失义,遍数诸会稽氏族,唯主君一人可以开国建业,咱们山阴氏一统会稽在望。” “得到国运加身,主君的修行必然大为精进,说不定就会更上一层。一个将将成道的鬼神之流,再有怨气也非咱们的对手。” 中行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固然没错,但现在既然能先一步,将这个隐患除去,咱们又何必留待以后呢?” “这些被烧死的人,虽是上虞氏兵马,可是他们说到底,也都是我会稽的男儿。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才会在这兵戎相见。” “你要知道,主君立国称君后,他就不只是山阴氏的主君,他还是整个会稽,整个越国的主君,他的目光不会停留在山阴。” “放眼会稽,都是主君的疆土,会稽之人都是主君的臣民,这才是属于国君的胸襟气度。” 对说出这番话的中行堰,徐崇不禁侧目,叹道:“徐某,受教了!” 对中行堰这位辅臣,徐崇这时才算是心服口服,二人无论是眼界,亦或是阅历,都没有可比性。 徐崇看的只是当下,执着于氏族之分。而中行堰看的却是未来,看的是山阴开国之后,千万年以后的国情。 中行堰轻声道:“经此一败,上虞氏的精锐力量,被咱们一扫而空。咱们一统会稽的两大障碍,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就算他们靠着过往底蕴,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可是会稽的大势,已在咱们主君身上。那些不识时务的人,再怎么折腾。” “等到将来,主君整合会稽的时候,自然会有清算。” “哈哈,知我者,中行堰也!” 姒伯阳面上带笑,马蹄声响起,黑麟骑兵们纷纷让出一条路。 “主君,” 眼见姒伯阳跨马而来,中行堰、徐崇等人面露喜色。 只看姒伯阳悠然的神色,中行堰、徐崇等一众家臣,就知道汤浦之宴的最终结果,绝对如预想的一般,形势一片大好。 姒伯阳看着蒸腾火气的火海,啧啧称奇:“这么猛的火势,可怜上虞氏的那点家底,怕是最少要被这把火烧没一半。” “可怜,可怜呐!” 徐崇拱手道:“主君,这把火的火势虽强,可要烧死神骨级数,乃至于神魂级数的高手,还是有一些勉强。” 姒伯阳眼睑微垂,道:“没关系,就那些个漏网之鱼,就是逃出了火海,也逃不出咱两万大军,给他设下的铜墙铁壁。” “哼……便是神魂中人,也不要想无声无息的闯过咱们的围追堵截。只要他们敢露出行藏,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以姒伯阳大地游仙的道行,就是飞剑千里取人首级,也不过是常规操作。 只要有姒伯阳坐镇,任是火海之中,闯出如何厉害的角色,一样翻不出姒伯阳的手掌心。 或许神魂圆满级数的高手,有机会躲过姒伯阳的雷霆一击,却绝对躲不过姒伯阳的第二击。 这时,中行堰低声道:“主君,姚纪是否已死?” “……” 这话一出,徐崇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姒伯阳的身上,隐隐的带着某种期待。 毕竟,姚纪之于上虞氏,与吕诸之于诸暨,二者相差无几。 就如吕诸一死,诸暨氏上升势头立即跌落。姚纪若死,上虞氏不说当即分崩离析,其威胁性必然降到最低点。 更有甚者,直接把姚纪的首级扔在两军阵前,足以让上虞氏士气大损。山阴氏吞并上虞氏的阻力,也能消减不少。 对中行堰等人的心思,姒伯阳了然于心。他嘿然一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姚纪那人,虽极其的想杀我,可他不会明知这当中的危险,依旧拿自身做饵的。” “他这种人稳坐后方,运筹帷幄还行。要他亲身涉险,你觉得谁能说动他?” 中行堰眉头一皱,苦笑道:“确实,主君说的是,以姚纪属乌龟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犯险!” 姒伯阳淡淡道:“会宴上的‘姚纪’,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哪怕那个替身,是一尊地只级数的强者。” “不过,他这一次也是把上虞氏的老底子,一下都压了上去。不只是一个地只级数的替身,还有两尊‘叩天门’的人物。” “姚纪要是知道,这三个人被我永远的留在了汤浦浅滩上,你们说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中行堰笑着回道:“吐不吐血,咱不知道,可这一回,姚纪要不给咱一个交代,正好就给了咱一个出兵的理由。” “臣倒是想看看他的上虞氏,能不能经得起咱山阴氏的兵锋。” 就在姒伯阳与中行堰一众家臣说话之际,蔓延数十里的火势中,一道道冒着蒸气的人影,终于闯出了火海。 这些人大多都是神骨级数以上的高手,生命力强大,硬生生的扛着火势冲了出来。 虽然能走出火海的神血级数不是没有,可是神血级数能在火海中逃生,能捡回一条命,已是极为不容易了。 大片大片皮肤被火气灼烧,留下的烧伤、烫伤,以及最后可能的伤口感染,就是神血级的身体素质,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逃出火海的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一重重声潮乍然响起,两万大军陈列的军阵,盾如墙,戈如林,出现在他们眼前。 轰!轰!轰! 一边喊着口号,这一个个方阵,一边徐徐推进。整齐划一的脚步,落地时发出隆隆声,简直如同打雷一般,极具震撼力。 灌豹披散着头发,失神的环顾周匝后,再度将目光投向山阴氏大军,呢喃道:“数万大军呐……毁于一旦,我灌豹有罪啊!” 以灌豹的修为,在火势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可能提前逃走。只是作为一位统兵大将,灌豹不愿抛弃自家将士独自逃命。 要走,也该是与麾下将士一起走! 可是,就这一步慢,导致步步慢,最后被困在火海中。要不是灌豹实力过硬,早就被烧成灰了。 灌豹轻抚刀锋,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已无颜苟活于世,只望一死,能赎我兵败之罪。” 他手掌猛地攥住刀锋,鲜血将刀口染的血红:“几万上虞儿郎,没死在堂堂正正的战场上,反而被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我恨呐!” 灌豹心里清楚,这一次兵败,责任固然不在他。但几万大军伤亡殆尽,上虞氏元气大伤,彻底断了姚纪一统会稽的指望。 只此一条,就算兵败不是因为他,可是作为统兵之一,他必须要给上虞氏的族人一个交代,那个交代绝不包括跪地乞降。 灌豹将染血的刀,指向军阵,吼道:“诸位,与我死战,” 汇聚在灌豹周围的人,怒吼:“死战,死战!!” “杀——” “杀——” “杀——” 面对这些残兵败将最后的负隅顽抗,山阴氏一座座军阵,直接给予强力回应。一个个‘杀’字血淋淋的,回响在这一片天地 —————— 上虞氏,宗祠, 姚纪面朝屋门,静静地站在姚姓历代先人的神主牌位前。 在亲自送走鲁颐与三位老祖以后,姚纪便抬步来到了宗祠大殿,立于列祖列宗的面前,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为了袭杀姒伯阳,以及同时打垮山阴氏的精锐,姚纪自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谁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稳操胜券。 姚纪低声自语:“列祖列宗在上,上虞姚姓第一百二十七代首领姚纪,祈求祖宗保佑,助姚纪扫灭冥顽,一统会稽。” “后辈子孙姚纪,再祈列祖列宗保佑,助三位老祖一臂之力,杀掉姒伯阳,扫去我上虞氏建国路上,最大的障碍。” 就在姚纪心心念念,祈求祖灵保佑的时候。 砰!砰!砰! 供桌上的一排排神主牌位,开始有些震颤。随后这震颤幅度由小到大,发展到整张供桌,上百神主牌位几乎同时跳动。 咔——嚓—— 供桌的一角,忽然崩塌,连锁反应下,整个供桌近乎散架,上百神主牌位噼里啪啦,全都掉在地上。 姚纪听到声响,急忙看向供桌,入目所见,一片狼籍。 “这……这……不详之兆啊!”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姚纪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此时此刻,祖先的神主牌位散落一地,连供桌都塌了。这要还不是不详之兆,就没什么是不详了。 姚纪若有所思,道:“是祖灵,为我示警吗?难不成,针对姒伯阳的计划,出了纰漏?” 没等姚纪迟疑多久,就听外面人声骤然嘈杂,把姚纪从自家的思绪中拽出。 “又发生了什么?”姚纪心中惊疑,急忙走出宗祠大殿,抬头就看到远方的天穹上,一大片赤色云霞异常显眼。 “啊……”姚纪瞠目结舌的看着赤红云霞,道:“这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究竟出了什么事?” 须知,山阴氏营盘的大火,实在是烧的太旺,将天色都倒映成红色,不仅百里可见,就是百里之外的人,一样能看得到。 便是身在上虞氏城邑,都能看到火云,由此可见这一场大火,烧的该有多么大。 坐镇上虞氏的姚纪,虽不知道那一片红霞是什么,可是他本能感觉到危险的靠近。 “主君,” 就在姚纪因为这一片火云,而心慌意乱时。内侍匆忙来报,道:“主君,大事不好了,三盏命灯……命灯都碎了!” “你说什么,” 突闻噩耗,姚纪又惊又怒,拽着内侍,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内侍瑟瑟发抖,道:“主君,供奉在偏殿的三盏命灯,都……都碎了!” “命……命灯碎了,这,不应该碎啊……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碎了,” 姚纪的身子一晃,跌跌撞撞的背靠在门上,心头一口热血上涌,喉咙一咸,吐出一大口血沫:“噗……” “这不可能!!” 三盏命灯破碎,对于姚纪的打击,尤甚于宗祠供桌的崩塌。 虽然按道理说,宗祠的神主牌位,远比三盏命灯要重要得多。 可那三盏命灯破碎,却代表着围杀姒伯阳一事,已然彻底的失败,三位姚姓老祖更是为此身陨,被姒伯阳反杀。 毕竟,三位姚姓老祖虽寿元将尽,可是这等层次的强者,再是寿元将尽,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陨落。 连三位祖地老祖,都杀不了姒伯阳,姒伯阳的实力可想而知。 一想到姒伯阳还活着,以及姒伯阳即将的反击,姚纪就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没了三位老祖级强者坐镇祖地,上虞氏横扫会稽的底气,一下就跌落到了谷底。 最重要的是,姒伯阳反杀三位姚姓老祖后,必定会立刻返回营地。以姒伯阳的实力,不难化解上虞氏大军对营盘的突袭。 “山阴小儿姒伯阳,好一个姒伯阳……” 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内侍,姚纪咬牙切齿,道:“我真是小看了你,我小看了你,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第二三六章 生死(一) 轰隆隆!! 赤霞渲染苍穹,一阵阵战鼓声,似若霹雳雷惊,划破天地苍茫。 数以万计的甲兵,血煞汇聚,旌旗连天,无数兵戈,闪烁着寒光。 姒伯阳站在战车上,身披甲胄,腰胯照胆,眉宇之间,沉肃之极,威风凛凛。 闻讯而来的各部首领,面对一身煞气的姒伯阳,无不战战兢兢。尤其战鼓轰响,几如天雷炸响,震的他们脸色愈发苍白。 在全歼上虞氏大军之后,姒伯阳并没有直接进兵上虞。反而是以个人名义,召集各部首领,以及各氏族大军在阵前盟会。 先杀吕氏吕诸,后灭上虞精锐。在姒伯阳的赫赫凶威下,各部首领别无选择,只得背离上虞,带着兵马来到姒伯阳一方。 “列位,” 姒伯阳手扶车舆前的横木,目光扫过各首领,道:“上虞姚纪背信弃义,罔顾姻亲之情,北上来援之义,图谋我山阴氏。” 他悠悠道:“事情的经过,想必列位在来的时候,应该都知道了。” “幸甚,幸甚呐!”姒伯阳拍了拍横木,冷冷一笑,道:“祖宗庇佑,才没让这阴险小人得逞,不然我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们说,我该不该向姚纪讨一个公道。” “……” 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等首领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在吕诸败亡后,上虞氏姚纪会出此昏招。 虽然各部首领中,也有暗戳戳想让姒伯阳死的,可这事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一旦摆在台面上,所有人脸面都不好看。 当然,上虞氏若是能除去姒伯阳,自是没人敢非议。但姒伯阳没死,反而让上虞氏大败亏输,姚纪就必须要给个交代了。 章安氏首领甘籍蹙眉,道:“姒首,想要个什么交代?” 姒伯阳哼了一声,寒声道:“什么交代?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好岳父,他为何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 “孰是孰非,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好心好意,北上来援,可是我那位好岳父,不仅不念我的好,还想杀掉我,吞并山阴氏。” “列位,列位啊……姒某人的心,算是被我那岳父伤透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列位若是有这样一位岳父,你们又该怎么办?” “这……” 这话一出,着实让各部首领无语凝噎。 说到底,上虞氏有负于姒伯阳在前,姒伯阳现在是占理的一方,而且以他的实力,也足以让他讨个公道。 姒伯阳之所以没有立刻发兵上虞氏,根本原因是要以上虞氏立威。在上虞氏威信扫地后,山阴氏理所当然便能顺势而上。 既然吕诸、姚纪能聚拢这些大氏族,让这些大氏族首领俯首帖耳。没道理他姒伯阳就不能慑服这群氏族首领,收为己用。 如此一来,取上虞氏而代之,将这些大氏族拧成一股绳。然后趁势发动统一之战,将不愿归附于他的大小氏族一并扫灭。 姒伯阳慢悠悠道:“列位,以为如何?” 章安氏首领甘籍见其他首领,慑于姒伯阳之威,一个个闷头不言,暗暗的叹了口气,只能道:“姚纪背盟,其罪当诛!” “当诛,好一个其罪当诛……” 诧异的看了一眼甘籍,姒伯阳放声大笑,道:“只可惜,姚纪是我的岳父,他虽然背盟,却不该死在我的手上。”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上虞氏首领的位置了。与其日后难堪,不如就让他归隐田园吧!” 东冶氏首领低声道:“放下首领之位,归隐田园,对于姚纪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姒伯阳颔首道:“是啊,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列位说,我的处置方式,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位首领神色复杂,拱手道:“姒首的处置,合情合理,仁至义尽,不无不妥。” 就在这时,永宁氏首领,道:“上虞姚纪无德,不仅背弃盟约,还对盟友暗下杀手,已无法成为我等之表率,会稽之脊梁。” “我等结盟,本是为对抗吕氏。然现在吕氏刚败,姚纪就对姒首痛下杀手,过河拆桥。此等人人品之卑劣,为我辈所不齿。” “这等人,如何有资格,号令会稽氏族?” 闻言,众位首领神色凝重,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姒伯阳后,复又都低头默不作声。 永宁氏首领又道:“各位,吕诸虽死,可是吕氏这个大害犹存。咱们需要一位威信、实力具备者的带领,彻底铲除掉吕氏。” “在下虽人微言轻,却也斗胆说上一说。如今的会稽之地,威信、实力兼备者,唯山阴姒首一人尔!” “山阴姒首,少年英雄也。年少即位,就能威压四方,得享大名。且又年纪轻轻,便证得地只大道,可谓是前途无量。” “也只有这等人物,才能带领咱们攻灭吕氏,一雪前仇旧怨。” 听着永宁氏首领的恭维,姒伯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姒某人,何德何能啊!” “姒首太自谦了,如今的会稽,只用您一人,能威慑诸雄。” 永宁氏首领目光投向其他首领,道:“各位,在下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句句都是真心,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我再多说。” “当中道理,列位应该都明白才是。” “这……” 永宁氏首领的话,让其他首领心头一跳。 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不知道姒伯阳给了永宁氏首领什么许诺。以至于各大氏族中实力最弱的永宁氏,率先倒向了姒伯阳。 若非如此,永宁氏首领何必不要面皮,这么吹捧姒伯阳。不知道的,还以为永宁氏首领,是姒伯阳的忠实铁杆。 姒伯阳的目光,缓缓扫过各位首领,嘴角噙着笑意,等待着各部首领的选择。 似乎感受到姒伯阳的目光,甘籍心头一紧。在诸暨氏、上虞氏接连出场的情况下,放眼望去,怕是只有姒伯阳一个选择。 无人可制! 此时的姒伯阳,真的是已无人可制了。在吕诸、姚纪两大枭雄大败亏输后,姒伯阳在会稽氏族之中,大有舍我其谁之势。 大势如此,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甘籍心头苦涩,面上不露声色,道:“永宁首领所言,正是某家想要说的。姚纪失德失义,不该再为我等盟首。” “山阴姒首,少年英才,力破吕氏,斩吕诸首级,居功甚伟。合该姒首,为我等氏族盟首啊!” 甘籍这番话,不吝于一锤定音。其他氏族首领恍然明悟,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姒伯阳得势,已是必然! 一念至此,几位首领齐声道:“我等,拜见盟首,” 姒伯阳面露迟疑,道:“姒某年少,资历尚浅,骤居高位,怕是不妥吧?” 甘籍直接道:“姒首太谦虚了,您大破吕氏,阵斩吕诸,有此威望,无有不妥。” 几位首领道:“有此威望,慑服各部,无有不妥!!” 见此众望所归,姒伯阳眉头一挑,道:“既然各位抬爱,姒某人愧领了。” 各部首领拱手,道:“我等,拜见盟首,” 各氏族的大将躬身一礼,道:“我等,拜见盟首,” 名分一定,战阵前的紧张气氛,顿时缓了一缓。 姒伯阳轻声道:“既然,诸位尊我为首,那……不妨与我一起入上虞,问一问我那岳父,看他可愿退位让贤。” 轰!隆隆!! 众军呼啸,天雷滚滚,声势骇人。万千擂鼓齐响,无数旌旗招展。一座座军阵缓缓开拔,向着上虞氏城邑,一点点推进。 —————— 轰—— “一,二,一,” 大军叩门,一架架攻城锤,被甲士们抬着,狠狠的撞向城门。 城门被撞的隆隆作响,门后的兵士,咬着牙堵在门后,用血肉之躯硬扛。一次次撞击,震的他们几欲吐血。 甚至,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下,把一些兵士震荡脏腑移位。 轰—— “一,二,一,” 终于,轰隆一声,巨大的城门轰然倒塌。数以千计的甲兵,一边高呼着‘城破了’,一边挥舞着佩刀,争先恐后的冲入城邑。 “杀,” 随着第一座城门沦陷,其他三座城门接连被攻破。数万兵甲蜂拥而入,喊杀声连成一片,这些兵甲挥舞兵刃,杀气腾腾。 “杀啊……” 山阴氏与各大氏族的兵甲,在身魂大将的带领下,一路长驱直入。上虞氏百姓战战兢兢的躲在家中,看着大军的攻入。 “杀啊啊……”上虞氏守城的甲兵被攻城的大军,一冲就散。几路人马齐头并进,沿着城邑的各街街道,杀向上虞氏官邸。 此时的上虞氏官邸中,已然一片混乱。大军攻城,势如累卵,再是乐观的人,都不认为攻入城中的人,会放过官邸不打。 内室当中,姚纪头发散乱,失魂落魄的跪坐在漆床上,一口剑器横放在膝上,剑器之上铭刻‘悬翦’二字。 所谓悬翦者,飞鸟掠过,自触其刃,如斩截也! 这一口悬翦剑,乃是古越八剑之一,传世神兵,为上虞氏传承之器。如山阴掩日一般,都是历代首领的信物。 从宗祠回来以后,姚纪就抱着悬翦,将自己关在内室中,静静地等待着姒伯阳的到来。 “败了,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姚纪苦涩一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这是输掉了一切啊!” 各方氏族首领的背离,与投向姒伯阳以后的一呼百应,让姚纪气的几乎吐血。 但是,在大军精锐损折殆尽,三位老祖也陨落的当下。上虞氏的大腿已经被完全劈开了,只能任人予取予求。 姚纪不是没有想过上城拼命,可是在山阴氏的大军攻势下,在姒伯阳强悍实力下,姚纪只能无可奈何的退了回来。 当然,身为浸淫神魂之境多年的大高手,只要直接不遇上地只级数。姚纪一心想跑的话,未必不能在大军入城前逃掉。 只是姚纪属实丢不起这个人,放不下他的骄傲。他宁可做一个与城共存亡的首领,也不愿背上弃城而逃的骂名。 为此,他不惜一死! 姚纪按着悬翦剑剑柄,目光中透着一抹决绝,呢喃道:“姒伯阳啊……姒伯阳……这一局是你赢了,可你不要太得意。” “咱们下一局棋,才刚刚开始,咱们有的是时间来玩。你能赢了一局,不代表你就能赢十局、百局。” “咱第二局,就以我的命,作为开局的第一手!” 姚纪咬着牙,徐徐的将悬翦剑拔出,清冷的剑光,映照在姚纪的脸上。 “只要我死,你与妃云必生间隙。上虞氏与山阴氏的恩怨,也就成了一个死结。” 姚纪的脸色,异常的恐怖:“只要我死!!” 姚纪确实是个狠人,眼看败局已定,便将目光投向了下一局棋。 然而,作为上一局的失败者,已经出局的姚纪,想要再入局与姒伯阳博弈,只能是以棋子的身份参与其中。 事到如今,姚纪已经输的一无所有,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他这一条命了。 姒伯阳需要姚纪活着,以此彰显他的恩义。山阴氏需要姚纪活着,以此同化掉上虞氏的百姓丁口。 姚纪若死,留给姒伯阳的麻烦,各种明面、暗面上的,绝对会让姒伯阳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如此想着,姚纪手腕一抖,悬翦剑铮的一声出鞘。 “姒伯阳,咱们下一局,见……”姚纪面露狰狞,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悬翦剑,只见这一口悬翦剑竖着,缓缓落下。 嗡—— 就在悬翦剑将要刺入姚纪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枯黄的树叶,刷的一声,从内室外飞入,打在了悬翦剑的剑尖上。 铛!! 悬翦剑剑尖一斜,被这一片枯黄树叶崩飞。剑身在半空转了一个圈,插在了墙面上。 在将悬翦剑打飞之后,这片枯黄树叶打着晃,飘落到地上。 此刻,若是有人捡起树叶,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落在地上的树叶,一如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树叶上的脉络分毫不损。 “谁?” 姚纪怒目圆睁,看向屋外。 第二三七章 生死(二) 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队甲兵战卒衣甲簌簌作响, 在一众首领、大将的簇拥下,姒伯阳身穿甲胄,腰间悬挂剑器,迈步走入内室。 “……姒伯阳!”看着众星拱月一般,威风凛凛的姒伯阳。姚纪面皮不禁一抽,下意识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这虽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可姒伯阳与姚纪二人,却对彼此一点也不陌生。 都已经决定刀兵相向,要是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迎着姚记愤恨的目光,姒伯阳神色淡漠,拱手一礼,道:“小婿,拜见岳父,” 姚纪怒视着姒伯阳,冷笑道:“哈哈,姒伯阳,你可真会惺惺作态,假仁假义。我都要杀你了,你还认我这个岳父?” 姒伯阳皱眉道:“为何不认?你毕竟是妃云的生父,岂是想不认,就能不认的?” 姚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诡辩,” 一听这话,姒伯阳面色冷了几分,道:“岳父,我自问对你上虞氏,已是仁至义尽。为了北上援军,我山阴儿郎死伤无数。” “为了早日到达战场,我不惜抛下步军,只带三千骑兵,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来援。随后以三千骑军,冲击吕氏中军。” 姒伯阳声音低沉道:“来时三千骑兵,如今只剩千余骑。若非我不计代价来援,击退了吕氏兵锋,岳父……你现在安有命在。 “可是,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姒伯阳淡淡道:“一边设宴伏杀我,一边派人袭击我的部曲。岳父,不得不说,你做的实在太绝了!” 说话间,姒伯阳在一众首领、大将的注视下,走到姚纪身前,伸手将插在墙壁上的悬翦剑,徐徐的拔出。 “悬翦,” 姒伯阳指尖抚过剑锋,铮的一声剑鸣,悬翦剑的剑锋锐气,游弋于外,如有无数棉针,刺的他不坏仙体隐隐作痛。 这是他金丹四转后,纯阳元神与金丹相合,炼就的不坏长生仙体。可是如此强横的仙体,都经不住这口传世神兵的神锋。 “呵呵,好剑,果然是好剑呐,” 姒伯阳打量着悬翦剑,随手抖出一朵剑花,剑气凝而不散,道:“这剑,很是不错,不愧是古越八剑之一,列入传世之品。” 说着,他看了一眼跪坐的姚纪,轻轻道:“先前的会宴之上,装扮你的那人,手上要是有一口传世之兵傍身,我就危险了。” “两位‘叩天门’级数的大高手,再加上一位手持神兵的地只。这等强悍的阵容,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姚纪眼睑低垂,哼道:“我何尝不知道,若是带着这口传世之兵,成事的机会,无疑会大上许多。” “只是祖宗传下的神剑,关乎一族首领的正统地位,不能有任何意外。一旦出了差错,我就是上虞氏的罪人。” 姒伯阳点了点头,讥讽道:“是啊……如此说来,确实不能有任何意外!” “可惜了这口传世神剑,落入尔等昏聩之人的手中,只能成为你们的自戕之器。” 瞥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姚纪,姒伯阳不紧不慢道:“要非我来的正是时候,一旦这剑沾染了你的血,岂不成了弑主之器。” “呵呵……” 姚纪冷笑一声,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如此辱我。” 话音刚落,姚纪目光如刀子一般,划过姒伯阳身后的一众首领、大将,蓦然嗤笑,道:“哦……是了,你这时还不能杀我。” “你现在,正是需要彰显仁德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若是把你的岳父杀了,扪心自问,你就不怕你身后的那些人离心离德?” “啧啧,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杀的人,你能指望,那些氏族首领信服你?” 姚纪整理了一下衣袍,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道:“是……你可以凭你的实力,强压这些首领低头,让这些人对你俯首帖耳。” “但是,你就敢说这些人中,就没有人想着取你而代之的?” “现在的你,势头正强,当然不用担心,某人的小心思。可是你能保证,你会一直这么强势下去?” 见此,姒伯阳沉默片刻,倏然转过身,面向众位首领、大将,道:“列位,你们如何看,姚纪所言呐?” “……” 见姒伯阳面色莫测,各部首领心头一跳,不禁暗骂姚纪多事。寻死也就罢了,还要在死前,在姒伯阳心里种下一根倒刺。 如果姒伯阳把姚纪的话放在心上,那以后各部首领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以如今山阴氏的势力,被他惦记上绝非好事。 章安氏首领甘籍横了姚纪一眼后,悠悠道:“那就要看姒首,是相信背信弃义的姚纪多一些,还是相信我等部族多一些了。” 对甘籍所言,姒伯阳哈哈一笑,道:“承蒙列位不弃,推举伯阳为盟首。与列位首领相比,我这位岳父却要致我于死地。” “谁对伯阳真心,谁又对伯阳假意,一目了然。” 姒伯阳稍稍俯身,道:“岳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这临死,还要离间我等氏族之情,属实是……人性本恶啊!” “哼哼……” 姚纪讥诮道:“是啊……人性本恶,我的今日,就是你姒伯阳的来日。” 姒伯阳点了点头,轻轻道:“你放心,再这么样,你都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姚纪眼睛一眯,道:“你敢杀我?” 见姚纪不为所动,姒伯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我为何要杀你?” “自今日之后,你将不再是上虞氏首领,你已经被我等罢黜了。” “我会给你找一个地方,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你也可以在休息的时候,看着我如何打垮吕氏,如何完成你未竞的功业。” 姒伯阳低下身,在姚纪的耳边,道:“你可以好好看看,我是否会沦落的,你今天这般模样。” 姚纪冷笑道:“你不杀我,不怕遗祸无穷?” 姒伯阳起身,淡淡道:“你可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过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要服众。不仅是各部首领,还有上虞氏的百姓,都不希望我就这么杀掉你。” “我要让各部首领,上虞氏百姓心服口服,所以留你一命。但是下一次,你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姚纪一眼掠过过姒伯阳身后众首领、大将的脸色,讽刺道:“你可真是坦率,” 姒伯阳冷着脸,道:“没有什么坦率和不坦率,为君之道,有时候一定不能坦率,但有时候却非要坦率不可。” “先前在大军集结的时候,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 “说实话,在打入官邸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殊死抵抗到底。以你的实力,就算不是我的对手,也能让我头疼一阵。” “没想到,你会这么识时务。莫不是,你这是算准了,我不会动你,所以……将我一军?” “不过,你就不怕我一时气不过,把你砍了?” 说完,姒伯阳也不理会姚纪难看的脸色,对众首领、大将,幽幽道:“所以说,家事难断呐……” 很显然,姒伯阳因为姻亲关系,不能对姚纪下杀手,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手。 当然,姒伯阳也不是没有所得,在姚纪被罢黜首领之位的情况下。姒伯阳作为姚纪的子婿,可以理直气壮的接管上虞氏。 至于姚纪的其他子女,能在姒伯阳入城的时候,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不易。要是敢与姒伯阳争权夺位,转头就会被‘消失’。 正是因为这一层利害,姒伯阳才会容忍姚纪活着。 在姒伯阳没把上虞氏整个榨干,完全并入山阴之前,不管姚纪想不想死,姒伯阳都不会允许姚纪真的死了。 或许对姚纪而言,直接杀了他倒是个解脱,让他就这么看着上虞氏拥有的一切,慢慢被姒伯阳篡夺,未尝不是一个折磨。 如此想着,姒伯阳将悬翦剑收入鞘中,随手挂在腰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既然你不领我的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黑了。” —————— 就在姒伯阳长驱直入,攻破上虞氏城邑的时候。诸暨氏城邑之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须知,吕诸战死之后,本命魂灯也随之熄灭。只是吕氏各大宗老,都不愿相信吕诸这位地只,会这么轻易的陨落。 只是没过几日,随着白礼这些残兵败将归来,吕诸战死的噩耗,终于被彻底的证实。 此刻的诸暨氏,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时。精锐大军折损,神魂大将战死,实力前所未有的虚弱。 而在这个时候,由于失去了吕诸这位首领,诸暨氏的权力结构,也极其不稳。 没有吕诸这等强权者的镇压,诸暨氏的宗老家臣们谁都不服谁。谁都不认为对方比自己,更有资格坐上首领的位置, 若非大敌当前,有姒伯阳这样一位强敌的存在,让高层们颇为顾忌,不敢擅自内斗。 只怕,此刻的山阴氏,早已血流成河了! 官邸正堂之内,吕氏宗老们默默的看着公案上的堪舆,白礼等重臣也都沉默不语。 待到气氛压抑到极点后,白礼沉声道:“诸位,大敌当前,须臾必争,咱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供咱们浪费的了。” “咱们现在或许能相互推诿,可是当姒伯阳那小儿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咱们还能去与那小儿推诿?” 白礼一字一顿,道:“这个时候,连上君都败与那小儿之手,凭咱们这些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咱们应该庆幸,姒伯阳与姚纪不是一条心。” “不然,咱们一点胜算都没有。山阴氏与上虞氏等氏族联手的厉害,你们现在都应该领教了吧!” “领教了,确实是领教了。山阴氏、上虞氏……这两方联手,还在其次。” 一位吕氏宗老面色阴冷,道:“我记得,吕因齐就是死在山阴氏的手上。咱们的上君,还是死于山阴氏之手。” “我看,定然是那山阴氏与咱们相克,不然怎么屡屡坏咱们的大事?好个山阴氏,阴魂不散呐……” “没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一说到这,白礼不禁咬了咬牙,道:“咱们上君,就是为姒伯阳所杀,大好形势,因此败坏,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而且,咱们上君的遗体,还在姒伯阳手上。大军溃败之时,我几次想去抢回尸身,都没能成功,反而被他麾下大将所伤。” 一边说着,白礼一边摸了摸独眼上的眼罩,在战场之上,他还失去了一只眼睛。这对于白礼的打击,仅次于吕诸的战死。 除非白礼以后,能踏入不死地只的级数,甚至与天神级数,才有可能肉身不死,血肉再生,重新生出一只眼睛。 要不然,任由白礼实力再强,都摘不下这个眼罩。 “上君战死沙场,我等身为臣子,竟连他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我等无能啊!” 一位吕姓宗老忧心忡忡,哀叹道:“上君的遗体,落在姒伯阳那小儿手上。谁知那小儿手上,有什么邪门外道的法术。” “怕就怕,那小儿丧心病狂,以邪门术法,祭炼上君的遗体。就我所知道的,能炼尸成魔的法门,就不下二三十种。” “毕竟,山阴氏与咱们吕氏,都是传承久远的大氏族,咱们有的传承,他们未必就没有。” “好了,不用再想这些了,咱们已经为上君的丧葬事宜,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另一位宗老一拍桌案,直接道:“没错,上君战死,咱们不能让上君魂归宗祠,确实是咱们的无能。” “但是时势如此,咱们也不必非要安葬上君之后,再来推举新人首领。就算非要先安葬上君,再来恭请新首领即位。” “现在,咱们没有上君的遗体,不如就立个衣冠冢。等到咱们夺回遗体后,也可以重新安葬。” 第二三八章 生死(三) “说得简单,可是夺回上君遗体,谈何容易啊!” 坐在白礼身侧,一直沉默的宗元,叹道:“咱们吕氏这次输的这么惨,精锐大军损折过半,已然无力再号令各部氏族了。” “而且,各部氏族经此一役,也都元气大损,对咱吕氏多有怨言。要是再像以往一般,驱使各部氏族,怕是会引来反噬。” “现今的吕氏,可经不起这些部族的反噬!” “嗯……” 白礼面沉如水,点头道:“怕就怕,这些人已经开始反噬了。上君为了整合各大氏族,很是杀了一批人。” “这些人的亲朋故旧,因事被牵连的也有不少。” “在咱吕氏势大的时候,咱们当然可以无视这些人的怨忿。可是现在咱吕氏受挫,这些人未必不会冒头,兴风作浪。” 白礼环顾四周,苦笑道:“外有山阴、上虞虎视眈眈,内有各氏族离心离德,咱们吕氏何时竟到了这般内外交困的地步?” “呵呵,仅仅只是内外交困?” 一位吕姓宗老冷哼道:“列位,事态的发展,远比你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山阴氏、上虞氏大占上风,他们怎可能止步于此。” “各位扪心自问,你们若是站在山阴氏、上虞氏的角度上,你们会放任吕氏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所以说,不要把姒伯阳和姚纪,想的那么蠢。他们不蠢,把他们想蠢的人,才是十足的蠢物。” “这……” 白礼沉吟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还真是到了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坐在上首的吕姓宗老,吕因寄捏了捏拳头,咬牙低声道:“是啊,只差一步,咱们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啊!” “不过,他们想让咱们死,咱们也可以与他们来一招玉石俱焚,死中求生。” 堂中在坐的众人一听,问道:“不知怎么个玉石俱焚,又是怎么个死中求生?” 吕因寄轻声道:“很简单,驱狼吞虎,咱们不是山阴、上虞的对手,可是有人能治他们。” “驱狼吞虎么……”宗元若有所思,道:“哪家是狼,哪家是虎?” 吕因寄面色平静,道:“山阴、上虞是狼,咱们的邻居,吴国是虎!” 一听是吴国,众人骇然失色,更有人奋而起身,怒道:“这是引狼入室,疯了,你疯了?” 吕因寄的眸子中,闪烁着幽光,道:“不,吴国不是狼,他们是虎,是制衡群狼的猛虎。只要吴国肯入场,咱们就安全了。” 宗元叹息道:“可是,如此作为,不亚于卖国。” “吴越乃是世仇,越兴吴衰,吴兴越衰。吴越合一,可为公侯之业!” “自越国亡国之后,吴国一直图谋吴越归一。只是因为会稽氏族,齐心协力,共抗吴国。” “而且三苗、曲国等强大诸侯,也不希望吴国占据会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多方制衡下,这才没让会稽,为吴国所占。” 宗元一脸苦涩,道:“现在,咱们吕氏为一己之私,主动将吴国这头恶虎引入会稽,你让会稽氏族如何看咱们吕氏。” “只怕会稽氏族,将再无咱吕氏立足之地。” 吕因寄冷冷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没有立足之地,也比整个灭族来的好。” “你真当姒伯阳是什么好人,山阴氏凭什么只用十几年光景,就有如此声势。还不是山阴氏四处劫掠,由此强盛。” “以姒伯阳的手段,我等吕氏族人落入他的手上,你以为还有咱们的活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好事不可为的准备。引吴国人进入会稽,能有效的牵制住山阴、上虞的力量,缓解咱们的压力。” “他们不是要一统会稽吗?我倒要看看,多了吴国这个庞然大物,他们要怎么一统会稽。” 吕因寄的胆魄,以及他的狠辣,无疑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所有人都知道,引入吴国人的后果,必然是吕氏不被容于会稽氏族。 可是众人又都清楚,吕氏在势力强盛时树敌无数。现在吕氏大败亏输,连首领吕诸都死于敌手,正是处境最凶险的时候。 如此险恶的处境下,留给吕氏族人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白礼面露犹豫,道:“驱狼吞虎之策虽好,可就怕这头猛虎胃口太大,要把咱们都吃了啊!” 吕因寄缓缓道:“不怕他胃口不大,他胃口越大越好。咱吕氏经此一败,不说一蹶不振,但要恢复以前声势,实在太难了。” “上君若没有阵亡,以上君威望,咱们吕氏就是输了这一次,也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没上君坐镇,吕氏人心也就散了。” 吕因寄慨然道:“人心一散,吕氏在群狼窥伺下,除了找吴国这头猛虎入场,咱还有别的活路吗?” 一位沉默多时的吕姓宗老,目光闪烁道:“因寄说的有道理,我赞同寻求吴国人入场。” “哪怕让吴国下场,对咱们来说是引鸠止渴,可是他们不给咱活路。就不要怪咱,拉着他们一起死。” “宁可便宜吴国人,咱也不让山阴、上虞两家得利。” 对于如此激进的言论,宗元心头震动,转头看向在坐众人,沉声道:“各位,勾连吴国,有利有弊,你们如何看?” “这……” 众人都很犹豫,吴越可是世仇,越人手上有吴人的血,吴人手上也有越人的血。 世仇不是说说而已的,且不说越国强盛时,是如何压着吴国打的。 随后越国亡国后的三万年,几乎每一二十年,吴人与越人之间就会爆发一场大冲突。其间摩擦的小冲突,更是年年都有。 吕氏与吴国人联手,说的好听是驱狼吞虎,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数典忘祖。 无论吕氏的处境如何艰难,一旦牵扯到吴国人,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就像吕因寄说的,他们已经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前进一步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是悬崖峭壁。 “因寄说的对,他们不给咱活路,就不要怪咱掀桌子。” 几位族老达成共识:“既然咱吕氏,不能统一会稽,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去,也不能便宜别人。” “没错,得不到的,宁可毁灭,都不能便宜别人。” 吕因寄道:“这才是我吕氏族人,该有的魄力!” —————— 隆隆—— 上虞氏城邑的上空,昏昏沉沉,一道惊雷乍然划破厚重的云层,电光一闪而逝,雷声震的屋顶瓦砾簌簌作响, 官邸大堂,姒伯阳坐在上首,太末氏,有剡氏,章安氏、东冶氏、永宁氏、候官氏首领,分别按照次序,坐在下首左右。 这已是姒伯阳带兵入城的第五日,在姚纪退位让贤后,姒伯阳名正言顺的以姚纪子婿的身份,成为上虞实质意义的主人。 虽然这当中,仍不免有一些上虞氏族人,对此有所微词。但在姒伯阳的强硬铁腕下,再多的不满,都只能被强自压下去。 “诸位,这几日修整,各氏族的将士,应该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欲亲率大军,征讨吕氏,彻底将吕氏这个大害铲除掉。” 姒伯阳不疾不徐,道:“诸位,以为如何?” 太末氏首领皱眉,道:“姒首,吕诸已死,吕氏不足为虑。既然吕氏对我等已经构不成威胁,为何非要灭掉吕氏不可。” “我等麾下将士,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异常的惨烈,将士们死伤无算,普遍都有厌战情绪,士气低落,战意不振。” “这个时候出兵,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手按在公案上,姒伯阳淡淡道:“这些我都知道,可吕氏虽然溃败,但其根基犹存,吕氏这些年打下的底子,极为雄厚。” “吕氏虽在这一战失利,可是以吕氏的实力,这一点最多算是伤了皮毛。” “咱们要是不趁着吕氏实力受损的时候,拔除吕氏这个心腹大患。等到吕氏缓过劲来,再想除掉吕氏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永宁氏首领首领默默点头,道:“姒首所言极是,吕氏刚刚大败一场,现在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 “咱们要是放任吕氏休养生息,不出十年,吕氏就能缓过这口气。一个强盛的吕氏,对我等氏族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 对此,其他几位氏族首领无言以对。这些首领当然知道,永宁氏首领已经彻底倒向了姒伯阳,成了姒伯阳的忠实拥趸。 需知道,永宁氏历经几次重创,实力、势力早就大不如前,几乎就要跌落大氏族的层次。 如此一来,作为会稽大氏族中,实力最弱的永宁氏,主动抱姒伯阳大腿,就不难理解了。 因此,这位永宁氏首领的话,与其说是他个人的想法,还不如说是为了迎合姒伯阳所说,就是姒伯阳自己的想法。 对于会稽的局势,各部首领们看的都很清楚,知道姒伯阳急于灭掉吕氏,不仅仅只是除掉吕氏这么简单。 姒伯阳更是可以借机,在各部氏族将士中确立自己的威望,方便在削平吕氏之后,直接整合各大氏族,为开国做准备。 可以说,铲除吕氏对姒伯阳而言,是他统一会稽,施威各方的一大有力举措, 然而,做惯了土霸王的各大氏族首领,却未必愿意看到姒伯阳,成功的把吕氏连根拔起。 说是兔死狐悲也好,说是不甘居于人下也对,各部首领们实质上,是不希望看到吕氏被姒伯阳灭掉的。 甚至,以章安氏甘籍这些野心勃勃的人为首,更想维持住这短暂的平衡,以期为自家创造起势的机会。 对这些氏族首领的小心思,姒伯阳全都了然于心,所以他才要急着灭掉吕氏,奠定立国的基础,绝了这些野心家的念头。 “各位,我知道大战不休,三军将士身心疲惫,极为的怠惰。可这一战不能不打啊,” 姒伯阳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咱们现在占着上风,都不敢主动出击,要是敌我位置颠倒过来,还有咱们的活路?” “所以,我宁可劳师已远,用咱们这些疲兵,袭扰吕氏。” 姒伯阳给出的理由,可谓是冠冕堂皇,众部首领哪怕知道利害,有再多的不愿,都不敢出言反驳姒伯阳。 身为大地游仙级数的强横存在,姒伯阳就算没有释放自身气机,威压各位首领。可是他目光所向,哪个首领不心怀敬畏。 说的再多,不如自身实力强大。姒伯阳凭什么被各部首领公推为盟首,还不是他实力太强,以至各部首领只能以他为首。 这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厉害,若是姒伯阳在大地游仙级数上,再往前迈进一步成就陆地神仙,与道的天神业位比肩。 只怕姒伯阳不用辛苦谋算立国,会稽其他氏族就会主动投入姒伯阳的麾下,甘做姒伯阳的鹰犬,这就是绝对强者的魅力。 但,此时此刻的姒伯阳,修为上终究是差了一层。大地游仙级数的力量,虽能无敌于会稽,却依然有很多人敢动小心思。 这要是五炁朝元,成就陆地神仙,任他什么谋算,反掌就能碾碎。不用姒伯阳多说,各氏族就会争着抢着对姒伯阳劝进。 感觉到姒伯阳对于诛灭吕氏的强硬态度,各部首领按下揣揣不安的心。 在姒伯阳主意已定的情况下,众首领再是不愿,实际上也没有能力,改变姒伯阳的决定。 他们当然可以带着自家的兵甲,不承认姒伯阳这个盟首。只是这代价极大,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最后,各部首领不得不退让。 甘籍眼睑下垂,慢悠悠道:“姒首说的没错,吕氏是我等氏族的心腹大患,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诛灭吕氏。” “我等氏族,愿全力支持姒首,征讨吕氏。诛灭这个会稽之害,剪除掉这个会稽氏族中的害群之马。” 一众首领只得跟进,道:“我等氏族,愿全力支持姒首,征讨吕氏。” 第二三九章 吴越(一)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上虞氏的上空,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声潮,搅得风云变色。数以万计的甲士,血魄刚阳恍若熔炉,阵阵热浪炙烤这一方大地。 几大氏族联军,再加上山阴氏精锐大军,几乎十万之众。十万大军军威赫赫,磅礴的军气兵煞,恍若狼烟滚滚直破云霄。 轰隆隆!! 乌云遮住日头,其间擂鼓助威,喊杀声连成一片。为了这十万大军,各方氏族可谓是大出血。其中精锐甲兵就有五万之众。 五万精锐之师,完全可以当五十万辅兵来用。若有统兵大将,得这五万精锐之师军气,便是神魂级数都能搏杀地只人物。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万千擂鼓轰鸣间,一身黑甲的姒伯阳,缓缓走上点将台。耳边风声愈急,姒伯阳面色淡漠,看着台下的一座座黑甲方阵。 一千甲士为一方阵,上百座军阵似如遮天蔽日的黑云,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尽头。无数甲兵煞气蒸腾,血色的气息沉浮天地。 姒伯阳立于台上,气机牵动之下,风雷激荡,徐徐道:“承蒙诸位不弃,公推我为盟首,举兵讨伐吕氏,还会稽一个清平。” “伯阳不才,年少德浅,本不足以担此重任。可是列位首领之盛情,伯阳实在不愿辜负,因此只得是尽力而为,尽心而行。” “那么,如何尽心,如何尽力?” 姒伯阳伸开双臂,沉声道:“诸位,咱从不说虚的。这一次征伐吕氏,无论所得财货几何,我姒伯阳一分不要,全予众军。” “只要将士用命,吕氏多年积攒的家当,都是各军的战利品。田土宅邸、娇妻美妾、绢帛浮财,就看众军愿不愿意取用了。” 姒伯阳气沉丹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惊雷一般划破虚空,落在苍穹之上,余波回响不休。 “无论田土宅邸,还是娇妻美妾、绢帛浮财,我姒伯阳……予取予求。” 轰—— 这般许诺一出,各部首领神色各异,却又讷讷无言。 对于姒伯阳的豪气,三军将士无不振奋,齐声呼喊道:“征讨吕氏,吊民伐罪!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姒伯阳的许诺下,三军将士迅速摆脱了低迷的士气。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于这些将士而言,会稽氏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无论谁胜谁负,与这些将士们的关系并不算大。 古来将相都有种,与他们这些普通的将士,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对这些将士讲仁义、道德,还不如多讲讲田土、宅邸、财帛来的实际一些。 姒伯阳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在众军面前,绝口不提什么仁德。而是直白的告诉众军,打吕氏他们能获得什么好处。 跟着他姒伯阳,只要战场上用命,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一级又一级的勋阶,都能拿命去换,前提是有人愿意舍命一搏。 “征伐吕氏,吊民伐罪!” 十万大军一扫先前的颓势,被姒伯阳许诺的名利富贵所刺激,一个个嗷嗷直叫,恨不得立刻沙场建功。 “哈哈,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涨,姒伯阳面露喜色,转头对各部首领道:“如此军心,如此士气,定能一举扫平吕氏,大事可成。” 在姒伯阳的眼里,他付出的只是些许的田土、财帛,对比他所得到的,简直不值一提。 在这当中,姒伯阳看似什么都没得到,可是他真正得到的,却又远不是一般将士所能想象。 毕竟,覆灭吕氏之后,姒伯阳就能在会稽确立绝对的权威,这在姒伯阳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威权一立,自有人心依附,不说竞相景从。到时就算还有一两个氏族负隅顽抗,也不能影响会稽统一之势。 “大军开拔,挥师伐吕,” 对各部首领的强颜欢笑,姒伯阳恍若不觉,忽然拔剑出鞘,剑指天穹,道:“是成是败,是荣是辱,全看这一次了。” “吼!吼!吼!!” 十万大军士气如虹,无论山阴氏甲兵,还是其他氏族甲兵,眼睛都冒着血色。此时此刻的他们,就是一群急于吃肉的饿狼。 狼性的凶狠、嗜杀,都呈现在这些将士们的身上。 这些将士从不担心姒伯阳会出尔反尔,当着各部首领、大将的面,除非姒伯阳想要背上无信无义的名声,在会稽寸步难行。 否则,姒伯阳给予这些将士们的,只会比他本来许诺的更多,而不会更少。 一个失信失义之人,哪怕他的实力再强,只要不是那种超脱一切,凌驾一切之上的强大,就终有自食其果的时候。 地位越高的人,越会注重这一点。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之类的典故了。 “伐吕么……” 一众首领心情复杂,姒伯阳今日伐吕,来日就有可能讨伐他们这些首领,但凡是不服姒伯阳者,都躲不过姒伯阳的清算。 太末氏首领心有戚戚,低声叹了口气,道:“姒伯阳今日伐吕,不知来日,又会伐谁?” 姒伯阳的野心从不遮掩,在众位首领看来,姒伯阳与吕诸、姚纪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他们都是一代枭雄。 只不过,姒伯阳这位枭雄,以无可匹敌的强悍实力,硬生生的断了吕诸、姚纪的念想。并以这二人为踏脚石,扩张势力。 当然,只从韬略来看,姒伯阳未必就比吕诸、姚纪更出色。可是他不满三十岁,就得成地只之业位,未来前程不可想象。 以姒伯阳的修行进度,不仅天神业位可期,正神业位亦可期! 正是凭着自身恐怖的潜力,姒伯阳才能在与姚纪翻脸后,让各部首领站在他这一边。带着众氏族首领,直闯姚纪官邸。 不是这些氏族首领,真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姚纪伏杀姒伯阳一事,一点容忍度都没有。 而是大势就是如此,姒伯阳占据大义在前,上虞氏大败亏输在后,容不得这些氏族首领不支持姒伯阳。 毕竟,当时身处于军阵之前,谁敢与姒伯阳唱反调,真当姒伯阳的刀不利? 可以说,那时的形势,根本就没给众首领回旋的余地。众首领要么选择站在姒伯阳一方,要么就只得站在姚纪一方。 但是以当时的时局,明眼人都知道姒伯阳胜券在握,这些首领又怎么会上姚纪这艘破船。 然后,这些首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借着盟首的身份,一点点扩大影响力,蚕食周边的部族。 —————— 就在姒伯阳点将台上誓师伐吕时,会稽与吴国交界,汾湖! 汾湖作为吴越交界处,东西长六百里,南北长三百里,一半归属吴地,一半归属越地,横跨吴越,为两家要害必争之地。 碧绿色的水波,荡漾层层涟漪。 一艘艘战舰,自湖上泛波而行。为首船舰上,一名名体型彪悍的甲兵,簇拥着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以及一位沧桑中年。 这二人站在船舰上,华服青年贵气天生,顾盼之间,自有气度。 沧桑中年则是一身暮气,又带着几许书卷气,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华服青年遥遥望着对岸,目光炯炯,问身旁的沧桑中年,道:“徐先生,你对这一次会稽氏族的内战,可有什么看法?” 沧桑中年嘿然冷笑,道:“能有什么看法,一群野心家的博弈,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华服青年又道:“会稽氏族的这一次内战,我看动静不小,甚至都有地只级数陨落。” “你看,我吴国这次出兵,能否借此机会攻略会稽,完成吴越合一的大业,让我吴国的国势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华服青年的眸子,隐约闪烁的精芒。 吴国不同于其他诸侯,觉得会稽这片不毛之地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吴国做梦都想夺取会稽,实现吴越气数的合流。 一旦吴越合流,就有了成为顶尖诸侯大国的契机。所以吴国人对会稽渴求,是其他诸侯国所不能理解的。 面对华服青年请教,徐先生沉吟半晌,道:“君上,吴越合流,这需要时间。只是单纯的占据国土,并不能算是合流。” “咱们还需人心呐!您要知道,越人排外,远非一般吴人所能想象。越人内斗归内斗,可是他们一直对咱们吴人都很警惕。” “世代的偏见,至今还影响着吴越的关系。哪怕咱们这次应吕氏之邀,虽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越人对咱们的敌视,不是那么容易就抹除的。昔年越国强盛时,为何不灭掉吴国,还不是因为吴越隔阂太深。” “要想填平这一层隔阂,短时间内是没指望的。” 对徐先生所言,华服青年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吴越之间,隔阂太深,想要解开这个死结,难呐!” “不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越人的内斗,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记得几千年前的汾湖之战,就是吕氏挡住了吴军的进攻。” 手掌扶着栏,华服青年摇头道:“现在风水轮流转,昔日的会稽豪雄,如今会成了会稽最大的叛徒,真是有够讽刺的。” 徐先生淡淡道:“君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能把握未来。吕氏输的这么惨,这个时候吴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了。” 华服青年玩味道:“是啊,只怕不仅吕氏的人,不顾一切,怕是其他会稽氏族,也都开始不顾一切了。” “我可不相信,他们不会想到吕氏,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会与咱们勾连,或许他们是想赌一把。” 华服青年摊开掌心,掌心处一滴水气凝结,似如冰霜一般。 “就赌我吴国,无法阻止会稽统一,越国再立。” 铛啷啷——刺耳的铁锁声接连响起,一艘艘战舰徐徐靠岸,船舰上帆布降下,一队队甲兵从战舰中走出。 魁梧的甲兵,目光冰冷的看着岸上。 华服青年眼睛微眯,轻声道:“既然,他要赌一把,我姬重濬怎可不奉陪?” 既然敢奉陪,华服青年自然有着充足的底气。 需知道,在汾湖一带,吴国可是布置了重兵驻守。但自越国亡国之后,吴国便逐步侵占汾湖,将汾湖收为己有。 为了彻底占据汾湖,断绝会稽氏族与其争夺的念想。 吴国国内最精锐的水师,便经年驻扎在汾湖。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封锁汾湖要道,每日都要巡游三五次。 在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下,莫说是神魂人物要渡汾湖,就是地只级数的存在,都不一定能闯过汾湖。 如此防范,正是因为汾湖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无论吴越,谁掌握了汾湖,谁就占据了战略主动。 掌握在吴国手中,有利于蚕食会稽。掌握在会稽手里,则有利于袭扰吴国。 正是紧要,吴伯姬诸樊才让自己的第三子钱唐君姬重濬,坐镇汾湖水师,防范会稽氏族争夺汾湖的掌控权。 由此可见,姬重濬其人的不简单。毕竟吴伯姬诸樊可不只这一嫡子,但唯有姬重濬被赋予重任,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手握吴国水师的姬重濬,绝对是一位实力派的人物。 “不知,可是钱唐君大驾?” 就在吴国水师靠岸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回荡在岸边。吕因寄带着吕氏甲兵,缓缓向吴国水师船舰靠近。 “吕氏,吕因寄,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响起姬重濬爽朗的笑声,道:“吕因寄,我听说过你,当前吕氏的顶梁柱。” “我听说,是你力排众议,要与我吴国交好。你很不错,越人中要是再多几个,像你一般的豪杰,我吴国何愁不兴啊!” 说话间,姬重濬与徐先生已然下了船舰,在水师将领们的簇拥下,一脸笑意的向吕因寄走去。 第二四零章 吴越(二) 在姒伯阳誓师伐吕,并且发下檄文,传阅会稽各氏族后,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作为会稽第一氏族的吕氏,本身底蕴何其深厚。但这一次大败亏输,诸暨氏输的实在太惨。 不只首领吕诸战死,吕氏半数以上的精锐力量,亦与吕诸一起葬身战场之上。可以说,吕氏在这一战中几乎输掉了一切。 正是因为诸暨氏的现状,不少氏族都心知肚明。姒伯阳檄文一出,才会让会稽氏族大为震动。 诸暨氏危矣! 要知道,如今的姒伯阳,可是势头最猛的时候,谁敢赢其锋芒。 连吕氏巅峰时,都不是姒伯阳的对手,何况经过一次惨败之后,就更不是姒伯阳的对手了。 大势所向,会稽氏族最是现实,以往依附于吕氏的氏族,除了少数几家是吕氏分支,只得与吕氏利益休戚与共之外。 大多数的中小氏族,全都会用脚投票,抛弃势弱的诸暨氏,争先恐后的投入到姒伯阳的阵营。 这些氏族心里清楚,以姒伯阳的强势,吕氏还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安稳一阵。等到灭掉吕氏后,势必会将矛头指向他们。 毕竟,现在不趁着吕氏这个靶子还在的时候,加入到姒伯阳一方,以后绝对少不了要被清算。 所以,在姒伯阳提兵十万讨伐吕氏的行军路上,某些氏族干脆出人出力,一个个首领自带干粮,加入到姒伯阳大军之中。 以至于在上虞到诸暨路上,姒伯阳麾下大军由十万之数,硬生生扩编再扩编。由十万甲兵翻了一倍,一度达到二十万甲。 几度暴涨的兵力,虽然让姒伯阳一方的实力越来越强,却严重拖慢了姒伯阳的行军速度。 让本该到达诸暨氏的大军,比原定的时间,往后推了三五日。 就连姒伯阳都没想到,除了势力强横的大氏族以外。那些在会稽时势上,近乎半透明的中小氏族,竟会有如此大的底蕴。 或许,并非中小氏族真的弱小。只是因为中小氏族,没有如姒伯阳、吕诸一般,能在关键的时候,能够一锤定音的强者。 如此一来,在大氏族高端武力,摧山拔岳的衬托下,中小氏族才显得这么微不足道。 然而,会稽的中小氏族,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弱势。真正弱势的氏族,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兽潮中被淘汰掉了。 能在会稽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夜幕低垂,二十万甲士安营扎寨,军营之中升起簇簇篝火。 万千军营,星罗棋布,夹杂阵阵呼喝声,一队队甲兵穿梭营地,斜映着一道道倒影。篝火之前火星飞舞,柴火噼啪作响。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姒伯阳最为高光的时刻,二十万大军操于一手,会稽各氏族纷纷人心依附,只差一步就能开国建基。 只是,谁又能知道,这一刻的姒伯阳,心神已然紧绷到极点,全无胜券在握后的自负。 都说行百里者半于九十! 吕诸、姚纪前车之鉴未远,这二位可是距离成功,近在咫尺的时候倒下的。 故而,姒伯阳虽自持实力远强于二人,更有二十万大军在握,依旧不敢大意,心态是谨慎再谨慎。 强如吕诸输了一把,都几近输掉一切,不仅命没了,还动摇了诸暨氏的根基。 姒伯阳比不得吕诸根基稳固,他这一次要是输了,下场只会比吕诸更惨。 “终于把今天的军务,给处理完了!”就着大帐内的烛光,姒伯阳合上手中的竹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整个营盘二十万大军,看似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一句带甲二十万,就能轻轻略过。 可当落实到实际上时,确实二十多万的人的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就是一座座米山、面山,其间菜蔬、肉类无法计算。 只是作为统兵大将的话,或许还不觉的这有什么。可是身为二十万大军的主帅,自然要为此殚精竭虑,不能有一丝懈怠。 他要是因为懈怠,让二十万大军短缺补给,只怕这二十万大军,没等到战场上,自己就先崩溃了。 姒伯阳揉了揉眉心,哀叹道:“以往将兵一万两万,还不觉的有什么。前几日将兵十万的时候,就有了几分吃力。” “如今将兵二十万,以我的能力,实在是太勉强了。果然,像韩信一般用兵,’多多益善‘的人物,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 一念至此,姒伯阳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可惜我麾下大将,一个个勇猛有余,统领一两万人或许绰绰有余。但让其统帅十万二十万大军,就太为难他们了。” “这就是所谓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坐在大帐主位上,姒伯阳感慨了一会儿,缓缓起身,道:“就不知,我的‘韩信’现在又在何方?” 撩开门前的布帘,姒伯阳望着已然笼罩于夜色下的营地。阵阵清风拂过,吹散皎月之上的云雾,露出云雾后的点点星光。 “咦……今天的夜色,很是不错啊!” 姒伯阳瞥了一眼夜空,嘀咕道:“星象这么清晰,正好可以用我的《天子望气术》,看一看来日的时运,这也未尝不可。” “这几日,总感觉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用《文王八卦》卜卦,始终没查出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想着,姒伯阳跨过帐门。 他先是迈着天罡七星步,绕着中军大帐走了一圈后,然后再观察星象,以星象契合《天子望气术》,进一步推算天机。 “初九爻、六二爻、六三爻、六四爻、九五爻,是一个屯卦啊!” 中军大帐前,姒伯阳身穿素衣,眉头拧在一起,面朝北方,看着苍穹之上的星象,手指不住的掐算,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一点点星光,随着姒伯阳的掐算,隐约有生灭之势, 他目光烛照星象,良久之后,叹道:“没想到,我自诩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得到的卦象,竟会是屯卦中的第三爻。” “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这卦,似吉非吉,似凶非凶,可不是什么上卦。” 姒伯阳低声自语:“追逐鹿尚无备虞,猎手伏击,鹿肯定会逃入林中,君子觉得追下去不如舍弃,若是追下去会很艰难。” “若要做出选择,谁是君子,谁是白鹿,谁在暗处等着谁,谁又要舍弃谁?”姒伯阳慢悠悠的说着卦象的解语,嘴角冷笑。 “只卦象上来看,我这一次伐吕,竟有失败的可能,更有可能从猎手,变成被捕杀的猎物。让我在得失之间,做好取舍。” “哼……”姒伯阳站在中军帐前,沉默许久,哼道:“有意思,我倒想看看,吕氏那……究竟有什么名堂。” “二十万大军伐吕,再加上大地游仙的修行,还有被吕氏反败为胜的可能。若非卦象不可能出错,我都要以为是我看错了。” “只是,就现在的吕氏而言,又能有什么后手,能让他们绝地翻盘?”姒伯阳眸光闪烁,身影悄然隐没在夜色中。 —————— 诸暨氏,城邑! 一栋古朴厚重的宅邸内,姬重濬与徐先生一前一后,走入大堂正厅。 在二人身后,一队五十人的甲兵,默默的矗立左右。这五十甲兵,个个气魄彪悍,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极凶极恶之气。 这是姬重濬进入诸暨时,带的最亲信的人手。这五十甲兵看着虽少,可是这五十甲兵实力不弱,最低都是神骨大成级数。 其中的队正,更是一尊在神魂之道上,走的极远的大高手! 吕因寄亲自往来汾湖,迎接姬重濬与徐先生,在把这二位请入诸暨以后。吕因寄既没有安排客驿,更没有让他们进官邸。 而是选择了一栋中规中矩的宅邸,安置姬重濬与徐先生。对于吕因寄掩耳盗铃的心思,姬重濬与徐先生可谓是洞若观火。 这是既想借着吴国的势,来缓解吕氏将要面对的压力,又不想与吴国人有太多牵扯,成为吴国在越地的傀儡,受其操纵。 对于吕因寄的做法,姬重濬不置可否。 只要吕因寄所作所为,符合吴国一方的利益,些许场面上的事情,姬重濬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哪怕吕因寄把吴国,当作是一招杀手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姬重濬也只会当作不知,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在吕因寄所代表的吕氏,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姬重濬这位吴国钱唐君,绝不吝于分出一部分耐心,尽可能发挥其最大的价值。 姬重濬身子一转,跪坐在竹席上,看了眼身前的茶具,面上微笑,道:“先生这一路,少言少语,不像是先生的脾性啊!” 徐先生默默入座,坐在姬重濬的对面,笑道:“这一路上,臣都在观察吕因寄托其人,分神之下,这才有些沉默寡言。” 姬重濬了然道:“观察吕因寄?先生对这人,似乎很感兴趣啊!” 徐先生道:“说不上感不感兴趣,只是……臣对这等胆量、气魄不一般的角色,总有一些青睐吧……” 迎着姬重濬好奇的目光,徐先生轻声道:“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向自家的世仇求助的。” “所有人心知肚明,您的踪迹,要是就这么暴露出去,您当然没事。可是吕因寄辛苦多年积攒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姬重濬眼睑微垂,笑道:“呵呵,任他老奸巨猾,又能如何……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要是不寻求我吴国的援手,以姒伯阳那气势汹汹的势头,只怕顷刻间,就能把他撕的粉碎。” “而有我吴国的帮助,这身上的骂名……虽是不可避免的了。可是总比身死族灭的下场,要好得多吧!” “这世上的人,总是务实的多一些,务虚的要少一些。” 姬重濬脸上的笑,格外的意味深长:“现在与我们接洽,总比输的一无所有,手上没有筹码的时候,获取更多有利条件。” 姬重濬不愧是深得吴国国君信任,被交托水师大权的强人。 在与吕因寄来诸暨的路上,姬重濬就把吕因寄这个人,从里到外,整个看了一个透彻。 正是基于对吕因寄的性情掌握,姬重濬愈发感觉这一次,就是吴越合流的好机会。 有吕氏这个曾经的会稽第一氏族作为臂助,在吕诸、姚纪两大枭雄人物,纷纷折戟沉沙的当下。 只要姬重濬能打败姒伯阳的二十万大军,那就等于是打通了大多数吴越合流的关隘。 到时候,不管反对的声音有多大,对于姬重濬来说都是耳旁风,除非真刀真枪,凭着硬实力把姬重濬打出会稽。 徐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一片红叶打着晃,在空中飞舞,道:“主君,吴越若能合流,最少都能有一个公侯之位。” “上君已为封伯,若能借此封侯,甚至是由此封公。以主君所立之功,力压其他几位公子,被封为储君都有很大的可能。” “哈哈……知我者,先生也!” 一提到储君大位,姬重濬眸子中似有火焰跳动,道:“没错,我若能在吴越合流中,立下不世功勋。” “就算我不是长子,一样能压其他公子一头,得到君父的青睐。只要我能得到君父青睐,距离储君大位就又迈进了一大步。” 一国储君,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执掌社稷重器,气运加身,无往不利。 暂且不说那许多明面上的好处,只是无数隐性的权利,就足以让各国公子们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夺。 只要得到一国之运在身,再是不堪造就,一样能一飞冲天。就算是再不喜权利的人,都不可能洒脱的放下一国之运。 须知,长生不死,万寿无疆,这才是储君之位,真正让人放不下的原因所在。 徐先生静静地听着姬重濬的野望,端起案几上的茶碗,道:“主君既有此心,徐某人定当竭尽全力,让主君如愿以偿。” “几万年的吴越之争,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二四一章 吴越(三) “哈哈,我有先生相助,如虎添翼,定能荡平会稽,完成我吴国历代先人之大愿。” 说话间,姬重濬眸子中,蓦然浮现一抹奇异色彩,幽幽道:“只有吴越合流,我吴国才能位列公侯,真正与三苗分庭抗礼。” 他手掌按在案几上,慢悠悠道:“先生应该知道,当今天子治世已五十六万载,寿元将尽未尽,说不定何时就会龙御归天。” “一旦这位陛下驾崩,天下立时就会大乱。秦、晋、齐、楚、赵等霸主诸侯,必然会起兵争夺那号称九九至尊的共主之位。” 说到这里,以姬重濬的胆魄,眼底都难免出现一丝惊惧。 对于秦、晋、齐、楚等诸侯霸主,他们的格局已然超脱一州之外,放眼天下大势了。 吴越之间的世仇,在这等存在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二者的体量,没有一点的可比性。 不要看封伯与封侯,在品阶上只差一级,但是实力上却是天差地别。 在会稽氏族之中,极受重视的精锐之师,在强大的诸侯霸主面前,连作一支偏师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精锐之师的兵员,一般都在神血大成这一级数。而镇国精锐之师的兵员,则普遍在神骨大成这一级数。 镇国精锐之上是为人族天军,最次都是神魂级数。在人族天军之上,还有极端强横的神军,几乎个个都是‘叩天门’的存在。 很难想象,一支完全由‘叩天门’,乃至地只实力的强者,组成的军阵,又该有何等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这等力量面前,会稽氏族之间的内斗,连小儿过家家都算不上。 “到时,天下大乱,礼乐崩坏,秩序不存,仁义道德不值一钱。国与国之间,看的就只是实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我吴国既不想成为被小鱼吃的虾米,也不想成为被大鱼吃的小鱼,要做就要做鱼虾通吃的大鱼。” “君上所言极是,天下大乱将至,各方诸侯都在积极备战,就等着老天子归天,争夺人道天命。” 徐先生面色凝重,叹道:“人道天子共主之尊,可与不朽先天帝君比肩。历代新老共主的交替,都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端。” “毕竟,谁人不想一步登天,成为号令四极八荒亿万兆生灵的无上存在。哪怕这位无上存在,只有短暂的五十六万年寿数。” 姬重濬抿嘴一笑,道:“这话说的通透,按部就班的修行,证就先天帝君业位,何其难也!” “多少修行人不到百岁,就有通天彻地大法力,炼就不死长生之身。可是这些修行人,又有几人得成不朽,乃至位列帝君?” “不朽之道,难,难,难!” “不朽古神是一道关隘,先天帝君又是一道关隘,更不用说那可望不可及的大罗神圣之道,多少修行人止步于此。” 姬重濬目光开阖,道:“与其修行几百几千元会,都不一定得成大道。还不如搏一搏人道天命,争一争那人皇道业。” “这对于我人族,亦不失为一条真正的通天大道!” “人皇……” 提及人皇道业,徐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恍惚,随即道:“是啊……通天大道就在眼前,那几位有能力争夺的,自然不肯罢休。” “当世公侯,不少都证入正神业位。如今只差一线契机,就能破入不朽。那天子九九之位,对他们何尝不是一莫大的机缘。” “就是不考虚无缥缈的不朽之道,正神业位只有十万八千年寿数,而人道天命却有五十六万载之数,足足多出几倍的寿命。” “正常情况下,谁又会嫌自家寿元太长呢?” 对那几位公侯的选择,徐先生与姬重濬相视无言。他们二位在吴越之地,或许还算是个人物,能够搅动一方风云。 可是将他们二人放在扬州列国之中,不能说是毫不起眼,却也是泯然众人,连点浪花都难溅起来。 不要说姬重濬还有徐先生,就是吴伯也难以与那些公侯相提并论。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渺小,眼看天下将要大乱,他二人自然有着一种紧迫感。 一旦天下大乱,诸神并起,人命如草芥。无论王侯将相,亦或天神地只,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在神战中保全性命。 上溯几代天子交接,甚至有不朽古神级数的大能作乱,最后被人族神军击杀。神人首级化为飞来峰,被神将立于京畿前。 连不朽的古神,都有可能血染天地。古神之下的亿万兆生灵,谁又敢说这场神战,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为了能在未来劫波中,获得足够的转圜余地。现今的吴国,只能不断的强大自身,自身越强就越安全。 姬重濬沉吟半晌,道:“是啊,谁不想多活几十万年,尤其是那几位寿数将尽的公侯,若得人道天命,不吝于多活几世。” “只要能多活几十万年,那几位公侯绝不吝惜打一场倾国之战!” 察觉话题略有沉重,姬重濬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徐先生,道:“这是吕因寄给我的军情,姒伯阳兴兵二十万,进犯吕氏。” “咱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歼灭这二十万甲士。只要把这二十万甲士歼灭,咱吴国吞并会稽,便能水到渠成。” “要是不能把这二十万甲士歼灭,以姒伯阳此子现在的势头,将来绝对是一个祸害。对于这等祸害,必须要尽快铲除掉。” 徐先生接过玉简,惊叹道:“竟有二十万大军……会稽氏族的动员能力,真是不可小觑。” “区区几百万丁口,动辄就能调动几十万兵甲,确有可取之处。我吴国虽也能调动几十万兵甲,但是负担要比越人大的多。” 姬重濬轻声道:“两军交战,不是人多就一定会打胜仗。” “他几十万兵甲博而不精,我吴国只需一支精简的战兵,就能像利刃一般,直插他的要害。” “顺势……”姬重濬手掌并拢,竖着虚砍而下,道:“打入会稽,将会稽氏从上到下,好好的清理一遍。” —————— 呜!呜!呜! 大军营盘的上空,盘桓着低沉的号角声。大队的骑兵在大营中疾驰,这些骑兵所过之处,近乎雷霆轰鸣,地面震颤不已。 能容下二十万人的营地,自然不可谓不大,已经能与某些氏族的城邑相比。 只是二十万人人吃马嚼,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大量粮草,后方一辆辆马车不间断的运入,随后又有一辆辆空马车驶出营盘。 整个巨大的营盘,就像一座精密的机械。数以十万计的精巧零件,分工不同,却维持着这个巨大机械的运转, 矗立于一座山丘上,姒伯阳一脸淡然的看着下方的营盘,望着营盘之中密密麻麻,又如黑蚁一样的身影,眉头不禁一挑。 “这些氏族兵甲与我本部兵甲,磨合的速度不慢呐!” 看着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成果,姒伯阳心头升起一丝感叹。 为了磨合几十万大军,着实让姒伯阳废了一番心力。 固然,这一路行军,姒伯阳掌握的人马越来越多,只是人马固然多了,但是他掌控大军的难度,也在不断增加。 除了姒伯阳自带的两万兵甲,其他十八万兵甲都是各氏族的兵马,是姒伯阳本部人马的九倍之多。 然而,这些人马看似归于姒伯阳调遣,但是兵员的素质,良莠不齐不说,还让姒伯阳的大军,显得愈发臃肿。 眼见人马越来越多,每日的后勤压力越来越大,姒伯阳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对这样一支臃肿的人马,本身还有多少战力,姒伯阳实在是一点底都没有。 再是人多势众,上了真正的战场,普通士卒能否活下来,靠的本就不是个人武勇,而是战阵上的配合。 至此,如何将几十万大军捏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形成可观的战力,就成了姒伯阳遇到的最大难题。 为了磨合各部的兵马,姒伯阳有意的放慢行军速度,以自家两万精锐为骨干,一点点的渗透十八万大军的掌控权。 如此拖延几日,姒伯阳的本部兵马,虽然没有完全掌握这十八万甲兵,却也消磨掉了各部人马之间的生疏。 让这一支大军,表面上看起来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当然,这肃杀之气流于表面,有多少攻击性还犹未可知,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头。 “最重要的是,随着这些兵马的磨合,几十万人渐渐归心。而这几十万人又可以影响,几十上百个氏族。” “这些,可都是气运,山阴氏气运越强,我的圣德就越多。圣德越多,我修行的进境也就越惊人。” 姒伯阳眸子极其的明亮,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慑服四方氏族。是姒伯阳在击杀吕诸,镇压姚纪之后,所获得的最大收获。 这影响的不只是上虞氏十几万丁口,还有周边氏族的上百万丁口。而是整个会稽,几百万百姓丁口都知道了姒伯阳的名讳。 就算姒伯阳没有将这几百万百姓丁口,彻底收入自家麾下。可是大势之下,姒伯阳一统会稽在望,各方百姓自然有心依附。 而对于姒伯阳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气运。这一股庞大气运流入山阴氏后,姒伯阳立刻将其变现,用圣德修行。 如此,在消耗大量圣德以后,终于让姒伯阳在大地游仙之境上,又迈进了一步。 姒伯阳一念之间,就有成千的圣德钱,化为纯白色的精气,至精至纯的精气,自冥冥之中垂落。 轰隆隆!! 海量的圣德精气涌入姒伯阳的各大窍穴中,将他周身窍穴撑的几乎炸开。磅礴的精元带动姒伯阳的法力元炁,迅速暴涨。 砰!砰!砰! 法力元炁的突然暴涨,让姒伯阳的气机猛然炽烈起来。 上一次动用造化玉碟,以圣德钱近乎于无限蓄力,将吕诸这位地只层次中的强者,活生生打死的时候。 不少圣德钱所化的精气,就已经沉淀在姒伯阳的肉身中,往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一点点的浪费掉。 如今才没有多长时间,精气的消散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慢。以至姒伯阳肉身潜藏的圣德精气,至少还存留三分之二。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圣德精气涌入姒伯阳的身体内。 火上浇油! 肉身犹如撕裂一般的痛楚,一根根肌肉纤维,都被崩的很紧。恍恍惚惚中,反倒是把这三分之二的精气,给压榨了出来。 磅礴的法力在姒伯阳的身体里怒吼咆哮,脏腑水、金、火三道真炁,在莫大法力的勾连下,赫然有了一点五行终始的苗头。 就是这一点苗头的出现,引动法力元炁的转换,一下缓解了姒伯阳的压力。 “是第四炁,第四炁,土炁成了!” 呼——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四色宝炁蒸腾,水炁、金炁、火炁、土炁飞腾变化,隐约间演绎生克之妙。 这一道土炁的生成,完全是姒伯阳耗费大量圣德钱,消耗无穷法力的一次‘以力证道‘。 借着水、金、火演变时,流溢的一点残存概念,模拟出了土炁,让姒伯阳修行一只脚踏入圆满大地游仙的级数。 “我的实力更强了,圆满地仙,与陆地神仙近在咫尺。” 姒伯阳眸光若明若暗的看向远方,虽然这一次小突破,对他实力的增强,属实是有限的很。 作为大地游仙中的顶尖人物,触摸到更上一层天花板的存在,除非是炼就五炁朝元,生命层次获得飞跃。 否则炼就一炁、两炁,也就是增加一两门神通,多一些应敌的手段而已。 “不过……不远了,” “五炁朝元之道,已然达成了四炁,我只要再练成第五炁,并将五炁朝元推至生生不灭的境地,就能证入陆地神仙境。” “我能感到,证就陆地神仙的时机,越来越近了。或许就在征伐吕氏之时,就能一步踏破生命层次的枷锁。” 第二四二章 陷阵(一) 运势凝结,演化圣德,蒸腾紫气,飞绕云端,气象万千。如今的姒伯阳,恍若一尊上古人王,大运加身,几近无往不利。 “陆地神仙之道,可与天神业位相比。这一步,不远矣!” 姒伯阳抬头望着天象,眸光中一抹紫韵闪烁。白、黑、黄、赤四道元炁,自五脏六腑生成,并与相应的脏器,隐隐对应。 “或是闪过一点灵光,亦或捉到一线天机,第五道元炁就能水到渠成。介时证就五炁朝元之道,后天五炁五行大成圆满。” 姒伯阳缓缓伸开手掌,掌中法力元炁流转,每一丝法力元炁之中,都较比初入仙道之时,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这一丝法力元炁,在姒伯阳的手中,愈发的凝练,愈发的沉重。 五炁朝元之道,每炼成一道元炁,都是对自身法力的一次洗练。如此反复五次之后,五炁五行蜕变,自有惊天动地之能。 难以想象,就这一丝法力元炁,在五行五炁圆满后,又会有怎样强悍的力量。 这是姒伯阳在炼就土炁时,参悟五炁朝元玄机,感悟到的修行之妙理。 他有强烈的预感,五行五炁圆满后,肉身元神齐头并进,实力跨度将会极其惊人,最少能比大地游仙时强十数倍不止。 “只是,何时证道,以及证道的时机,都要有所把握。统一会稽前证道,与统一会稽后证道,收获不同。” “在一统会稽之前,证道陆地神仙之数。再在会稽一统之后,借着开国大运,也许能让陆地神仙的道行,再迈上一个台阶。” “而在统一会稽之后成道,不仅白白浪费了一次增益道行的机会。以国运证道的陆地神仙,极易根基不稳,对未来有影响。” “这些,都要考虑到啊!” 姒伯阳轻叹了一口气:“那,就看这一次伐吕之战,能否让我更进一步,参悟五炁玄妙,证入陆地神仙业位。” —————— “众军拔寨,” “众军拔寨,” “众军拔寨!” 二十万大军整备兵戈,一队队骑兵打马穿梭于军中。随着一声声呼喊,各路大军逐渐集结,几十万兵马乌压压一片排列。 这几十万兵马拔寨,虽然众军兵马各司其职,可是几十万人在一起,难免乌泱泱的,一时有些杂乱,夹杂着窸窸窣窣声。 中军大帐之内,姒伯阳与各位首领围着公案,看着案上的舆图,一个个首领神色各异,等待着姒伯阳发号施令。 此时的姒伯阳,已经是这一支联军,当之无愧的统帅。他挫败吕诸、姚纪后的声望,实在是压的这些首领毫无脾气。 就连首领中最有想法,对姒伯阳至今都口服心不服的章安氏首领甘籍,在直面姒伯阳的时候,一样要带着三分小心。 哪怕以姒伯阳的岁数,与一众首领相比,还是太过年轻。 可是,这毕竟是一尊不死地只,而且还是一尊有着击杀同层次存在记录的顶尖地只,地只不可辱。 谁要是以为姒伯阳不敢杀人,大可以以身试法,挑战一下姒伯阳的底线,看看姒伯阳是不是如表现的一般‘软弱可欺’。 “诸位,” 姒伯阳目光扫过各位首领,道:“经过这一夜的小憩,各部兵马应该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今日,就该正式进军诸暨了。” “对于诸暨之后进军路线,各位可有什么建议?” 各位首领沉默了一下,其中太末氏首领,道:“盟首,我等与诸暨氏相隔较远,对于诸暨氏的地形地势,都不了解。” “我等提出的建议,只是看着舆图,没经过实地勘察,自己想当然的意见,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话是不错,可一人计长,两人计短。” “说实话,我对诸暨氏地形地势的了解,不比你们多多少,仅有的一点,还都是从舆图上知道的。” “不过,这也不耽误咱们提提意见,无论对错与否,都是一种思路,或许不知哪一句话,就能让人灵光一闪。”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 各位首领目光交汇,知道这个时候,就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在姒伯阳这番话出口后,他们也该琢磨琢磨应说点什么了。 这时,甘籍缓缓出列,道:“盟首所言极是,如此……甘籍愿在各位首领中起个头,其中说的不对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姒伯阳笑了笑,道:“好,甘首领久经战阵,沙场经验丰富,正是我等的良师益友,我等洗耳恭听,” 各位首领眼见甘籍先出头,立即拱手,道:“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甘籍笑道:“列位太客气了,” “那咱们,就先说说进军路线。各位首领,诸位的封地,与吕氏的封地不接壤。对于吕氏的了解,多是出自各家的藏书。” “亦或是以往受吕氏之请,来吕氏参与盟会时,途径几处山道,对其有一点朦胧的印象。” “可是我要说的,与各位正常所想的山道不同。经常进出,乃至记与藏书上的山路,大多都太过狭窄。” “难以让战车、辎重车通过不说,我军可是足有二十万甲兵,让二十万人从这些山道进入吕氏,这当中要耗费多长时间?” 姒伯阳低声道:“如你所说,要想让二十万兵甲通过山道,杀入吕氏封地。不消耗个三五日的时间,确实难以实现。” 甘籍道:“一点都没错,但是战场之上,须臾必争,咱们自己消耗三五日,就等于是给吕氏三五日的准备时间。” “让他们多出三五日,咱们要多死多少人?” 听到这话,姒伯阳眼睛微微一眯,道:“可是,进入吕氏封地,就只有这几条路。” “没错,进入吕氏,确实是只有这几条路,可是陆路不行,咱为什么就不想想水路?” 甘籍手指指向舆图上,标志吕氏封地的一角,指尖往下一划,道:“这几条山道行不通,那咱就转过水路,渡过白溪湾。” “白溪湾东西长二十里,南北长八十里,咱们完全可以借白溪湾做踏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攻入吕氏的腹地。” 几位精通战阵兵法的首领,被甘籍所说的战略打动,道:“这……妙啊!” 一位首领啧啧,道:“白溪湾,我怎么就没想到白溪湾,咱们扬州水师天下第一。昔年越国昌盛时,曾以水师纵横南北。” “如今时过境迁,咱们这些越人后裔,却只想着陆战,忘了咱们老祖宗的看家本领了。” 姒伯阳望着舆图上的白溪湾,道:“白溪湾,确实是个合适的跳板,以白溪湾进军吕氏,这才真是神兵天降。” 太末氏首领皱眉,道:“不过,咱们越人的水师,早就在越国分崩离析的时候,就被各路诸侯争抢瓜分了。” “咱们会稽氏族现在,可是连一条船都没有。没有足够的船舶,如何能渡过白溪湾?” 姒伯阳思量了一下,目光飘忽,看向帐外,沉声道:“渡过白溪湾,不难……就看咱狠不狠的下这个心。” “狠的下这个心,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白溪,就算是江、是河、是湖、是海,咱们二十万大军一样能过去。” “狠不下这个心,莫说他是一条溪湾,就是一条水沟,咱们也过不去。”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甘籍若有所思,道:“不知,是用何办法,能让二十万大军无船渡河?” 众人都是久经战争,深知这当中的困难,就算大军舍弃全部辎重,也难以泅渡过白溪湾。 毕竟,这可是二十万甲兵,一个个都是披着甲。 哪怕甲兵身体素质超凡,神血大成,但让兵士穿着衣甲,泅渡白溪湾,简直是让他们自杀。 姒伯阳手指敲击着公案一角,目光扫过众首领,慢悠悠道:“诸位,我手中有二十万大军,二十万人一刻不休的搭设竹排。” “你们说,能搭出多少竹排?” “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搭建八千竹排……” 话音未落,甘籍恍然,道:“您的意思是,用竹排渡白溪湾?” 姒伯阳眼睑垂下,道:“白溪湾只有几十里水道,不似那些江河湖海一般,动辄就几百几千里,咱们用竹排有何不可。” 当然,姒伯阳有句话没直接说出来,这已是当前联军,所能用到的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会稽地界,可不缺少竹材! 会稽之竹,名满天下,堪称九州最好的竹种。正是有会稽竹这等绝佳竹材,会稽竹箭才能享誉天下。 用会稽竹搭建而成的竹排,就算经不起大队黑麟驹的踩踏,可是供给辎重车、战车通过,还是绰绰有余的。 —————— 白溪湾前, 八十里白溪水湾,水波粼粼,荡漾涟漪,溪流潺潺,清澈见底。两岸草木茂盛,其间翠绿妆点。 二十万大军兵临白溪湾前,战车上的姒伯阳神色平静,手中捏着缰绳,遥遥的望着白溪对岸,左右一座座军阵徐徐挺进。 “搭竹排,” 姒伯阳身后的各位首领、大将,大手一挥,一个个脱去衣甲的兵士,露着健壮的肌肉,肩膀扛着一架架竹排,冲入白溪湾。 “搭竹排,” 几万人肩膀扛着竹排,喊着号子,白溪水扑打着士卒们古铜色的肌肉。一片片水花哗啦啦的飞溅,带起一丝丝清凉的水雾。 从岸边开始,上万竹排连接在一起,拼接成一条竹桥。这些汉子面色沉稳,任由溪水扑打面颊,气血炙烤之下,弥漫水气。 “上竹排,” 姒伯阳看着一个个竹排拼接的简易竹桥,一声令下。轰隆隆作响,一队队身上披甲的士卒,争先恐后的涌入一条条竹桥上。 “上竹排,” 在军中大将们的呼喝声中,大队大队士卒上了浮桥。白溪溪水中的士卒们,面不改色的扛着竹排,看着甲士们从眼前跑过。 “好啊……”姒伯阳站在战车上,望着浮桥上疾跑的甲兵们:“他们绝想不到,我会经白溪湾入诸暨。” “一步慢,就步步慢,他们跟不上我的节奏,就只能被动挨打的份。” “主君,主君,驾……”就在这时,在大军外围,带领斥候侦查敌情的徐崇,打马向姒伯阳而来。 “徐崇……” 姒伯阳见徐崇神色匆忙,心头一动。 眼下这二十万大军,所属的上千侦骑,全都受徐崇调配。 上千侦骑交到别人手上,姒伯阳还要寻思一下,可是交到徐崇手中,姒伯阳却是百分百的放心。 这当中,并不仅仅是因为徐崇亲卫出身,忠心上有保障。更是因为徐崇这人谨小慎微,为人处事极难出错。 姒伯阳问道:“侦骑传回了什么军情,值得你如此失态?” 徐崇一勒缰绳,抱拳道:“主君,出大事了,” “大事?” 对于徐崇的紧张,姒伯阳失笑,道:“咱们大军刚入诸暨,这个时候又能出什么大事?” “这……” 只见徐崇自腰间拿出一枚玉玦,呈上道:“主君,这是咱们的侦骑,查到的军情,您……看了就知道了。” 看到徐崇呈上的玉玦,姒伯阳面色一变,道:“玉玦,竟是用玉玦传递军情,看来这军情非同小可啊!” 徐崇面露难色,瞧了一眼左右,道:“主君,一看便知。” “看来,是坏消息,”姒伯阳抚摸着玉玦,轻声叹息。 一般往来传递信息,用布帛都已是比较奢侈的了。而这次用的,却是远比布帛还要昂贵数十倍的玉玦,由此可见其分量。 但是,从徐崇的态度上,亦说明了这枚玉玦上的军情,一定对姒伯阳极为不利。以至于徐崇不能当众宣之于口。 姒伯阳手掌抚过玉玦,玉玦上翠绿神光一闪,一丝清光蓦然飞出,落入姒伯阳的眉心祖窍上。 嘎嘣一声,玉玦从中间裂开,一粒粒碎玉碴,从姒伯阳的掌心上滑落。 “混账,” 消化完清光蕴含的信息后,姒伯阳面色铁青,低声道:“吕氏,果然是一群贼子,引狼入室,勾结外辱,我誓不与其干休。” 第二四三章 陷阵(二) “加速行军,” 姒伯阳咬了咬牙,身上气机勃发,圆满地仙层次的法力,霎时间震动周匝,道:“传令众军,不惜一切代价,加速行军。” 他紧紧捏着腰间剑柄,声若洪钟,隆隆响起:“我要在今日入夜之前,兵临诸暨城下。三日之内,拿下诸暨,扫灭吕氏。” 战车周遭,一众统兵大将,拱手一拜,齐声道:“诺!” 姒伯阳强压胸前火气,眸光冷冽,哼道:“吕氏……好一招驱虎吞狼,这是把我姒某人,当作虎狼了。” “也罢,既然姒某人是虎狼,就该做一些虎狼该做的事。” 吴国人在这时横插一手,明显就是冲着姒伯阳而来。 作为现今最有可能一统会稽诸部的人物,吴人势必会对他另眼相看,不会让姒伯阳这么容易一统会稽。 “加速行军,” 姒伯阳大令一下,数百侦骑轰然四散,把军令下传诸军。数十万大军得令之后,各路兵甲陡然爆发,行军速度越来越快。 隆隆隆! 一位位统兵大将,神力气息如虹,调遣麾下部曲,将士们叱诧生风雷。在这些统兵大将的率领之下,军势猛地炸裂开来。 “看我的,” 一位太末氏的神魂大将,一步步走出军阵。周身水气凝结,幽蓝色神光在他身上浮现,双手捏印,道:“兴风作浪,起!” “翻云覆雨,” “十方云浪,” “疾风骤雨,” 一位位身怀水行神血,同时达到神魂级数的大将。自各部氏族中走出,汇聚各方大高手之力,爆发的血脉神力极其恐怖。 “加速行军!!” 几十万大军在姒伯阳大令下,不计代价的急行军。一位位神魂级数的大高手,鼓荡血脉神力,兴起滔天水浪,推动竹排。 神魂级数的高手,初步抵达超凡入圣之境,个个都是千人敌,实力强悍之极。重重水波兴起,白溪湾上万千支竹排如箭。 随后,一位位神骨级数的高手,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后,一步步踏出,脚下踩踏,极为吃力,沙土一下下炸起。 “轰,” “轰,” 这些神骨级数的高手,纵身跃入水波中,脚下水花飞溅,打湿了衣甲,步伐加快,越来越急,犹如泥鳅入海,搅动水浪。 数十万大军如此行军,催发自身精力,精血燃烧,气息高昂。在众位大将的带领下,在极短的时间内,渡过了白溪湾。 在姒伯阳的大令之下,不顾一切的压榨自身,更有统兵大将亲自出手。数十万大军所能发挥的效率,简直让人膛目结舌。 在大军全部登岸后,姒伯阳拔出照胆,剑气直冲云霄,炽烈无比的剑道气息,赫然将头顶重重云霄击穿,留下一角剑痕。 “众军听令,直发诸暨,” 姒伯阳高举照胆,强烈的剑意,仿佛一轮烈阳升起,异常的耀眼夺目,道:“我要尽诛吕氏,杀尽吕氏贼子。” “此次所得,田土宅邸,珍器美人,我姒伯阳分毫不取,尽予诸位!” “杀,杀,杀,” 再次听到姒伯阳的许诺,数十万大军的眼睛都红了。 田土、宅邸、珍器、美人,这些在以往,都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及,如今却又那么的触手可及。 山阴氏本部兵马还好一些,经过姒伯阳这些年的变法,山阴氏战兵受惠耕战体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可山阴氏之外那十几万兵甲,却从未享受到耕战制的红利,大多都极其穷苦。对于姒伯阳许诺的财帛,更是想都不敢想。 因此,在姒伯阳做下许诺后,这些甲兵的士气,一下就提到了顶点。 某些穷到身无分文,只有一条烂命要去搏一搏的人。再一次听到姒伯阳的许诺,不觉喘了两口粗气,眼睛几乎冒着红光。 这时候,不要说姒伯阳只是让他们打诸暨,就是姒伯阳现在头脑发热,带着他们去打吴国,这群人也会嗷嗷叫着冲上去。 打不打得赢是一说,可是这几十万人的士气,确实是被姒伯阳推上了顶点。 “杀,” “攻破诸暨,” 姒伯阳长剑一挥,各氏族的首领、大将,率领各路大军轰隆隆响应,几十万兵甲一起行军,磅礴的血煞气机近乎于沸腾。 数十万兵甲的煞气,极端的强横。作为执掌二十万兵甲的存在,姒伯阳一声令下,恍若排山倒海之势,与元神完美契合。 这一刻的姒伯阳,简直就是一尊至强地仙。本身就是大地游仙之道的极致,再有兵家大势傍身,实力之恐怖不可想象。 —————— 诸暨城邑, 官邸大堂,十数位吕氏宗老、数十位家臣坐在堂中,一个个神色各异,目光飘忽的看着吕因寄。 身为驱狼吞虎之计的执行者,吕因寄此时的声望,已然盖过一众宗老,话语权甚至比白礼这位原首领宠臣,还要重一些。 若非姒伯阳来势汹汹,一副誓灭诸暨的架势,只怕此时的吕因寄,在众位宗老、家臣支持下,已稳稳坐在了吕诸位置上。 “几处要道,都没有姒伯阳行军的痕迹。但几十万人进入诸暨,不走大道,还能走狭小的小道。这不可能,没道理啊……” 吕因寄坐在上首,一手抚着案几,眉头拧在一起,反复的看了几遍后,将刚刚到手的军情,放在案几表面。 “怪哉,” 吕因寄抬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道:“姒伯阳的那几十万人,难道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咱们调遣精锐之师,驻扎在那几处进入诸暨的必经之路上。正常情况下,姒伯阳的人马应该已经与咱吕氏刀兵相见了。” “可是,那是正常情况下,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 吕因寄叹了口气,道:“二十万大军,至今音讯全无。倒是咱们把守在山间要道上的人马,喝了这么多天的凉风。” “难道,姒伯阳另辟蹊径,从某个咱们想不到的地方,冲入诸暨?” 白礼皱眉良久,摇头道:“可是二十万人,不是二十万头猪,就是二十万头猪,也不可能让他藏的这么严实。” “只是,几十万大军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咱们竟然提前一点军情都探查不到,这很不符合常理。” 对白礼所言,吕因寄深以为然,他眉心紧锁,道:“事若反常必为妖,难不成姒伯阳,是在跟咱们玩障眼法?” “但是,这二十万大军,要是打入咱们的诸暨,所能造成的破坏,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别想恢复。” “咱们不想让姒伯阳打进来,可是姒伯阳实力如此强劲,打入诸暨也不是不可能。咱们与姒伯阳一战,极易两败俱伤啊!” 吕因寄自然不敢小看姒伯阳,能让吕诸阵亡的姒伯阳,可不是个普通角色。 要知道,在吕诸手中的吕氏,才是巅峰的吕氏。此时的吕氏,只能说是残缺不全的。 虽有吴人出兵相助,可是吕因齐对那些吴人,也都防着一手。而吴越之间的隔阂,亦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来的大。 习惯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吴越相互敌视,至今都有数十万年,历代摩擦不断,就是想要和解,都没有地方可以和解。 “咦……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看着都有问题,” 白礼低头,审视着身前的舆图,一点灵光忽然略过,手指指划,目光闪烁,道:“你说,姒伯阳,是不是已经进诸暨了?” 哗啦一声,被白礼这一句话,惊的直接起身,吕因寄疾步走到白礼的身前,道:“什么意思?你说姒伯阳,已经进了诸暨?” “没错,我认为姒伯阳,可能已经进了诸暨。” 白礼与吕因寄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他们可能走的不是陆路,而是水路,会稽多山水,他们未必不能从水路突袭过来。” “水路?” 吕因寄身子一颤,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姒伯阳没有水师,他们凭什么带着几十万人马过水路?” ? “不说别的,就他们身上那一套甲的分量,他们要是敢下水,生还几率小的可怜。” 白礼脸色难看,道:“可是,咱们不能因为这几率小,咱们就彻底的忽视其可能性。” “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水路进军,也是有可能办到的。” 眼看白礼难看的脸色,吕因寄迟疑了一下,道:“你说的对,战场形势变化太快,谁都不能百分百确定,他是否走的水道。” “确实应该在水路上,调去几支人马。看着水路,免得让姒伯阳趁水路无人,闯入诸暨氏的腹地。” 吕因寄想了想,问道:“那,让谁看着水路比较好?” “吴人,我看那些吴人就合适,” 白礼毫不犹豫道:“水路上的事,咱们吕氏早就荒废多年,比不得水师实力犹存的吴国。” “咱们可以让那位吴国的钱唐君,调遣几艘撼山舰,船舰无需太多,有个三五艘就足够用。” “这个时候,咱们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反正与吴人联手,早已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该诟病您的,一定还会诟病,不该诟病您的,决然不会开口诟病。” 吕因寄点头,道:“嗯……你说到点子上了,我这就去找钱唐君,请他调动船舰,助咱们一臂之力。” “只希望,咱们这是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将姒伯阳的兵马,堵在诸暨之外。” “轰隆隆……” 就在吕因齐下定决心,要找吴国钱唐君,彻底封锁诸暨的水上要道时。一道道强烈、且又急促的轰鸣,在他们耳边炸响。 这一声炸响,直接将吕因齐给吓懵了。 “这……” “这,发生了什么?”各位宗老、家臣纷纷起身,将目光投向声源,面上的表情极其精彩。 “这声响,难道是有人攻击城门,发出的声音?” 有精于战阵的大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声音极低极低。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白礼脸色苍白,呢喃道:“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莫非真是走的水路?” “报,” 就在堂中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名甲士匆忙进入大堂,啪地一声,单膝跪地,道:“有大军兵犯诸暨……” 堂中各宗老、家臣,哗然声一片,交头接耳:“大军,竟真的有人敢来来相犯,” 一位统兵大将怒而起身,道:“什么,真的有人来攻城,好大的狗胆,敢攻我诸暨氏的城墙,不知死活,” “列位,给俺调派一支人马,俺若不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那便提头来见。” “稍安毋躁,” 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吕因寄压低声音,问跪着的甲兵,道:“你可见到,攻城大军,打得什么旗号?” 这甲兵回道:“见到了,他们打的旗号很多,有太末氏、章安氏等几十个旗号,最后才是山阴氏。” “这些大军围住诸暨后,四面动兵进攻诸暨,其攻势极其猛烈。城中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此刻的外城,已是岌岌可危,” 吕因寄不禁闷哼出声,他最后一点侥幸,被这甲兵毫不留情的碾碎。吕因齐张了张嘴,好半天功夫,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得到这个答案后,白礼失神道:“真的,真的是姒伯阳的人马,水路……几十万人,哪有那么多的船,供他们走水路?” 就连白礼也没想到,他竟会一语中的,说中了姒伯阳的行军路线,可是白礼宁可自己没有猜对姒伯阳的行军路线。 此刻的诸暨城,可谓是空虚到了极点。为了御敌于诸暨之外,城中的主力军,至少有一半被调走,驻扎山道。 正是知道诸暨城内,是个什么情况,吕因寄、白礼等人才会害怕。 几十万大军围城是个什么体验,就是神魂级数修为,若是身陷大军军阵中,眨眼间就会身死道消。 真要说起来,或许只有地只层次之上的存在能突出重围,地只之下的层次,对比二十万大军的体量,还是显得有些孱弱。 二十万兵甲军势一动,就连地只级数的人物,都不敢正面赢其锋芒! 第二四四章 陷阵(三) “杀啊……” 诸暨城外,数十万甲兵喊杀声,连成一片。 四方城门前,乌压压一片黑甲,恍若一重重黑云压城。无数兵煞之气凝成实质,血红色的气息,将这一方苍穹染的通红。 带着无数不详、诡谲气息的血云,让人不觉心惊胆颤,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血色包裹, 咚!咚!咚! 一众神魂级数的大将亲率部曲,血脉神力骤然升华,强悍的杀机与天地碰撞,激起道道沉重回音,响彻诸暨城垣的上空。 咻!咻!咻! 一支支黑羽箭矢破空而出,黑色箭雨飞过瓮城,落入诸暨城邑中。箭上擦出火星,洒落民宅屋舍上,呼的一声火势升起。 “杀啊……” 立于战车上,姒伯阳剑指城关,成千上万的甲兵,推着云梯、冲车、攻城锤等器械,冒着头上的箭羽,一点点靠近城门。 “传令众军,先入诸暨者,可谓首功,赏钱十万,晋左庶长!”姒伯阳看着大军攻城的势头,哈哈一笑后,当即‘火上浇油’。 而这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大军煞气轰然爆发,一重重声浪乍然响起, “杀啊……” “杀入诸暨,” 密密麻麻的黑甲甲兵,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这些甲兵身形矫健,手脚并用,身子一纵,脚下啪啪作响,攀爬速度极快。 终归是神血大成级数,本源神血滋养肉身,身体素质经过爆炸性的增长。个个都能做到眼到手到,手眼协调性惊人的好。 “破城,” “破城,” “破城,” 数以十万计的甲兵,同时放声怒吼。铺天盖地的喊杀声,笼罩着这座城邑。声潮汹汹而起,几乎要将这座城邑淹没其中。 “哈哈,痛快,痛快,杀的痛快,”一尊赤裸上身,肌肉盘结的汉子,挥舞巨斧,如风暴席卷,斧刃所向,碎肉夹杂血雨。 “杀,杀入诸暨,”前后,数位神魂级数的统兵大将,先后冲上城头。 这些统兵大将对于诸暨的守城军士而言,一个个都是碾压级数,横扫千军的存在。 尤其是在激发血脉神力之后,这些统兵大将一个个气势迫人,普通的将士被其气机所慑,吓的方寸大乱胆气全无。 此时的诸暨守军,急需一位战力强横的大将,来应付这些实力惊人的敌方大将。 毕竟,除非是镇国精锐级数以上,乃至于天兵天将之间的交锋,否则神魂级数的战力,依旧不可小觑。 当然,这当中最重要的,还是姒伯阳行军太急。几十万兵甲旦朝发夕至,杀到诸暨城前,诸暨氏上下都没个准备的时间。 正因为出乎预料,诸暨氏守军仓促迎敌,被绝对优势的兵力,打的溃不成军。 若非在关键时候,诸暨氏士卒反应过来。而且表现的极其顽强,将士们血战不退,几次反冲锋,把登上城头的联军杀退。 这诸暨城城防体系,早就被打的全面崩溃了。 轰隆隆—— 就在诸暨氏与联军,反复争夺城头之时。 天边黑云愈发厚重,一道道雷霆交织在云层中。一尊高大的身影,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冷冷的看着云端下的战场。 “姒伯阳么,” 雷霆轰鸣,这尊高大的身影,眼睑微微下垂,目光扫过被战火包围的诸暨城,最后眸光停顿在一角,脸色愈发的冰冷。 “杀我吕氏首领,犯我诸暨城邑,你该死!!” —————— 咻咻咻—— 箭矢破空,呼啸声不绝于耳,姒伯阳站在战车上,目光淡漠的望着这座,被诸暨氏经营万载的城邑。 一重一重的禁制,自城邑上浮现。期间每一块砖石,每一面城墙,都有无数似是而非的纹路,在当中沉沉浮浮。 一支支羽箭落在城邑上,被城邑上的灵光崩解,化为无数的飞灰。只是随着灵光闪动的越来越急,这些灵光也愈发暗淡。 “姒伯阳……” “杀我吕氏首领,犯我诸暨城邑,你该死!!” 一声咆哮,猛地自苍穹之上砸下。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照胆剑铮的一声出鞘,纯白色的寒光一闪而过,落在他的手上。 姒伯阳身边数位神魂大将,面色一变,一件件宝兵、宝器神光烁烁,将他姒伯阳在当中,警惕的看向厚重的云层。 轰隆!! 下一刻,这几位神魂大将闷哼了一声,显然是投入云层的神念,被云层中的存在,以蛮横之极的手段,给硬生生的抹去。 神念受损,伤及神魂,这几位神魂大将脸色煞白,只得以宝兵、宝器的神光护身,防备云层中的存在,再一次出手。 “这些老而不死的家伙,终于是忍不住,想要拼命了……” 眼见身边大将精神萎靡,一副伤了元气的模样。姒伯阳抬头望向云层深处,纯阳元神级数的神念,轻而易举的拨开云层。 “只是,就算你想要拼命,又有什么用?” 姒伯阳低声一笑, 对于诸暨氏来人,姒伯阳毫不意外。诸暨氏的老怪物们,除了一个吕祝宣之外,还是有几个极其棘手的存在。 这些老怪物或许不会帮着吕诸攻城略地,但在姒伯阳大军兵临城下,威胁到诸暨氏的存身根本后。 就算不想破封而出,这些老怪物也不得不出世,为诸暨氏的未来搏一把。 只要能杀掉姒伯阳,起到的效果与姒伯阳杀吕诸时一样,几十个氏族组成的联军不攻自破。 可是,前提是这些老怪物,能杀得了姒伯阳,而不是被姒伯阳反杀。 “你们让开,” 姒伯阳照胆剑上的寒光,愈发的清澈,轻叹道:“等我把这些老家伙,都杀干净了。想必这诸暨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瞥了一眼众将,道:“你们继续攻城,不用管我,我去去就回。” 说话间,姒伯阳纵身一跃,轰的一声,化作一道金光,直接冲入云霄。 轰隆隆!! 就在姒伯阳飞身而起之时,云层深处,一道道雷霆当空劈下。姒伯阳手中剑器挥舞,将劈下的道道雷霆,一剑直接击散。 破碎的雷丝,噼里啪啦作响,落入云气中。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一剑,” 姒伯阳哈哈一笑,剑雷击出,强悍的剑雷,轰击在云层。须臾之后,一声炸响,突然响彻云端。压抑的痛呼,紧随其后。 “……” 这一道剑雷,就让吕布衣,真切的感受到了姒伯阳的强势,呢喃道:“炼剑为雷,剑驭神雷,好厉害的手段!” 剑雷之下,生灭由心,姒伯阳的霸道,几乎沉浸在骨子里。在他的术法神通中,已然体现的淋漓尽致。 “果然呐……不可力敌,走,” 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姒伯阳,吕布衣冷笑一声,转身就逃,决不恋战,身化一道雷光,眨眼间冲出黑云,向着某一方向远遁。 “想走?” 姒伯阳见吕布衣要逃,眼睛一眯,遁光加快,手中剑雷疾走,隆隆雷鸣,追向吕布衣。 二者一前一后,两道神光你追我赶,不时交手碰撞。一道道杀机,在姒伯阳手中绽放,招招夺命,走的凶险之极的路数。 吕布衣心思诡谲,与姒伯阳且战且退。姒伯阳出手虽凶虽险,可吕布衣也有几门杀手锏一般的法门,游走与无穷杀机中。 说起来,这吕布衣手段手段确实了得,在姒伯阳编制的杀机之下,仍能进退有度,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比。 看吕布衣左推右挡,简直是在姒伯阳的剑尖上舞蹈。只要他稍有毫厘之差,立即就会被姒伯阳一剑枭首,首级炸成齑粉。 但是就在如此凶险的追逃中,不知是两人有着默契,还是吕布衣危险意识超强,每每在生死边缘徘徊,而没被一剑诛杀。 如此一前一后,这二人转眼间,就远离了诸暨城邑这个主战场。 在姒伯阳走后,山阴氏辅臣中行堰,在众位首领的审视下,直接接过统兵之权,全力调兵遣将,正式开始攻打诸暨城邑。 “主君开战前说过,诸暨氏的老怪物,必定会在他攻城时,想办法将他引开。好给城中的吕氏宗族,创造反败为胜的条件。” 中行堰哼了一声,道:“可是,这些诸暨老朽,焉能知道主君之大能?” “主君有令,真有诸暨氏老怪物出手,我等不用管主君安危,只要一心攻城。城破之时,就是那些老怪授首之期。” 中行堰言之凿凿,一字一句莫不回响在众位首领、大将的耳畔。 一众首领、大将稍稍沉吟了一下,拱手道:“诺!” “杀啊……” 吕布衣这个短暂的插曲,并没有打消众军的战意。姒伯阳的赏格犹在,数十万大军红着眼睛,嗷嗷直叫一次次冲击城头。 “杀啊……” 大军争先恐后,疯狂的冲上城头。虽然被一次次打了回来。可是这些甲兵占据城头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站稳了脚跟。 各氏族联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二十万大军几乎与诸暨氏的总丁口相当,能战之士是他的几倍还要多。 说到底,诸暨氏不可能为了抵挡联军,将总丁口都安排上城头。就是能安排上去,诸暨氏也不会自家的丁口百姓去送死。 寻常的百姓丁口,就是有一些修行打底,可这除了能让其更健壮几分以外,面对真正的战场,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真正的甲兵与普通的百姓搏杀,哪怕都有神血大成修行,普通百姓也未必能在甲兵手上走过一个照面。 然而,不用百姓丁口守城,就以诸暨氏驻守的那一点兵力。 要不是诸暨城邑,历经吕氏各代首领修缮,确实是一座雄城。绝对挡不住,二十万大军的四面进攻。 轰隆隆—— 擂鼓助威,如此高烈度的厮杀下,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战死,一具具尸体的残骸,就这么堆积在城墙上。 就在大军攻城的第二个时辰,诸暨城的第一道外城,被联军以成千上万条人命打开。 外城一下,联军甲兵们就如撒欢儿的野马,紧追退入瓮城,退入内城的诸暨氏守军不放。 中行堰率领大军徐徐推进,喜道:“三日破诸暨!照着这个势头,用不着三日,就能杀入诸暨氏的官邸。” —————— 就在联军与诸暨氏守军,激战正酣的时候。 姒伯阳追着吕布衣,自诸暨氏城邑,一路来到八十里外的一处竹海中。 劲风肆意飞舞,卷起片片竹叶,摇拽着翠绿色的叶子,化作漫天的叶雨。 这方竹海,绵延三十里,其中青竹千万,郁郁葱葱,连绵不绝,堪称诸暨一景。 “哪里走,” 隆隆雷鸣,一道道剑雷,自姒伯阳手中打出。一大片一大片青竹,被刚猛至极的雷力,打成无数的竹炭灰。 黑色的碳灰,洋洋洒洒,在姒伯阳的剑势下,化作一条黑色的恶龙,作势就要撕咬吕布衣。 “老家伙们,你们再不出来,我可就支撑不住了。现在大敌当前,你们难道还想要借刀杀人不成?” 吕布衣一声怒喝,血脉神力喷涌而出,一头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虚影,在他背后一闪而逝。 轰—— 黑色恶龙撞在虚影之上,撞的吕布衣几欲吐血。任凭他血脉不凡,但吕布衣在实力上,其实较比吕诸逊色几分。 吕诸当时可是有传世宝铠,以及一枚福地源种在手。纵然是新晋的地只,手握这两大宝物,依然能进入极强的序列之中。 可惜这两大宝物,都在吕诸身死之后,落到了姒伯阳的手中。包括吕诸的尸身,一起成为了姒伯阳的战利品。 没有传世宝铠护身,又没有福地源种演化福地。吕布衣虽也是真正的地只人物,却没有吕诸一般傲视同济的底气。 姒伯阳对于吕布衣的呼喝不闻不问,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剑势恢弘,雷音呼啸。 隆隆隆—— 一道道雷霆之中,既有剑之肃杀,又有雷之威严,剑气与雷气相结合,所能发挥的力量,超乎寻常人想象。 每一道剑雷之下,都包含着骇人杀机,在其所过之处,生机无不绝灭,几有万物归墟之势。 第二四五章 破胆(一) “噗!” 姒伯阳剑雷,又阴又狠,又毒又辣。吕布衣中了一式剑雷后,五脏六腑犹如火焚,浑身筋脉差点被震断,一口血雾喷出。 夹杂血沫的血丝,四散飘扬。 “杀、杀、杀,” 姒伯阳一口一个‘杀’字,剑音铮铮作响,雷霆隆隆轰鸣,一式《五狱天心剑雷》轰殛而出,虚空赫然坍塌,浮现层层褶皱。 作为姒伯阳如今最为纯熟的一招杀手锏,《五狱天心剑雷》杀伤力毋庸置疑,堪称姒伯阳手中最强杀招之一,威力巨大。 对这一式剑雷真决的厉害之处,那些被剑雷挫骨扬灰的不死地只,最有发言权。 隆隆隆!! 姒伯阳剑音回荡,杀机惊人,招招夺命。吕布衣压着伤势,在姒伯阳的剑锋之下,狼狈逃命。 雷霆之气纵横,硬接下几道剑雷。 雷光炙烤的皮焦肉烂,吕布衣放声长啸:“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你们几个老家伙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难道,你们以为,我被杀以后,你们就能置身事外?”吕布衣鼓动真血,一拳将剑雷打散,四散的雷丝落地后炸响。 “呵呵……” 听到吕布衣的呼喊,对于竹海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姒伯阳淡然一笑,手中剑器一转,一手凌空画符,符篆演化水火风雷。 “在这片竹海中,还有高手?” 数十道符箓当空显化,忽的一下,被姒伯阳一掌拍下,水水交缠,风雷助势,鼓荡而起的法力元炁。浩浩荡荡扩散开来。 轰—— 法力元炁如江似海,节节青竹断裂。无数竹屑恍若一枚枚刀片,随着姒伯阳法力的转动,将周匝二三里里外的犁了一遍。 大地之上寸寸龟裂,风沙漫天狂舞。 “哼……没有人?” “这是,虚张声势么?”见竹海中毫无动静,姒伯阳嘴上如此说着,眸光却是一凝,心头警铃大作。 对于吕布衣口中,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三尊老怪,姒伯阳略有所闻。知道他们是会稽氏族中,极老一辈的地只人物。 只是这三尊老怪出身的氏族,虽然兴盛一时,却都没有如同诸暨氏一般强盛。 在诸暨氏势力盛极之后,更是依附吕氏,成为诸暨氏的忠实拥趸。吕诸有这个底气称君,便是因为有这几大氏族的支持。 虽然在诸暨氏大败亏输,本身元气大伤之后,几大氏族与诸暨氏的关系,必然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是姒伯阳这位大敌的存在,迫使几尊地只人物联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姒伯阳打心底里,不认为吕布衣只是在虚张声势的原因。 毕竟,吕布衣不会不知道,单独面对他的时候,生还的可能性近乎趋向于零。 若没有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这三尊地只级数的老怪物站台。 以吕布衣的实力,最多三五个照面就会被姒伯阳所杀,吕布衣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然而,吕布衣明明清楚知道与姒伯阳的实力差距,还敢引姒伯阳来竹海,必然是他自持有所依仗。 凭着这个依仗,吕布衣自信能在姒伯阳面前,进退自如。 要不然,就算姒伯阳大军攻城,形势万分危急,吕布衣也不会轻易出手。 须知,吕布衣不出手,或许还能保留几分威慑,他要是出手,一旦遭劫陨落,诸暨氏万载基业,必定保不住。 能让吕布衣甘冒奇险,不惜在阵前当诱饵,把姒伯阳引到这片竹海。吕布衣所说的那三尊老怪,值得让姒伯阳小心应对。 “不过,不管你是不是装腔作势,都给我去死,” 姒伯阳重重的哼了一声,照胆剑的剑音愈发悠长,一刹那间连出三十六剑,每一剑都蕴含沛然之势,笼罩着数十里竹海。 大地游仙圆满级数的绝顶剑术,已非凡俗可以估量,剑之所及,意之所至。三十里竹海生波,尽数被姒伯阳的剑意覆盖。 显然,姒伯阳是将吕布衣所言听进去了。 所以,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天翻地覆,为了逼出三老怪的手段,不惜将竹海夷为平地。 所谓仙家剑术,并无多少不可思议的玄妙,再精妙绝伦的剑意,也要看他凝不凝练,能不能成势。 如若不然,连杀人都难! “你们,竟是要连我一起杀。” 置身于姒伯阳的杀机之中,周遭一片片竹叶纷飞,迅速的腐朽成灰。吕布衣心底冰冷,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庞狰狞可怖。 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这三尊地只老怪,绝对是暗中达成默契。坐视吕布衣被杀,以此将诸暨氏一脚踢入尘埃。 这三尊老怪出身的氏族,在一般情况之下,都以诸暨氏马首是瞻。 可是如今诸暨氏自身难保,甚至不惜勾连世仇吴国。三老怪背后的氏族,自然不会再像以往一样,全心全意的支持诸暨。 在这种情况下,吕布衣的存在,就有些碍三老怪的眼了。 这当中的利害,在吕布衣脑海中略过。吕布衣咬了咬牙,道:“好,好,真是好,这是把我吕布衣一人,当傻子一样耍弄。” “你们真是好啊……” 吕布衣在其他三位老怪,没有按照约定,同时出手夹击姒伯阳后,就知道他自己被那三个老怪物,从头耍到了尾。 到时,吕布衣这尊地只一死,余下的几尊‘叩天门’级数,无论是对三老怪,还是对姒伯阳,都不可能再有构成威胁的可能。 一念至此,吕布衣恨意上头,在面对姒伯阳的剑雷时,竟有一股搏命之势。 “可悲啊,” 剑气纵横,雷霆煌煌,将吕布衣生生迫退。姒伯阳冷笑着摇了摇头,吕布衣能想到的,姒伯阳自然也能想到。 对于这些死到临头,还忙着算计自己人的老怪物。姒伯阳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了, “放心,黄泉路上不孤单,他们几个老家伙,会陪你走这一程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姒伯阳身形一变,悠扬的剑鸣声,在一瞬间提到最高。成百上千点剑花,在虚空间绽放,每一点剑花,都深藏莫大杀意。 在吕布衣放弃逃遁,选择与姒伯阳正面搏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吕布衣必死。 一没传世神兵在手,二没福地源种傍身。吕布衣能将姒伯阳引到竹海,仅仅只是因为姒伯阳,想看他能耍什么把戏而已。 如今把戏没耍成,反倒是被三老怪合伙算计,也就不怪姒伯阳出剑,给他一个痛快了。 轰隆隆—— 姒伯阳的剑快到极致,或是雷法臻入高深境地,剑势中犹自带着雷法的刚猛,以及雷霆的迅疾,一剑将吕布衣枭首。 “好……好一口神剑……” 吕布衣临死之际,哀叹了一声, 噗呲一声,脖腔喷出一道血柱,血丝四散飘扬,落在青竹上,滴答滴答的血珠,顺着竹叶,纷纷滴落下来。 这血淋淋的一幕,着实令人为之胆寒! “本就是神剑,” 姒伯阳哼了一声,将照胆剑横在胸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剑锋。在看到没有沾上血丝后,猛地一抖剑身,使得剑身轻鸣。 杀了吕布衣之后,姒伯阳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冷淡的扫过,被他几乎削平一半的竹海。 “你们三个老家伙,应该出来了吧?” 姒伯阳慢悠悠道:“用我做刀,杀掉吕布衣这个诸暨氏最重要的一个支柱,想必……你们现在应该很得意。” “只是,你们得意也得意了,难道不打算出来,受死吗?” 铮的一声,姒伯阳剑锋一斜,眸子中紫晕蒸腾。 姒伯阳只身一人,静静地站在一群残竹中间,淡漠的声音,回荡在周匝,许久没见回应。 一阵阵清风拂过姒伯阳的面颊,带起无数的竹灰,飘扬于天地之间,丝丝缕缕的竹碳气息,让姒伯阳皱了皱眉头。 “咯咯……” 狂风骤然而起,一个刺耳的笑声,在竹海的上空响起,陡然打破了渐渐凝固的平静。 “姒伯阳……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用你做刀,杀掉吕布衣这个蠢物。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得逞呢?” “既然你们都把吕布衣的脖子,都放在了我的剑下,我为何不能杀他?” 姒伯阳低声一笑,道:“反正,杀掉吕布衣,本来就是我这一行的目的。” “你们自愿帮我省去不少的手脚,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咯咯咯……这么说,你是故意放任我们,不惜自陷死地了?” 一滴滴血珠被风吹散,血丝四散,化作一张似虚似幻的俊秀面孔,卫子鸣冷笑的看着姒伯阳。 姒伯阳眉头一挑,道:“我可不是故意放任你们,你们太看得的自己了。” “只是,你们无论玩什么花样,都不能改变自己的结局。那就是,被我一个个打死。” “反正都要死在我的手上,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三大老怪气极。 一道浑厚的嗓音,不知东南西北,骤然响起:“年轻人,你难道不知道,狂妄之人,必有灾殃?” “听说过,人狂必生祸,二者大概是一个意思。” 姒伯阳平静的看着吕布衣的精血,一点一点凭空的蒸发,道:“对了,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阵法,可是布好了?” “这阵法的开启,竟然需要让一尊地只级数的强者,牺牲自己,以此血祭,想必威力定然非同凡响。” “虽然这尊地只级强者,寿元将尽,潜力有限。可这样一尊真正的地只,应该能满足血祭的要求,发挥出阵法的厉害之处。” “我只希望,你们的小手段,能有些看头。不要我还没尽兴,你们就先死绝了。” 姒伯阳敢说这话,自是有绝对的底气。 身为二十万大军的执掌者,数十氏族的依附者,可谓是众望所归。姒伯阳的气数极为强盛,已然达到如日方中的地步。 以至于在这几日的光景中,姒伯阳每日都能凝聚数百上千枚圣德钱。几日下来,三千圣德钱都是往少了说。 三千圣德钱在手,不要说只是一座阵法,就是天神亲自驾临,与姒伯阳孰强孰弱,一样要打过才知道。 “竖子,你这是找死,” 卫子鸣的声音骤然一顿,血雾笼罩的面庞,被杀气冲的有些模糊,随后冰冷的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伴随着隆隆作响,三十里竹海上空,忽然笼罩起一重重乌云。乌云的深处,一丝丝血线,在云气中游弋,搅动着云势。 —————— 竹海之外,一处阵基前,一具具尸骸堆在脚下,血色氤氲缭绕,带着一丝丝诡异的香甜气息。 “这个竖子,”卫子鸣气的咬牙切齿,眼睛闪烁着凶光。 “该杀,该杀啊……” 姒伯阳的态度,着实是太过傲慢了。可就是这股傲慢,让卫子鸣从里到外都在悄悄打鼓,不知道姒伯阳凭什么敢这么傲。 说实话,卫子鸣等三尊老怪,全程观看了姒伯阳追杀吕布衣的经过。对于姒伯阳的本事,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 只是卫子鸣自信,凭着他三大地只联手,再加上耗费一尊地只、八尊‘叩天门’,血祭而成的阵法,必能杀了姒伯阳这祸害。 作为会计氏族中,唯一一位巅峰状态的地只,姒伯阳的影响力,远比正常看到的,还要惊人的多, 为了各大氏族的实力,能再度的平衡,卫子鸣等人设计了这一次的围杀。更是不惜牺牲吕氏,开启一座惊世杀阵。 需知道,只是为了这一座阵法,足足血祭了一尊地只,以及八尊‘叩天门’级数,才有一点雏形。 这当中的地只,就是被阴死的吕布衣,而八个‘叩天门’的人物,则是诸暨氏最后的底蕴,全部被卫子鸣出其不意的坑杀了。 坑杀诸暨氏的高手,是卫子鸣等人身后氏族的默契。 毕竟,历尽一场大败,势力大损的诸暨氏,已经没有资格,让他们俯首帖耳了。 吕氏称君固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让会稽氏族无不为之侧目。可是吕氏大败以后,也随之输掉了一切,输掉了人心。 第二四六章 破胆(二) 《史记?封禅书》云:八神者,一曰天主,祠天齐;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三曰兵主,祠蚩尤;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阳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莱山;七曰日主,祠成山;八曰四时主,祠琅邪。 —————— 失了人心的吕氏,在卫子鸣等老怪眼里,已然是一钱不值。 而吕氏以吞狼驱虎之策,与吴人勾搭在一起,也让这些老怪彻底对吕氏失望。 虽然吕氏竭力封锁消息,可是卫子鸣等老怪是何等人物,自然有他们隐秘的消息渠道。 乍然知道吕氏的昏招,卫子鸣等老怪的逆反可想而知。 他们不可能接受吕氏,对会稽氏族的‘背叛’。所谓的吴越世仇,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是由一笔笔血债堆积而成。 吕氏这一招‘吞狼驱虎’,在卫子鸣等老怪看来,还不如说是‘引狼入室’,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昏招,让卫子鸣等老怪深恶痛绝。 正是在这种极度失望的情绪下,卫子鸣等老怪才会联手做局,将吕布衣一系的强者全都坑杀掉。 在这个时候,用势力大衰的吕氏,把势头正盛的姒伯阳兑掉,可谓是一石二鸟。 如此一来,既拔掉了吕氏这根倒刺,又拼掉了姒伯阳这个有望一统会稽的强人。 没了会稽三大豪杰的压力,他们身后的几大氏族,也能稍稍缓口气。以几大氏族的底蕴,绝对能取代诸暨氏的地位。 说不得,用不上二三百年光景,卫子鸣等老怪的氏族中,也会走出几位有志一统的豪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卫子鸣望着圆光镜上,姒伯阳的身影,眼中的杀机愈发强烈,冷冷道:“各位,最后一个祭品的精元,已经散入阵中。” “血祭圆满,咱们……也该送那竖子一程了!” 其他两处阵基前,通过阵眼传话,杜灵威、万藏北嘿然一笑,道:“早该如此,送那竖子一程。” 杜灵威淡淡道:“各位,我等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这一击不中的话,我等苟延残喘之身倒还好说,死则死矣,无所惧哉。” “可是咱们的后辈子孙,咱们的亲朋故旧,就要跟着咱们遭难了。所以此子必须死,他一刻不死,咱们就一刻不能心安。” “是啊,此子一刻不死,你我一刻就不能心安!” 万藏北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圆光镜中姒伯阳的身影,一字一顿道:“所以,只能让他去死,以此换我等子孙的安稳。” “说的没错,” 主持三大阵基的老怪们,在这一刻,意见前所未有的一致。为后辈子孙计,姒伯阳必须要死。 “启阵,” 卫子鸣率先出声,杜灵威、万藏北紧随其后,血脉神力涌动,激发深埋地下的阵盘。 轰—— 竹海地下数十丈,一方椭圆形的青石上,忽然有一片片云纹浮现在。密密麻麻的纹路,交错在青石表面,流淌丝丝血光。 这血光一出现,整个竹海数十里方圆,轰然震动了一下。地上残存的青竹,迅速的腐朽枯坏,生机流失,成为无数渣滓。 “启阵!!” —————— “不在这里?” 衣衫猎猎作响,姒伯阳穿梭竹海之间,神念扫过周遭。一霎那间,三十里竹海,无论风吹草动,尽如掌上观纹。 风声沙沙作响,吹动片片竹叶,姒伯阳的身形如电一般,一道道似虚似幻的残影,在他的身后略过,转而渐渐消散。 “但,他们一定距离这里,不远!” 姒伯阳眸中精芒闪烁,大地游仙级数的元神,在一弹指之间,将神念扩散到五十里方圆,然后再到八十里方圆。 最后,他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怪哉,真是怪哉。这三个老怪,再是能藏,他又能藏到哪里?” 姒伯阳不知道的是,他的手段虽强。但卫子鸣等老怪敢在三十里竹海围杀姒伯阳,自是有他们的依仗。 而这依仗,就是他们脚下的这座上古先民,留下的古阵。卫子鸣等老怪凭着古阵之力,在地仙元神下遮掩了自身的行藏。 就在姒伯阳寻找三老怪匿藏之地的时候,三十里竹海骤然生变,一片片青竹肉眼可见的腐朽衰坏,生机之后,全是死气。 “启阵,” 冥冥之中,似有一道尖锐、诡谲之音,在这一片天地间回响。不知为何,一阵阵肃杀凛然之意,猛地充斥于每一寸角落。 “祭,兵主天符阵!!” 轰隆隆—— 地动山摇,犹如末日降临,三十里竹海转瞬之间化为乌有。大地塌陷,地火蒸腾,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火舌蔓延开来。 火海、刀山、冰川三重异象,争相交织在一起,兵戈铮铮此起彼伏,径直化作一道古老神乐,在火海冰川之中经久不息。 姒伯阳面色冷峻,冷眼看着竹海的倾覆,以及冰川、火海、刀山显化,淡淡道:“兵主天符阵?” “我记得,这兵主天符阵,只是上古时代,先民们祭祀兵主的祭坛而已。虽有神异,却也止于此尔,没什么大威能。” 姒伯阳立身火海之中,身上的避火咒闪动着灵光,不疾不徐道:“只用这一座兵主祭坛,就想杀我姒伯阳,想的倒是挺美。” “这种老古董一样的物件,亏的你们还拿他当宝贝,甚至不惜血祭吕布衣,来催发这一祭坛,何其的愚蠢呐!” 呼—— 地仙级数的法力,化作一重神光,罩着姒伯阳周身。避火咒上的符篆,在神光中若隐若现,将靠近的火气,徐徐磨灭。 “何其的……愚蠢呐!!” 姒伯阳毫不掩饰,自身对三大老怪的轻视。 兵主天符阵的名头,听来是很唬人。可是出身八大姓的人,都知道所谓兵主天符阵,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久远之前,上古先民曾以此为祭,奉上三牲之礼,祈求兵主之恩泽。 说的再直白一些,这兵主天符阵就是上古先民们,为兵主呈送祭品的一个特殊渠道。 就这么一座祭坛,就是再有神异,除非与兵主本尊有直接的干系,得到兵主神性的垂青,因此沾染了兵主一丝先天道性。 不然,姒伯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就这一座祭坛,能对他这等圆满地仙,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姒伯阳心里也明白,能让卫子鸣这些老怪物,如此信心满满的兵主天符阵,必然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力量。 以三大老怪的层次,能让他们当作杀手锏,用来对付姒伯阳这个大敌,这兵主天符阵定然极其的不简单。 或许,这一座兵主天符阵,真的就是与上古兵主,这一尊大道神圣级数的伟岸存在有关。 “竖子,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利。” 对于姒伯阳的轻慢,卫子鸣冷冷一笑。 手掌一摊,一道火光在掌心划过,化作一枚似铜似铁的令敕,令敕之上一道‘火’字神篆,吞吐火云。 “不过,任你口舌再利,在我的兵主天符阵下,一样要化为飞灰,形神俱灭。” “毕竟,我的兵主天符阵,可是有真正的兵主天符,作为压阵之物。有天符坐镇,天神正神落入阵中,也难逃一死。” “难逃一死!!” 杜灵威、万藏北在卫子鸣拿出天符火令之时,在其他两处阵基的位置上,取出一枚刀兵之令、一枚玄冰之令。 三枚天符宝令神光烁烁,乃是兵主分神所赐,沾染兵主的一缕先天道性,各自都有无穷妙用,堪称是绝品的法宝。 最后,再由这三尊老怪以大法力驱使,这兵主天符阵的威力,必能十倍百倍的暴涨,直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铮!铮!! 三道天符神令,在老怪们的神力下,倏然震动。 兵主天符阵中,无数的刀兵,猛地卷起火海、冰川,夹杂着这一重重冰火之势,向姒伯阳杀来。 与此同时,姒伯阳明显感觉到,三十里竹海的空间,被兵主天符阵所扭曲、混淆,成了一方闭环式的空间世界。 正是无上、无下、无东、无南、无西、无北,甚至就是‘前’、‘后’的概念也没有。 更为准确的说,在这片空间世界中,一切都被颠倒,一切都被逆转。对与错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在这片大阵之中,感官上以为的‘对’,很有可能是真实意义上的’错‘。 而姒伯阳看到的向他杀来的刀山、火海、冰川,实际上也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乃至于哪个位置出现。 无关于一般意义上的‘感官’,甚至是精神方面的虚假。就是以地仙圆满级数的元神,也难以看透这一层的真实。 这些,都是姒伯阳在看到刀山、火海、冰川的时候,冥冥之中生出的感应,难以用语言形容。 “混沌,” 姒伯阳对此,如此定义。 兵主天符阵,结合三枚符令后,演化的这片空间世界,的确给了姒伯阳一个惊喜。 这一片空间世界,那一种无始无终,颠倒是非、上下的感觉,与传说中的混沌,极为的贴近。 可能与真正的混沌,只是兵主天符演化的空间,连其亿万万分之一神韵都比不上,但姒伯阳仍然叫其为‘混沌’。 为的,是因为这确确实实,有了一丝很淡很淡的混沌之意。这一点,尤为难得可贵。 “混沌,” “混沌,” 在发现这一丝混沌之意后,姒伯阳怔怔入神,呢喃自语片刻,最后禁不住,竟然仰天长啸。 “好,好啊,天助我也,这是天助我也,我正愁五炁朝元这一步,该如何的圆满成就。”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这一点混沌之意,不多不少,正适合我用。” “那,就让我用你这阵法空间,作为我大道路上的踏脚石,让我一步直上青云,得享不老神仙果吧!” 姒伯阳眸子愈发清澈,此时此刻的他,道心通透无比,外物不能挂碍其身,几近于大自在。 就在姒伯阳进入悟道状态之时,刀山化作一口数千丈的神刀,刀锋如山锋万仞,刀口似悬崖峭壁。 又有火海滔天,火中演化精灵无数,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之类,在火海中随生随灭,着实不可计数。 冰川犹如一座冰寒世界,寒冰之上漫天冰霜飞舞,极致的冰寒,极致的霜冻,似乎冻结了这一片空间内的时空。 说是冻结时空,固然有些夸大其词,但阵法空间不比真实世界,道理显现也与真实天地,有一丝差别, 刀山、火海、冰川以不同的方式,演绎不一样的气象,一起杀向姒伯阳。 “混沌,开天!” 姒伯阳瞳孔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身上的避火咒自动崩溃,溃散的灵光,洒落天地间。 这时的姒伯阳,手中的照胆剑,恍若成为那辟地开天的神剑。 不管什么刀山,什么火海,更别说什么冰川。姒伯阳统统都是一剑劈下,这一剑不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这一剑,是劈开混沌,是道成自然的一剑! 哗啦啦—— 阵法空间被这一剑,生生的劈开。闭环式的世界,在姒伯阳的手中,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可能。 姒伯阳无视了刀山、火海、冰川的迫近,劈成两半的阵法空间,只是一次余波所及,就将冰火消弭一空。 “这阵法,还挺结实。” 看着被劈了一剑,阵基依旧很稳的阵法空间,姒伯阳咧了咧嘴。 只不过,结实有结实的好处,姒伯阳要借着‘小开天’,模拟辟地开天,领悟五行之道,踏入五炁朝元,陆地神仙之境。 这阵法空间要是连姒伯阳一剑都撑不住,就算里面有一点混沌之意,姒伯阳也无法实现他的‘辟地开天’。 “那就,开始吧,” 姒伯阳在阵法空间,渐渐的合拢之时,第二剑直接递出,剑光绵延数百上千丈,在阵法空间上,又劈出一道巨大的剑痕。 姒伯阳掌中有绝世神剑在手,攻击力几乎超过了大多数的天神人物。 在看到第二剑劈出之后,阵法空间只是动荡,没有彻底的被撕裂。姒伯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是第三剑。 铮!! 这一剑,姒伯阳放下了自身的一切,心里只有这口神剑,身与意合,意与神合,与剑相合,道出无我。 第二四七章 破胆(三) 《尚书·洪范》云: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 道出无我! 恍惚之间,姒伯阳仿佛化身为一尊提携天地,把握阴阳的开辟之神。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法力元炁,自他的周身百窍涌出。 周身三百六十五窍,似要被生生撕裂一般。汹涌澎湃的法力元炁,在一枚枚大窍中,爆炸爆炸再爆炸,凝练凝炼再凝炼。 他掌中的照胆神剑,剑光浩浩荡荡如若长河,贯穿这一方阵法空间。阵法演化的空间,被姒伯阳的力量,压的几乎崩塌。 隆隆隆!! 圆满地仙级数的法力,这一刻得到超乎想象的发挥。姒伯阳呼喝雷霆生,叱诧风云动,气机煌煌如大日,不可一世之极。 正所谓,力之极境,破碎虚空! 这时候的姒伯阳,需要的是宣泄,宣泄他那一身至精至纯的法力元炁,第三剑正是一个合适的宣泄口。 况且,这第三式剑招的出世,与先前的前两式剑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是以大地游仙之身,驾驭地仙之上的道与法,着实是可怖又可畏。 “吒——” 在蓄势蓄到巅峰之后,姒伯阳豁然一声大吼,声如雷潮起,震荡的阵法空间,浮现一层层空间褶皱,压的虚空接连爆响。 此时此刻,这一方阵法空间的承受能力,已然濒临极限状态。刀山、火海、冰川被他攀升到顶点的气机,碾为无数齑粉。 随后,借着这一点混沌概念,演变为阴阳清浊之气。清者上升,浊者下沉,清浊二气纠缠之间,化作一副阴阳道图。 “不好,” “这是什么怪物?” “这种怪物,这种怪物……” 眼见阵中的形势大变,姒伯阳一剑截天的背影,委实是恐怖。让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三大老怪,脸上不禁露出骇色。 “这种怪物,真的只是个地只?” 但凡看到姒伯阳‘道出无我’这一式的人,心里都莫名浮现这一念头。实在是姒伯阳表现的战力,让这些人不得不这么想。 三大老怪布置的阵法,在姒伯阳三剑之下,被破的一干二净。无论刀山、火海、冰川,都被他无比强势的直接斩灭。 最让三大老怪崩溃的,是在这当中,根本就没有任何苦斗。姒伯阳只是抬抬手,就将他们视作杀手锏的阵法差一点扫平。 卫子鸣压下心头恐慌,捧着手中的天符火令,寒声道:“我不信,怎么可能,连兵主天符阵,都拿不下这竖子。” “两位,我记得,在这兵主天符阵中,还有最后一着,是为玉石俱焚的杀招,可以唤兵主分神降世,我看就用在这里吧!” “以兵主分神之能,定能诛杀此子。” 与卫子鸣的阵基础相对,杜灵威手持神符,语气斩钉截铁,道:“没错,以兵主天符阵,引动兵主分神,定能诸杀此子。” 万藏北冷冷道:“兵主乃是大罗神圣,超脱过去未来一切时空。以兵主之道业,就算只一道分神,依旧能轻易抹杀古神。” “此子,必须死!!” 提及兵主,想到有着兵主分神作为杀招。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三位老怪心头的惊惧,渐渐的平抚了下来。 只是他们对姒伯阳的杀意,在惊惧退去后,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姒伯阳越强势,卫子鸣等人就越要杀姒伯阳。不为其他,就只为后辈子孙计,也要杀姒伯阳。 毕竟,卫子鸣等人的寿数,本就不剩几年。他们这次出关,每一次出手,都是折损精血元气,让他们距离寿终更进一步。 一旦等到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等老怪,全都陨落后。放眼会稽地界,就是算上老一辈强者,还有谁是姒伯阳的敌手。 为了不给子孙留下祸端,不要说是玉石俱焚。只要能拉着姒伯阳一起死,这些老怪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卫子鸣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掌心上的火令天符,哼了一声:“大罗兵主的一道分神,也有古神之能,定能杀了这竖子。” “杀、杀、杀!” 此刻,卫子鸣实在想不出,若是连兵主分神,都杀不得姒伯阳。那放眼扬州大地,还有哪位大能强者,能动的了姒伯阳。 —————— 阵法空间之中,姒伯阳执剑而立,全神贯注的投入到’辟地开天‘中。 三剑开天辟地,只见阴阳清浊分化,由此相生相克,演化五行五炁,是为水、火、木、金、土。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二生火,地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天四生金,地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这五行之道一生,姒伯阳元神一动,立即引动五行五炁,让这一点五行之炁,与他的胸中五炁相互磨合。 以这五行真炁为种,修成五炁朝元,证就陆地神仙之业。 轰隆隆!! 黑、赤、青、白、黄五色气浪,骤然在姒伯阳周匝爆发。下一刻,整片空间,如一张纸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撕得粉碎。 五行之道,相生相克。姒伯阳乃是圆满地仙,炼就四道真炁。本就距离五炁朝元极其接近,如今再由五行五炁引动。 第五炁显化,五炁一成,生灭循环,炼就神仙道基,神通法力立时不可同日而语。 虽未炼就神仙法体,成就真正的陆地神仙。可是以姒伯阳筑就的神仙根基,法力神通之高,已与陆地神仙一般无二。 姒伯阳漠然的看着,失去平衡的阴阳五行之气,在一瞬间全面紊乱,其中阴阳清浊混作一团,一并归于这一片虚空之中。 良久之后,姒伯阳幽幽叹道:“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而五脏之精气生克制化,朝归于黄庭,谓之五炁朝元。” “此谓,长生不老神仙果也!” 姒伯阳所言的黄庭,是为脐内空处,五炁之归处。五行五炁寄托黄庭,举手投足勾连浩瀚天地之力,自有莫大法力加身。 就在姒伯阳借着兵主天符阵中的混沌真意,以莫大法力演绎五行之道,最后一步踏出,彻证五炁朝元之妙时。 卫子鸣等老怪的唤神术,同样进行到关键时刻。 三枚天符神令在几位老怪手中,闪烁明灭不定的神光。老怪们手腕露出一道伤口,一滴滴真血凝聚,滴落在天符神令上。 这一滴滴真血,又称为之血,是三老怪一生修持的根本。肉身三关中的第一关觉醒神血,实际就是觉醒这一丝真血。 只有觉醒这一丝真血,并在这丝真血的基础上,不断壮大真血,以此炼血、炼骨、炼魂,才能证就千求不死的地只之躯。 可以说,这一滴滴真血,就是三老怪的修为凝聚。天符神令闪烁着血色,吸收真血中蕴含的能量后,散发着神秘的波动。 开始的时候,这神秘的波动,还不算太大。 可是随着真血的持续灌入,得到真血的力量,三枚天符神令散发的波动,愈发的强烈。 这一股波动,追溯着一点神秘的联系,传递到了某一处时空,某一尊大神通者的身上。 与此同时, 因为姒伯阳三剑劈开阵法空间,以至已然千疮百孔的阵基上,浮现三寸血光,血色朦朦胧胧,隐约可见一枚枚古老神文。 “……兵主,大尤……天符,五兵……” 卫子鸣与杜灵威、万藏北,五体投地,冲着身前的阵基跪拜,三人一起吟唱着上古祷文。 整整一篇上古祷文,在其抑扬顿挫间,无不充斥着古老沧桑的韵味。仿佛沿着岁月长河而上,见到了无尽时光的终点。 一尊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兵主影像,在卫子鸣、杜灵威、万藏北三人的心头显现。 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铮铮兵戈之音。上古兵主,制造五兵,操持兵戈于世,此为彰显这尊大罗兵主的道与法,法与理。 当然,这一尊大罗兵主的存在,并不只是‘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形象。 作为一尊超脱一切时空之上的大罗,有着化身亿万之能,‘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只是他的一面。 不论‘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亦或’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都只是大罗兵主的一面而已。 卫子鸣观想的大罗兵主,之所以是‘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形象,是因为他的血,源头就是兵主。 只是,伴随着体内真血的流失。 这三尊老怪似度过千年万年岁月,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精血元气流入天符神令,使得神令上的血光愈发浓郁。 三尊老怪皮肤干裂、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身上的生命气息,愈发的微弱。 “呵呵……” 终于,当神令天符将他们三人,几乎榨干之时。天符神令停止了无度的索取,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在他们的耳畔回响。 “如今的山海界,还有我的祭坛。而且不只是祭坛,这一方世界,竟然会有我播撒的血脉存世。” “我还以为,历经千万载的岁月,无数次的时光冲刷。我的祭坛与我的血脉,早就被埋葬在了历史长河的深处。” 这一尊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兵主影像,似是‘活’过来一样,在三老怪的心头,如此说道。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山海界还有人知道我大尤之名!“ 轰隆!三老怪心头剧震,唤神术到了这一步,必然是成了。心头的那个声音,必然是兵主无疑。 兵主作为大罗级数的神圣,祂的形象,祂的法道,可以说是天地宇宙,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资格冒充祂的,一般都不愿招惹是非,与兵主结下因果。没有资格冒充祂的,更不敢捋兵主的虎须,自己找不自在。 一尊大罗级数的大神通者,就算不是全知全能。可放眼宇宙诸天,无穷世界,能瞒得住祂的人与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知道兵主分神已经降临,老怪们的心事也就放下了。 在老怪们的心里,任那姒伯阳有滔天的本事,在一位大罗者的分神面前,都只是蝼蚁浮尘。 兵主分神只要稍稍认真一些,捏死一个姒伯阳实在太容易了。 “哦?” 大罗本质至高,不用多说一句话。兵主分神一念之间,就翻阅了卫子鸣三人的所有记忆, 从卫子鸣等人刚出世,初次睁眼看世界开始,再到他们嗷嗷待哺,懵懵懂懂,一切记忆都在兵主的指尖回绕。 甚至可以说,在这一刻的他们,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这一尊兵主分神。 “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只是让那个年轻人消失?” “这,倒是很容易就能做到。只是如此年轻的地只,要是就这么被捏死,岂不是可惜了。” 在兵主分神说完这句话后,卫子鸣与杜灵威的念头,急忙迫切的表示姒伯阳必须死。 这是他们还留着一口气,强撑到现在的理由。 “好吧,好吧,你们都付出了你们的所有,我当然不会食言而肥。”这是兵主分神,在他们的心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轰隆隆!! 不待卫子鸣等人狂喜,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突然响彻云霄。一道剑光横贯数十里,整个兵主天符阵轰然粉碎。 这一击的强横,远超卫子鸣等人的想象。三座阵基嘎嘣嘎嘣作响,一道惊心动批的剑痕,自三座阵基的中央开始蔓延。 阵基中的红光一扫而灭,其中的古老神文,更是直接溃散为万千血雾。不过眨眼之间,三座阵基就成了一堆碎石。 “不……” 卫子鸣三人目眦欲裂的看着阵基,就这么变成一堆碎石,全没了以往的神异。 没了兵主天符阵,兵主分神能否顺利降临,就成了一个未知数。兵主分神不能神降,就不能对付姒伯阳。 如此一来,姒伯阳毫发无伤,那卫子鸣三人付出的代价,又算什么? 他们的牺牲,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可悲又可怜的笑话。 第二四八章 神仙(一) 祭台崩塌,兵主天符阵的阵禁,溃散与虚无之中。姒伯阳目光如电,黑发披散,缓缓自虚空中走出。 黑、赤、青、白、黄五色气浪,演变无穷元气,浩浩荡荡无止无尽,这便是长生不老神仙位业的异象。 五炁朝元之后,可以说是仙道道业的一次飞跃。由初入仙道的大地游仙,迈入参演五行五精五炁之境地。 这一境地的仙人,五行之道初窥门径,除了能以胸中五炁,真正掌握《五雷天心正法》,发挥其诛邪灭魔的无上神髓以外,已有修行三十六天罡大神通的资格。 虽然只是一个入门的资格,如’补天浴日’一般的无上大神通,依旧遥不可及,可这始终是有了一丝机会。 但,就这一丝机会,有与没有,便是两个概念! 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中,排名靠前的无上大神通,需要无量神通,无穷道行才能参悟。 可是,其他诸如五行大遁等大神通,只要肯下苦功打磨,还是有一定机会炼就的。 正是不入入神仙门,不知正果玄奇。 轰隆隆—— 五色气浪拍打虚空,掀起重重波澜。姒伯阳脸色淡漠,五炁凝结之后,四转金丹徐徐转动,一丝丝金光,自金丹道韵之中迸溅,化作朵朵金华。 这朵朵金华在虚空间绽放,隐约间仙乐奏响,吹大法螺,吹大法鼓。在其引动之下,金丹元神一起震动,但也止于震动,迟迟不见第五转蜕变。 九转金丹大道之中,金丹第四转,乃是大地游仙之业位,金丹第五转,方是陆地神仙之业位。 待到九转金丹之道,彻底圆满无缺,就是一道大罗之数,诸天万界,过去未来,无量量劫,真如唯一。 “可惜,” 姒伯阳眉头一皱:“差了些火候,空有神仙道业,却无神仙法体。与真神仙相比,少了一些底蕴,第四转金丹蜕变为第五转,还是有些勉强。” “罢了,罢了,天地之事,何来尽善尽美,我能修成五炁朝元,已是莫大的机缘。有此机缘在身,我又何必再贪求,立地金丹五转。” 姒伯阳五指一握:“况且,以我的道业,以我的法力,修持神仙法体圆满之后。这金丹第五转,必是水到渠成。” 一念之间,姒伯阳收敛了神仙异象,五炁重归黄庭。金丹元神混元如一,落入紫府泥丸之中,周身绽放的朵朵金华,一一化作金色神光消逝,似虚似幻。 “呵呵……” 姒伯阳神念一动,方圆百里如掌上观纹。没了兵主天符阵遮掩行藏,卫子鸣等三老怪的身影,立刻映照于灵台之上。 在见到卫子鸣三老怪精气神大亏,俨然就是一副天人五衰爆发的模样。姒伯阳沉默了一下,只是道了一句:“这,又是何苦来哉啊!” 天人五衰之劫,是为长生者的死劫、末劫。只要不证先天不朽之道,再是风华绝代,再是无双天骄,再是帝子皇裔,都免不得这一劫。 但是,卫子鸣等三老怪的年寿,他们的天人五衰之劫,不该应在此时。 卫子鸣等三老怪,身为堂堂地只位业的人物,不说是寿与天齐,万寿无疆,但五六千载寿数还是有的。就是在寿元将近之时,也能以自我封禁之法,避免不必要的生命损耗,由此至少能延长几千载寿数。 只是他们为了对付姒伯阳,竟不惜用自残之法,以真血完成血祭。把他们所剩不多的生机,生生的抽走,这不吝于是在直接自杀。 而且这种自杀方式,对于修行人而言,尤为的惨烈。 要知道,通常这种血祭手段,都极端的霸道,且不讲理。甚至不只是生机,连他们的魂魄真灵,也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才是最要命的! 魂魄真灵何其重要,对于修行人而言,魂魄真灵高于一切。无论炼体、炼气,最后都是一点本性真如超脱。 不同与肉身躯壳,可以后天更换。魂魄真灵为生灵之本,是一切生灵之根。一旦魂魄真灵受损,哪怕只是损坏一丝一毫,都将影响以后无数世轮回。需要借用无数次轮回,无量量岁月,以宇宙造化之神奇,一点点的修复损伤。 这一过程,远比任何修行人想的,还要痛苦十倍百倍。 只因,在魂魄真灵之伤,完全修复之前,有着损伤的魂魄真灵,根本无缘修行之门,重新难以踏上修行之路。只能懵懵懂懂的历经千世万世,或为草木竹石,或为鸟兽鱼虫,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所以,姒伯阳看到卫子鸣等人的时候,才会发此感叹! 为一时之得失,将自身千世万世都压进去,这可不像一个真正修行人做的事。 “呵呵……” 姒伯阳的话音刚落,骤然响起一声嗤笑。 就这一声嗤笑,让姒伯阳心头猛地绷紧。任是他有半步神仙道业,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声嗤笑似乎距离他极近极近,就像是在姒伯阳的耳边,发出的笑声一般,这让姒伯阳如何不惊。 “谁?” 姒伯阳眸光一凝,神念映照周匝,依然空空如也,见不到旁人的身影。 很明显,发出这声嗤笑之人,实力高深莫测,远在这时的姒伯阳之上。若是这人对姒伯阳,有着什么恶意,以姒伯阳的实力,绝难脱其把控。 在嗤笑声过后,这声音又不紧不慢,道:“求仁得仁,求死得死,有什么好可惜的?他们本就有赴死之意,如今是得偿所愿才对。” “不要看他们现在真灵有损,以后需千百世修养。可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一世的自己,与下一世的自己,终归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 姒伯阳默然不语,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竹海,经过姒伯阳与众老怪的斗法,这三十里竹海赫然成了一片平地,放眼望去,视线极其的空旷。 “没有?”这一次,姒伯阳不去用神念映照,而是用肉眼观看,视线扫过周遭,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姒伯阳心头震动:“我不信,他一定就在这里,而且……就在我不远处。” “可是,他到底躲在了哪里?” 姒伯阳低头,看了看地面,骤然转身,一道剑光,咻的一下,斩在身后。 轰隆一声,剑气满溢,生生犁出一道沟渠。 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姒伯阳既感到情理之中,又有一些意外。他缓缓收剑入鞘:“真的……不在吗?” 这位神秘强者的手段,简直超乎于姒伯阳的认知。能将一尊半步神仙,比肩真正天神的姒伯阳,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神秘强者的修为之精深,已然可想而知。 “哈哈……” “一口绝世神兵级数的剑器,这可是很难得的宝物。以一介地只之身,竟能执掌如此宝物,你这小子倒是好机缘,让我都不禁有些羡慕呢!” 踏!踏!塌! 就在这时,一下下脚步声,不疾不徐,在姒伯阳的身后响起。 姒伯阳面色凝重,肌肉紧紧的绷着,疯狂预警的灵觉,让他没有立刻转过身去。 “何必羡慕?”过了片刻,姒伯阳勉强笑了一声,徐徐转过身来。 “一件绝世神兵而已,以前辈的修为,怕是早已证就不朽,得享大自在。如此境地,要什么神兵法宝没有?” 姒伯阳转过身后,见到这位神秘强者的真容后,瞳孔猛地一缩,心头不自觉升起的恐慌感,驱使他恨不得立即逃遁。 这是弱小生命见到强大生命后,求生欲发作,本能的反应。 只见这一尊神秘强者,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身上气机如渊如海,极其的难以测度。 “兵主……” 在感受到这尊神秘强者的可怕后,再联想到卫子鸣等老怪,不惜一切的血祭兵主天符阵,姒伯阳立刻猜到了这位的真正身份。 “不错,不错……小子,你很不错,刚才那一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碰到本座的衣角了。” 这位大尤分神,一脸玩味的审视着姒伯阳,最后更是竖起大拇指,咧嘴道:“就冲这一剑,你小子,确实是个人才。” “嗯,是个人才……”大尤分神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叹道:“就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在大尤分神说到‘可惜’的时候,不知是姒伯阳心理作用,还是大尤分神的实力太强,气机牵动之下,天色愈发的阴沉起来。 姒伯阳眼睑微垂,轻声道:“可惜?前辈,在可惜什么?” 大尤分神裂了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只可惜,你命不久矣……” “说到底,还是你小子命不好,犯到本座手上。本座那几个不争气的血裔,可是付出魂魄真灵千百世沉沦的代价,把本座请到这里的,本座不能让我那几个血裔的白死。” “是吗?” 姒伯阳闻言,握着照胆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照胆剑的剑锋上,浮现一丝流光,自嘲道:“看来,我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只是,姒伯阳说是如此说,可是他暗运全身法力,对大尤分神的警惕,已然攀升到了极点。 大尤分神的实力固然深不可测,可是姒伯阳的道行,亦非等闲之辈可以揣测。 如今,大尤分神只凭空口白话,就想让姒伯阳束手就缚,那是不可能的。姒伯阳就是明知不可力敌,也一定会拼死一战。 宁可身死,也要把对手满口牙崩掉。 大尤分神哈哈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有本座出手,你确实是在劫难逃。不要总想着逃,你小子的道行,还差的远呢!” “想在本座手底下逃走,怎么的也要有不朽古神级数的实力。要不然就老老实实的,任本座打杀了事。” 轰—— 恐怖的压力,骤然压在姒伯阳的身上,姒伯阳气血蒸腾,皮肤涨的通红。 硬顶着压力,姒伯阳慢慢道:“谁说,我要逃的?前辈确实神通广大,是伯阳见过的,实力最强的大能人物。” “可前辈虽强,但要想杀伯阳,也非易事尔!” “是吗?” 大尤分神眸光闪烁,笑道:“让你说的,我都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捏死你。” “不过……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可以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大尤分神道:“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世上岂不是越来越枯燥乏味了?” “怎么?” 姒伯阳诧然问道:“你,不杀我了?” 对于这位兵主突然的转变,姒伯阳心头涌现无数思绪,最后又被他一一否决。 只听大尤分神,慢条斯理道:“嗯,杀还是要杀的,毕竟是完成了的血祭,本座已经收了好处,就只能履约。” “只是,我看你的修行法门有些意思。与正统的道途完全不同,像是要在道途之外,另开一条道路。” “祂……看出来了,” 姒伯阳心头暗惊,兵主不愧是兵主,只是短暂接触之下,兵主就能看出姒伯阳修行的法门,与山海界流传的大道截然不同。 大罗者毕竟是大罗者,一念之间遍知周天。 正是凭着大罗特性,大尤分神纵然没有修行姒伯阳的法门,可是两人一照面,就把姒伯阳修行的异样,看了个七七八八。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不是第一个走道途外道路的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尤分神道:“当然,你这一路修行法,确实很有意思。只可惜你只修行到地只的层次,半只脚迈入天神道业,不知能不能证不朽。” “不成证道不朽的法门,任是威力再大,仍旧只是左道旁门,不入正统大道。” 面对大尤分神的质疑,姒伯阳斩钉截铁回道:“前辈放心,自然能成就不朽,若是不能证得不朽,我又何必走这条修行路?” ”证入不朽……” 大尤分神嘿然一笑,也不说相信与否,道:“那,你的项上首级,就先留在脖子上吧!” “我很想见见,你这一路修行法,修持到不朽之境,又是个怎样的风景,到时候我再来取你性命。” 第二四九章 神仙(二) “这么说,我的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姒伯阳勉强笑了笑,握紧剑柄的那只手,稍稍一松,掌心处全是汗水。 说实话,这尊大尤分神带给姒伯阳的压力,着实是无比巨大,甚至以姒伯阳的心气,都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都说无知者无畏,一尊大罗神圣的化身,绝非此时的姒伯阳所能抗衡。大罗者的伟岸,足以让一切大罗之下的生灵敬畏。 大罗神圣业位,跳出命运长河之外,收束过去、现在、未来无穷时间线,做到古今唯一,大道唯一,被尊为大道之化身。 与古老道经之中,那神光普照,化身万千,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神通恢弘,法力无边。 天地闭时而不同闭,天地开时开辟渡人的大罗神仙,在道业上相差无几,都是一种至高的成就。 以姒伯阳如今的神通法力,面对这等至高存在,哪怕祂只是兵主亿万化身中的一道,依然只能被其拿捏。 对于姒伯阳的心绪波动,大尤了然于心,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本座重诺,说要杀你,一定会杀你。” “任你躲到天涯海角,便是躲进你姒家老祖宗的天宫之中,也是无用。无论如何,你都是必死无疑,只在或早或晚而已!” “本座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捏死你,只是看你的修行法门,有那么一点意思,想看看你究竟能走多远,却不代表就不杀你。” 姒伯阳压下心头惊悸后,面上平淡一笑,道:“那,先辈打算何时杀我?” “何时杀你?” 大尤想了想后,缓缓道:“等你证入先天不朽,证明这条修行道路,确实可以得成大道之后,就是你的死期。” “还有,不要想着荒废修行,不去证道,就能蒙混过关。我给你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内若不能证道,我仍会动手杀你。” “五百年……” 对此,姒伯阳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前辈对小子,可真是寄予厚望。五百年时间,修成不朽之身,非大气运者难成。” 别看大尤一口一个证道不朽,似乎不朽之道伸手可得。可这是出自一位大罗神圣之口,居高临下,自然觉得简单。 实际上,不朽之道乃非常之道,非大智慧、大毅力不可得。每一位先天不朽者,都是山海界乃至万界诸天中的大能强者。 这等人物,若辟一方神国,则享万世公侯之运,若立一脉道场,则道统千万载不灭。 完全可以说,这先天不朽之道,便是无数修行人眼中的绝巅,可望而不可及。 正是因为姒伯阳,知道五百年得成不朽的难度,他才说大尤对他是寄予了厚望。 要知道,虽然他如今已然证就神仙之基,只要再炼就神仙法体,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与先天不朽的炼虚合道,看似只相隔两重境界。但这两重境界,足以困死万千陆地神仙。 区区五百年的沉淀,对一般修行人而言,能将陆地神仙境圆满,便已是资质奇高,天生根器具足。 而五百年连跨两境,证就不朽不灭。 就是姒伯阳有造化玉碟,在先天圣德之外,得以参悟道德、阴德、功德、福德之道,也不敢想。 除非是那种天生圣灵,由天地孕育,大道气运所钟,一出世就是大气运、大造化加身,才有这般逆天成就。 其他修行人只能脚踏实地,一点点积累修行。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验你的成色了。你应该庆幸,本座想看看你这种修行路,到底有何前景,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 大尤分神啧啧道:“之道的修行,都是以灵机温养精血,将本命精血的多寡,视作修行路上的头等大事,重于性命。” “可是你小子的修行法门,却是离经叛道的很呐!” “不重精血修持。反而将本命精血,炼化为一团元炁,借此演化自身小天地,勾连身外无穷大天地。” 一边说着,大尤手指一点,一点灵光在祂指尖演变,一丝丝清气化为法力元炁,在指尖徐徐流动。 不得不说,大罗者就是大罗者,虽只是一尊化身,但其本质依旧是大罗。大尤只看了姒伯阳一眼。 就能看破重重本质,在姒伯阳的气息中,推演出了一门炼气术。 虽然这门炼气术,没有姒伯阳所修行的法门高深。但以大罗者的境界,未必不能将这道粗浅的炼气术,推上极高的层次。 执掌一条大道的大尤,绝对有这个能力。 大尤满意的看着指尖灵光:“不得不说,你小子的修行法门,有开一道先河的潜质。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成为一脉祖师。” “不过,这要你证就不朽,并且能在本座的手上活下来,才有未来可言。” 说着,大尤自顾自的笑了笑,一把掐灭游弋的灵光后,道:“你记住,五百年,你只有五百年,只能比这早,不能比这晚。” “……不能比这更晚!!” 大尤哈哈一笑,豁然之间,天翻地覆。周匝时光,仿佛倒退一般,无数景象交织光影,在大尤与姒伯阳身边,转瞬闪过。 弹指之间,一片片青竹拔地而起,枝叶繁茂,郁郁葱葱。三十里竹海,重现眼前。 “你记着,五百年……你只有五百年,无论五百年后,你能不能成就不朽,我都会来找你。” “成就不朽,或有一线生机,不成不朽,十死无生。”大尤的身影,随着三十里竹海的再现,一并消失在虚空之间。 “……” 目送这尊破格者离去,姒伯阳漠然的站在原地不动,神念徐徐展开,略过周遭事物。一阵清风拂过,竹叶随风摇摆不定。 除了已经死透了的卫子鸣等老怪,在姒伯阳的神念中,这一片地域,似乎经过时光倒流一样。 整整一片竹海,不论青竹的数量,还是每一颗枝叶纹理,甚至是竹心中的蛀虫,都与姒伯阳印象中的一般无二。 姒伯阳还‘看‘到,就连深埋三十里竹海地底,碎的不能再碎的阵基,也被这股力量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这,就是大罗之能?” 姒伯阳暗暗心惊:“一念之间,就能拨动时间线,重启这一片地域的时间,而这还只是大罗化身的力量。” “难以想象,这尊兵主的真身,如果降临这片天地,又该是何等气象。怕是整个山海界,在其眼中都不过如此吧!” 这些都只是姒伯阳,一时被兵主分神的力量所震慑,自然而然浮现的想法。 这一方山海界可不简单,在这宇宙虚空极为特殊。不仅被许多大罗神圣关注,更有大罗神圣之上的存在,在此留下道统。 就算兵主实力强横,曾为上古八主之一。但他想在山海界中为所欲为,那几位大罗神圣之上的存在,必然第一个不答应。 当然,对于这些大罗级数的微妙关系,姒伯阳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达到那个层次,对于某些隐秘,就如雾里看花一般, 姒伯阳喃喃低语:“五百年,祂只给我五百年,不知五百年以后,在造化玉碟的助力下,我又能成长到哪一步?” —————— 诸暨氏城邑, 轰隆!! 灰尘飞扬,官邸的大门,重重倒在地上。 姒伯阳在众位首领、大将的簇拥下,大步走入吕氏一族,经营上万载的官邸之中。 “杀啊啊……” “杀入诸暨!!” 此时此刻,战火依旧在肆虐,满城的喊杀声,以及惨烈的哀嚎声,仍然盘桓在诸暨氏的上空,许久不散。 踏!踏!踏! 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兵器与甲叶摩擦声,在空荡荡的庭院中回响, 姒伯阳看着空旷的院落,眸子闪过一抹冷色,道:“跑的倒是挺快,他们的反应,要是再慢一点,就是想跑,也没得跑了。” “只可惜,终究还让他们跑了!” 不怪吕氏要跑,在姒伯阳以绝对武力,轰杀吕布衣等老怪之后,诸暨氏的败局已定,再也无力回天。 所以,在吕布衣的命灯熄灭后,诸暨吕氏的几位宗老当机立断,带着吕氏一族最后的一点精锐力量,果断弃城而逃。 实在是大势如此,半点由不得吕氏不跑。他们要是不跑,姒伯阳为了斩草除根,势必要将吕氏上上下下,杀个一干二净。 对这些利害关系,吕氏宗老们看得很透彻。关乎自家的身家性命,看不透彻的,也不可能身居高位,一直活到今时今日。 作为一个存世上万年的氏族,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吕氏在诸暨城中,最少有五六条不同的退路。 再配合上阵法之助,以及某些特殊的神通,诸暨吕氏的精锐力量,在数十万大军围城的情况下,竟然不战而逃。 吕氏精锐出逃,对于诸暨氏百姓的打击,堪称是毁灭性的。 这也是联军,攻破诸暨城第一道防线后,诸暨氏守军立刻分崩离析的原因。 毕竟,吕氏嫡系力量虽是秘密的撤走,可是诸暨城就这么大,在大厦将倾,人心惶惶之下,再是隐秘又能隐秘到哪里去。 何况,在生死攸关之时,对这尤为的敏感。吕氏嫡系力量一撤走,诸暨氏的守军便知道自己成了弃子,其士气自然大衰。 要是吕氏精锐不撤,凭着诸暨氏万年底蕴,在城上布置的无数禁制。联军要想打入诸暨城,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但是,结果是不会变的,姒伯阳是胜券在握。诸暨氏守军顶不住二十万联军的攻势,迟早会被姒伯阳攻入诸暨。 姒伯阳站在公案前,看着头顶上的‘盈则必亏’四个大字,冷笑一声,道:“会稽就这么大,他们就是要跑,又能跑到哪去。” “追,给我追,” “诺!”姒伯阳身后的一众首领、大将,轰然应声。 如今连诸暨氏的封土,都被姒伯阳攻破。会稽的形势,至此彻底的明朗。 放眼会稽氏族,姒伯阳连可堪一战的对手都没有。 只要姒伯阳自己不犯错,实力保持压倒性优势。这些氏族就只能眼看着姒伯阳,慢慢蚕食中小氏族,为建国做最后准备。 “还有,通传三军,吕氏嫡系者,杀无赦,” 姒伯阳开口:“杀其一人,赐一千符钱,杀其十人,提爵一等,三军将士,无论哪个氏族,都可以领下这份封赏。” 各氏族首领、大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姒伯阳的脸色,躬身道:“诺!” “那,你们去调遣军将去吧,”姒伯阳一摆手,这些首领、大将颔首会意后,一个个先是躬身一拜,然后再慢慢退去。 “吕氏,呵呵,” 姒伯阳又看了一眼挂在头顶的‘盈则必亏’,嘴角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盈则必亏是吕氏先人的祖训,吕氏历代首领正是秉持盈则必亏,才能将诸暨氏,一步步发展成会稽第一氏族。 可能是应验了物极必反这句话,吕氏历代先人的积累,被一代人以最短时间挥霍一空。 要不然,诸暨氏城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落入到姒伯阳的手中。姒伯阳的霸业,更是无从谈起。 “你们这些老家伙啊……临死,还要拖着我一起死,” 一想到血祭而死的那些老怪,姒伯阳面沉如水:“被兵主这般存在盯上,如芒在背啊!” 这要是没有兵主降神的那一档事,凭着姒伯阳现在的成就,说不定就该松懈下来,慢慢的整合自身的势力。 可是兵主的五百年之期,就如一座大山压在姒伯阳的身上,让姒伯阳连一刻都放松不得。 这个时候要是放松了,等到五百年过后,姒伯阳没能证道不朽,面对那一尊兵主分神十死无生时,才是最可怕的。 “不管怎样,证就神仙业位与统一会稽诸部,两件事一件都不能落下,都要齐头并进才行。” “有圣德为辅,陆地神仙境圆满不难,就是阳神天仙三花聚顶,也未必不能在一百年内修成。” “真正难的,是炼虚合道,先天一炁的参悟!” 第二五零章 神仙(三) “先天一炁,大道之始,神妙无穷,玄机无量。” “后天之身,无有千万载沉淀,参悟先天大道,只若壁里安柱、窑头土坯,终是一场空。” 如此想着,姒伯阳徐徐坐上上首,幽幽道:“求证先天,难,难,难呐!” 这是姒伯阳的真心话,自身道行越高,越能感受到一重境界之间,宛如天堑一样的鸿沟。 尤其是逆后天反先天的这一步,是决定长生不死十万载,还是永恒不朽亿万载的关键一步。 炼气之道,三花聚顶,五炁朝元,已是一重生死关。其后参悟先天一炁,元神真灵炼虚合道,又是一重生死关。 只这两重生死关,就让无数天骄尽折腰! 虽说修行一途,本就是大浪淘沙,只有那最拔尖、最出色的人物,才能跻身大道之巅。把那红尘嚣嚣,皆视为过眼烟云。 但如此出彩的人物,已是夺天地之造化于一身,大道气运之所钟,自是少之又少。 便是一座大千世界,有着诸神、众魔等长生者驻世,若要孕育一尊先天不朽的人物,也需至少数十上百万载的岁月沉淀。 正是因为修行之难,难于上青天。所以九州各大诸侯,才会如此觊觎天子至尊之位,这是一条让人无法拒绝的终南捷径。 不提这些人道至尊,远超正神十万八千载的寿元。人道至尊位比先天帝君,便是大罗神圣都要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其尊重。 而这就是九州诸侯,为争夺人道至尊之位,不惜彼此征伐,甚至连高高在上的不朽古神们,都忍耐不住下场干涉的原因。 真的是利益有多大,其间的纷争就有多大! “时也,命也,当真半点不由人。” 姒伯阳呢喃自语道:“或许,我也该准备一下,看看能否浑水摸鱼。人道气运虽比不上天道气运,但对大罗之下助益不小。” “等这九州一乱,就是英雄用武之时。山阴氏确实缺乏底蕴,争不得天子大位,可这一方大州的霸主之位,难道就争不得?” “一州霸主的位格,其人道圣德之浓烈,应该足以让我逆反先天,修成先天一炁,大道神通。” 这是此刻姒伯阳唯一能想到,让他在五百年之内,修成先天一炁,踏入炼虚合道之境,而无损自身潜力的捷径。 其他途径成道不朽,无论是吞服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甚至是炼化先天灵根,都极大的折损本源道基。 要只注重于当前成就,以姒伯阳将要一统会稽,建国立基的势头,用尽一切手段,未尝不可能在五百年内成道先天不朽。 可这急功近利的代价,就是到了那时,虽有先天不朽级数的实力,却是前路断绝。 再也无缘其上的太乙道君之业位,更不用说成就太乙道君之上,那得享大自在、大超脱的大罗天尊之业位。 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还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本以为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占据会稽,大可进退自如。进能完成古越一朝,未竟之事业,退能偏安一隅,保存自身!” 姒伯阳摇头苦笑,道:“如今来看,却是我想的简单了。我这是有进无退,前进一步未必就死,后退一步反倒是万丈深渊。” “那一位大罗兵主,可不会让我轻易过关。” 姒伯阳目光投向诸暨城上空,一丝丝淡淡的灰白之气,夹杂着点点血色,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这一门《天子望气术》,如今在姒伯阳手中,几有登峰造极的火候,轻描淡写之间,就能观测方圆百里气运。 配合《后天文王八卦》,两门易道神通一起使用。在天机术算的造诣,就是先天不朽级数的人物,都未必能胜过他。 “不过,即便不考虑那么长远,只是着眼于当下,吴人也不可能眼看着诸暨氏,就这么败于我手,会稽氏族就此一统。” “吴人与吕氏之间勾勾搭搭,小动作不少,应该会趁着吕氏影响力,没有完全消退的时候,插手会稽氏族的内部事务。” “要想统一会稽,还需与吴国做过一场,也算是吴越之争的开胃前菜!”姒伯阳眸光之中,氤氲清气浮动,一尊鼎影虚悬。 偌大的吴国,真正值得姒伯阳忌惮的,唯有吴国国君姬诸樊一人。 姬诸樊能坐稳吴伯之位,让吴国上下臣服,极有可能一尊天神业位的存在。 一旦与吴伯姬诸樊交手,就算姒伯阳实力强横,仍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压过其一头。 毕竟,道与炼气道本就无分高下,而且姒伯阳的境界,较比姬诸樊来说还略逊一筹。 哪怕姒伯阳底牌极强,可是姬诸樊身为一国之君,姬姓一脉同为上古八姓,一样有强力宝物在手。 再一想到,姬姓吴国之内,必定有多位地只级数的强者坐镇,在底蕴上远超自相残杀,足足三万载的会稽。 所谓的吴越之争,姒伯阳所代表的会稽,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位置。这让姒伯阳心头的紧迫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他轻叹了一声:“世人只道神仙好,唯有功利忘不了!” 隆!隆!隆! 千丝万缕的法力元炁,散入不坏仙体之中,致使三百六十五大窍同时洞开,至精至纯的法力元炁,鼓荡起一阵惊雷怒涛。 陆地神仙、阳神天仙、炼虚合道,一步一重天地。在五炁朝元,筑就神仙之基之后,姒伯阳的法力神通,愈发不可测度。 黑、赤、青、白、黄,五色气浪在姒伯阳的胸前涌动。五炁与五脏六腑相互对应,每一道元炁都能淬炼一部分脏器。 由于五脏六腑蜕变,带动不坏仙体一并蜕变。已然具备神仙根基的姒伯阳,在五炁五行淬炼下,渐渐演化神仙法体之妙。 正所谓神仙之体,功满忘形,胎仙自化。与大地游仙不同,大地游仙是元神成仙,不坏仙体与元神相比要弱上不止一筹。 而陆地神仙之境,五炁朝元,不坏仙体历经蜕变,肉身元神相合,再无丝毫缺憾。 只差最后的阴尽阳纯,身外有身,三花聚顶,就能证就阳神天仙业位。 —————— 轰隆隆!! 战马嘶鸣,骑兵卷起大片烟尘。 吕因寄脸色铁青,策马飞奔。白礼、宗元等大将,率领上千精锐骑兵紧随其后。 “驾,驾,驾,” 奋力扬鞭,噼啪作响,马蹄交错,沙砾四起。吕因寄这一行人,风尘仆仆,形容颇为狼狈,吕因寄不时回头,看下后面。 以山阴氏为首的联军,势力强大。在攻入诸暨,发现吕因寄这一行人马出逃后,必会派遣一支精锐兵甲追杀,斩草除根。 将心比心,把吕因寄放在姒伯阳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对对手心慈手软。 吕因寄心里清楚,诸暨吕姓的影响力太大。这在诸暨氏鼎盛时,能让诸暨更加显赫。但在其衰落后,就是一味催命毒药。 “将士们,前方就是吴国水师,咱们只要与吴国水师汇合,咱们就不用怕身后的追兵了。” 眼见人困马乏,大将白礼以马鞭,指着前方汾湖,高喝道:“吴国水师在汾湖,停靠了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 “等咱们登上撼山、摧岳,沿汾湖自上而下,截断水道,有吴国作为臂助,咱们迟早能再打回来。” 用力鞭打马臀,吕因寄长啸道:“对,咱们还能打回来!” “打回来!!” 奋力挥舞着马鞭,一千多骑兵斗志昂扬,马蹄交错,马蹄声隆隆作响。随着吕因寄等人,距离吴国水师的营地越来越近。 与吕因寄一起逃出诸暨城的姬重濬与徐先生,冷眼旁观的看着吕因寄、白礼等人,一边忙着逃亡,一边还不忘鼓舞士气。 对此,姬重濬还有徐先生,态度上都不置可否。 在姬重濬的眼里,吕因寄的利用价值,在姒伯阳挥军打入诸暨城后,就已然所剩无几。 现在的吕因寄,也就只有这一千多骑兵在手,除了他吕姓人的身份,可以供吴国做些文章之外,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而姬重濬与徐先生之所以,没在姒伯阳入城的时候,趁机甩开吕因寄等人,自己独自逃回水师大营。 也是因为带的兵甲太少,被吕因寄等人裹挟着,不得不带着他们逃走。 这个时候,姬重濬要是敢轻举妄动,因为大败的刺激,神经极其敏感的吕因寄,绝对会宁杀错,不放过。 就算是要抛弃吕因寄等人,也要等姬重濬回到水师大营,掌握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的力量以后再说。 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姬重濬反而未必会与吕因寄翻脸。至少在吕姓一脉的底蕴,被他榨干榨净之前,不会翻脸。 就在吕因寄等人一心逃命的时候,一声雷鸣忽然苍穹之上炸响。这一声闷雷极响,方圆数百里内,都能听到这一声炸雷。 “吁!” 这一声炸雷不响还好,一响可是把吕因寄等人胯下的战马,给生生的骇了一下,受惊的战马几乎发狂, “吁!!” 连吕因寄等人胯下的马,都受不了突然一声炸雷。何况是吕因寄麾下骑兵所骑的马,一千多匹马登时就有大半失去控制。 “晴天旱雷,这是天有异象,”徐先生一手按在马鬃上,缓缓摩擦,安抚着战马因为受惊,略显狂躁不安的情绪。 “异象,” 一说到异象,姬重濬的脸,陡然阴了***:“天有异象,不是个好兆头啊!” 姒伯阳刚刚大胜,打败了诸暨吕姓,此为士气最盛之时。在姒伯阳气运巅峰时,引动天地异象,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毕竟,在姒伯阳之外,姬重濬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资格引动异象。 “红云漫天?” 望着天色变化,姬重濬心头一紧。只见漫天红霞,不知从何而来,一霎那间蔓延几百里。红霞之中,似有走兽飞禽盘桓。 隆!隆!隆! 红霞汹涌澎湃,在苍穹之上肆意蔓延,看着殷红一片的天色,莫名的给姬重濬一种恐慌感,整个人仿佛失重了一样。 “这种异象,到底是什么?” 姬重濬呢喃自语:“给我的感觉……这种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 此刻的诸暨城上空,已经被漫天红霞所笼罩。 近乎于无穷无尽的红色云霞,将这一片天穹都染成了殷红色。不少修行高深的人物,都能从中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炙热。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些人虽感到了红霞中的炙热。 但红霞中的火气,一丝一毫也没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一点极为奇异。 当然,这些驻足关注漫天红霞的人,绝对想不到这红霞中,隐藏的可怖杀机。 这漫天的红霞,看着瑰丽无比,可若是落入诸暨城中,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这座城烧成白地。 “阴火!”姒伯阳端坐在大堂之中,面露奇色的感受着,晋升陆地神仙之劫,也被称为三灾厉害第二灾阴火的厉害。 三灾利害第二灾阴火,乃是由内而外发作。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度不过劫数,顷刻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然而,这阴火非后天火! 沾了一点先天道韵,乃是以肉身阴气为柴薪而起,待到焚尽肉神阴气,道体由阴转阳,仙身无垢后,就是胎仙自化之境。 而此时天上的异象,便是因为姒伯阳体内阴火气息稍有泄露,这才引动数百里火气云集。 一般修行人证就陆地神仙,自然不可能引动数百里火气化为红霞,能有数十里红霞的,都能称得上是根基深厚。 姒伯阳能有如此惊人的气象,实是他的根基太过雄厚,古往今来能有几个道者,有他这般大机缘、大造化。 造化玉碟在手,得享先天五德之道。 正是由于先天圣德之炁,为姒伯阳奠定的道基太过不凡,才有这般厉害的劫数。 但是,劫数有正反两面,一劫一造化,小劫为小造化,大劫为大造化,越厉害的劫数,其中蕴含的造化越惊人。 第二五一章 人心(一) 诸暨城上空的异象,着实宏大之极。 数百里赤霞涌动间,似如火云翻腾,其间仿佛有万马奔腾之势,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 整个诸暨城数十万人,都被这般异象所惊。 身在城中一众氏族首领、大将、家臣们,面露惊色,看着上空的异象,无不为之失声, 这些首领都见过地只的威势,扪心自问,这般恐怖的气象,已经超乎了地只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天神业位! 永宁氏首领心头一动,与几位亲近山阴氏的首领,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见那几位首领似乎颇有些意动,转而心中大定。 “各位……” 他指着火云连天的景象,对左右之人,道:“吕氏衰败,山阴当兴,方有如此异象降世。这是天命在山阴,而不在吕氏啊!” 几位亲山阴的氏族首领,当即心领神会,在旁帮腔,异口同声,道:“天有异象,正是昭示天命,山阴氏有天命。” 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永宁氏首领斩钉截铁,道:“若非天命,何来异象。” “咱们会稽氏族自古越亡国,至今已有三万一千二百载。在这几万年,咱们会稽氏族自相残杀,堂堂扬州小霸竟沦落至此。” “都说落地凤凰不如山鸡,这话不假。这些年来,我等亡国之人,在这天下列国眼中,几于贱民奴籍相差无几,丢尽脸面。” “卑躬屈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尊严全无啊!” 这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众人,只有少数神色如常,大多都面露愧色。 列国诸侯实力强大,在会稽地界之上,除了有限的几个大氏族,其他中小氏族面对列国诸侯时,都自觉的矮上不止一头。 永宁氏首领哀叹道:“咱们都是天生贵胄,祖上也都显赫一时,论及血脉高贵,也不逊于他们,列国诸侯凭什么欺压咱们?” “凭什么?” 永宁氏首领面露恨色,道:“他们凭的,就是他们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而咱们会稽氏族,只有咱们自己可以依靠。” “无国就无家,无家亦无国,咱们会稽氏族,就是因为只有家,而没有国。所以那些列国勋贵,才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彼时,古越仍在的时候,他们谁敢小觑我会稽之人?” 对永宁氏首领所言,一众首领感同身受,颔首道:“没错,倘若古越犹在,列国焉敢小觑我等,扬州小霸之名,不可辱。” 会稽氏族之间,虽然各有矛盾,各有分歧。 可是大多数的会稽人,还是对祖辈们口中,那个扬州小霸的时代,怀有一定憧憬的。 要不是有着这股倾向,何以吕诸称君,能引得这么多中小氏族来投,以至于吕诸整合氏族后,竟能抽调出将近三十万人。 若非‘再复古越’的口号,对于会稽氏族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可谓是众望所归。 只凭诸暨氏一家一姓,能集结出十万大军,都算是他这个会稽第一氏族底蕴深厚了。 “是啊,” 永宁氏首领道:“古越若在,何人敢在小觑我越人?” “我心里常常在想,咱们这一代人可以受辱,但不能子子孙孙,都与咱们一般,成为亡国之人。” 这些首领心有触动:“这……” 永宁氏首领拱手一拜,道:“列位,在下有一言,不管当不当说,我是不吐不快啊!” “山阴氏首领,少年英雄,天命所归,正是个复国之人。我等氏族何不能放下芥蒂,拥立山阴氏首领为君,共复越国国祚?” “……” 一听这话,章安氏甘籍眯了眯眼,观察完众人的神色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首领的脸色,并没有太多的抗拒。或者说姒伯阳的实力太强,让一众氏族首领,早就有了被吞并的心理准备。 大势便是如此,在姒伯阳以雷霆手段,诛尽吕氏地只人物之后,众首领就知道,姒伯阳统一会稽之路,将再无阻碍。 尤其是姒伯阳实力滔天,杀地只如割草。易地而处,他们要是处在姒伯阳的对立面,只怕一个照面,就会被姒伯阳所杀。 以姒伯阳的手段,他们不觉得直接对抗,会是个好的选择。 沉默片刻后,一位小氏族首领,直接道:“复兴越国,不做亡国之人。在下虽势单力薄,却也愿为复国出一份力。” 各位氏族首领,纷纷道:“我等,都愿为复国,出一份力。” 见此情景,永宁氏首领笑道:“好,既愿为开国出力,各位何不与我一起,请山阴姒首开国,定下君臣名分。” 众首领大声道:“固所愿也!“ 在永宁氏首领带头捅破这层窗纸后,各氏族明知永宁氏用意不纯,也无法反驳永宁氏的这番言论。 姒伯阳横扫群雄,在会稽不作第二人想。这个时候反对姒伯阳,才是真的愚不可及,甚至连身家性命,也会一并搭上。 “好,” 永宁氏首领见一众首领,纷纷表态拥立姒伯阳,大喜过望,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等正要趁着大胜之势,拥立上君。” “走,” 永宁氏首领这话一出,立即得到许多首领应和。一众首领说走就走,向着诸暨氏官邸疾步走去。 —————— 漫天红霞,映照官邸, 红彤彤的霞光,映衬于廊台间。 公堂大厅之内,呈现红光浮影。 就在红光满堂之际,一道身影在红光中若隐若现。这身影显化五炁朝元之象,头顶卤门上升起三寸云光,道韵蒸腾不休。 这云光亦称仙家庆云,是初入陆地神仙境的标志之一。 庆云显化,既是一道护身神通,威力无穷,诸邪不侵,也是对道行深浅,更为直观的显示。 相传道门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就是炼就万亩庆云,更在万亩庆云之上,凝炼亿万万金灯,庆云金灯高悬,永劫不动。 故而仙道中人,都对元神庆云推崇备至。 不敢奢望三清祖师一般的无上大神通,以及万亩庆云,亿盏金灯。但百亩庆云之上,修出顶上三花,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五鹤西北来,飞飞凌太清。 仙人绿云上,自道安期名。 两两白玉童,双吹紫鸾笙。 去影忽不见,回风送天声。 我欲一问之,飘然若流星。 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 第二灾阴火过后,胎仙自化,道骨天成,整个人全然不同。姒伯阳漫步走出正堂大厅,抬头望着漫天红霞气,畅然大笑。 在三寸庆云之上,一尊青鼎虚影,在其中沉沉浮浮。鼎身上有纯青宝光,两枚神篆在其间蜉蝣。 “妙哉,妙哉,哈哈哈……”姒伯阳大袖一挥,拂动大厅中散落的霞光,红色霞光涌动,被他收入袖中。 姒伯阳自是没有袖里乾坤的本事,但他在陆地神仙之后,五炁朝元生生不息,也是参悟到一些须弥芥子之道的运用之妙。 待到他炼虚合道,炼就先天一炁以后,未尝不能借着今时的感悟,完整的参悟出‘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的玄妙。 姒伯阳看了看袖中,转而抬头看了眼漫天红霞,幽幽道:“这场面弄得太大,失了出其不意的‘惊喜’!” 这一次渡火灾,由于姒伯阳积累太雄厚,乃至于突破时气机牵引,引发的异象,着实是太过惹人瞩目。 让姒伯阳本想低调一些,给吴人一个‘惊喜’的打算,无奈的落空了。 看这漫天的红霞,要说吴人没有警惕起来,姒伯阳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 “成就神仙业位,修顶上三花。若是再渡过三灾利害中的第三灾风灾,就能踏入后天生灵的顶点,得证阳神天仙业位。” “以阳神天仙之身,任凭吴人如何蹦跶,应该都能应对自如吧!” 一念至此,姒伯阳摇头失笑,却是陡然醒悟过来,自家初入陆地神仙境,就想着阳神天仙业位,着实是有些好高骛远了。 应是他修为精进太猛,以致于神思不属。这才有许多杂念,乱其道心精纯。 这些杂念,虽动摇不得姒伯阳的道基,只是不及时发现,时日一长,道心蒙尘,将不复往日灵透。 想到这里,姒伯阳一念之间,在心头观想一点火苗,以这一点心火灼烧杂念,将心头念头清理一空,再复唯精唯纯之境。 “陆地神仙……” 杂念尽去,姒伯阳神色漠然,近乎大海汪洋一般的法力元炁,在他的肉身百窍中激荡。 一尊真正的陆地神仙,法力之强大,绝对超乎任何肉体凡胎的想象。 与大地游仙相比,大地游仙虽是仙人,却仍然有可能被普通的人间精锐围杀。 而陆地神仙则全然不同,所谓的陆地神仙,固然还在陆地行走,可是却是一尊凌驾于凡俗之上,长生不死的神仙。 除非是天兵天将临凡,亦或是镇国精锐一级的强兵。寻常人间精锐,不要说几万。就是几十万,陆地神仙也能来去自如。 举手投足,就能截断山河,伟力加身,一击千里崩毁。 两尊陆地神仙级数的人物争斗,要是放开手脚的话,就是万里之地,都不够他们施展手脚的。 要知道,炼神还虚的最高成就,可是方圆万里,尽在他掌中,反掌之间,就是地裂山崩,天塌地陷。 “以我的修为,就是想藏拙,都不一定能藏着住。” 姒伯阳神念烛照千里,元神还照虚空,周遭千里之地,在他眼中犹如咫尺一般。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近在咫尺,肉身与元神不可同日而语,元神遁光自然眨眼千里,可是肉身飞遁,就要慢上许多。 以三十六天罡大神通的纵地金光法举例,这一门传说由元始天尊亲传的大神通,入门之后的飞遁速度,不过日行几千里。 其后修行日深,炼虚合道之后,逐步将纵地金光法修到大圆满。 最后,才是那一念飞遁数十万里,甚至遁破世界,遨游无穷虚空的大神通法门 这当中的关窍,与其说是先天与后天的差距,还不如说后天肉身,自有它的局限性。 在炼虚合道之前,虽有神仙之体,但肉身腾云驾雾,终究是不如元神遁光来的快。 而在炼虚合道之后,修道人参悟先天一炁,自身就是先天一炁,道之化身,再无元神肉身之分。 因此,许多修道人的厉害神通,都是在达到炼虚合道后,参天地之造化,悟日月之玄机,结合先天一炁的手段施展出来的。 就在姒伯阳感悟陆地神仙之妙的时候,由永宁氏首领领头,带着一群首领,已经走入官邸。 他们此刻所要做的,是要对姒伯阳劝进,让姒伯阳能名正言顺的称君立国。 若能建国,他们这些人短时间来看,利益会损失不少。可从长远来看,只要姒伯阳不倒,那他们就是开国勋臣,与国同休。 以现今的局势来看,这些首领前进一步还有可能死中求生,后退一步绝对是十死无生, 踏!踏!踏! 脚步声在回廊中回响,永宁氏首领目光幽深,望着回廊尽头处,那一道站在正堂大厅门前的身影。 那一道看似单薄的身影,落在这些最低都是神魂级数的人眼中,却仿佛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让人不得不仰望。 此刻,姒伯阳周匝简直就是一个黑洞,无数的灵机涌入,竟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如此深沉的平静,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见状,一众首领瞳孔一缩,对姒伯阳的修为,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 永宁氏首领压下心头惊惧,躬身一礼,道:“恭喜姒首,贺喜姒首,天降祥瑞,此为大吉。” “联军初入诸暨,就有异象祥瑞而来,这是姒首身怀天命,天命所归之兆,我等自当贺之!” 语气一顿后,永宁氏竟伏地一拜,道:“我等会稽氏族,身受亡国之苦久矣,虽思念故国,却没有复国的能力。” “如今会稽氏族中,出了姒首这般少年英雄,身怀天命,正是上苍垂怜,让我越人复国,再现霸业。” 第二五二章 人心(二) (十五分钟后刷新) 轰隆隆!! 一尊吞烟吐雾,似狮似龙的狻猊,在吕诸的身后浮现。狻猊法相一成,龙爪猛地抓向姒伯阳,骇人听闻的杀机一朝爆发。 整座点将台,在这一股力量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大地在轰鸣,虚空在战栗,这一尊地只的力量,在这一刻全然爆发。 “杀、杀、杀,” 磅礴杀意几如实质,就在狻猊法相上,演化一座似有似无的福地世界,其中山河大地,风雨雷电,诸般气象,无不具足。 “吁……” 眼见吕诸身上的气象,姒伯阳立即勒住缰绳,止住黑龙驹前进势头。数千黑麟骑兵势若惊雷,马蹄踏在大地上隆隆作响。 对于狻猊龙兽压下的这一爪,姒伯阳眉头一挑,哼了一声,道:“吕诸,” 咻!! 下一刻,一道纯白剑光化作匹练窜出,剑光上吞吐森森寒意。姒伯阳脚尖一点,身若鸿羽一般跃起。 锵!! 姒伯阳这一剑刺出,剑气横贯三千丈,充斥铮铮剑音,大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意境,一剑斩在狻猊伸出的龙爪上。 剑音由高渐低,最后渐渐平抚。 这一剑不仅是大地游仙级数高手的绝巅剑术,更挟着绝世神剑照胆之利。便是在地只级数中,都是一等一的杀伐神通。 只见,剑光如水,轻轻拂过,把这一只狻猊龙爪斩落。龙爪化作流光,与丝丝金色神血,混合天地云气,一同洒落当空。 “啊啊……可恶,” 龙爪被斩之后,反应在吕诸真身上,手背火辣辣的疼,却是一道剑伤,痛的吕诸不禁闷哼一声,怒道:“姒伯阳,你找死!” 气浪骤然翻滚,犹如大海怒涛,吕诸大怒之下,将自身气机在一瞬间释放,身上狻猊宝铠金光流动,狻猊虚影怒吼连连。 轰!! 就在吕诸气机大放时,脚下的点将台,经受不住吕诸气机震荡,竟然轰然倒塌。 分崩离析的土石,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吕诸脚踩虚空,看向姒伯阳的目光,杀意愈发强烈。 “……死!” 一口明黄宝刀,悄然落入吕诸的掌心。其后吕诸吐气发声,似有惊雷阵阵,震的地壳颤抖。 与此同时,虚托的福地世界中,垂落丝丝缕缕的福地本源之力。狻猊龙眸闪动,被斩去的龙爪,再度被凝练演化。 铮! 吕诸挥刀斩下,狻猊虚影咆哮,与这一刀刀势应合。周遭掀起的气浪,竟被生生劈开。 如此凌厉的刀势,截江断海只若等闲。 铮! 狂风呼啸,姒伯阳手腕一抖,剑锋顺着刀势而行,纯白剑光将刀势一分为二。刀势分散之后,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深沟。 “哈哈哈……” 姒伯阳执剑,剑锋一竖,寒意大盛,笑道:“吕诸,咱们不要在这说大话,今日咱们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或许……是我姒伯阳,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说话间,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照胆剑的剑气愈发可怕,化作一层剑罡真炁,笼罩于周身:“你认为呢?” “那,咱们就试试看!”吕诸冷冷的与姒伯阳相对,明黄宝刀刀身铮铮而鸣。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试试?” “好,那咱就试试……” 照胆剑轻轻一抖,剑音鸣响,剑气四溢,刮起一阵强风,姒伯阳缓步向前走去。 “呵,咱们较量一下,” 吕诸嗤笑一声,明黄宝刀劈出一道惨淡刀气,刀气所及,寸寸龟裂:“看看咱俩,谁能真正君临会稽!” “求之不得,” 姒伯阳回以颜色,剑若游龙,铮铮轻鸣,在他出剑的那一瞬,无数细如牛毛的剑气,猛然怒放。 这两尊远迈凡俗的强者,只是彼此间的气机碰撞,就震的地面浮现丝丝裂痕,清风拂过之后,吹起一层浮沙。 此时此刻,无论是姒伯阳,还是吕诸,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周遭的一应事物,在他们眼里早已渐渐褪色, 这时的他们,放空一切,心中唯有刀剑! 刀似刀狱,森然冷酷,剑如剑岭,陡峭险峻。 就在这二位大高手对峙之时,数千黑麟骑兵由姒伯阳亲宿之首的徐崇代掌。 黑色飓风席卷战场,所到之处,无不是血雨腥风。 毕竟,骑兵在战场上占据极大的优势,步兵面对骑兵,尤其是黑麟军一样的重骑兵,更是吃亏之极。 在冲杀一个来回后,徐崇调转马头,回望了一眼姒伯阳、吕诸,号令众军,道:“列位,主君与吕贼交手,” “咱们兄弟虽插不上手,却能为主君,把他身边碍眼的杂草,一起清理干净。” 徐崇一声长啸,道:“兄弟们,与我一起,杀!” “杀!!” 数千黑麟骑兵在徐崇的带领下,再度冲入吕氏中军之内,将刚刚聚拢起来的吕氏甲兵杀的溃败, 几千黑麟骑兵驱赶着数倍于己的敌人,一路冲杀下去。将试图护卫吕诸的吕氏亲军,给硬生生的冲散。 姒伯阳、吕诸立身混乱的战场之中,二人目光相对,恍若世间渐渐褪去色彩。 他们两人的气机,激烈的碰撞着。每一次碰撞过后,都能迸发难以想象的杀机。杀机与杀机的交锋,近乎于走钢丝一般。 稍有差池,立即粉身碎骨。 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息愈发沉凝。 姒伯阳面上浮动白、黑、青三炁,三炁鼓荡之间,犹如大海拍打礁石,力量之浑厚不言而喻。 与姒伯阳相对的,是吕诸身后的狻猊之形,愈发的凝实,几乎就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狻猊龙兽降临世间。 其上再有似虚似幻的福地世界,世界本源之力加持。这一头狻猊龙兽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无限接近于地只顶点的强者。 在经过先前试探性的交手后,姒伯阳、吕诸二人稍做沉寂。 “姒姓小儿,吃我一刀,” 就在二人蓄力,蓄到极限之后。吕诸抢先发难,明黄宝刀一动,空间似是被撕扯下一大块,发出呲啦呲啦,刺耳的回音。 丝丝剑光挥洒自如,穿入撕裂的空间中。照胆剑的剑气,与明黄宝刀撞击,剑锋与刀锋交错,激起无数火星。 铮!铮!铮! 姒伯阳与吕诸且战且走,一眨眼就走过上百招,刀剑不住撞击,发出的轻吟,在虚空中经久不息。 这是姒伯阳炼神还虚,证就大地游仙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浩浩荡荡的法力元炁,几乎凝成实质。姒伯阳剑术虽走的清灵之道,可是剑起剑落之间,那满溢的法力元炁,依然骇人。 吕诸神色凝重,狻猊龙兽加上福地世界,他的力量极为强横。可就是这样,吕诸的神力,也就堪堪超出姒伯阳一线。 姒伯阳的实力确实惊人,以圣德打熬根基,一身法力神通极其雄厚,修行进境突飞猛进。 “哈哈,痛快,痛快!” 剑罡真炁游走,姒伯阳放声大笑,舞动剑器,与吕诸起起落落,刀剑铮铮,斗的不亦乐乎。 以往姒伯阳未证仙道之时,有绝世神兵照胆、传世神兵掩日傍身,本就是纵横地只层次之下无敌手。 而在姒伯阳度过元神九劫,肉身成仙以后,更是放眼放去,大多都是老朽不堪之辈,连个可堪一战的对手都没有。 这让姒伯阳不得不遮掩自己的锋芒,太过锋芒毕露,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现在,面对这位得到历代积累,实力强横无比的吕氏首领。姒伯阳终于可以尽情的发挥,挖掘自身深处暗藏的潜力。 “奇怪,这小儿,太奇怪了……” 就在与姒伯阳搏杀的时候,一边应付着姒伯阳的杀招,吕诸一边心头暗自惊诧。 “也不知这小儿,从哪里得来的修行之法,虽与正统修行之道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番玄妙在其中。” “为何我感到,这条修行道路的潜力,不下于正统修行?” 这才是最让吕诸惊讶的,若只是一条修行道路,吕诸绝不会有分毫动容。 修行达到吕诸这般境地,早就知道天外有天,大千之外还有大千的道理。每一座大千世界的修行道路,都有一定的偏差。 可是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条路。而姒伯阳的修行道路,则想前人之不敢想,彻底偏离了路。 姒伯阳修行的炼气道,乃是采集清灵之气,修成清净仙体。而所谓的正统修行,则是混炼浊气,觉醒血脉,修真身。 两条修行之路,堪称是一阴一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 这便是吕诸,与姒伯阳交手时的感悟。 地只级数之下的修行人,或许还看不出姒伯阳修行之法有何不同。可是到了吕诸这个级数,只一交手就能察觉当中差异。 想要鱼目混珠,不吝于痴人说梦! 一尊炼气道大地游仙级数的大高手,一位道地只级数的强者。二人间的争斗,简直就是炼气道与道的一次碰撞。 炼气道走到这一步,就是长生不坏之体,道走到这一层,就是不老不死之身。 姒伯阳极尽升华,脑海中闪过不计其数的灵光。每一点灵光,都是他的一点灵感在催化。 不只是吕诸在观察姒伯阳,姒伯阳在与吕诸搏杀时,一样在观摩吕诸,探得道第四境地只的奥秘。 在与吕诸的激战中,姒伯阳已经将第四境地只级数的玄奥,参悟了七八分,甚至还参悟了几分福地世界的秘密。 只是参悟归参悟,姒伯阳与吕诸攻伐之势极狠,招招都是奔着夺命去的。以至姒伯阳两人参悟之余,还要保存足够警惕。 二人打到最后,也彻彻底底的放开手脚。 狻猊宝铠与明黄宝刀两件神兵,道韵相合,可谓相得益彰,显得吕诸的势头愈发凶猛,刀刀凶狠霸道。 而相对的,姒伯阳一人一剑,一口真炁贯通天地之桥,呼吸吐纳之间,法力元炁几近于源源不绝,气力深不见底。 两位摆脱顾虑之后的顶尖强者,他们力量无比强横,随意一击,就能击碎百丈山峦,气机厚重之极,压的大地不住战栗。 轰隆隆!! 地壳在哀鸣,这就是这二位的力量,正当壮年的地只层次,远胜于老朽不堪的同层次存在。 他们耀眼如骄阳,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光与热,犹如人间神只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仰望尊容。 与其说这二位是修行人间的斗法,不如说这是一场神战,一场神只之战。 神只的力量波及大地,一次次的杀机碰撞。破碎的杀机、残存的力量气息,让所有人为之着迷。 这个时候,吕诸与姒伯阳就是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快哉,快哉,” 站在一片焦土上,看着被剑光震飞的吕诸,姒伯阳轻声笑了笑。 经过与吕诸这一战,姒伯阳属实出了口郁气,连带着修为也跟着更进一步,距离凝练下一道先天之炁,五炁朝元不远矣。 需知道,一旦炼就五炁朝元,就是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与道的天神业位相若,位格上没有高下,这并非遥不可及。 如今的姒伯阳,五炁朝元之路完成了一半。炼就三炁之后,虽说不见得与真正的天神相比,可是在实力上却有较大突破。 —————— 姒伯阳正与吕诸交手时,被吕氏大将的几位大将,分兵四五路,逼得节节溃败的姚纪等人,终于迎来了反攻的机会。 “哈哈,咱们的援兵来了,” 满身血污,杀的兴起的姚纪,在知道吕氏中军生变后,立刻将其确认为‘援兵’。 眼见‘援兵’已至,吕氏大势已去,姚纪高呼出声:“众军何在,” “在!!” 凭着姚纪的威信,将上虞氏的溃兵,与各个氏族的溃兵,再度聚拢在一起。 姚纪指着吕氏中军,想也不想,道:“吕氏中军生变,” “现在,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谁愿与我赌一赌,赌一个光明前程。” “我等愿往,” “我等愿往, 在战场上,已经杀红眼的士卒们,裹挟着各个氏族的首领,高举兵器,齐声喊道。 第二五三章 人心(三) 人心莫测! 这个时候,姬重濬愿意让吕因寄画饼。而吕因寄在当前形势下,亦只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竭力的为姬重濬画一张大饼。 姬重濬需要吕因寄,为他打开会稽东南门户,供吴国水师长驱直入。而吕因寄需姬重濬,为他重新夺回诸暨,东山再起。 对于这当中利害,姬重濬与吕因寄二人,可谓心照不宣。哪怕姬重濬明知吕因寄所言,是七分虚三分假,也会听之任之。 毕竟,姬重濬一直想要建功立业,为争夺日后争夺储君之位,打下坚实基础。这关乎着他的夺嫡之路,能否迈出第一步。 若只是因诸暨氏大败亏输,就失了进军会稽的胆气。空有五万水师,不发一兵一卒,无论如何一个怯战之名是逃不掉的。 带着一个怯战名头的姬重濬,再想争夺储君之位,所要付出的努力,将会是以前的十倍百倍,甚至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况且,对于身为诸侯公子的姬重濬来说,能有一个在外统兵的机会,可以说是极其不易。 因此,姬重濬说什么也要牢牢的把握住这次机会,在朝野上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朝野各方势力的支持。 哪怕是把手中的五万水师,全都折在会稽,只要能打开会稽东南门户,在吴国朝野之中,姬重濬一样是有功无过。 这就是姬重濬的功利之心! 不管吕因寄的话有几分水分,只要吕因寄、白礼咬死了,能为吴国打开东南,姬重濬都必须赌一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吴国水师真能利用吕因寄,撕开会稽东南水系的防线。姬重濬就是立了滔天大功,此后吴国储君大位不做第二人想。 若是能在会稽氏族反应过来前,吴国镇国精锐直入会稽腹心,将这些会稽氏族都一并扫灭,真正的完成吴越合流之大业。 仅仅凭着这一份战功,就足以让姬重濬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日后继承吴国国君之位,顺理成章的成为一代‘有为之君’。 “吴越么……吴越合流!” 对于姬重濬德心思,无论是作为谋士的徐先生,还是吕因寄、白礼,都洞若观火。 “钱唐君,对会稽东南的窥伺之心,竟已到了如此不加遮掩的地步了。” 或者说,姬重濬从来就没有将他的心思,隐藏起来的想法。这不是说姬重濬没有城府,而是面对这三位实在用不着城府。 身为高位者的姬重濬,除了面对地位更高者之外,他从不需要去揣摩旁人的心思,反而是很多人挖空心思的揣摩姬重濬。 “咳,咳,咳,” 徐先生干咳数声后,目光扫过吕因寄、白礼,道:“吕氏一族,在会稽东南的影响力,我等还是很认可的。” “若非如此,钱唐君也不会亲率五万水师而来。本想着与你们吕氏联手,夹击姒伯阳的大军。谁想到,吕氏败的如此之快。” “大胜之后,姒伯阳一方士气正盛,非常棘手。纵然我吴国水师为人间精锐,但与数十万兵马硬碰硬,也绝不是明智之举。” “咱们,不妨缓上一缓!” “联军几十万兵甲,可不都是姒伯阳的,氏族联军以前的目标是诸暨氏,但在击败诸暨后,氏族联军实质上已是名存实亡。” “没了诸暨氏这个最大的威胁,他们这个联军,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徐先生慢悠悠道:“我看,咱们可以适当的退上一退,在诸暨城中的形势明朗以后,再决定出不出兵,以及应该怎么出兵。” 姬重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徐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打入诸暨城的几十万大军,可不都是姒伯阳的人马。” “我可不信,姒伯阳有这个威望,能让这些氏族首领俯首帖耳,甘心为姒伯阳驱使。” 徐先生淡淡一笑,道:“是啊……这些氏族首领,一个个的野心勃勃,我就不信,他们甘于人下。” “他们若是甘居人下之辈,也就不会有现今一盘散沙的时局了。” “咱们可不能逼得太紧,要是把这些人逼得不得不抱团,对于咱吴国有害无益。” “嗯……” ? 姬重濬目光扫过吕因寄、白礼二人,稍稍沉吟了一下,道:“不错,把这些人逼得无路可走,对我吴国确实是有害无益。” “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但兵者凶器也,易伤人,更易伤己,需三思而后行。” “报!” 一名斥候军士疾步走入舱室,打断了姬重濬的话头。见到斥候,姬重濬脸上一僵, 这斥候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枚玉符,道:“诸暨城邑,有信符发出。” “……” 盯着上呈玉符的斥候,吕因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于藏匿于诸暨城中的吴国谍间,生出了几分冷意。 吕因寄厌恶背叛者,但凡叛逆都该杀。在他的眼里,所谓的吴国谍间,就是这样一群叛逆。 毕竟,在诸暨氏之中,若是有吴国谍间存在。显然不可能是前几日,姬重濬进入诸暨的时候,自己秘密布置的。 对于这一点,吕因寄很有自信。他不认为姬重濬在与自己周旋的间隙里,还有机会在诸暨城中撒落自己的暗子。 如此一来,这些谍间从何而来,就不用多说了。绝对是前几代吴伯,在诸暨氏内部,悄悄布下的暗子。 “信符,” 姬重濬伸手接过斥候呈上的玉符,手中清光一闪,一枚枚字符在玉符上显化。 “哼……” 看完玉符的信息后,姬重濬脸色冰冷,手掌不觉用力过猛,竟将玉符捏的粉碎,细碎的玉砾,沿着手心徐徐洒落。 见姬重濬神色有异,徐先生眉头微皱,问道:“君上,可是诸暨城里,出了什么事?” 见状,吕因寄与白礼二人,也都面露奇色,显然很是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姬重濬这般失态。 面对自家的谋臣,姬重濬强自压了压心头火气,苦涩一笑,道:“确实是出事了!” “暗间密报,就在不久前,会稽各氏族首领竟然联名,向姒伯阳劝进,公推姒伯阳为君,再续古越道统。” “咱们想等会稽人内讧,将其分而击之的如意算盘,现在是彻底打不响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吕因寄大惊,道:“那些氏族首领都疯了不成,联名劝进,公推为君,这些家伙……难道连祖宗基业都不要了?” 白礼直接拍案而起,冷哼道:“我也不信这些家伙,甘心拜倒在姒伯阳那小儿的脚下,这当中一定有蹊跷。” 沉默片刻,白礼话锋一转,道:“钱唐君,这玉符的消息,你确定可靠?” 姬重濬摇了摇头,道:“这消息来源绝对可靠,玉符给出的消息,不会有假。” 白礼道:“诸暨城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些人都魔怔了不成,好好的土霸王不做,偏偏要认姒伯阳为主?” 姬重濬淡淡道:“玉符上说是这些首领主动劝进,三请三辞之后,与姒伯阳定下君臣名分。” “个中的细节,可能还有些不清楚。但各氏族共推姒伯阳为主,是整个诸暨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白礼默然良久,低声叹道:“看来,那个小儿一统会稽的时机,近在眼前了。” “钱唐君、徐先生,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对他的举动,继续放纵下去,那就是大害。” “大害,” 姬重濬咬了咬牙,道:“没错,就是大害……不能继续再放纵下去了,要是让姒伯阳统一了会稽,对我吴国的威胁太大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顺利的整合会稽氏族,这是我吴国的底线。无论是谁,触及底线者必死。” 姬重濬眼神一厉,看向吕因寄,道:“吕因寄,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吕氏对会稽东南一线的氏族,颇具影响力吗?” 他抚掌道:“好啊,太好了……现在我吴国水师,就需要借一下你的影响力,让我水师自东南而入。” “只要占据东南,顺势就能封锁整个会稽的东南门户。为我吴国后续的出兵,做好准备。” 吕因寄迎着姬重濬凌厉的目光,一副成竹在胸之态,道:“钱唐君放心,东南半壁,尽在我吕氏掌握。” “只要钱唐君出兵,我敢保证,东南半壁不仅不会成为钱唐君攻掠会稽的障碍,反而会成为你的臂助。” “但是,我也希望钱唐君,不要忘记给出的承诺,助我重新振兴诸暨氏。” 在说到振兴诸暨氏的时候,吕因寄的语气,极为的深沉。 诸暨氏的兴盛,绵延了数十代不止。一代代先人披荆斩棘,为后人打下了极其厚实的家底。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家底的存在,吕因寄在语气上,依旧是这么的硬朗。 姬重濬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我给你的承诺,这个你放心就是。振兴诸暨氏,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自不会食言而肥。”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我吴国大军进入会稽之后,才能给你兑现。此刻空口白牙,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价值。” “你说,我说的可对?” 二人目光交汇,互不相让。稍稍冷场了一下,吕因寄笑了笑,道:“说的对极了,” 在当前这个时候,容不得姬重濬与吕因寄,继续在试探彼此的底线。 他们都清楚,不以最快速度,将渐渐做大的姒伯阳捏死。 等到姒伯阳真的掌握了会稽以后,对姬重濬与吕因寄是百害而无一利。 氏族体制下所能爆发的力量,与国家体制下发挥的力量,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很难想象,姒伯阳在掌握一国至高权力之后,将会对扬州诸侯们的势态,造成何等剧烈的冲击。 为了不让姒伯阳有这个机会,姬重濬决定率先动手,除掉姒伯阳。 其间,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在所难免的。 甚至,姬重濬有一个比较极端的想法,只要能打破姒伯阳的统一之势,就是让这五万水师,都葬送这里,也是死得其所。 吴国带甲百万,五万水师精锐,就是全都损折殆尽,也无法让吴国伤筋动骨。 这就是吴国的硬实力,底子实在厚实,可以损失的起。 —————— 诸暨城, 官邸,大堂, 姒伯阳正坐上首,神色平静。各部首领分坐左右,大氏族首领在前,中小氏族首领在后,按照氏族大小,排列前后座次。 “承蒙各位不弃,愿与姒某人一起,共同建国开元,结束越人一盘散沙的局面。姒某人必不辜负,诸位对姒某人的信任。” 姒伯阳不急不缓的声音,莫名的让人信服。以至于在坐的首领,心头绷紧的那根弦,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少许。 “说句实话,诸位对姒某人的信任,姒某人铭感五内。既然诸位共推姒某人,做那开国之君,姒某人也就不再推让了。” “但是,咱们会稽的开国之君,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内忧外患,又时逢乱世,一个不好,可就成了亡国之君了。” 姒伯阳道:“现在的会稽,在内有其他反对氏族,需要咱们挨个清扫一遍,在外有吴国这个大敌,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 “不仅为了吴越合流的前景,也是为了公侯之位。吴国绝不会眼看着咱们,就这么轻易的统一。” 一位首领立即开口,彪悍道:“咱们越人要统一,谁不让咱们统一,那就打……打到他不敢张口,打到他看到咱越人就怕。” 对此,姒伯阳赞许道:“好啊,这话听着提气,这话听着就提气啊!” 这话虽粗,却是一针见血,说出了在坐所有人的心声。 会稽氏族全民皆兵,数万载的彼此攻伐,基本人人手上都带点血。 所以说,会稽氏族不畏战,几万载的战乱,让他们对于战争的适应程度,早就达到了最高点。 这个状态下的会稽氏族,是极端可怕的。 一旦有人能以正确的方式,调动起会稽人的向战之心,会稽人所能爆发的力量,将是惊人的强大。 第二五四章 交兵(一) 上百万敢战、可战之士,便是达不到人间精锐的层次。可是百万大军的兵势,已然能称得上石破天惊。 以百万大军之势,一般的小国避之唯恐不及。就是三苗、曲国等大国,也不敢小觑百万敢战之士,所能爆发的恐怖力量。 姒伯阳铿锵有力,道:“只要我会稽氏族齐心,一致对外,任何鬼蜮伎俩,在绝对实力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是啊,”一众首领纷纷点头,附和道:“只要咱们会稽氏族,百万越人上下一心,便不惧任何外敌的觊觎。” “话是如此,但咱们内忧未去,外患犹在,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坐在右首的甘籍,沉声道:“现在的会稽,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流涌动。那吕诸、姚纪的党羽众多,不可不防。” “尤其是吕氏余孽,在诸暨城破的时候,逃走了一部分。要是这些余孽号召党羽作乱,怕是响应者,必然不少啊!” “而且,吴国钱唐君亲率五万水师,盘踞在汾湖上游。” “谁都说不准,这位吴国的钱唐君,会不会在吕氏党羽作乱的时候,从汾湖上游顺势而下,以水师之利,侵袭会稽。” 甘籍冷声道:“咱们都知道,会稽的水军不成战力,根本无法与吴国水师争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国水师耀武扬威。” “到时候,咱们自顾不暇,这边按下了葫芦,那边又起了瓢,被吴国水师,还有吕氏党羽牵着鼻子走,迟早会不战自溃。” “正所谓,危急存亡,不可不察……” 手掌扶着公案,姒伯阳抿了一下唇角,道:“甘首领说的是,内忧外患,内忧在前,外患在后,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说到底,还是姒伯阳势头太猛,一下扫灭诸暨氏、上虞氏两大氏族,痛快是真痛快,却也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没了诸暨氏、上虞氏这两个庞然大物,那些依附于两大氏族的中小氏族,如何安置就是大问题。 当然,姒伯阳若是能在此基础,休养生息,整顿诸部,恢复民力,不出数十年光景,或能收服这些心怀异志的中小氏族。 可是,对姒伯阳而言,他现今最欠缺的就是时间。吴国对会稽之地垂涎已久,是不会眼看着姒伯阳安安稳稳恢复民力的。 就算三苗、曲国等大诸侯,为了限制吴国发展,不让吴国这么轻易的吞并会稽,对吴国多加掣肘,让吴国不能全力入侵。 就吴国钱唐君这一路水师,便让会稽氏族如临大敌。吴国五万精锐水师,要是一意侵扰会稽,对会稽的伤害可就太大了。 驻扎在诸暨城的二十余万兵甲,对于吴国的水师,完全就是有心无力。二十万甲兵无船无舰,对吴国水师毫无办法可想。 或战或和的主动权,掌握在钱唐君手上,其中的利害,姒伯阳等人久经战阵,自是了然。 甘籍心头一动,低声问道:“所以,是先攘内,后安外,亦或是先安外,后攘内?” “这个……攘内,安外么?” 对甘籍所说的先后之分,姒伯阳眼皮一跳,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先攘外,再安内。” “在我看来,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自有轻重缓急。” “诸暨城都已经被我攻破了,我还会怕什么吕氏党羽?这些吕氏党羽就算作乱,也就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咱们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解决掉这一支吴国水师。不解决吴国之患,咱们哪还有心力,平定内忧?” “只要吴国的精锐水师,还在汾湖一带盘桓,这些所谓的吕氏党羽,就会自以为看到机会,前赴后继的给咱们找麻烦。” “咱们必须想办法,彻底重创吴国水师。没了吴国的威胁,咱们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吕氏党羽,当然是手拿把攥的事。” “确实应该先安外,后攘内,” 一众首领对姒伯阳的观点,很是赞同。 姒伯阳直接将内外的利害,点的通透。众首领知道姒伯阳决心已下,或者应该说姒伯阳早有定意,任谁都不能违逆。 姒伯阳本来就在联军之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前不久又被共推为君,定下君臣名分以后,主导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 此时的姒伯阳,可以说只差建国称君,收服诸部这几步。再昭告天下九州诸侯,就能确立自己正统地位,继承古越气运。 因此,这个时候的他,已然具备一国之君才有的气象! 如此势头下的姒伯阳,除非像吕诸一般,一场大败之后,输的倾家荡产,乃至连命都丢在了战场。 否则姒伯阳对于各部首领,就不只是一位氏族首领那么简单,他还是众部首领的主君,君臣名分之下,与以往全然不同。 太末氏首领田横,满怀踌躇的想了一下,道:“若对吴国下手,必须以雷霆之势,一击必杀。” “这当中,不能有任何拖延,咱们是拖不过吴国的。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压力上,会稽都不能与吴国相比。” “硬是拖下去,对吴国有利,对咱们却大为不利。” “我等氏族的积累,早在多年大战中,被消耗一空,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咱们拿什么和吴国斗?” “就凭那二十万疲兵?” “我看这连年征战,不只是我等氏族的底子变薄了。那二十万久战之兵,也大多厌倦了战场厮杀,本身的士气堪忧啊!” 姒伯阳沉吟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咱们二十万大军连年征战,厌战情绪一定是有的,只是咱们现在还没注意到而已。” “咱们没有注意,不代表他就没有。所以,咱们就是不考虑后方辎重转运艰难,只看大军士气,咱们也不能再拖下去。” “反正,吴越之间必有一战,这一战早有早的好处,迟有迟的妙用,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速战速决。” “只要打赢这一战,我会稽至少能赢得十五年安稳。有这十几年的安宁日子,我才有充裕的时间,处理会稽当前的内忧。” 姒伯阳所说的,可谓直切要害,一听这一战之后,就能休养生息,一众首领交头接耳,连连点头。 甘籍淡淡发言,道:“打,很容易,问题是……咱们应该怎么打!” “五万水师,不是咱们想打就打的了的,一旦他们露出败相,他们只需乘坐船舰而上,就能让咱们望水兴叹。” “咱们必须想个办法,让吴国水师的船舰,暂时失去作用。免得到时,他们一看战事不利,就退回汾湖。” 永宁氏首领附和道:“是啊,吴国水师进可攻,退可守,与咱们对阵的时候,可是大占便宜。” 众首领摇头叹息,道:“水师之利,不可小觑啊!“ “哼……谁说,于咱们对阵,吴国水师就能大占便宜?” 脑海灵光乍现,姒伯阳突然想到一道天罡神通,必然是克制水军的利器。要是运用得当,绝对称得上是一招大杀器。 一念至此,姒伯阳冷冷一笑,道:“进可攻,退可守?” “虽然,吴国有水师之利,咱们确实是比不了。可是水师,也不是能一直稳占上风。” “吴国水师不来则已,只要他敢来犯我会稽,我会让他知道,会稽不可辱。定让他来得,去不得。” 见姒伯阳言辞凿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众首领面面相觑,心里虽然好奇,可是姒伯阳不开口,首领们也不好多问。 能让姒伯阳有信心,废掉吴国水师之利的手段。 若是就这么当众说出来,万一泄露了机密,被吴国暗间得知,从而让吴国有了准备,岂不是达不到姒伯阳预期的效果。 姒伯阳可是准备,一举将吴国水师重创,让吴国的五万精锐水师,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永宁氏首领点头道:“如此,既有破敌之策,我等也可以放心了。” “呵呵,那就,拭目以待吧……” 姒伯阳轻声一笑,身为一尊陆地神仙级的人物,在某些时候,所能发挥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可怕。 只姒伯阳一人,就可以抵得上十万披甲之士,还犹有过之。 这还只是姒伯阳明面上的力量,若是再加上姒伯阳手中的绝世神兵,一人抵百万甲都不是完全没可能, 当然,前提是吴国没有天神业位级数的人物,要是吴国有天神级数的大高手,姒伯阳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必有反弹。 到时候,一尊无所顾忌的天神级数高手,表现出来的破坏性,是地只这一层次的人,再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因此,姒伯阳不会亲自出手,以陆地神仙之身狙击吴国水师。 这样就是击败了吴国水师,吴国的天神级数存在,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并不忌讳吴国的天神。 真要动起手来,以姒伯阳一身的道门顶尖神通、玄功,就是面对两三个同层次的天神级数,也绝对能将其轰杀。 可是作为曾经的扬州小霸,现在重新建国已经很惹眼了,要是再出一个天神级数的强力人物坐镇,一定会更加惹人眼。 天下太平的时候,惹眼一些,或许能带来某些非同一般的好处。 但在天下将乱时,太过惹人瞩目,就是取祸之道了。 大争之世即将来临,天下群雄都已蠢蠢欲动。姒伯阳没必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着被人针对的危险,去做出头鸟。 做出头鸟是要付出代价的,眼下的会稽,还没到姒伯阳必须出头的地步。 既然没到这个地步,姒伯阳理所当然的不用全力出手。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从长远来看,也是有所妨碍的。 —————— 就在姒伯阳与一众首领,筹备应对吴国水师的时候。 五万吴国水师自汾湖上游,沿着水道直入下游,数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向会稽的东南门户。 在吕因寄、白礼二人轮番画饼之下,终于是说动了钱唐君与徐先生。让这二人尽起水师,趁着会稽水师薄弱,举兵南侵。 说实在的,钱唐君与徐先生尽起水师,不全是因为吕因寄、白礼给他们画的大饼, 画饼再大,一切都是虚的,能不能吃到肚子里,都是一个问题。对这一点,钱唐君看的很清楚, 真正刺激到钱唐君的,是众氏族共推姒伯阳,会稽将要一统。 钱唐君比谁都知道,会稽一地对吴国的重要性,吴越合流可是吴国的根本国策。 要知道,昔年号称小霸的古越,为何没有真正成就霸业。 这与他们没有彻底夺去吴地,完成吴越合流,可是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当初的古越,要是吴越合流,汇集吴越气数。在三苗与曲国的重重包围下,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也不至于轰然崩塌。 吴国对于古越的教训,是看在眼里,同样也记在心里。所以才会将吴越合流,作为根本国策,一代代吴伯做梦都想吞越。 可三苗与曲国也不是没能人,知道吴越合流的厉害,有意无意的让吴越互相制衡,断绝吴越威胁三苗、曲国地位的机会。 只是三苗、曲国扯后腿是扯后腿,吴国是一直没放弃,对会稽的念想。 但是,统一之后的会稽,让吴国怎么去图谋? 统一的会稽,实力不逊于一方诸侯。就是吴国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顶着重重压力,继续窥伺一个统一的会稽。 所以,在接到玉符,知道会稽氏族有统一的苗头时,钱唐君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以致于钱唐君,直接带着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亲自上阵,试试姒伯阳的成色。 轰!隆隆! “传令,” 数千上万支船桨,拍打在湖面上,掀起一重重水波。一百零八艘战舰,如离弦的箭,快速的向会稽东南门户挺近。 “击鼓,” 一位位吴国水师将领,站在战舰上,最高一层的甲板,神色各异的遥望着逐渐临近的会稽,眸光闪烁不定。 第二五五章 交兵(二) “击鼓!!” 一员员吴国水师大将,挥动玄黑令旗,战鼓隆隆作响。一百零八艘战舰鼓噪声起,五万水师精锐呼喝之间,似有炸雷轰鸣。 “杀——” 喊杀声连成一片,乍然响彻云霄。兵煞之气浩浩荡荡,冲击着汾湖的涨落,一重重水浪掀起后,又重重的砸落,水雾缭绕。 “杀——” 五万水师乘风破浪,钱唐君一脸漠然,手扶着船栅旁,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宁氏,眸光越发的阴冷,身上气机愈发激昂可怖。 “呵呵……”钱唐君伸手虚握,似要将整个会稽,攥在手里,冷笑道:“先击海宁,再破东南,会稽之地,尽入我吴国囊中!” “杀——” “杀啊啊——” 对于如何拿下东南门户,进而拿下会稽之地,钱唐君早有准备。 海宁氏是仅次于顶尖大氏族的强大氏族,坐镇东南门户多年,实力雄厚之极,与吴国水师打过不少交道。 正是因为早年打过交道,钱唐君才将水师第一战,定在海宁氏。 钱唐君知道,这个海宁氏对吴国极其仇视,历代海宁氏首领,都冲在对抗吴人的第一线上,海宁氏族人死伤无数。 海宁氏得传五十七代,其中近半首领死于吴人之手,其他首领也多是不得善终,与吴人间的仇怨,堪称是会稽东南之最。 但,就是因为海宁氏与吴国结仇太深,钱唐君才要优先解决海宁氏。 不先灭掉驻守会稽东南门户,敌视吴国的海宁氏,让其他东南氏族,全都看到吴国进军会稽的决心。 只怕吴国水师,要想挺近东南,乃至杀入会稽腹地,需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虽然在此之前,吕氏口口声声,说是能为吴国水师,打开东南门户。 可是吴国水师,要是不先拿海宁氏立威,以吕氏当前的实力,又有多少氏族响应吕氏,都还是个问题。 说到底,吕氏实力大损后,只剩下个空名头。而吴国水师需要的,却是师出有名,借住吕氏的名头,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这有个前提,就是必须拔掉海宁氏这颗楔子。有海宁氏坐镇的会稽东南,与没有海宁氏的东南门户,不可同日而语。 钱唐君眸中闪烁幽光,望着火势渐起的岸边水寨。 一艘艘摧岳舰上的箭手,不断放出火箭,箭镞裹着油布,上有火苗跳动,成千上万支箭矢,划过天空,犹如火雨般落下。 破风、裂音级数的箭术,基本上都能做到百步穿杨。尤其这些箭手,实力都在神血大成之上,箭力之强,足以贯穿金石。 铺天盖地的火雨,只用十数个呼吸,就覆盖了整片水寨。无数火舌翻涌而起,火气肆虐周匝,形成一片火烧云似的景象。 钱唐君欣赏的看着对岸水寨上空,正在疯狂蔓延的火势,对一旁的吕因寄,道:“吕兄……” “这一次进兵东南,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啊!” “只希望这次灭掉海宁之后,这东南一带的氏族,能在你的劝告下,知道何为大势不可逆。” 钱唐君看着笑意盈盈,可这话语之间,那一丝丝冷意,着实让吕因寄心头一冷。 “钱唐君大可放心,东南一带的中小氏族,唯海宁氏的骨头最硬。海宁氏一灭,自会让东南其他氏族人心惶惶。” “到时吕某以吕氏之名,给这些氏族一个台阶下,他们是不会拒绝这份好意的。就是真有冥顽不灵之辈,也是自取灭亡。” 吕因寄瞥了一眼燃烧中的水寨,脸上勉强笑了笑,道:“钱唐君携大势而来,这些人敢逆大势,就要有被压成齑粉的觉悟。” 然而,吕因寄面上是如此说,可是心头何尝不明白,钱唐君这是在当面敲打他。 如今的诸暨吕氏,再不复当初的显赫,几如丧家之犬。 没有吴国人的庇佑,以姒伯阳现在的势头,诸暨吕氏早就被姒伯阳拿下,将其斩草除根了。 吴国人收留吕氏,当然是因为吕氏,有值得吴国利用的地方。 若是吕氏一文不名,钱唐君连搭理都不会搭理吕氏,只会任其自生自灭。 而钱唐君既然庇护了吕氏,自然想要让吕氏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十倍百倍回报吴国,吕因寄听懂了钱唐君的话外音, 其实,吕氏对吴国最大的作用,就是打击会稽氏族的士气。 作为昔日的会稽第一氏族,三万年以来第一个‘称君’的氏族,吕氏对会稽氏族的影响,可以说是很大的。 利用吕氏对会稽氏族的影响力,吴国能做成很多的事。 “哈……” 钱唐君冷笑一声,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这种螳臂挡车的蠢物。不过,只要我的刀够快,总能把这些人杀干净。” 吕因寄蓦然不语,半响过后,才低声叹了口气,道:“是啊……只要刀够快,心够狠,总能杀干净的!” —————— 海宁氏水寨, 站在土堡上,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首领陈勇脸色阴沉如水,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吴国水师。 漫天的火雨,射入水寨之中,激气火势滔天。陈勇顺手接过一支飞来的火箭,周身水气凝结,转瞬就将这一点火苗熄灭。 “吴人,” 似是从牙缝里挤出,陈勇缓缓松手,箭矢寸寸崩裂,化为一把白灰,随风飘散。 陈勇身为氏族之长,修为就算不是冠绝海宁,但绝对是海宁氏排名前三的强者。 对于这等强者来说,区区几支破风、裂音级数的火箭。只要不是第三境的箭术,他空手就能将其接下。 只是,整个海宁水寨中,有陈勇这般修为的,又有几人? 更多的,还是普通的族人,这些普通族人面对箭雨,不住的出现伤亡。 一百零八艘战舰,分成三路进军,围着水寨射箭,一个个箭手机械般的张弓、搭箭、放箭。 铮!铮!铮! 在无数箭矢之下,陈勇面色凝重,拔出佩剑,剑花绽放,打落一支支箭矢,箭头落地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杀啊——” 箭雨一次比一次密集,一次比一次凶猛,三次箭雨过后,已有几艘吴国战舰,开始靠岸,强攻水寨。 “杀啊啊——” 吴国水师精锐争先恐后,面目狰狞,状若疯狂的冲上水寨塔楼、土堡,与海宁氏的甲兵短兵交接,血色染红了这片天空。 “杀,杀退吴贼!” 陈勇身先士卒,杀入吴国水师精锐中,奋力与吴国水师厮杀,血淋淋的沙场,飞溅的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裳。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海宁水寨几乎都杀疯了。 虽然海宁氏全民皆兵,战力极端的可观。可是吴国水师人多势众,这边杀一个,那边又涌上一个,似是杀之不尽。 以五万精锐水师的力量,对付一个海宁氏水寨,当然不成问题。 毕竟,整个海宁氏的丁口,都不过两万而已,这还算上老弱病残,全都加在一起。 以海宁氏一家之力,如何能挡得住,五万如狼似虎的吴国水师。 将土堡上的吴国甲兵,暂且逼退之后,陈勇以手拄剑,默默的调息, “首领,首领啊,” 两名兵卒搀扶着一个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满脸焦黑,显然是被烟熏火烧,折腾的不轻,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意思。 吴国的火箭,到底不是寻常的凡火。 能被吴国配备水师的火箭,火中已有了一点灵性,算是沾上一丝灵火宝焰的性质,极其的厉害。 这中年汉子就是自持修为,强行灭火,反而引火烧身,被灵火宝焰灼伤。 陈勇见到中年汉子的模样,心头一惊,道:“吴厉,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快,快下去,好好修养,你这伤必须把火气逼出体外,不然火气淤积,就成火毒了。” 中年汉子陈厉推开搀扶的两名兵卒,身子晃了一晃,嚷道:“首领,守不住了,咱们这水寨,这次是真的是守不住了。” “那吴人的攻势,太厉害了。这次怕是动真格的,上百条战舰,铺天盖地的箭雨,简直就是要把咱这水寨,烧成白地一样。” “守不住,实在守不住啊!” “混账……” 陈厉这番话,引得陈勇勃然大怒,呵斥道:“混账,你说的什么胡话,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怎么就守不住水寨了?” “吴人这次的攻势,是比以往强一些,可是咱海宁陈氏的男儿,也不是用泥捏的。想要灭我海宁,老子崩掉他两颗大牙。” 陈勇咬牙切齿,遥遥望着吴国战舰,道:“我告诉你,水寨在,咱海宁就在,水寨失,我海宁与水寨一起亡。” “哼……他吴人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得到消息,山阴氏的姒伯阳,即将开国,一统会稽氏族。” “等到咱会稽统一之后,就该咱们越人,打他们吴地的主意了。” 陈厉听出陈勇话里话外,那股玉石俱焚的狠劲,艰难道:“首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吴国水师来的突然,攻势又这么迅猛,显然是早有准备。咱们该退,也要退一些,为海宁陈氏留一些香火。” “万一,这海宁陈氏的香火,要是断在咱们自己的手上,咱们还有何面目,死后入黄泉,去见列祖列宗啊!” 陈勇怒气上涌,恨不得劈了陈厉,道:“混蛋,再乱我军心,休怪我不讲情面,吴国欠我海宁陈氏的血债,必有清算之时。” “就算海宁陈氏,被吴国所灭,九泉之下,我也能抬头挺胸,去见陈氏的各位先人。” “告诉他们,我……陈勇,没贪生怕死,丢他们的脸。” 陈勇举剑,怒吼道:“我海宁陈氏的儿郎们,你们说说,咱们能在吴贼面前,卑躬屈膝,就为苟活一时吗?” “不能,” 陈勇周边的甲士,奋而举刀怒吼。 “不能,” 各处土堡、箭塔上,正与吴国水师厮杀的战兵,发出狼性怒哮。 “不能,” 被陈勇气魄感染,整个水寨的人,一起高声呼喊。 海宁陈氏历代抗击吴人,与吴人仇怨最深。在海宁氏之中,家家都与吴人有血仇,都有亲眷死于吴人之手。 所以说,海宁陈氏无论实力,还是他们的抵抗意志,都是东南门户之最。 若非如此,钱唐君也不会率大军,第一战就选在海宁。他就是要灭海宁陈氏,打断会稽东南氏族,对抗吴国的重要脊梁。 “哈哈哈,好,好,” 陈勇大笑,一巴掌拍在陈厉的肩膀上,道:“大丈夫何惧生死,死则死矣,死则死矣……” —————— 撼山舰上,钱唐君面色寡淡,听着盘旋高空,若有若无间,带着一点洒脱意味的笑声。 良久,钱唐君叹道:“海宁陈氏,硬骨头,真英雄,可惜……不识时务!” 吕因寄漠然不语,在诸暨吕氏大败亏输后,就已经注定了海宁陈氏,此时的落幕。 在会稽东南一带,没有吕氏这般有力的声音,将东南氏族拧成一股绳之后。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东南防线的崩溃。 若非会稽东南防线的瘫痪、崩溃,海宁陈氏根本不可能,被吴国五万水师所灭。 虽说这支水师的力量,本就不是海宁陈氏所能匹敌,但吴国要灭海宁陈氏,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要是海宁陈氏,只有这一点的力量,他凭什么能与吴国周旋这么多年,还没被吴国夷为平地。 只是这一切,都在吕氏狼狈出逃,会稽东南防线由此瘫痪而改变。没了诸暨氏的支持,海宁陈氏的处境,自然愈发凶险。 尤其是诸暨吕氏这个昔日的‘友方’,投靠吴国一方,使得海宁陈氏的许多机密,在吴国眼中都不再是秘密。 吴国人对海宁陈氏的布防了如指掌,对付起海宁陈氏,自是每每打中要害。 本就实力不如人,又被对方知己知彼。又有种种其他因素,海宁陈氏如何能不败! 吕因寄声音渐冷,道:“这个世道,人吃人呐……不识时务,就不要怪咱们,心狠手辣了,谁叫他……骨头硬呢!” 第二五六章 交兵(三) 诸暨, “报——” 一名黑甲甲士疾步走入正厅,身上衣甲簌簌,单膝跪地,道:“上君,海宁陈氏,陈厉求见!” “海宁陈氏?”坐在上首的姒伯阳,眉头一皱,道:“让他进来吧……” 这甲士应声道:“诺!” “嗯……” 目送黑甲甲兵退下,姒伯阳沉吟了片刻,问询左右众人,道:“你们说说,这海宁陈氏的人,怎么想起来,求见我了?” 永宁氏首领呵呵一笑,道:“或许,是海宁陈氏的首领,知道上君将要开国。因此差遣族人,前来恭贺上君,开国之喜。” 对此,太末氏首领笑了笑,道:“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海宁陈氏的人,我曾与其打过交道,他们是有名的骨头硬。” “就算他们知道,上君将要开国,他们也绝不会对上君,有任何的阿谀奉承之举。海宁陈氏之人,就是如此的食古不化。” 姒伯阳诧异道:“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人?” 自姒伯阳承继父位以来,所见所闻,就算不都是阿谀奉承,但也少见如此刚直之辈。 这世间芸芸众生,只有有着智慧存在,无论是否是大神通之士,除非跳出红尘苦海,跻身彼岸超脱之境,不然都难自在。 甘籍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这等人?可是,天下……偏偏就有这等人!” 姒伯阳淡淡道:“各位,对海宁陈氏如此推崇,想必陈氏必有过人之处。我倒是越发的,想看看这个海宁陈氏,有何风采。” “……” 左右一众人,神色各异,默然不语,目光投向正厅外。 半刻不到,一身浊火之气,血染衣甲的陈厉,背着一明黄色包裹,走入正厅。 “海宁陈氏,出事了?” 姒伯阳与各部首领,见到陈厉的模样,心头一动。 陈厉走入大厅,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噗通一声跪下,高呼道:“姒首,陈厉叩请姒首,为我海宁陈氏,讨一个公道啊!” 姒伯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道:“……海宁陈氏,出了什么事?” “姒首,姒首啊……” 陈厉眼眶通红,道:“前日,吴国水师南下,强攻我海宁水寨。我海宁陈氏,虽力战不降,但……但……实力相差太大了。” 陈厉咬了咬牙,带着哭腔,道:“……破城之后,五万水师,血洗我海宁,我海宁陈氏,族灭了!!” “什么?” 姒伯阳面色大变,手掌青筋暴起,紧紧捏着案几,道:“海宁陈氏,族灭了?” 海宁氏可谓是会稽东南门户,一大有力的屏障。海宁氏有失,会稽东南门户危矣! 会稽东南门户有失,整个会稽都危险了。吴国水师大可顺势,直捣会稽腹地。 跪在地上的陈厉,声音低沉,道:“是的,昨日未时之时,吴国水师发动总攻,海宁水寨被吴国水师夷为平地。” “最可恨的,还是那吕氏吕因寄。若非他为吴国水师领路,吴国水师想破我海宁水寨的十八水湾,岂会那么的容易。” 姒伯阳问道:“吕氏,投靠了吴国?” 陈厉道:“是的,在城破之时,我曾远远看到吕因寄,乘着战舰。”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吕氏,堕落至此,与世仇为伍,可笑,可笑。” 他眯了眯眼,话音一顿,道:“不过,照你所说,海宁氏被族灭,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莫非你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姒首,海宁陈氏之人,就没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辈!” 陈厉道:“在下,是得我家首领临危受命,为陈氏留一条香火苗裔。在水寨被攻破之时,带着我家少主,一起杀出重围。” “我海宁陈氏刚烈不屈,难道还不能留下一根独苗?” 少主! 甘籍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关键处,目露精芒,急喝道:“陈家少主何在?” 在坐众人一下反应过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陈厉:“陈家少主?” “……” 陈厉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的解开背着的包袱。 “这,这……” 见此,在坐众人默默起身,抬眼看向陈厉怀中的明黄包袱。 显然,这些人都没想到,陈家最后的主脉遗孤,竟只有这么一丁儿点大,看着顶多只有两三岁大小。 陈厉双手托着明黄包袱,高举过头顶,铿锵有力道:“这,就是我家少主!” “这孩子,” 姒伯阳沉默了一下,伸了伸手,道:“呈上来,” “诺,” 一旁的甘籍,率先应下,走到陈厉身前,接过被明黄包袱包裹的稚子。 姒伯阳抱过陈家稚子,看着明黄包袱中缩成一团的‘小肉团’,面上露出一丝怅然,道:“稚子,何其无辜啊!” 不出意外,这稚子将会继承海宁氏之名,成为海宁氏新的首领,哪怕他这个首领,实际上只有一个陈厉作为部曲。 但,海宁氏本身,已经给这稚子留下了丰厚的政治遗产。 须知,海宁氏是面对吴国大军围城,力战不降,因此被灭族。 以吴越之间的世仇,海宁氏力战到最后一人,以至被灭族,足以得到所有会稽氏族的尊敬。 至此,整个会稽氏族,都会对海宁氏另眼相看。而这份‘政治遗产’,落在稚子的身上,就连姒伯阳也不能等闲视之。 除非会稽氏族,被吴国水师彻底灭了。否则只要还有一个会稽氏族,都会义不容辞庇护这稚子,这是每个越人都应做的。 海宁陈氏的人,死的有多壮烈,这稚子就背负着旁人多大的期望! 姒伯阳突然问道:“这孩子,可有名字?” 陈厉抱拳,道:“回姒首的话,我家少主是家主陈勇的第三子,也是唯一存世的血裔。” “家主在破城前,为少主起名,是为一个‘安’字,陈安。” “安……陈安……” 姒伯阳若有所思,看着抱着的稚子,笑道:“好一个陈安,安者,平安之安,亦或是安天下,安九州之安!” “海宁氏首领,对这孩子寄托的期望,还真是非同一般。” 陈厉肃声,道:“家主并没有太多想法,临突围之时,家主只说望这孩子,能一生平安,不染刀兵之祸。” 姒伯阳笑道:“呵,好个一生平安,你家家主对我倒是挺有信心,认为我一定能打退吴国水师,给这个稚子一个一生平安。” 对此,陈厉默然不语,他当然也知道,要想像陈勇所说,让少主一世平安,必是姒伯阳大胜吴国,建国立基,才能做到。 这对于姒伯阳的看好,简直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上。 或许,在陈勇看来,只要姒伯阳这棵大树不倒,陈安这稚子,就能享受一世平安。 事实上,陈勇临终托孤,让陈厉将幼子送到姒伯阳处的举动,着实让姒伯阳心有触动。 虽然,姒伯阳以绝强武力,盖压会稽氏族,成为现今当之无愧的会稽盟首,甚至与各部首领确立了君臣关系。 但是,这掩盖不了姒伯阳的一大缺憾,那就是他太年轻了。 哪怕他可以用武力,压的会稽氏族一众老朽俯首帖耳,战战兢兢,可他的年纪终究是硬伤,难免让人轻视。 可陈勇临终托孤之举,却是让所有人知道,姒伯阳再是年轻,可他始终都是会稽氏族的顶梁柱,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他。 姒伯阳洒然一笑,道:“呵呵,平安,陈安,希望我姒伯阳,不负你家家主所托吧!” “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就收他做个义子,我姒伯阳要是能击败吴国水师,这孩子自当一世平安。” “我若没有击败吴国水师,兵凶战危,这孩子留在我身边,以我的修为,也能护他周全,谁都伤不到他。” 姒伯阳淡淡道:“你看,怎样?” 陈厉大喜,道:“在下,自是相信姒首,能保护我家少主周全。” “会稽氏族之中,若连姒首都无法护住我家少主,还有谁能护住?” 姒伯阳轻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小肉球’,目光中罕见的多了一抹温和,呢喃道:“平安,小平安!” 甘籍道:“海宁氏族遗孤,能得到上君垂青,收为义子,此子是个有福的……” “只是,海宁氏……可惜了海宁氏,海宁氏作为东南门户的重要一环,海宁氏被族灭,吴国水师这一次可是来者不善呐!” 姒伯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的‘小陈安’,交给进来的乳娘照看。 “何止是来者不善,看他这一次来势汹汹的模样,所图甚大啊!” “是啊,吴国水师南下,不惜将海宁陈氏,一族族灭。” 中行堰面沉如水,拱手一礼,道:“上君,以臣看来,吴国是铁了心,要把会稽这滩水搅浑,好来个浑水摸鱼。” “能在会稽这里,占些便宜最好,就是占不到便宜,以吴国水师之利,也能在咱们身上割下块肉。” “你们说的不差,吴国这次是看准了时机,才入场的……吴国水师……” 姒伯阳手指掐算,以自身道行,辅以易道术数之道,推算吴国水师的行军路线。 陆地神仙之后,神念观照千里,姒伯阳本不用推算打卦,就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人与事。 可是两军交战,兵煞气息太过浓烈,无形之中遮掩了姒伯阳的神念烛照,让姒伯阳不能尽全功。 以至于陈厉上门之后,姒伯阳方才知道,海宁氏竟被吴国水师所灭,会稽东南门户竟然岌岌可危。 当然,这其中必有高人施展大法力,屏蔽了天机。不然就是两军交阵,煞气蒙蔽姒伯阳道心,也不该到现在才发现不妥。 “哼……越来越有意思了,” 以陆地神仙的道行,在发现不妥之后,姒伯阳以大法力,当然能将那一层遮掩天机的手段破去,一窥其后的究竟。 “这里面,还有不一位天神业位级数的人物,牵扯在里面,是吴国国君,还是吴国的某些底蕴?” 姒伯阳手中金光神光,演化后天八卦,六十四卦相汇聚,争先演变玄机。 “东南门户,已经沦陷了,” 姒伯阳面上带笑,只是笑意极其冰冷,道:“只用一日,整个东南门户就被吴国拿下了,这些吕氏余孽……果真是个祸害!” “上君,” “上君,” 在坐的众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哪怕姒伯阳声音再低,只要不是传音入密,就是声音再低,他们也听得真真切切。 一听东南门户失守,各部首领当即惊起,一个个脸色凝重,看着依旧在演算天机的姒伯阳,等待着姒伯阳八卦卦象消散。 “呵呵,” 过了一会儿,姒伯阳手中八卦卦象,渐渐化作散碎的金光,四散消逝。 在众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姒伯阳眼睑低垂,沉吟良久,道:“吴国出招了,你们说咱们接是不接?” 不待众人发表意见,姒伯阳又道:“接,可能会引来吴国的全面开战,我会稽疲弱已久,未必是吴国的对手。” “不接,就怕吴国得寸进尺,不……他现在就已经是得寸进尺了,夺了咱们的东南门户,我可不相信,他会停下攻势。” 中行堰高声道:“上君,咱们好像没有别的选择,无论接与不接,吴国都不会自己休兵,开国建业,吴越迟早都有一战。” “只是,或早或迟而已!” “但,早有早的妙处,迟有迟的后劲,二者都在两可之间,没有优劣,可是吴国咄咄逼人,咱们实是退无可退。” “东南门户大开,咱会稽腹心之地,直面吴国的刀口,百万越人的生死,就在吴人一念之间,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万一,臣说的只是万一,万一吴国水师之后,吴国那几支战师,一同冲入会稽腹心,水路并进,立时就是天翻地覆。” 姒伯阳断然道:“那,就打,狠狠的打,打他个十年太平!” 只要十年太平,是因为姒伯阳只想要十年的太平日子。 有十年时间休养生息,姒伯阳有把握完全将吴越之间的攻守之势调转过来。 第二五七章 天象(一) 到时候,就不是吴国琢磨如何打会稽,而是新生的越国,已经准备好,拿吴国开刀了。 “那就打,打他个十年太平!!”姒伯阳这一句话,太过惊人,几如九天惊雷,重重轰击在众首领的心头,众人震动不已。 需知道,会稽积弱已久,内斗极其频繁,各部氏族势力越来越弱,已然很久没有人,能喊出如此有底气的话了。 或许,正是因为极其缺少底气,所以在姒伯阳喊出那一句‘打出十年太平’的时候。带给一众首领的冲击,委实无比巨大。 一众首领神色振奋,高举手臂,纷纷应和,握拳道:“打,打他个十年太平,让列国诸侯都看看,我会稽男儿不弱于人。”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好……不弱于人,没错,我会稽男儿,本就不弱于人。” 一位氏族首领,爽直道:“上君,您说怎么打,我等儿郎就怎么打,您军旗所向,我等氏族莫不效死。” 众位首领争相表态,道:“我等氏族,莫不效死!!” “各位,有各位这句话,伯阳必当竭尽所能,让我会稽男儿,在天下诸侯面前,大大的扬眉吐气一回。”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让天下诸侯知道,咱们会稽今非昔比。” “现在的会稽,已不是往日那个积贫积弱的会稽,数以百万计的越人同心同德,谁说我等来日,不能北上吞吴?” 姒伯阳目光越过众人,言语铿锵有力,道:“就让我等越人,用这一战,打醒那些小觑我们的列国诸侯。” 越国将立,亟需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便是不能参与天下大势的角逐,但在扬州诸国之中,却必须要有他越国一席之地。 只是,对于诸侯列国而言,仁义道德一钱不值。唯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横行诸国的强有力保障。 以会稽给扬州列国的固有印象,想要让这些诸侯正视,已然崛起的会稽,还有什么比打一场大胜仗,更有说服力。 甘籍低声叹道:“只是,如此一来,这一战,只能胜,不许败啊!” “呵呵……” 姒伯阳一手扶着剑柄,缓步走下台案,道:“败?咱们坐拥二十万大军,又是占据主场,怎么会败?” “吴国水师厉害是厉害,可他只有五万。这五万水师,又不是没有弱点。” “东南门户失守,固然让咱们陷入被动。可是咱们也能化被动为主动,在吴国战师尚未进入东南门户前,全歼这五万水师。” 甘籍心头一动,呵呵一笑,道:“上君,似乎对此早有定计。” 姒伯阳径直道:“谈不上是早有定计,只是在打入诸暨城,发现吴国水师蠢蠢欲动后。” “我就琢磨,如果吴国水师发难,该如何应对。” “本以为吴国水师,顾及咱们二十万大军,就算要有动作,也会多准备一段时间,等到更加稳妥的时机后,再寻机出兵。”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吴国水师竟这么大胆,在咱们士气最盛的时候,打破东南门户,兴兵犯我会稽。” 一位首领若有所思,道:“也许,是被咱们共推上君为主,定下君臣名分,给刺激的?” “毕竟,若能击败上君,必会重挫上君的威望。” “要是能伺机重创上君,只怕是把五万水师,都折在咱们手上。吴国朝野上下,未必不会接受这样的兑子。” “到时,大好局面崩坏,各部氏族重新成为一盘散沙,我等越人再想复国,可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随后,吴国大军从东南门户,长驱直入,毁我越人传承,灭我越人宗祠。”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吴人,亡我之心不死,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无非,狗急跳墙尔。” 甘籍再度问道:“那,不知上君,如何歼灭这五万水师。水师之利,进可攻退可守,我等二十万步甲,可是不能水战呐!” “不能水战?” 闻言,姒伯阳大乐,道:“谁说,我要和那五万水师水战了?” “水师的编练,绝非一时可成,难道我非要等到水师练成后,才能灭掉这五万吴国水师?” “我倒是不怕编练水师,需要损耗的太多时间。我只怕我在编练水师的时候,吴国战师都已经打到我家门前了。” “临阵磨枪,我不取也!” 甘籍诧异之极,道:“那,您这……” 毕竟,水师对抗水师,是甘籍所能想到的,歼灭吴国水师的唯一途径。 可是显而易见,姒伯阳对于以甘籍水师制水师的战术,完全是不置可否。 在姒伯阳看来,以现在会稽的情况,要想办水师,至少在短期内,是不切实际的。 当然,要是筹备小型战船,准备火攻之术,对付吴国的战舰,或许还有一些看头。 可是,也就一点点看头而已,实质对吴国战舰的威胁,几乎等于零。 吴国战舰,可不是普通的船舰。先不说一般凡火,能不能烧到,有着重重禁制加持的船舰。 而且,那由无数珍稀宝材构造而成的舰身,其材质本身的神异,就足以挡得住神魂高手的全力一击。 一般手段,根本奈何不得水师战舰。 但这强力表现的背后,是用无数资源,生生堆砌出来的。 水师简直就是吞金大户,姒伯阳前世就有‘百年海军’的说法。无论在哪一方世界,这当中都需要金山银海的持续投入。 如今更是如此,没有千年万年的底蕴,小氏族休想建成一支强力的水师。 姒伯阳轻笑一声,走到悬挂着的舆图前,照胆剑出鞘,剑指一处河湾,道:“你们,看这里,” “这里,就是我选定的,吴国五万水师的埋尸之地。” 剑尖点在河湾一角,姒伯阳眼睛微微眯起,遮掩住一闪而过的精芒。 “白沙,” 甘籍等一众首领,在看到剑尖所指的方位后,脸色不由微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姒伯阳,呢喃道:“白沙河?” 似乎看出众首领的疑惑,姒伯阳一字一顿,道:“没错,就是白沙河!” “我要让白沙河,成为吴国水师的梦魇,一举将其埋葬。” 姒伯阳冷笑,道:“有这五万水师,葬身白沙河,想必来年,白沙河中白鲤,定会异常肥美。” —————— 轰隆隆!! 战舰乘风破浪,激荡起层层浪波,一百零八艘战舰齐动,大有天崩地裂之势,其巨浪滔天,轰鸣阵阵。 第五层舱室中,钱唐君姬重濬、谋士徐先生、吕因寄三人,围着案几,眉头紧锁,看着案几上的舆图,久久不语。 钱唐君道:“灭掉海宁氏以后,东南门户果然大开,吕兄这次,居功甚伟啊!” “但是,只打开东南门户,功劳还是太小。如何守住东南,等到我吴国援军到来,做实这滔天大功,才是我之所念。” 钱唐君问道:“吕兄,你是会稽氏族之人,对会稽山水,可谓了如指掌,你说我下一步,该向何处进兵,守住咱们的战果。” 吕因寄迎着钱唐君,满是期许的目光,心头抽搐了一下。 吕因寄这一次,为了借吴国的力量,夺回诸暨城邑。可是亲自带着吴国水师,在会稽东南门户,来回走了一趟。 要不是吕因寄亲自领路,吴国水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通东南门户,让会稽氏族对东南门户彻底失去控制, 因此,一些氏族仇视吕因寄,对吕因寄欲杀之而后快。 其中海宁氏,只因为是东南门户中实力最强氏族,就被吴国水师屠灭。 在这一场酷烈的杀戮中,除海宁氏以外,还有很多氏族,被无声无息的抹去。 而这一笔笔血债,至少有一半,要算在吕因寄的身上。 身上有着这么多血债的他,便是借助吴国的力量,重建诸暨吕氏,但诸暨氏如何在会稽立足?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吕因寄压下心绪,沉默片刻后,随即将目光投向舆图上。 他从不是个软弱之辈,这在他看到形势不利,果断交好吴人,谋求强援时,就能看出一二。 吕因寄沉声,道:“东南门户虽开,可是东南水系,距离诸暨城,实在太近了。” “姒伯阳二十万兵甲,驻守诸暨,枕戈待发。一旦得到东南沦陷的消息,这二十万大军不到三日,就能兵临于此。” “二十万大军,足以封锁陆路。您虽有五万水师,盘踞水系,不惧二十万大军,可是陆路封锁以后,辎重补给就是一大难。” 钱唐君点头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二十万大军虽然唬人,可是还吓不倒我的水师。怕就怕他片板不入水,来熬死我。” “吕兄,可有何高见?” 吕因寄思量了一下,道:“是啊,要真的片板不下水,那才最要命。” “所以,这五万水师,不能等着姒伯阳的大军来,咱们主动,向前进一步。” 吕因寄的手指,沿着舆图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一处,道:“只要占了这处,整盘棋也就盘活了。” “进可攻,直接插入会稽腹心的几大氏族,上末、上虞等氏族,都在你的威胁范围之内。” “退可守,便是片板不如水,封锁陆路,这处的转圜余地,也比其他地方大的多。” “白沙河?” 钱唐君姬重濬手指划过舆图,最后指在图上一角,道:“吕兄,我怎么看不出,一个小小的白沙河,有这么重要?” 吕因寄道:“白沙河,可不简单,那是会稽东南各水系的交汇口,占据白沙河,就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无论是进入会稽腹心,还是退兵返还吴国,只要您将白沙河掌握在手里,胜算至少能增加两成。” 盯着舆图,钱唐君嘀咕了一句:“两成胜算,白沙河吗?” “嗯……这里距离白沙河,也就三四百里的路程,只要出了水口,就能进入白沙河。” “好,我就听你的,兵进白沙河,希望真如你说的,占据白沙河以后,能再多一些胜算。” 钱唐君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白将军到现在,还没有发来玉符?” 吕因寄迟疑了一下,道:“还,还没……” 钱唐君叹了口气,道:“都到现在了,他还没发玉符,看来他这一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所以才迟迟不发玉符。” 在海宁氏被吴国水师族灭之后,钱唐君让白礼劝降东南氏族。希望以吕氏一族残余的威望,让这些氏族归附。 可是很显然,吕因寄画的这张大饼,真正吃进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东南氏族虽恐惧吴国水师的兵锋,可是他们更恐惧的,还是姒伯阳等氏族首领的秋后算账。 姒伯阳击杀地只如割草,声名赫赫,一身强横的实力,是会稽氏族有目共睹的。 说到底,现在的时局还不明朗,姒伯阳手握二十万大军,二十万人的威慑力,让这些人不得不选择观望。 只是,东南氏族中,有人犹豫不决,仍处于观望中。有人却决定不要祖宗,甘愿投入吴营的,承受会稽氏族唾弃。 “不过,也是怪哉,还没发玉符?” “按理说,以白将军的脚程,东南氏族,也就一个来回的事。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回玉符,该是那些人出的价太高了。” 钱唐君稍稍沉吟,洒然一笑,道:“看来,这些氏族,是在待价而沽啊!” “呵呵,待价而沽,给他们一个高价又何妨?让他们看看,投身我吴国的好处。” “是啊,” 吕因寄面上强笑着,在他低头看着舆图时,眸子中精芒闪烁,似是带着某种特殊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白沙河,” “只要盘踞在白沙河,吴国水师是进可攻,退可守。姒伯阳啊,姒伯阳……任凭你有通天的本事,这一场你也输定了。” “一百零八艘战舰齐出,石破天惊,任你法力如何强大,又能做些什么?” “真想看看,你输的一败涂地时的脸色,想必一定会很有趣。” 第二五八章 天象(二) (十五分钟后刷新)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上虞氏的上空,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声潮,搅得风云变色。数以万计的甲士,血魄刚阳恍若熔炉,阵阵热浪炙烤这一方大地。 几大氏族联军,再加上山阴氏精锐大军,几乎十万之众。十万大军军威赫赫,磅礴的军气兵煞,恍若狼烟滚滚直破云霄。 轰隆隆!! 乌云遮住日头,其间擂鼓助威,喊杀声连成一片。为了这十万大军,各方氏族可谓是大出血。其中精锐甲兵就有五万之众。 五万精锐之师,完全可以当五十万辅兵来用。若有统兵大将,得这五万精锐之师军气,便是神魂级数都能搏杀地只人物。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万千擂鼓轰鸣间,一身黑甲的姒伯阳,缓缓走上点将台。耳边风声愈急,姒伯阳面色淡漠,看着台下的一座座黑甲方阵。 一千甲士为一方阵,上百座军阵似如遮天蔽日的黑云,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尽头。无数甲兵煞气蒸腾,血色的气息沉浮天地。 姒伯阳立于台上,气机牵动之下,风雷激荡,徐徐道:“承蒙诸位不弃,公推我为盟首,举兵讨伐吕氏,还会稽一个清平。” “伯阳不才,年少德浅,本不足以担此重任。可是列位首领之盛情,伯阳实在不愿辜负,因此只得是尽力而为,尽心而行。” “那么,如何尽心,如何尽力?” 姒伯阳伸开双臂,沉声道:“诸位,咱从不说虚的。这一次征伐吕氏,无论所得财货几何,我姒伯阳一分不要,全予众军。” “只要将士用命,吕氏多年积攒的家当,都是各军的战利品。田土宅邸、娇妻美妾、绢帛浮财,就看众军愿不愿意取用了。” 姒伯阳气沉丹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惊雷一般划破虚空,落在苍穹之上,余波回响不休。 “无论田土宅邸,还是娇妻美妾、绢帛浮财,我姒伯阳……予取予求。” 轰—— 这般许诺一出,各部首领神色各异,却又讷讷无言。 对于姒伯阳的豪气,三军将士无不振奋,齐声呼喊道:“征讨吕氏,吊民伐罪!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姒伯阳的许诺下,三军将士迅速摆脱了低迷的士气。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于这些将士而言,会稽氏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无论谁胜谁负,与这些将士们的关系并不算大。 古来将相都有种,与他们这些普通的将士,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对这些将士讲仁义、道德,还不如多讲讲田土、宅邸、财帛来的实际一些。 姒伯阳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在众军面前,绝口不提什么仁德。而是直白的告诉众军,打吕氏他们能获得什么好处。 跟着他姒伯阳,只要战场上用命,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一级又一级的勋阶,都能拿命去换,前提是有人愿意舍命一搏。 “征伐吕氏,吊民伐罪!” 十万大军一扫先前的颓势,被姒伯阳许诺的名利富贵所刺激,一个个嗷嗷直叫,恨不得立刻沙场建功。 “哈哈,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涨,姒伯阳面露喜色,转头对各部首领道:“如此军心,如此士气,定能一举扫平吕氏,大事可成。” 在姒伯阳的眼里,他付出的只是些许的田土、财帛,对比他所得到的,简直不值一提。 在这当中,姒伯阳看似什么都没得到,可是他真正得到的,却又远不是一般将士所能想象。 毕竟,覆灭吕氏之后,姒伯阳就能在会稽确立绝对的权威,这在姒伯阳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威权一立,自有人心依附,不说竞相景从。到时就算还有一两个氏族负隅顽抗,也不能影响会稽统一之势。 “大军开拔,挥师伐吕,” 对各部首领的强颜欢笑,姒伯阳恍若不觉,忽然拔剑出鞘,剑指天穹,道:“是成是败,是荣是辱,全看这一次了。” “吼!吼!吼!!” 十万大军士气如虹,无论山阴氏甲兵,还是其他氏族甲兵,眼睛都冒着血色。此时此刻的他们,就是一群急于吃肉的饿狼。 狼性的凶狠、嗜杀,都呈现在这些将士们的身上。 这些将士从不担心姒伯阳会出尔反尔,当着各部首领、大将的面,除非姒伯阳想要背上无信无义的名声,在会稽寸步难行。 否则,姒伯阳给予这些将士们的,只会比他本来许诺的更多,而不会更少。 一个失信失义之人,哪怕他的实力再强,只要不是那种超脱一切,凌驾一切之上的强大,就终有自食其果的时候。 地位越高的人,越会注重这一点。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之类的典故了。 “伐吕么……” 一众首领心情复杂,姒伯阳今日伐吕,来日就有可能讨伐他们这些首领,但凡是不服姒伯阳者,都躲不过姒伯阳的清算。 太末氏首领心有戚戚,低声叹了口气,道:“姒伯阳今日伐吕,不知来日,又会伐谁?” 姒伯阳的野心从不遮掩,在众位首领看来,姒伯阳与吕诸、姚纪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他们都是一代枭雄。 只不过,姒伯阳这位枭雄,以无可匹敌的强悍实力,硬生生的断了吕诸、姚纪的念想。并以这二人为踏脚石,扩张势力。 当然,只从韬略来看,姒伯阳未必就比吕诸、姚纪更出色。可是他不满三十岁,就得成地只之业位,未来前程不可想象。 以姒伯阳的修行进度,不仅天神业位可期,正神业位亦可期! 正是凭着自身恐怖的潜力,姒伯阳才能在与姚纪翻脸后,让各部首领站在他这一边。带着众氏族首领,直闯姚纪官邸。 不是这些氏族首领,真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姚纪伏杀姒伯阳一事,一点容忍度都没有。 而是大势就是如此,姒伯阳占据大义在前,上虞氏大败亏输在后,容不得这些氏族首领不支持姒伯阳。 毕竟,当时身处于军阵之前,谁敢与姒伯阳唱反调,真当姒伯阳的刀不利? 可以说,那时的形势,根本就没给众首领回旋的余地。众首领要么选择站在姒伯阳一方,要么就只得站在姚纪一方。 但是以当时的时局,明眼人都知道姒伯阳胜券在握,这些首领又怎么会上姚纪这艘破船。 然后,这些首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借着盟首的身份,一点点扩大影响力,蚕食周边的部族。 —————— 就在姒伯阳点将台上誓师伐吕时,会稽与吴国交界,汾湖! 汾湖作为吴越交界处,东西长六百里,南北长三百里,一半归属吴地,一半归属越地,横跨吴越,为两家要害必争之地。 碧绿色的水波,荡漾层层涟漪。 一艘艘战舰,自湖上泛波而行。为首船舰上,一名名体型彪悍的甲兵,簇拥着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以及一位沧桑中年。 这二人站在船舰上,华服青年贵气天生,顾盼之间,自有气度。 沧桑中年则是一身暮气,又带着几许书卷气,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华服青年遥遥望着对岸,目光炯炯,问身旁的沧桑中年,道:“徐先生,你对这一次会稽氏族的内战,可有什么看法?” 沧桑中年嘿然冷笑,道:“能有什么看法,一群野心家的博弈,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华服青年又道:“会稽氏族的这一次内战,我看动静不小,甚至都有地只级数陨落。” “你看,我吴国这次出兵,能否借此机会攻略会稽,完成吴越合一的大业,让我吴国的国势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华服青年的眸子,隐约闪烁的精芒。 吴国不同于其他诸侯,觉得会稽这片不毛之地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吴国做梦都想夺取会稽,实现吴越气数的合流。 一旦吴越合流,就有了成为顶尖诸侯大国的契机。所以吴国人对会稽渴求,是其他诸侯国所不能理解的。 面对华服青年请教,徐先生沉吟半晌,道:“君上,吴越合流,这需要时间。只是单纯的占据国土,并不能算是合流。” “咱们还需人心呐!您要知道,越人排外,远非一般吴人所能想象。越人内斗归内斗,可是他们一直对咱们吴人都很警惕。” “世代的偏见,至今还影响着吴越的关系。哪怕咱们这次应吕氏之邀,虽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越人对咱们的敌视,不是那么容易就抹除的。昔年越国强盛时,为何不灭掉吴国,还不是因为吴越隔阂太深。” “要想填平这一层隔阂,短时间内是没指望的。” 对徐先生所言,华服青年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吴越之间,隔阂太深,想要解开这个死结,难呐!” “不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越人的内斗,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记得几千年前的汾湖之战,就是吕氏挡住了吴军的进攻。” 手掌扶着栏,华服青年摇头道:“现在风水轮流转,昔日的会稽豪雄,如今会成了会稽最大的叛徒,真是有够讽刺的。” 徐先生淡淡道:“君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能把握未来。吕氏输的这么惨,这个时候吴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了。” 华服青年玩味道:“是啊,只怕不仅吕氏的人,不顾一切,怕是其他会稽氏族,也都开始不顾一切了。” “我可不相信,他们不会想到吕氏,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会与咱们勾连,或许他们是想赌一把。” 华服青年摊开掌心,掌心处一滴水气凝结,似如冰霜一般。 “就赌我吴国,无法阻止会稽统一,越国再立。” 铛啷啷——刺耳的铁锁声接连响起,一艘艘战舰徐徐靠岸,船舰上帆布降下,一队队甲兵从战舰中走出。 魁梧的甲兵,目光冰冷的看着岸上。 华服青年眼睛微眯,轻声道:“既然,他要赌一把,我姬重濬怎可不奉陪?” 既然敢奉陪,华服青年自然有着充足的底气。 需知道,在汾湖一带,吴国可是布置了重兵驻守。但自越国亡国之后,吴国便逐步侵占汾湖,将汾湖收为己有。 为了彻底占据汾湖,断绝会稽氏族与其争夺的念想。 吴国国内最精锐的水师,便经年驻扎在汾湖。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封锁汾湖要道,每日都要巡游三五次。 在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下,莫说是神魂人物要渡汾湖,就是地只级数的存在,都不一定能闯过汾湖。 如此防范,正是因为汾湖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无论吴越,谁掌握了汾湖,谁就占据了战略主动。 掌握在吴国手中,有利于蚕食会稽。掌握在会稽手里,则有利于袭扰吴国。 正是紧要,吴伯姬诸樊才让自己的第三子钱唐君姬重濬,坐镇汾湖水师,防范会稽氏族争夺汾湖的掌控权。 由此可见,姬重濬其人的不简单。毕竟吴伯姬诸樊可不只这一嫡子,但唯有姬重濬被赋予重任,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手握吴国水师的姬重濬,绝对是一位实力派的人物。 “不知,可是钱唐君大驾?” 就在吴国水师靠岸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回荡在岸边。吕因寄带着吕氏甲兵,缓缓向吴国水师船舰靠近。 “吕氏,吕因寄,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响起姬重濬爽朗的笑声,道:“吕因寄,我听说过你,当前吕氏的顶梁柱。” “我听说,是你力排众议,要与我吴国交好。你很不错,越人中要是再多几个,像你一般的豪杰,我吴国何愁不兴啊!” 说话间,姬重濬与徐先生已然下了船舰,在水师将领们的簇拥下,一脸笑意的向吕因寄走去。 第二五九章 天象(三) 《玄珠歌》注云:“雨者,肾水也。运动自己阴海之炁,遍满天地,即有雨也。 晴者,心火也。想遍天地炎炎大火,烧开自身气宇,乃晴也。” —————— 轰隆隆!! 姒伯阳一声号令,数十万大军开拔。两股兵势轰然而动,如天河火海翻腾,磅礴的兵煞之机,贯穿霄汉之间,所向披靡。 二十万兵甲凝练而成的兵势,可怕到极点。浩浩荡荡的兵家煞机,其摧枯拉朽之势,几有诛神戮魔之能,撼动千里山川。 姒伯阳缓缓拔剑,跨坐在黑麟驹上,锋利之极的剑锋,溢散着锋锐无比的剑意。这丝丝缕缕的剑意,浮游天地苍茫之间。 “三军将士听命,大军开拔,决战白沙河。”姒伯阳声若惊雷,在神仙级数的强横法力加持下,一声之下响彻千百里方圆。 “……决战白沙河!” 天色阴沉沉,厚重的黑云之下,姒伯阳挥剑向北,剑光通天彻地,一剑将天上的乌云,生生劈成两半,怒吼道:“杀贼!” “杀贼!” “杀贼!” “杀贼!” 旌旗猎猎当空,三军将士齐声怒吼,刚猛至极的血气,炙烤着空气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火星,就在这一瞬间猛地绽放。 三万精锐之师,再加上八万辅兵之势,十一万兵马的气机,在某一刻拧成一股,简直就是个炸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炸开。 在三军将士呼喝声中,姒伯阳调转马头,对站在营地前的甘籍,道:“甘首领,东南一线,这十万大军,我可是交给你了。”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我这一路人马前脚刚走,吴国战师后脚,就会强攻会稽。你可要做好打硬仗,甚至打败仗的准备。” “吴国战师的战力,不容小觑。而且为了接应白沙河一线的水师,吴国战师的攻势,一定会极尽疯狂,你可一定要顶住啊!” 甘籍抱拳,道:“上君放心,除非吴贼从我甘籍尸体上跨过去,否则他们一兵一卒,也休想跨过东南一线。”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甘首领身上的担子不轻,但东南一线的战场,唯有甘首领坐镇,才能让我彻底放心。” “这一仗,我会稽氏族不能输,也是实在输不起啊!” 甘籍躬身一拜,道:“上君,甘籍知道其中利害,我会稽氏族能否翻身,就看这一仗了。” “甘籍,与东南诸军,誓死保卫东南不失。” 姒伯阳深深的看了甘籍一眼,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说得到,做得到。” 姒伯阳将东南一线,交托给甘籍镇守,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以甘籍的能力,驻守东南一线,却实是最佳的人选。 除非甘籍敢冒大不讳,背弃祖宗英灵,似诸暨吕氏一般,与世仇吴国交好。不然姒伯阳就不担心,东南一线的安危。 就像甘籍所说的,吴人要想在陆路上,跨过东南一线,就必须踩着甘籍的尸体过去。 甘籍不死,东南一线不失!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权衡利弊之后,姒伯阳才将东南一线的重担,加在甘籍的身上。 “驾,” 姒伯阳一拨缰绳,马鞭打在马臀上,黑麟驹吃痛,马蹄交错,踢踏踢踏远去。 “驾,” 数十员统兵大将,策马扬鞭,战马嘶鸣,跟在姒伯阳身后,卷起阵阵烟尘。 —————— 姒伯阳亲率十万大军,一路急行,十万大军兵锋锐气,浩浩荡荡。锐气所向,风云变色,雷霆疾走,大有万马奔腾之象。 元神法力凝聚神行符箓,大军行进之时,可谓是惊天动地。大军所到之处,飞沙走石,鬼哭神嚎,近乎于腾云驾雾一般。 如此神行行军,精锐之师日行三千里,镇国精锐日行八千里。其上的天兵天将之师,更能驾驭神威,驰骋风雷之气而行。 姒伯阳毫无顾忌的,以神行之术急行军,固然神速之极。可是十万大军行进,难免有异象浮现,直接惊动了各方大高手。 需知道,世间修行,无论是道,亦或是炼气道,这两条道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成道永恒。 但凡修行之士,修行达到一定地步,虽达不到上参天道的地步,可是随着修行精进,自有种种神异法门显现。 而这些神异法门,都是每一生命层次,自然而然的蜕变演化,自有无穷玄妙。其中强大之处,甚至不逊道门天罡大神通。 一如姒伯阳的易道神数,可以达到前知之境。 在道之中,也有不少与其相似的神异法门,能与之相比。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巫祝之术,演算天机之能不逊易道。 十万大军急行军,引动的气机外泄,太过于宏大。方圆数千里之内,只要通晓一些巫祝之术的高人,都能看到这股气象。 “来者不善呐!” 白沙河,撼山主舰上,遥望血煞漫天的景象,徐先生眉头一皱,手指不觉用力过猛,敲击在身前的木栏,砰的一声巨响。 来者不善! 不只是这位徐先生如此想,只要是看到这般血煞的人,都能从中感受到,姒伯阳的杀意之坚,十万甲士的锐气之利。 白沙河一战,对于双方来说,可以说是决定未来,双方数十上百年国势走向。 吴人若胜,自可南下饮马,完成历代吴越合流的壮志。姒伯阳若胜,吴国水师伤筋动骨,至少十年之内,都再无力南下。 姒伯阳趁着大胜之势,奠定会稽一统的根基,可为建国称君,打下坚实的基础。再经十年生聚,未必不能改变攻守之势。 如此来看,这不吝于是决定吴越,前途命运的一战。 “可惜,棋差一招,” 徐先生望着迫近的血煞,幽幽道:“会稽兵甲再强势,不能飞天遁地,如何能威胁到,这一支盘踞白沙河上的大吴水师?” “我大吴水师就在这白沙河上,你就是有十万甲兵,百万锐士,又有什么用呢?” 在徐先生看来,水师战法与陆军完全不同。水师借水成势,陆军的实力再强,也不能让一个个甲士,泅渡着与水师交战。 毕竟,就算是再浅的江河,要让这些陆地骄儿身披甲衣泅渡,其性质之恶劣程度,也不吝于是让他们自戕。 可是,会稽氏族缺少可战的水师,没有能战的水师,如何能将吴国水师,驱赶出白沙河。 吴国水师可不会因为姒伯阳亲率十万大军而来,就会有什么顾忌。甚至有胆大的,可能已经在琢磨,如何以水师重创敌军。 真要是有人,能重创姒伯阳的大军,那可是泼天之功,就算不能直接拜为上卿,但一个卿族大夫的身份,还是十拿九稳的。 但是,就在徐先生等吴国大高手,看着漫天血色,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殊不知一场恐怖的天灾,正要在白沙河一带上演。 黄丘埠! 白沙河北靠黄丘埠,除黄丘埠一地之外,周遭再无一座山丘。只有这一座黄丘埠,最能登高望远,俯瞰整个白沙河全景。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带着擂鼓助威之声,一队队甲兵手按腰刀,飞快冲入黄丘埠。 随后,在黄丘埠之上站定,一左一右,一字排开,列成阵势。 姒伯阳下马之后,将马鞭递给身旁小将,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甲,问左右部属,道:“我要的七星坛,建的如何了?” “中行,这七星坛,可是我破吴的关键,万万不能有失啊!” 一旁的中行堰,躬身道:“上君,自得令之后,各部首领全力配合,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才在您到来之前,将七星坛完全竣工!” 一边说着,中行堰一边从袖中,取出一面宝幡,上有北斗七星星光,低头呈上:“您看,这就是七星坛,开坛的法旗…” “好,” 姒伯阳点了点头,接过七星幡,一抖宝幡,星光璀璨,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要祭炼七星幡,又要搭建七星坛。” 说到此处,姒伯阳有感而发,道:“难为你了,” 中行堰道:“为上君分忧,本就是我等臣子的本分,何来的难与不难?” 姒伯阳笑着摇了摇头,道:“呵呵,不管怎么说,此战若胜,你中行堰,当居首功。” “好了,我要开坛了,” 姒伯阳面色一正,道:“现在形势紧急,可没时间让咱们浪费,甘籍那边的压力不小,咱们必须为他分担一些。” “所以,白沙河一战,咱们要速战速决,速度要快,快到吴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重创吴国的战师、水师。” “打断吴国,伸入咱会稽的爪子!” 中行堰正色,道:“诺!” “七星坛,”姒伯阳目光炯炯,看向黄丘埠最高处,那一座七星坛。 这一座七星台可不简单,作为姒伯阳施法的法坛。 七星坛坛基,由中行堰亲自相度地势,令军士取四方赤土筑坛。 整个法台,方圆八十四丈,每一层高三尺,共是九尺。 三层高台之间,第一层插二十八宿旗。 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 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 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 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 第二层立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暗合后天文王六十四卦真意。 第三层站着三人,各人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 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 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 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 坛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 姒伯阳建此七星坛,可是集合天上星宿,后天八卦之力,把能借上的力,统统都借了一遍。 一尊陆地神仙这么个借法,姒伯阳所图当然不简单。他要以大法力大神通,来一次改天换地。 以天地之威,重挫吴国水师。 看着七星坛,姒伯阳冷笑一声,道:“吴国,哼……吴国,何该有此一劫。” “自以为占着水师之利,就敢这么肆无忌惮,欺负我们没有水师和你们打。” “只可惜,我若还是大地游仙,自是没有办法对付你。可我如今五炁朝元,已是陆地神仙业位,今时不同往日矣!” 对于如何重创吴国水师,姒伯阳可是筹谋已久,为了这一日,他可是将天时地利,都一并算进去了。 再加上他陆地神仙级数的法力,勉强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了。 “一群跳梁小丑,仗着水师之利,自以为进可攻,退可守,进退自如,所以就目无余子了吗?” “看我怎么废了你的水师,让你的水师,只能当步兵用。”姒伯阳疾步上前,走上七星坛。 中行堰与众将在后,十万大军军威鼎盛,站在白沙河前,与远处的吴国水师遥相对峙。 这些骄兵悍将排兵布阵,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是姒伯阳提前下的命令,姒伯阳七星坛施法,只待改天换地成功。十万大军就全军出击,将吴国水师一战而没。 只是,在此之前,这十万兵甲都没来得及安营扎寨,在一路奔波上千里后,休息都没休息,就全员投入到备战中去。 这般消耗体力,对大军的战力,委实有些影响。 可姒伯阳明知这些,还让大军如此作战。只能说对于现在的姒伯阳而言,救急如救火,片刻都耽搁不得。 就是以姒伯阳之能,也不可能算到,吴国会出动多少兵马,接应这一支孤军深入的水师。 保守一些的估计,都会超过十万吴甲。以甘籍手上的十万兵,与十万吴甲硬碰硬,能撑到几时? 能让姒伯阳放心的,就只有甘籍,绝对会像他所说的一样。吴人战师要跨过东南一线,就必须先跨过他的尸体。 第二六零章 冰河(一) 《罨溪行》曰:“罨画溪头乌鸟乐,呼风唤雨不肯休。” —————— 呼!呼!呼! 风声愈急,雷霆愈疾,姒伯阳身披衣甲,缓步走上法坛。周遭五色云气蒸腾,似若腾云驾雾,夹杂阵阵风雷,若隐若现。 登上法坛,居高望远,望着白沙河涨落,看着远方水师。姒伯阳元神归入冥冥,一颗道心合乎自然,法与天地四时之象。 片刻之后,观瞻方位,得入大定,焚香于炉,注水于盂。姒伯阳神色淡然,指尖星光流转,分分合合间,掐算渺渺天机, 七星坛上,旗幡猎猎,风雷急促,星光碰撞,化为星屑。姒伯阳踱步而行,绕着法坛,走过三周后,幽幽道:“吉时已至。”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可谓夺天地之造化矣!” 哗啦啦—— 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其它四个手指,四指伏藏,凌空一寸画符,打出一记阳雷,雷音炽烈,刚猛绝伦。 这一记阳雷法符,照耀法坛,其间雷气轰隆隆作响。姒伯阳手指一并,一记剑指,重重击在水盂上,水盂嗡的一声轻鸣。 此刻,受雷霆精气洗炼,这一水盂的清水,竟隐约透出一点灵性。这点灵性,虽与真正的天地灵物相比,本质差着几分。 但有了这一点灵性,这水亦再非凡水,称得上是’法水‘。法水之中,蕴含法力元炁,犹如涓涓细流,滋养万物,别具玄妙。 “净水,” 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无名指,其它三指不动。左手捏印决,右手第四指尖沾水后,大指扣指尖一弹法水。 滴答一声,这一滴法水,落入水盂之中,水光若明若暗。整盂的净水,仿佛被净化了一样,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清澈之意。 瞥了一眼水盂,姒伯阳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指尖轻点净水。水炁游弋周匝,以指代笔,在左手手心上,画出一道真符。 “招星,” 姒伯阳一脸正色,法力元炁震动真符,左手第四指第一节处,一点星光似真似幻。 借着这一道净水真符之力,与苍茫宇宙之间,恒古长存的北斗七星,建立一丝微弱的联系。 虽只是一丝微弱联系,可是北斗七星伟力无穷,只是亿万万分之一的星光,也让姒伯阳受用不尽。 咻的一声,七星宝幡自姒伯阳袖中飞出,姒伯阳手持宝幡,存思九天,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步之,接引北斗星光。 整面七星宝幡,沐浴在北斗星光之下,幡面之上,浮现星纹,彼此交织。 “七星,” 姒伯阳不惜人力物力,设立这一座七星坛,为的就是借北斗七星之伟力,以此行改天换地之事。 陆地神仙法力神通,固然强大之极,称得上是后天生灵中的翘楚。 可是违逆四时,颠倒阴阳,以陆地神仙之能也倍感吃力,乃至于亏损元气。而这就需要借用外力,以此驾驭天罡大神通。 “天罡真炁——” 北斗星光加身,姒伯阳身上气机豁然一变。一丝细若游丝的真炁,自丹田气海,一路贯通奇经八脉,朦胧神光摇拽不定。 轰隆隆!! “呼风唤雨——” 姒伯阳眸子中,似有四时之气,须臾之间,无穷变化。 天地之间,昏昏沉沉,似有雷雨将至。强风阵阵,鼓荡气息,起起浮浮。 “正法天罡,” 天罡之炁,沉凝于世。 姒伯阳之所以,有把握灭掉吴国水师,正是依靠天罡三十六大神通,这道门至高之法。 天罡三十六法,每一门都有无穷威能。修行至圆满之境,几近全知全能,达到与道同存,与道同在,万劫不坏不磨之境。 当然,如此无上大神通,自然远非后天生命所能掌握。 莫说是后天之身,就是证入先天一炁之道,乃至于大罗之道的大人物,都未必能将三十六法修行圆满。 但,只是参悟天罡大神通的一二皮毛,就足以让姒伯阳,傲视陆地神仙这一层次。 虽然是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之中,排名靠后的呼风唤雨。可是将呼风唤雨修到极致,一样有改易四时天象,毁天灭地之能。 轰隆隆!! 北斗星光在姒伯阳的身上飞腾,七星宝幡在星光淬炼之下,俨然脱离了普通凡物的层次。 这,就是北斗星光之力的神妙。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太古星辰,乃是仅次于太阳、太阴、紫薇三大至高星辰的存在。 自辟地开天之始,就一直存在于宇宙虚空。历经太古、远古、上古等纪元更替,这七颗太古星辰,仍然高悬在北极之境。 相传北斗七星极其强横,较比其他太古星辰,位格上高出一等。若能七大太古星辰合一,甚至能与至高星辰紫薇星比肩。 正是因为北斗星力之强,所以炼气道的诸般手段,甚至是某些仪轨,都与北斗七星有关。借北斗七星的星力,施展神通。 轰—— 姒伯阳第一次借北斗七星之力,只凭着一丝微弱之极的联系。姒伯阳的元神意识,模模糊糊的感受到那一股浩大的意志。 那一股浩大意志极其恐怖,犹如汪洋大海,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 姒伯阳的元神意识置身其中,几如一滴普普通通的‘水’,在无量波涛之下,倾刻就会被抹去自我。 这是借用北斗星光,所要经受的灾劫。 北斗七星的力量,并非谁都可以借用的。姒伯阳根基深厚,还有陆地神仙业位,这才有着底气摆出七星坛,借北斗星光。 可就算如此,一尊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与北斗七星相比,仍然是渺小至极,需要经历可怕的劫数。 哪怕,姒伯阳的陆地神仙业位,在后天生灵之中,确实有着了不得的成就。 可是以北斗七星的层次,莫说是陆地神仙、阳神天仙,就是证就先天一炁之道的人物,与北斗七星相比,全都差之远矣, 除非是证就大罗之道,跳出命运长河,无灾无劫的天尊级人物。否则只要借北斗七星的星光,就要承受相对应的劫数。 作为近乎于大罗本质的存在,北斗七星的力量毋庸置疑。 再进一步,星辰意志蜕变,就能踏入大罗级数,成为先天星神中的王者。 如此存在,姒伯阳元神意识落入其中,没被浩大的星辰意志吞没,已然是他道心坚定。 “呼风唤雨——” 这股星辰意志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星辰意志退去后,姒伯阳眸中星光璀璨,北斗神力加持之下,神通威力增强何止百倍。 没有七星坛的加持,姒伯阳的呼风唤雨大神通,最多只能覆盖数十里方圆。 而有了七星坛的星力,姒伯阳呼风唤雨的影响范围,最少也能达到数百里,乃至上千里之地。 “风来,” 手捏真符,一道敕令,大风呼呼作响,吹的白沙河河面,兴起一层层涟漪。 无数水波,此起彼伏,荡漾万千。一片片云霞,被这阵大风裹挟而来。 “云起,” 凌空勾画真符,姒伯阳再发敕令,漫天云霞,化作厚重的云层,将头顶的天空,给遮的严严实实。 在这一刻,整片天地都仿佛,提前进入黑夜一般,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雷闪齐鸣,” 轰隆隆雷霆炸响,撕裂厚重的黑幕,在苍穹之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霹雳。森白的雷电,化作一条条雷蛇,重重劈了下来。 “雨至!!” 姒伯阳嘴角微微上扬,带起一抹冷笑。发出最后一道敕令,调动四方水气,方圆千里的水气,都被姒伯阳强行凝聚在这里。 —————— 就在姒伯阳登坛施法的时候,站在战舰舰首之上的徐先生,神色凝重的看着对岸。 十万甲士紧锣密鼓的备战,就在大军上空,兵家煞气张牙舞爪,一副跃跃欲试,攻击性极强的姿态。 只是,会稽氏族的攻击姿态,做的越足,表现的越明显,徐先生就越不敢肯定,姒伯阳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毕竟,十万甲士看着是人多势众,可是连船板都没有一块的姒伯阳,又该如何与坐拥上百战舰的钱唐君交战。 这一仗,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徐先生是稳操胜券。 只要吴国水师盘踞在白沙河不动,任由姒伯阳有什么本事,他总不能让十万甲兵,泅渡白沙河,与吴国水师打一场。 可徐先生怕就怕,姒伯阳不按常理出牌,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姒伯阳到底要做什么?”徐先生眉头紧皱,看着那座法坛,尤其是法坛之上,那一股让他倍感压力的气息。 “那座法坛的力量,似乎……有些奇异!” “我怎么,在看到这座法坛的时候,会有一种惊恐、无助、失措,大难临头的感觉,难道是我……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了?” “怎么可能,我这么可能,会出现幻觉。以我的修为,不应该出现幻听幻视,心血来潮更不应该出错。” 正当徐先生心绪纷乱,犹如一团乱麻之时。 呼!呼!呼! 整个白沙河,乃至白沙河范围内数百里,都涌动着阵阵晦涩莫名的风气,吹皱了白沙河的水面。 其间,无数气流涌动,形成不知多少个漩涡,并且飞快的移动着。 “风,这个时间段,竟然起风了?” 徐先生目光呆滞的,遥遥看着对岸法台上的身影,半响之后,这才想起来,手上沾了沾水,伸手迎风,测试风向。 手指间的丝丝凉意,让徐先生身子不禁一颤,呢喃自语道:“这风,起的不是时候啊!” 起风之后,不待徐先生再有反应,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象大变。 倏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徐先生抬头看向天色,脸色竟与那天色一般,黑的吓人。 “不好,天象生变,莫不是……敌军的手笔?” 在徐先生意识到事态不对后,一滴滴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徐先生下意识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这,怎么会有这种手段,会稽氏族竟有这等能人!” 轰隆隆—— 雷声大作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在徐先生的眼中,整片天地仿佛被淹没了一般,近乎于无穷无穷水气,掀起无数风浪。 似是倾泻水气,大雨如注。 极短的时间内,白沙河的水势,就涨了一大截。水浪愈发湍急,冲撞水师战舰,使得徐先生身子一晃,差点都没站稳。 以徐先生的修为,本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只是眼见天象之变,心神恍惚之下,一脚踩空。 “小心,” “小心风浪,” 四万吴国水师,渐渐生出乱象,对于如此恶劣的天象之变,少有人不心慌意乱的。 一人心慌,百人意乱,人一心乱,就会犯错,这就是所谓的越乱越错,越错越乱,恐慌是会传染的。 每艘战舰上都有甲兵,被风浪卷入白沙河中,激荡的水势。让这些人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个被活生生的淹死。 虽然,徐先生这等神魂级数的高手,在风雨中仍能来去自如。可是神魂级数之下,神骨、神血尚是凡俗,还要小心翼翼。 一不小心,被风浪卷下船舰,基本就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离身死只差一步。 白沙河本就是会稽一带,水位最高的河流。如今再加上这场暴雨,水位上涨速度,超乎想象的惊人, 风声愈急,水势愈险! 撼山主舰上,钱唐君立于暴风雨中,一身衣甲几乎被淋透。他手执长剑,一连砍了几颗脑袋,血水混着雨水。 “混账,来啊,再有人敢生乱,杀无赦!” 钱唐君军令一下,一队队亲卫当即领命,抽出腰间佩刀,在一通狠杀之后,才勉强镇压住了部属的乱象。 徐先生面色铁青,来到钱唐君身前,叹道:“君上,这姒伯阳,果然出手不凡,不用一兵一卒,就让我军心大乱。” “等这暴风雨过后,我水师还能剩下多少士气?” “幸亏姒伯阳没有水军,无法泅渡而来,不然咱们这里水师,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六一章 冰河(二) (十五分钟刷新)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上虞氏的上空,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声潮,搅得风云变色。数以万计的甲士,血魄刚阳恍若熔炉,阵阵热浪炙烤这一方大地。 几大氏族联军,再加上山阴氏精锐大军,几乎十万之众。十万大军军威赫赫,磅礴的军气兵煞,恍若狼烟滚滚直破云霄。 轰隆隆!! 乌云遮住日头,其间擂鼓助威,喊杀声连成一片。为了这十万大军,各方氏族可谓是大出血。其中精锐甲兵就有五万之众。 五万精锐之师,完全可以当五十万辅兵来用。若有统兵大将,得这五万精锐之师军气,便是神魂级数都能搏杀地只人物。 “杀,杀,杀,” “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万千擂鼓轰鸣间,一身黑甲的姒伯阳,缓缓走上点将台。耳边风声愈急,姒伯阳面色淡漠,看着台下的一座座黑甲方阵。 一千甲士为一方阵,上百座军阵似如遮天蔽日的黑云,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尽头。无数甲兵煞气蒸腾,血色的气息沉浮天地。 姒伯阳立于台上,气机牵动之下,风雷激荡,徐徐道:“承蒙诸位不弃,公推我为盟首,举兵讨伐吕氏,还会稽一个清平。” “伯阳不才,年少德浅,本不足以担此重任。可是列位首领之盛情,伯阳实在不愿辜负,因此只得是尽力而为,尽心而行。” “那么,如何尽心,如何尽力?” 姒伯阳伸开双臂,沉声道:“诸位,咱从不说虚的。这一次征伐吕氏,无论所得财货几何,我姒伯阳一分不要,全予众军。” “只要将士用命,吕氏多年积攒的家当,都是各军的战利品。田土宅邸、娇妻美妾、绢帛浮财,就看众军愿不愿意取用了。” 姒伯阳气沉丹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惊雷一般划破虚空,落在苍穹之上,余波回响不休。 “无论田土宅邸,还是娇妻美妾、绢帛浮财,我姒伯阳……予取予求。” 轰—— 这般许诺一出,各部首领神色各异,却又讷讷无言。 对于姒伯阳的豪气,三军将士无不振奋,齐声呼喊道:“征讨吕氏,吊民伐罪!征讨吕氏,吊民伐罪!!” 在姒伯阳的许诺下,三军将士迅速摆脱了低迷的士气。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于这些将士而言,会稽氏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无论谁胜谁负,与这些将士们的关系并不算大。 古来将相都有种,与他们这些普通的将士,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对这些将士讲仁义、道德,还不如多讲讲田土、宅邸、财帛来的实际一些。 姒伯阳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在众军面前,绝口不提什么仁德。而是直白的告诉众军,打吕氏他们能获得什么好处。 跟着他姒伯阳,只要战场上用命,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一级又一级的勋阶,都能拿命去换,前提是有人愿意舍命一搏。 “征伐吕氏,吊民伐罪!” 十万大军一扫先前的颓势,被姒伯阳许诺的名利富贵所刺激,一个个嗷嗷直叫,恨不得立刻沙场建功。 “哈哈,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涨,姒伯阳面露喜色,转头对各部首领道:“如此军心,如此士气,定能一举扫平吕氏,大事可成。” 在姒伯阳的眼里,他付出的只是些许的田土、财帛,对比他所得到的,简直不值一提。 在这当中,姒伯阳看似什么都没得到,可是他真正得到的,却又远不是一般将士所能想象。 毕竟,覆灭吕氏之后,姒伯阳就能在会稽确立绝对的权威,这在姒伯阳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威权一立,自有人心依附,不说竞相景从。到时就算还有一两个氏族负隅顽抗,也不能影响会稽统一之势。 “大军开拔,挥师伐吕,” 对各部首领的强颜欢笑,姒伯阳恍若不觉,忽然拔剑出鞘,剑指天穹,道:“是成是败,是荣是辱,全看这一次了。” “吼!吼!吼!!” 十万大军士气如虹,无论山阴氏甲兵,还是其他氏族甲兵,眼睛都冒着血色。此时此刻的他们,就是一群急于吃肉的饿狼。 狼性的凶狠、嗜杀,都呈现在这些将士们的身上。 这些将士从不担心姒伯阳会出尔反尔,当着各部首领、大将的面,除非姒伯阳想要背上无信无义的名声,在会稽寸步难行。 否则,姒伯阳给予这些将士们的,只会比他本来许诺的更多,而不会更少。 一个失信失义之人,哪怕他的实力再强,只要不是那种超脱一切,凌驾一切之上的强大,就终有自食其果的时候。 地位越高的人,越会注重这一点。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之类的典故了。 “伐吕么……” 一众首领心情复杂,姒伯阳今日伐吕,来日就有可能讨伐他们这些首领,但凡是不服姒伯阳者,都躲不过姒伯阳的清算。 太末氏首领心有戚戚,低声叹了口气,道:“姒伯阳今日伐吕,不知来日,又会伐谁?” 姒伯阳的野心从不遮掩,在众位首领看来,姒伯阳与吕诸、姚纪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他们都是一代枭雄。 只不过,姒伯阳这位枭雄,以无可匹敌的强悍实力,硬生生的断了吕诸、姚纪的念想。并以这二人为踏脚石,扩张势力。 当然,只从韬略来看,姒伯阳未必就比吕诸、姚纪更出色。可是他不满三十岁,就得成地只之业位,未来前程不可想象。 以姒伯阳的修行进度,不仅天神业位可期,正神业位亦可期! 正是凭着自身恐怖的潜力,姒伯阳才能在与姚纪翻脸后,让各部首领站在他这一边。带着众氏族首领,直闯姚纪官邸。 不是这些氏族首领,真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姚纪伏杀姒伯阳一事,一点容忍度都没有。 而是大势就是如此,姒伯阳占据大义在前,上虞氏大败亏输在后,容不得这些氏族首领不支持姒伯阳。 毕竟,当时身处于军阵之前,谁敢与姒伯阳唱反调,真当姒伯阳的刀不利? 可以说,那时的形势,根本就没给众首领回旋的余地。众首领要么选择站在姒伯阳一方,要么就只得站在姚纪一方。 但是以当时的时局,明眼人都知道姒伯阳胜券在握,这些首领又怎么会上姚纪这艘破船。 然后,这些首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借着盟首的身份,一点点扩大影响力,蚕食周边的部族。 —————— 就在姒伯阳点将台上誓师伐吕时,会稽与吴国交界,汾湖! 汾湖作为吴越交界处,东西长六百里,南北长三百里,一半归属吴地,一半归属越地,横跨吴越,为两家要害必争之地。 碧绿色的水波,荡漾层层涟漪。 一艘艘战舰,自湖上泛波而行。为首船舰上,一名名体型彪悍的甲兵,簇拥着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以及一位沧桑中年。 这二人站在船舰上,华服青年贵气天生,顾盼之间,自有气度。 沧桑中年则是一身暮气,又带着几许书卷气,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华服青年遥遥望着对岸,目光炯炯,问身旁的沧桑中年,道:“徐先生,你对这一次会稽氏族的内战,可有什么看法?” 沧桑中年嘿然冷笑,道:“能有什么看法,一群野心家的博弈,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华服青年又道:“会稽氏族的这一次内战,我看动静不小,甚至都有地只级数陨落。” “你看,我吴国这次出兵,能否借此机会攻略会稽,完成吴越合一的大业,让我吴国的国势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华服青年的眸子,隐约闪烁的精芒。 吴国不同于其他诸侯,觉得会稽这片不毛之地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吴国做梦都想夺取会稽,实现吴越气数的合流。 一旦吴越合流,就有了成为顶尖诸侯大国的契机。所以吴国人对会稽渴求,是其他诸侯国所不能理解的。 面对华服青年请教,徐先生沉吟半晌,道:“君上,吴越合流,这需要时间。只是单纯的占据国土,并不能算是合流。” “咱们还需人心呐!您要知道,越人排外,远非一般吴人所能想象。越人内斗归内斗,可是他们一直对咱们吴人都很警惕。” “世代的偏见,至今还影响着吴越的关系。哪怕咱们这次应吕氏之邀,虽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越人对咱们的敌视,不是那么容易就抹除的。昔年越国强盛时,为何不灭掉吴国,还不是因为吴越隔阂太深。” “要想填平这一层隔阂,短时间内是没指望的。” 对徐先生所言,华服青年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吴越之间,隔阂太深,想要解开这个死结,难呐!” “不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越人的内斗,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记得几千年前的汾湖之战,就是吕氏挡住了吴军的进攻。” 手掌扶着栏,华服青年摇头道:“现在风水轮流转,昔日的会稽豪雄,如今会成了会稽最大的叛徒,真是有够讽刺的。” 徐先生淡淡道:“君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能把握未来。吕氏输的这么惨,这个时候吴国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了。” 华服青年玩味道:“是啊,只怕不仅吕氏的人,不顾一切,怕是其他会稽氏族,也都开始不顾一切了。” “我可不相信,他们不会想到吕氏,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会与咱们勾连,或许他们是想赌一把。” 华服青年摊开掌心,掌心处一滴水气凝结,似如冰霜一般。 “就赌我吴国,无法阻止会稽统一,越国再立。” 铛啷啷——刺耳的铁锁声接连响起,一艘艘战舰徐徐靠岸,船舰上帆布降下,一队队甲兵从战舰中走出。 魁梧的甲兵,目光冰冷的看着岸上。 华服青年眼睛微眯,轻声道:“既然,他要赌一把,我姬重濬怎可不奉陪?” 既然敢奉陪,华服青年自然有着充足的底气。 需知道,在汾湖一带,吴国可是布置了重兵驻守。但自越国亡国之后,吴国便逐步侵占汾湖,将汾湖收为己有。 为了彻底占据汾湖,断绝会稽氏族与其争夺的念想。 吴国国内最精锐的水师,便经年驻扎在汾湖。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封锁汾湖要道,每日都要巡游三五次。 在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下,莫说是神魂人物要渡汾湖,就是地只级数的存在,都不一定能闯过汾湖。 如此防范,正是因为汾湖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无论吴越,谁掌握了汾湖,谁就占据了战略主动。 掌握在吴国手中,有利于蚕食会稽。掌握在会稽手里,则有利于袭扰吴国。 正是紧要,吴伯姬诸樊才让自己的第三子钱唐君姬重濬,坐镇汾湖水师,防范会稽氏族争夺汾湖的掌控权。 由此可见,姬重濬其人的不简单。毕竟吴伯姬诸樊可不只这一嫡子,但唯有姬重濬被赋予重任,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手握吴国水师的姬重濬,绝对是一位实力派的人物。 “不知,可是钱唐君大驾?” 就在吴国水师靠岸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回荡在岸边。吕因寄带着吕氏甲兵,缓缓向吴国水师船舰靠近。 “吕氏,吕因寄,在此等候多时了。”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响起姬重濬爽朗的笑声,道:“吕因寄,我听说过你,当前吕氏的顶梁柱。” “我听说,是你力排众议,要与我吴国交好。你很不错,越人中要是再多几个,像你一般的豪杰,我吴国何愁不兴啊!” 说话间,姬重濬与徐先生已然下了船舰,在水师将领们的簇拥下,一脸笑意的向吕因寄走去。 第二六二章 冰河(三) 《山海经·海内北经》云:“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杀——” 十万战卒呼啸天地,兵煞之气直冲霄汉,轰隆隆炸雷响彻,大有鬼哭神嚎之象。 撼山舰高台上,钱唐君身子禁不住微颤,看着左右将士,士气低迷不振的模样,心头一口郁气闷在胸口,闷的他几欲吐血。 “天杀的贼球!” 姒伯阳的手段,简单而又粗暴,气的钱唐君几欲吐血。 冰封百里水域,直接让吴国水师,没了水战之利。吴国的四万水师,只能与十万战卒短兵相接。 可是,用水师与越人步战,无论这场战役,最终走向如何。都不是钱唐君,乃至于他背后的吴国,愿意看到的。 毕竟,水师何其的精贵,需要如山似海的资源堆砌,才能形成可观的战力。其中的精锐水师,更是需要千百年以上的打磨。 与之相比,步兵的投入,远比水师要小的多。普通甲士成为精锐,只需在尸山血海里多滚几次,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 而且,水师一旦出现战损,补充兵员,也要比步兵,要困难得多。适合作水师的兵员,虽非凤毛麟角,却也是百里挑一。 因此,用水师与步兵血拼,不论最后双方胜负如何,钱唐君都是个输家。 况且,水师兵卒身上的衣甲,与步兵战师的重甲完全不同,这要是短兵相接,水师是要吃大亏的。 “呵呵……好一招,化水为冰,真是好手段。” 面对来势汹汹的十万将兵,钱唐君惨然一笑,徐徐抽出腰间佩剑,剑柄之上,铭有两枚古篆,一曰为‘分’,一曰为‘景’。 “看来,不动用它,是不行了。” “分景剑!”钱唐君眸子中,带着一抹幽深之极的意味,剑器上幽光流转,似有分割阴阳,斩断两界的法意。 当然,这口分景剑,虽上有‘分景’之名,却不是真品,只是真正分景剑的无数仿品之一。 真正的分景剑。乃是一尊先天道母的随身神兵,曾一剑划出一道银河,横挂于苍茫虚空,名传万界诸天,无穷宇宙虚空。 以钱唐君的层次,若想染指那一口道母神兵,还不如让他期冀于一步登天,证就不朽古神业位,来的现实一些。 不过,这一口仿制的分景剑,虽无真品分景剑的无上神力。可是能被钱唐君这位一国封君珍之重之,当然有其非凡之处。 这是一口能与后天灵宝,相提并论的传世神兵。是吴国开国时,某位姬姓驾临,赐予姬姓吴国镇压国运的底蕴之一。 在这口神剑之上,还残留着那姬姓的一部分神力。只要是姬姓血裔,以神血祭祀神剑,就能呼唤那一位的力量。 以那位姬姓的成就,只需唤醒剑器上一小部分的神力,神剑复苏,一剑就足以钉杀不死地只。 对于这口神剑的厉害,没有人敢质疑。吴国七代之前,就有地只层次的人物作乱,最后被这口伪分景剑所杀。 可以说,这口伪分景剑,绝对是吴国内库珍藏之中,最为顶尖的宝物之一,对外极具威慑力。 正是因为吴伯,将这口神剑赐予钱唐君,以此镇压三军。钱唐君才有率领水师,直接叩开会稽东南门户的胆气。 “不知,那位行云布雨,篡改四时的大能,能否挡得下,我这口分景神光剑?” 眼见形势至此,钱唐君无奈的叹了口气。千算万算,终究没算到,以往仗之纵横扬州水域的水师,现今只能当步兵来用。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吴国开国以来,最大的笑话。钱唐君明知越人中有强者大能坐镇,也不得不拔剑,阻一阻十万将兵。 徐先生拱手道:“君上,事已至此,只能一搏,” 钱唐君幽幽道:“是啊,事到如今,不搏一搏,我也不甘心呐!” 说话间,钱唐君伸开手掌,迎着剑锋,擦了一下,一道血色自掌心绽开 钱唐君看着殷红的血液,冷哼了一声,手掌一抹分景神光剑剑身,神剑沾染上姬姓神血,剑身交织的血丝,犹如万千血管。 红光流溢,带着一丝丝清香,钱唐君眉头一拧,道:“以吾之血,祭祀神剑,神剑助我,杀败敌军,兴我大吴,万世不灭。” 徐先生看着身上气息,陡然深沉晦涩的钱唐君,躬身一拜,肃然道:“君上先行,臣在后整顿兵甲,四万将士随后便至。” “好,” 钱唐君声音低沉,在血祭神剑之后,似乎被剑器上的神力影响。整个人气质大变,说不出的阴冷森然。 这一口分景神光剑上的剑意,极其的恐怖。就连钱唐君执剑之时,都免不得被分景神光剑浸染,心念沉沦迷失,而不自知。 显而易见,那一位姬姓,绝非什么良善之辈。正品的分景神剑,是道母神的神兵,自有一股承载周天万灵的宏大法意。 表现在外的,绝非现在这般诡谲、森冷。 能影响神兵,生出如此异象的,除了道母神的正品分景神剑之外,就只有将一部分神力,留在剑器上的那位姬姓。 剑上血色,明灭不定,迎着越来越近的大军,钱唐君轻声道:“我这口分景剑,有一式’凶虎戮神刺‘的杀招。” “我姬姓族人,曾以此式诛杀地只,名震列国。不知……我能否再现,那一剑的风采?” “凶虎戮神刺!!” —————— 钱唐君血祭神剑,唤醒寄托于神剑之上的神力,分景剑的剑气剑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剑气入骨,剑意入神! 方圆数百里之内,不知多少人心头莫名一寒。这口仿分景剑的剑意之强,剑气之盛,对神魂高人们来说,尤为的显眼。 致命的危机感,让这些大高手脸色凝重。执剑的钱唐君,不论修为如何,只这一口半神半魔的神兵,就是莫大的危险源。 “哈哈,我就说嘛……” 驱马在前的姒伯阳,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一股刺痛心神的剑意,眸子乍然一亮,笑道:“吴人手上,不可能没有杀手锏。” “要不然,区区四万水师,绝不敢杀入会稽腹心之地。” “原来,是有这一口神剑在手,不仅是传世神兵,还有先人精神烙印?” 姒伯阳心念一转,刹那之间,就是一万八百念头,一眼就看透了吴军的虚实。 “呵呵,以神魂修为,再有传世神兵、先人神力傍身,地只级数的高手,都不一定是其对手。” “只可惜,我可不是地只级数啊!” 姒伯阳一拍马背,飞身跃起,一口元炁,徐徐呼出,气流哗啦啦作响。 “上君,” 眼见姒伯阳身形如电,飞身脱离大军军阵,直向吴国水师大舰而去,中行堰等大将登时一惊。 “驾,上君,等等臣下……”一众大将急忙跟上,数十匹黑麟驹飞奔,马蹄落在冰面上,轰鸣阵阵。 “驾,驾,” “哈哈……” 姒伯阳乘风御虚,风儿拂过衣甲,猎猎当空。脚下稍稍用力,点在虚空之上,身子向前窜去数十丈。 随后,脚下连点,如离弦的箭,身影眨眼间消逝。 “凶虎戮神刺!!” 姒伯阳身形,刚一靠近吴国大舰,就见一道剑光,迎着他的面而来。 “吼——” 入目之时,姒伯阳似是见到一头顶天立地,伟岸无比的先天恶虎,露出獠牙,怒目圆睁,一声虎啸,山河动荡,天翻地覆。 当然,姒伯阳眼前的并不是真正的先天恶虎,他之所以能见到恶虎神韵,只是因为这一招‘凶虎戮神刺’,确实是杀戮绝世。 恶虎神韵渐渐化作虚无,一道剑光携带无穷毁灭,无边杀伐刺来。 这,是一式纯粹之极的杀剑! “好杀气,好煞气,能用出这一剑的高手,当今天下,少之又少,你这样的人不多了。”姒伯阳惊叹了一声。 凶虎戮神刺的神髓,就是一个‘刺’上。 剑术之根,在于截、削、刺,亦或是劈、斩、刺、挑,以此演变万般剑道。 然而,无论这二者如何变化,都脱不得一个‘刺’字,一个‘刺’字,简单明了。 由此可见,剑术中的刺,实乃剑之精要。 一剑之下,任是再多神通,再多宝物,全都刺个通透。 这是钱唐君唯一破局的机会,若是他能凭着这一剑之势,挡住十万将兵,他身后的水师,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可要是钱唐君依为杀手锏的仿分景剑,不同建功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 大吴水师精锐,尽折于此,这结果是钱唐君,乃至吴国朝野,都不可能接受的。 “好,看我一剑戮凶虎,是你的剑凶,还是我的剑凶,杀,杀,杀,” 姒伯阳一声长啸,以刺对刺,掌中剑出鞘,一剑刺出,犹如黑洞的原点,点在虚空之上,自有大毁灭之象。 “杀,杀,杀,” 一个又一个杀字,仿佛实质化,一下下敲击在众人心头。绝世神兵与神仙修为相合,再有道门杀生剑术,其势不可揣度。 本因施展天罡大神通呼风唤雨,法力元炁大损的姒伯阳,一呼一吸之间,周身百窍星光灿烂,须臾化为精纯的法力元炁。 周天百窍大开,恐怖的法力元炁,如江似海,怒吼咆哮。姒伯阳一剑刺出,直来直去,以力压人。 天地一角,似乎都被这一剑,压的倾斜了半分。 铮—— 剑音长鸣,照胆与伪分景两剑相交,剑尖游弋的剑气,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沟壑。 钱唐君眼神冰冷,一式‘凶虎戮神刺’的杀法,在他的手中,却如千百剑式,伺机待发。 细密的剑气,渗入地壳之中,无数裂缝如蛛网一样交织。 刺—— 姒伯阳手腕翻转,照胆剑在他手中,不住的画出一个又一个弧度。 在姒伯阳的剑术之下,白虎戮神刺的白虎杀意,仿佛清风拂面,被轻易的化解。 “这个神力烙印,必须相同血脉者,才能驾驭。” 姒伯阳抬眼一看钱唐君的状态,再扫了一眼仿分景剑,面露恍然:“没想到,上古八姓之一的姬姓,还有这等人物。” “不走正道,反而投身魔道,化身上古魔神之躯,倒是个厉害人物。” “这神力烙印的气息,至少是天神级数,甚至是正神级数的人物所留。” 试着揣摩了一下,神力烙印主人的修为,姒伯阳冷笑一声。 “只可惜,不能一见,若不然还真是个好对手。” 姒伯阳参悟神力烙印,眸中丝丝金光,在其间若隐若现:“想必,在那魔神手中的白虎杀神刺,又与我所见的有所不同。“ “必是出剑之人修行火候不足,与魔神本尊之间相差悬殊,就是有魔神的神力烙印, 诸般念头,在姒伯阳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在这一剑过后,吴军应该没有什么强力底牌了。” 姒伯阳步步杀机,剑势森然:“若是还有底牌,眼见形势恶劣至此,绝不会藏着掖着不用。” “不……你不是……” 咔嚓,在这一场剑与剑的交锋中,钱唐君手中的伪分景剑,剑身寸寸断裂,神力烙印生生崩碎。 看着手中的金精之气尽失的剑器,钱唐君终于后知后觉,醒悟姒伯阳法力神通,远在他想象之上, 这一刻,钱唐君似是触及到,某些可怕的真相。他惊恐莫名,叫道:“你,不只是地只?” “你,你是天神业位!” 姒伯阳漠然不语,步伐不疾不缓。 铮!! 回答钱唐君的,是如白虹贯日的一剑,随即钱唐君的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中。 钱唐君做梦都想不到,姒伯阳的修为,会如此的强横。以至于连伪分景剑,都被姒伯阳随手破去。 二者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 姒伯阳徐徐收剑,剑音鸣颤。只见钱唐君一脸扭曲,眉心祖窍之上,出现一个红点,似是朱砂,似是凝血。 —————— 《左传》云:“少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搜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 别等了,白天再来看吧 十点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设置的是自动更新,直接就更新了,现在正在努力码字中 第二六三章 胜势(一) 《棋经论?中炮局》 起炮在中宫,观棋气象雄。马常守中卒,仕上将防空。 相要车相附,兵宜左右攻。居将炮车敌,马出渡河容。 —————— “杀——” 一位位统兵大将气血如炉,精气沛然之极,几欲沸腾。众军喊杀声连成一片,争先恐后越过姒伯阳,杀入吴军兵阵之中。 在会稽众军的强攻下,吴军水师以战舰为堡垒。一艘战舰便是一座堡垒,一百零八艘战舰,就是吴军的一百零八座堡垒。 轰隆隆—— 战鼓喧天,号角长鸣,十万兵甲或攀或爬,甚至有神骨高手一跃而起,凌空虚踏几步,跳入战舰之内,与舰中吴军厮杀。 这也是战舰上的禁制,被霜寒之气冻结。阵基破损,重重禁制,犹如虚设的一样。会稽氏族的甲士,才能一跃跳上大舰。 若是禁制犹存,以一百零八艘战舰为堡垒,四万吴军未必不能据舰自守。 “呲——” 刀兵碰撞,寒光烁烁,双方厮杀异常惨烈。吴越之间的世仇,不是一代两代沉淀,双方互相敌视,彼此间恨不得食其肉。 “完了,完了,全完了,” 徐先生眼睁睁的看着钱唐君被割下首级,又哭又笑:“大势已去啊!” 那一刻,自心底涌现的恐慌,直接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作为吴国国君三子的钱唐君,就这样被人斩下了首级。 没有丝毫的顾忌,没有一点的迟疑,堂堂的姬姓贵子,就这么死在战场上。除首级之外,尸身更是被会稽氏族踏为肉糜。 如此血腥的一幕,给徐先生的冲击,要远比伏尸无数,还要来的强烈的多。 毕竟,连姬姓贵子都死的如此惨,身为钱唐君军师的他,又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徐先生不知道,若是落入姒伯阳手里,他的死状,会不会比钱唐君还要惨。但他知道,绝不能落在姒伯阳手上。 “杀啊——” 吴军与会稽氏众军正面交锋,甫一碰撞。穿着轻甲的吴军,就被披着重甲的会稽氏族硬生生冲散,吴军被杀的节节溃败。 一众统兵大将,率领部曲杀入各舰。慑于姒伯阳一剑,击杀钱唐君之威,吴军的士气,如雪崩一般迅速崩塌。 看着吴军溃败,一艘艘船舰失守,徐先生惨笑一声,道:“输了,一切都输了,” 徐先生咬了咬牙,压下自身的恐惧,不去再看姒伯阳,甚至视线都刻意回避姒伯阳所在。 大能者灵觉敏锐,极其的不讲道理。往往一个目光,亦或是心里一点恶意,就能引得大能者的警惕,转身就能将其扑杀。 看姒伯阳杀钱唐君的利落,姒伯阳修为之高可想而知。徐先生可没有把握,在这等存在面前,遮掩自身的恶意。 没被姒伯阳盯上,以徐先生神魂级数地实力,或许能捡回一条命。一旦被姒伯阳盯上,那才是上天入地,全是死路一条。 “只是……” 徐先生刚有临阵脱逃的念头,但看着周遭被杀的吴军将士,一下想到被会稽氏族,生生踏成肉糜的钱唐君。 确实,以徐先生的本事,有不小的机会,趁着姒伯阳还没注意到他,全身而退。 可是,四万水师折损殆尽,就连钱唐君都战死白沙河,身为军师的徐先生,却活了下来。 这,让吴国朝野如何想? 到时,以吴伯的脾性,他可不会听徐先生的解释,更不会宽宥死里逃生的徐先生。 那一位独断专行的君主,只会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徐先生的身上。 “战死沙场,还能有个体面,以吴伯的秉性,不仅不会为迁怒我徐姓一门,还会多加抚慰。” “可我要活着回到吴都,当庭下狱都是轻的。只怕不紧会连累妻儿老小,还会牵连到其他的故旧。” 思绪纷杂的徐先生,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就让我在临死前,为大吴做最后一件事吧!” “只希望,吴伯看在我临死,还能不忘大吴之恩义,善待我的妻儿。” 一念至此,徐先生身子晃了晃,躲过几名会稽甲兵,迎头劈来的刀刃,双手轻拂,掌风一起,周匝兵士吐血,倒飞出去。 神魂级数的搏杀意识,让他哪怕是在心有挂碍的时候,依旧能凭着本能,将周遭的威胁扼杀。 “阵基……” “毁了阵基,不能把阵基,留给越人!” 在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后,徐先生身形一闪,穿过会稽甲士的围杀,直向战舰的阵基法盘所在,也就是战舰中枢法阵杀去。 在短暂的权衡利弊后,徐先生果断的选择,用自己这一条命,来换自家徐姓族人的未来。 既然吴国水师的大败,已经成了必然。可是这一百零八艘战舰,却是绝对不能留给越人。 先不说一百零八艘战舰,汇集了多少吴人的心血。只是让越人夺得这些战舰,所造成的后果,就让徐先生不能坐视。 吴国经白沙河一战,先锋水师损折殆尽。 只是吴国底蕴深厚,水师一战而没,对吴国而言,是伤了元气。只是伤的这一点元气,用不着数载,就能恢复过来。 纵然以当前的势态,姒伯阳可谓占尽先手,吴越之战,必是以吴国灰头土脸为结束。 可是吴国能打会稽一次,就能打会稽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将会稽收入囊中,完成吴越合流之大计。 但这当中,需要不断的削弱会稽氏族,而不能放任会稽氏族壮大。 如今的会稽氏族,实力固然强横,可没有舟师,也就是水师,算是一大弱项。 要是让会稽氏族,得到了吴国水师的百艘战舰,便是不可能立即形成战力,也能弥补一下会稽氏族水战力量的缺失。 要知道,建造战舰非一时之功,那是需要大量资源,以及数千上万的匠师,耗费不知多少心血,才有这一艘艘大舰。 可想而知,这些大舰要是被姒伯阳缴获,会稽氏族只要召集一批精通水性之人,就能再最短时间内,编练一支舟师。 “所以,这些战舰不能留,一艘都不能留,每留下一艘,都会成为会稽氏族,未来与我大吴水上作战的力量。” 徐先生身形如电,在战舰上划过一道道残影,残影过后,一个个甲兵被他生生打死。 以徐先生的修为,只要不是同一层次的高手出手,普通神魂中人反掌可灭。 在徐先生全力施为之下,十数个呼吸之内,就冲入了大舰中枢。 只是,徐先生冲进去的快,出来的更快。 碰!! 拳劲压的虚空簌簌发抖,徐先生胸前压塌一块,身子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几个吴军将士的身上, 这几名吴军将士,似是被炮弹击中一样,骨骼碎成骨粉,肌肉拉伸扭曲,整个人都差点被撞的四分五裂。 中行堰一脸冷漠,从中枢室走出,慢条斯理的捏了捏拳头,道:“骨头挺硬,这个时候,不想着逃命,来船舰中枢干什么?” “呵呵,你们不要的,也不想让我们得到?” “也罢,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吴贼忠心的鹰犬。既然你这么忠心,到死都想着吴国,那我就送你一程。” “黄泉路远,不要让你家主人,太寂寞了!” —————— 战后,一片狼藉, 十万甲士与四万水师正面交战,尸横遍野,白骨累累。 吴军四万水师大败亏输,会稽氏族虽然也有伤亡,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姒伯阳神色漠然,站在大舰前,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一艘艘战舰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冰面上,犹如一面城墙,截断白沙河上。 “八十五艘战舰,” 姒伯阳望着战舰良久,幽幽道:“一百零八艘战舰,只缴获了八十五艘,二十多艘战舰,被吴人趁乱自毁。” “要不是中行发现的早,将那个吴军军师打死,只怕等咱们反应过来,一百零八艘战舰,还能剩下几艘?” “吴人呐,不愧是咱越人的宿敌,委实不可小觑!” 姒伯阳淡淡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杀戮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但他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对似徐先生一类,临死之前,还想着为吴国利益着想的人。姒伯阳是既钦佩,又满怀恶感。 钦佩者,是因为姒伯阳作为君主,自然希望麾下部曲,都如徐先生一样忠义。 要是麾下都是徐先生这样的人,姒伯阳早就能一统会稽,拳打三苗,脚踢诸强,称霸扬州,角逐天子位了。 正因为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少之又少,所以姒伯阳才更要钦佩。 只是,这种人作为部属,自能让人很是舒心。可作为仇敌,却能让人如鲠在喉,一刻都不得安宁。 而姒伯阳此刻,就是站在徐先生的对立面。立场不同,便是再钦佩他的忠义,也无法压下姒伯阳对其的恶感。 中行堰道:“吴越世仇,若非吴人确有其非凡之处,早在古越大兴之时,吴地就成为咱越人的囊中之物了。” “若非如此,何以在古越衰落,分崩离析之后,吴人能迅速接过古越的部分疆域,成为如今扬州一众小诸侯之首。” 姒伯阳道:“你说的在理,吴国作为小诸侯之长,若无非凡之处,何以立身处世,傲视群雄?” “哼……” 说罢,姒伯阳沉吟片刻,道:“咱们这次,是彻底和吴国对上了。” “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绝无共存之理。” “白沙河之战,只是个开始,东南一线的战场,可是还有大批的吴国战师,正等着咱们收拾呢!” “中行,” 中行堰上前一步,道:“臣在,” “不日,我就要上东南一线,你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我把这些船舰都交给你。” 姒伯阳慢悠悠,道:“你,挑选一批知水战的士卒,实在没有的话,也可以挑选一批水性好的士卒,看好这些船舰。” “这八十五艘战舰,或多或少有一些损坏。你搜罗些匠师,试着修复一下,等到船舰修好之后,咱也就有自己的水师了。” 中行堰拱手一拜,道:“上君嘱托,臣下记着了。”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记着就好,白沙河这里,我不能滞留太长时间,还需要你多费一些心思,” 他一手扶着剑柄,道:“咱们可不能因为一场小胜,就得意忘形。虽然咱们赢了关键性的一战,可吴国实力雄厚。” “他们输的起,但咱们输不起啊!” “咱们现在,输一次就元气大伤,输两次根基动摇,输三次……你我性命不保。” 姒伯阳轻声道:“所以,咱们不能输,咱们要一直赢下去。” “一直赢下去!!” —————— 白沙河一战,就这么落下帷幕。 然而,对于吴越之战,整个局势而言,白沙河一线固然重要,东南一线的战场上,却也牵扯着两方大批力量。 就在白沙河激战正酣的时候,吴国左将军屠奉率八万精锐吴军进兵东南,与甘籍三万正兵、八万辅兵对峙汾湖。 自吴军跨过会稽东南门户后,甘籍提兵与吴军打了几场,十战十败,差点没让甘籍输的倾家荡产。 若非甘籍机敏,只以小股骑兵骚扰,本部人马暂避锋芒。硬碰硬的话,甘籍的那点人马,都不够吴军打的。 八万精锐吴卒,与甘籍的三万正兵、八万辅兵,看似是甘籍一方的兵马更多, 可是两军交战,看的不只是兵马多寡,还要看战力强弱。八万精锐吴卒的战力,足以将甘籍的那点兵马吊起来打。 轰隆隆!! 数十万大军的兵煞气机,浩浩荡荡震撼天地。吴国左将军屠奉为列地只,执掌八万精锐吴卒,实力强绝,骇人之极。 “吼——” 地只级数的气机,勾连天地诸象,化作一尊千丈猛虎虚影。猛虎出柙,巨大的虎躯,遮天蔽日。 在这头猛虎一吼之下,大有山河破碎,江河断流之势。 一尊地只亲自坐镇大军,吴国对越地的势在必得,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要不然,就算为了对付姒伯阳,吴国也不会让一尊地只亲自下场。以吴国的底蕴,一位地只的分量,同样非同小可。 第二六四章 胜势(二) 一朝证得地只之道,炼就不死长生之体,神通广大,法力高深,再非红尘凡夫,世间俗人。 神魂高人以一敌千,已是凡夫武力巅峰。而神魂之上,成道地只之辈,更是以一敌万,翻江倒海,几入人神之界。 这等强横人物,一步踏入长生之门,五千载寿数,堪为大自在。就连诸侯列国,都要奉其为座上宾客, 地位之高,位份之贵,天下诸侯,对之慎之又慎。完全不似寻常修行人一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视如鹰犬,待如爪牙。 毕竟,作为当世的地只,分量十足。若要出仕,必为卿相,若要领军,必为上将。就是无心红尘,亦能立下百世道统。 可以说,每一尊地只的成就,都有着他的天命。所谓承天应命,气数凝结,说的就是不死地只之道。 如此一来,一方诸侯国的强弱,往往看其诸侯国内,有几尊地只人物镇压气运。 其中,地只众者,是为大国诸侯。地只寡者,是为小国诸侯! 就如吴国,吴国乃是扬州小诸侯之长,位居三苗、曲侯等大诸侯之下,实力不可谓不雄厚,国势不可谓不强大。 此时的吴国,虽无扬州小霸之名,可是吴国所得实惠,绝不亚于昔时的古越。但吴国镇压气运的地只,却不超过十指之数。 每一位地只,都是国之柱石! 然而,国之柱石,不可轻用,每一尊柱石级人物,都关乎着一国气数的消长。损失一位国之柱石,任何诸侯都会感到肉痛。 国运损折,必生灾殃,或为天灾,或为人祸。再严重一些,就是亡国都不奇怪。 如今,为经略会稽,身为国之柱石的屠奉,亲率八万精锐甲兵而来,无疑是在向列国表达一个信号,吴国对越地志在必得。 这个时候,谁敢插手吴越之战,就是吴国之敌。已是扬州小诸侯之长的吴国,可不是谁都敢得罪,乃至能得罪得起的。 只要三苗、曲国这两个大诸侯不出面,仅凭着吴国的实力,就能吊打其他诸侯。 当然,这是在其他诸侯,没有联合起来的情况下。若是扬州小诸侯联合,其声势之大,绝不亚于任何大诸侯。 此刻,站在高山之上,遥望会稽群山,屠奉只见壁立千仞,大壑交错。云海之间,似有一点红霞,点缀于苍穹。 “甘籍!” 屠奉一脸平静,登高而望远,眉心祖窍之处,灵光摇拽不定。在这一点灵光之中,恍惚可见万水千山,无边苍穹大地。 这是屠奉的本命神通,眉心天生灵光,映照山河万里。 “果然,还是寻不到他的踪迹……” 良久之后,屠奉眉心灵光渐灭,默然低头,叹息道:“好个甘籍,滑不溜手,连我的都寻他不着,真能藏啊!” 这几日来,甘籍带着游散兵甲,依仗自家熟悉地形,不断袭扰吴军大营。每每在吴军反应过来前,全身而退。 这般无赖打法,着实让身为吴军统帅的屠奉头疼不已。无论是暗设伏兵,亦或分兵轮值,对于甘籍的袭扰,都不见成效。 虽然大形势上,吴军势头极猛,十战十胜,一路长驱直入。 可正如屠奉所说,甘籍领兵滑不溜手,吴军之胜,多是小胜。甘籍伤亡的多是辅兵,他真正的精锐正兵,几乎没有损折。 正兵与辅兵,完全就是两个概念。辅兵死伤,正兵未损,甘籍的实力犹存。 不把甘籍的三万正兵打残,哪怕屠奉将八万辅兵杀的一干二净,甘籍依旧有能力反攻吴军。 这几日里,吴军经受甘籍袭扰,明面上是节节胜利,可是吴军的行军速度,却是实实在在的慢下来了。 对此,屠奉早就有所察觉,但始终束手无策。不寻到甘籍藏兵之处,不灭掉那三万正兵,再多谋划,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甘籍么……” 一想到这里,屠奉咬了咬牙,心头郁气上涌。甘籍摆明车马,不与吴军正面作战,就是要拖着吴军,放缓吴军行军速度。 一旦吴军行军速度一缓,误了时机。让屠奉如何去实现,与大吴水师汇合,迅速打穿会稽的战略目标。 吴军在进军会稽之前,屠奉可是在国君面前,放出豪言壮语,十日内横扫会稽氏族,三十日内踏平会稽。 但是,屠奉进军会稽,在甘籍的阻击下,几日以来,行军速度委实不尽人意。 只以现今的形势来看,就算屠奉再是乐观,也不敢说能在十日之内,就能拿下会稽氏族。 更别说,要在百日之内,拿下整个会稽! “将军,” 这时,一名副将上到近前,拱手一拜,道:“斥候回报,又发现了一路会稽兵的痕迹。” “又发现一路?” 屠奉嘿然冷笑,道:“呵呵,这个,是今日发现的第几次军情了?” 这副将正色,道:“将军,第四次。” “第四次?一天就有四次军情,在算上昨日的五次,前日的三次。区区三日,就发现敌方踪迹,有十二次之多!” 屠奉道:“可是,你告诉我,咱们前面的十一次,都有什么收获?” “除了几个布疑阵的辅兵,咱们还有什么收获?咱们在这空耗人力、物力,还有精力,就为了对付几个弃子?” “我要的,是灭掉甘籍的三万精锐。这些家伙化整为零,四处袭扰营地驻军,我对他们的耐心,也已经到了临界点。” 说完之后,屠奉瞥了一眼,仍然懵懵懂懂的副将,道:“反正现在,我是不想再出手,验证军情的真假了。” “一动不如一静,这话说的,确实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甘籍这厮,四处冒头,留下痕迹,不就是想让我疲于奔命,他好在咱们露出破绽的时候,给咱们来一下狠的。” “咱们出兵,就是给甘籍机会。” 副将道:“可是咱们不出兵,万一那份军情是真的,岂不是错失了重创,乃至消灭甘籍的良机?” “良机?不见得吧……” 屠奉挑了挑眉头,道:“这几日,足足十几次军报,咱们哪一次不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徒自损耗钱粮、兵甲,糜费无数。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这才是丢人呐!” 在这三日间,屠奉的大军,一直在寻求与甘籍决战。可是甘籍不仅避而不战,还以疲军之策,削弱屠奉大军。 这让屠奉意识到,吴越之战,要想按他所想的,百日之内结束,已是不可能的了。 “罢了,罢了,还是只能用笨办法。” 屠奉思虑了一下,道:“让各路兵甲,都不要动,不要给越人以可趁之机。” “调动众军集结,既然甘籍不想决战,那我就逼他决战。他不是不想与我,正面硬碰硬吗?” “你们说……如果,我抛下会稽氏族的三万正兵、八万辅兵。不管他们的袭扰,直入会稽腹地。” 屠奉恶劣一笑,道:“啧啧……八万精锐之士,杀入会稽腹心,我想那场面,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说话间,屠奉眸子中精光闪烁,这无疑是个笨办法,不理会甘籍的袭扰,自己主动拉长战线,当中极其考验吴国的实力。 当然,吴国的实力雄厚,也不在乎这点战损。为了这一次吴越合流,吴国国君可是给了屠奉极大的权柄。 适当的保守,适当的激进,全凭着屠奉的心意来,前提是能成功经略会稽,完成吴国历代国君之夙愿。 —————— 老营, 一层朦胧清光,笼罩着老营上空。清光徐徐,似如水波。 就在屠奉以灵光烛照山河时,这一层朦胧清光,也随之愈发的朦胧,将老营彻底的遮掩住。清光之上,浮现万千山川影像。 “屠奉……” 看着手中玉符上,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裂痕。甘籍坐在青石上,轻声呢喃。一众将领肃然而立,气氛稍显沉凝。 此时此刻,无论甘籍这位主帅,还是一众将领,脸上都带着少许疲惫。 这短短几日,吴军与会稽氏族之间频繁交手,着实让这些将领心力交瘁。 以吴军远超会稽氏族的实力,会稽氏族没有被吴军一战而没,就已是甘籍等人竭力周旋的结果了。 毕竟,八万精锐吴甲,再加上一位地只级数的主帅,实力相差悬殊,让会稽氏族的将领们,看不到赢的机会。 十战十败,这还是甘籍与一众将领,尽最大努力,避开屠奉的主力军的成果。 要是撞上屠奉的主力,以甘籍手上的兵力,便是能侥幸脱身,也要折损大半士卒。 甘籍见玉符清光黯淡,将玉符收入袖中后,道:“白沙河那边的军情,还没有传来?” “是的,” 一位将领皱眉,道:“我已经派了几十精骑,前往白沙河一带探察。只是这些精骑,到现在都没把具体消息带回来。” “这,还没带回来?” 甘籍愣了片刻,徐徐道:“上君所说的三日之期,可是快要到了。但白沙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你们说,会不会是上君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这……应该不会,死在上军手上的地只,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白沙河一线,上君亲自坐镇,就算不能大胜,也绝不会大败。” 一位中年将领道:“就算是吴国水师中,有地只存在,我也不认为,那位地只会是上君的对手。” 姒伯阳法力神通之强,堪称会稽氏族第一。那一个个被姒伯阳斩杀的地只,足以让会稽氏族知道姒伯阳的强横。 甘籍轻轻颔首,道:“是啊……我也是如此想的,以上君神通,就算是吴国国君亲自上阵,也未必不能胜之。” “何况,吴国水师之中,并无地只人物坐镇,姒伯阳若要出手,水师之中谁人可挡?” “只是……我担心的,是咱们等不到上君的援兵,就被屠奉所灭。” 甘籍叹了口气,道:“上君说是三日,可是我这心里,总是没有底啊!” 费劲心思,将屠奉托在东南一线,甘籍自问已经尽力了。 以屠奉的法力神通,以及八万精锐吴甲的兵煞神力。甘籍没有被一击即溃,十一万大军尽没,已经是甘籍手段高明。 可是,甘籍能支撑三日,却未必能再支持三日。屠奉作为吴军统帅,也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不会在东南一线久托的。 一位青年将领,道:“不管怎样,哪怕战至最后,只剩一兵一卒,咱们也不能让屠奉,跨过东南一线。” “我等在,东南在,我等亡,东南亡!” 甘籍呵呵一笑,道:“好,咱们……与东南共存亡。” 一众将领,铿锵有力,道:“与东南共存亡!” 所有人都知道,两方实力差距过大。就算他们不顾世仇,愿意投降屠奉。 但是,屠奉这人性情酷戾,生杀予夺,就是他们愿降,也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与其顶着百万越人的唾弃,卑躬屈膝,向吴人乞活,还不如轰轰烈烈而死,生前豪杰,死为鬼雄。 “报,” 就在甘籍与众将,决死之心已定的时候。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报,白沙河军情!” 甘籍与众将大喜,道:“白沙河,快快呈上来,” “诺,” 这斥候应了一声后,自怀中取出一卷布帛,双手呈上。 “……” 一众将领争先上前,站在甘籍的身侧。这一份军情,对于此刻的他们,委实太重要了。 姒伯阳消灭四万水师之后,顺势而上,与他们兵合一路,反手一击,把屠奉给一并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一下消灭掉屠奉,与他的八万精锐之师。这般惨重的折损,足以让吴国伤筋动骨,十年之内,没有余力图谋越地。 甘籍摊开布帛,扫了一眼上面的几行小字,环顾左右,放声大笑道:“哈哈,天佑大越,合该我大越大兴。” “好啊,好啊,” 一位中年将领从甘籍手中,接过布帛,面路喜色,道:“白沙河一役,一战尽没四万水师,这是大胜,大胜啊!!” 报歉,报歉,报歉, 实在抱歉,昨天太困了,所以发了个防盗就睡着了,这一章订阅的兄弟们,只要刷新一下就可以看了,不用花第二遍钱。 第二六五章 胜势(三) “一战尽没吴国水师,缴获八十五艘战舰。这是我会稽氏族,史无前例的大胜利,是我百万越人,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甘籍激昂,道:“有此大胜,我会稽氏族,我百万越人,就有了立世之基。天下诸侯,列国豪杰,谁敢再小觑我越人?” 众将附和,道:“大胜之后,会稽复国,再无阻碍。就算吴国,想要横加干涉,但有此一败在前,他也是有心无力。” 甘籍点头,道:“对……你们说的对,有这一败,吴国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复国。” “尤其白沙河一役,胜得干脆利落。八十五艘战舰,全都落到咱们手里,咱们以后也能组建舟师,与吴国分庭抗礼了。” 甘籍大笑,道:“哈哈,壮哉,我会稽氏族,三万载颓靡,终没让我等沉沦。如此,才能一朝乘风起,直上九万里啊!” “壮哉,我会稽氏族!!” 就在众将振奋,士气高涨时。 一位身披黑甲的老将,眉头轻皱,道:“列位,白沙河一线,我方虽胜,但东南一线危局犹在,现在还不是喝彩之时。” “东南一线若是失守,便是上君能再将屠奉打出会稽,咱们也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这老将直言,道:“屠奉此人,正当壮年,一身气血神力,尚在巅峰,绝非泛泛之辈。” “咱们,要是小觑了这位吴国左将军,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对于这位老将的话,甘籍深以为然,道:“范老将军说的是,屠奉此人,绝非泛泛之辈,谁小觑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沙河一战,直接影响了吴越态势。你们说,屠奉要是知道,吴军白沙河之败,他会有什么动作?” “这……” 众将面面相觑,一想到屠奉,在得到白沙河一线的军情后,最可能的动向。众将心头一跳,背脊忽的冒出一层冷汗。 “决战!” 范诤不假思索,道:“屠奉若知白沙河之败,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咱们决战。” “盘踞白沙河一线的水师,对屠奉乃至吴国的战略意义,都是非同小可。那就是一根倒刺,狠狠的扎在咱会稽氏族腹心。” “咱会稽氏族不动则已,一动就会被这根倒刺,生生拽下一块血肉来。” “所以,白沙河一带水师的大败亏输,对于吴军的打击极大,甚至可能影响屠奉的军略。” “屠奉,他不可能不考虑到上君的存在,一旦上君挥师与咱们汇合,屠奉不仅当前优势不复,而且还有全军覆灭之危。” “作为吴国左将军的屠奉,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甘籍脸色一***:“是啊,他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所以,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与咱们决战,争取将咱们这一部兵马消灭掉,减轻他的压力。” “咱们,危险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众人本来早就能想通。可是姒伯阳大胜的喜讯,委实太过震撼,让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屠奉的动作。 但,只是忽略问题,却不等于这问题就不存在。 老将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应该先弄清楚,屠奉那边到底有没有收到白沙河兵败的消息。” “若是收到,咱们就该做好死战的准备了。倘若屠奉没有收到,那咱们可转圜的余地,可就大的多了,” 甘籍若有所思,道:“那么,他到底收没收到消息,知不知道白沙河的近况?” “……” 众人沉默。 众将包括甘籍在内,都知道屠奉这人的可怕。一尊地只级数的存在,大道之路的先行者,无论如何,都值得他们敬畏。 不只是敬畏地只的力量,还是敬畏地只的智慧。力量强大者,必有相应的智慧,才能驾驭强大的力量。 不然,德不配位,顷刻之间,便会舟毁人亡,沉沦无边苦海。 可以说,每一位有资格跻身地只业位的存在,都是智慧通达,神通广大之辈。 这等存在,绝不是一切尚未抵达这个层次的生灵,有资格小觑的。 这个时候,任何的侥幸心理,都会成为最终败亡的决定性因素。 “白沙河之战,瞒不了屠奉多长时间。甚至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白沙河之战的结果。” 甘籍轻声道:“咱们,要做最坏的准备,不能把什么事,都往好的方向想。” “那,咱们就当屠奉现在,知道了白沙河一战的结果。” “你们说,屠奉会如何部署兵力?” “如何部署兵力……”众将眉头紧锁,按着甘籍的设想,在心中排兵布阵,进而预判屠奉的动向。 老将叹了口气,发声道:“列位,我认为咱们在这假设,代入屠奉所想,全都是在做无用功。” “谁也不敢说,能准确把握屠奉下一步动作,这本就是不可能的。咱们要做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以袭扰为主,避开吴军主力锋芒为辅。这才是我等,在屠奉大军的追击下,还能保存元气的主要原因。” 甘籍眉头一挑,道:“不变?以不变应万变!” “老将军说的很对,屠奉所思所想,与我等凡俗迥然不同。除非咱们与屠奉站在同一层次,不然永远都别想洞悉其心。” “咱们当前要做的,就是把应做的准备,全都准备好。不论屠奉要做什么,咱们都有应对的余地。” “不至于到了事起之时,手足无措。” 老将军若有所思,呢喃道:“不过,屠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轰!隆隆!! 地面上的沙砾,不住的震颤。 “驾,驾,驾,” 姒伯阳一马当先,其后数千骑兵,呼啸而过。 骑兵之后,十万兵甲,集结军阵,方阵急行。 姒伯阳拍打马臀,道:“众军,加速行军,快,快,快!” 轰隆隆!! 兵甲重重,一座座军阵,激荡起烟尘滚滚。 姒伯阳在白沙河大胜后,只粗略的整顿了一下,就调动大军,回返东南一线。 此时的姒伯阳,深知东南一线战事的紧张。 东南一线,只凭甘籍率领的十万兵甲,要想挡住吴军进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说甘籍手上的兵力,与姒伯阳相差无几。可是姒伯阳何等修为,甘籍又是何等修为。 姒伯阳如今五转金丹,乃是陆地神仙业位,可与道的天神业位比肩。 这等修为,放在诸侯列国之中,都是绝对的座上宾。一人敌国,或许有些夸大,但一人破军,还是没问题的。 姒伯阳施法,冰封白沙河,杀败四万水师,凭的就是他一身神通法力。 与姒伯阳相比,甘籍除了章安氏那一批忠心耿耿的族众,也就没有什么其他优势了。 成就陆地神仙的姒伯阳,要是不顾及影响的话,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碾死甘籍,就跟碾死个臭虫一样。 两者实力相差太大,姒伯阳自然不奢求,甘籍能像他一般,大败吴军。 马上的姒伯阳,心头暗道:“只希望,甘籍那个家伙,能多撑一会儿。最好撑到与我汇合,与我一起反攻东南一线的吴军。” 姒伯阳既然喊出‘打出十年太平’,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四万精锐舟师,再加上东南一线的吴军,这可都是吴国的核心力量。 能在灭掉四万舟师之后,再将东南一线的吴军,也给一并清理掉,吴越交界一带,最少能有十年太平日子。 而这,还是姒伯阳往少了说的,吴国国力若是恢复的慢一些,就是二十年太平,也未尝不可得。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姒伯阳在覆灭四万水师之后,再度覆灭东南一线的吴军,打断吴国探入会稽的爪子。 没有这个战绩垫底,会稽氏族就是复国,在群雄窥伺之下,也只会日益艰难。 而有了这个战绩在手。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 吴军大营, 屠奉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手中把玩着一枚圆形玉佩,玉佩之上,铭刻着一枚‘姬’字,一笔一画间,仿佛圣道照耀八方。 “钱唐君……” 屠奉看着暗淡无光的玉佩。 这是屠奉临行前,向吴国国君讨来的本命玉符。 其中蕴含着钱唐君的一丝精魄,钱唐君无事,这枚本命玉符自然无事。钱唐君若出事,这枚玉符也有显示。 “如今,钱唐君的本命符,灵光黯淡,法性已无。看是钱唐君,已遭不测。” “只是,不应该啊……钱唐君麾下四万水师,就是地只出手,都讨不到好,谁能杀得了他?” “但这本命符,确实与钱唐君性命相联。钱唐君一死,本命符灵光立即崩碎,这法门从未有过差错。” 屠奉眼睑低垂,异常干涩:“所以说,白沙河一线,绝对是出事了……” 他如此想着,放在公案上的手,不觉捏拳:“呵,出事了啊!!” 屠奉虽知道白沙河一线,是靠不住了。可是他的嘴极严,一点口风都没往外露,连军中心腹都没有透露分毫。 整个东南一线的吴军,除了他这个统帅以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 在一众部将的眼里,屠奉一直都是一副成竹再胸,运筹帷幄的模样。殊不知白沙河一线战局大坏,东南一线形势将有逆转, 事实上,甘籍与范诤的担心,不无道理。 屠奉这人,久经战阵,城府深沉,用兵老辣。将希望寄托于屠奉犯错上,还不如想着用堂堂正正之师,以硬实力击败他。 若是把希望,放在屠奉决策出错上,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屠奉算计,什么时候踏入死路都不知道。 就像现在,哪怕甘籍,在得到军情回报后,就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的拦截,屠奉与白沙河一线的联系。 而屠奉也确确实实,没有接到一份有关白沙河的军情。 只是,他手上灵光崩碎的本命符,却让甘籍等人的苦心部署,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连掌握四万水师的钱唐君,其本命符的灵光都崩碎了。那他手上四万水师,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屠奉眯了眯眼睛,呢喃道:“钱唐君,若是死在会稽,那可真是要捅破天的。而我现在的处境,也越发的危险了。” “不过,本想着东南一线,与会稽水系,两路并进,现在看来,这个兵略,只能半途而废了。” “会稽……会稽……”屠奉沉吟了片刻,嘿然冷笑:“罢了,罢了,钱唐君都死了,我又何必还在会稽的东南门户,继续坚持?” “只是就这么退军,无论如何,也不好向朝野交代。那就……虚晃一枪,给朝野一个交代,然后再走。” 屠奉的目光,看向空旷的大营外,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谁又能想到,本该一路长驱直入,扫平甘籍大军,为吴国开疆拓土的屠奉。此时的心里,竟然是打着退军的主意。 所有人都以为,屠奉不知道钱唐君的生死。可是屠奉偏偏知道,钱唐君已死,还由此推出白沙河之战的胜负。 所有人都认为,作为吴国左将军的屠奉,一定会费尽心思,想着如何灭掉甘籍大军。 实际上,屠奉对甘籍的兵马,其分量看的很轻。就算他表现的一副,对其很重视的样子,但实质却非如此。 会稽氏族中,真正让屠奉视为对手的,从头到尾,只有姒伯阳一人。 除姒伯阳以外,其他人都未臻达地只层次,在屠奉的眼里,连让他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会稽氏族的那些首领,对于立身地只层次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虽然甘籍用一些无赖手段,能让屠奉稍稍侧目。可是屠奉稍稍认真一下,就能让甘籍一败涂地。 当然,甘籍这人很聪明,从不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屠奉每每想要对甘籍动手,却又抓不到甘籍的痛处。 屠奉啧啧道:“姒伯阳……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杀地只如割草,实力深不可测。如今又有开国之相,即将成为一国之君。” 第二六六章 荼毒(一) 《孙子兵法》云:兵道者,诡异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 “了不得,”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了不得!” 屠奉幽幽道:“莫非,真是天子失位,人道气运散落,以至龙蛇起路。” “不然,何以在这几年间,有这么多英雄豪杰,争先崭露头角,搅动一方风云?” 屠奉一想到近来,九州列国风起云涌,各大诸侯国暗流涌动,以及九重帝畿深处,传出讳莫如深,似真似假的流言。 这些征兆加起来,愈发让屠奉感到,天下大乱将近。正是乱世出英雄,若非秩序渐渐失控,天骄人杰们未必能崛起当代。 会稽姒伯阳如是,扬州列国天骄亦如是。甚至帝畿深处,那几位赫赫有名的帝子、神子、道子,在屠奉的眼里也是如此。 若不然,这些过往千年万年不遇的人杰,为何在这一百年间,一个个接连出世。这就是人道气运垂青,时来天地皆用力。 这般想着,屠奉叹了口气,呢喃道:“天子老迈,诸雄奋起,天下大乱,谁主沉浮?” “天下大乱,谁主沉浮?” 蓦然,屠奉冷冷一笑:“天子,呵呵……天子!” 屠奉有着地只业位,在这一方大荒之上,堪堪踏入强者之林。对于天地之气数,有着自己的一番参悟。 眼看着天下动荡,时局变化,就是屠奉这等人物,有时都身不由己,在天下的大浪潮中,不得不随波逐流。 虽然地只级数的人物,称得上在世。可在天下大势之下,莫说是地只,就是天神正神之流,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 屠奉出身的屠姓,传自吴国二十八贵胄之一,可谓显贵尊荣一时。深知每到天下鼎革之际,就是诸侯列国间的一次洗牌。 介时,天下大乱,礼乐崩坏,强大诸侯争夺霸权,弱小诸侯成为强大诸侯拥趸。天下诸侯征战不休,争夺天子至尊之位。 对此,屠奉乃至整个吴国,都有着清醒的认知。要不然吴国国君,何必这么急着厉兵秣马,猎取会稽之地。 还不是因为天下一乱,秩序无存,诸侯混战。到了那时,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在自保之余,再进一步谋求发展。 只要吴国吞并越国,立刻就能拥有公侯一级的底蕴。若是精心耕耘几年,未尝不能与三苗、曲国等大诸侯争一争霸业。 但是姒伯阳的横空出世,以强力手段,整合会稽氏族,却让吴国从中看到了一点不好的苗头。 否则,屠奉乃是镇国柱石,是镇压气运的存在,轻易不会让其出手。 如今,连屠奉都动用了,可见吴国对于吞并越地,应对未来时局动荡的迫切。 屠奉低声呢喃道:“可是,现在水师生变,连钱唐君都死了。看来这一次平越,注定是虎头蛇尾了。” “仅凭我一人之地,可拿不下会稽百万越人。但是,这个时候,就是我想撤军,也未必能撤得了啊!“ “甘籍的兵马近在眼前,一旦我有什么动作,甘籍立刻就能知道。以甘籍的狡诈,绝不会让我就这么全身而退。” “钱唐君掌握的水师,可能保不住了。但我手里的八万精锐吴甲,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出事。” “所以,不能明着撤!” 屠奉嘴角,露出冷笑:“或许,可以借着这次撤军,做一做文章。” “只是,这里面,又能做什么文章呢!“ —————— 吴国, 都邑,昭明宫, 夜沉如水,人影憧憧,宫灯高悬,烛火摇拽。 姬诸樊身穿黑色长袍,孤身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明月,月光洒落宫室,映衬着他的倒影。 就在姬诸樊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面向月光,默默的享受着月下清净时。一名内侍脚步极轻,走到姬诸樊近前。 钟石面带关切,低声道:“上君,夜深了,您该就寝了,” 姬诸樊一愣,如梦初醒般,迎着月色,道:“哦?这就夜深了?” 姬诸樊无奈叹道:“呵呵,这一天,过去的真快啊!” 钟石低声,道:“上君,贵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案牍劳形,不知时辰,自是感觉时间过得快。” “要是换做我等,那便是度日如年了。” 作为吴宫内侍之首,钟石在姬诸樊面前,是极有分量的。若非钟石地位不同,换做其他内侍,绝不敢多说一句话。 毕竟,吴宫的规矩,在扬州列国宫室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严苛。 而且,吴国历代国君,性子都比较冷酷,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吴国国君。 只是,钟石与吴君情分不一样,所以这话他可以说,别的内侍多言,当即就会被割舌。 姬诸樊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算你说的有理。” “说起来,也是因为政务繁多,再加上这几日,有些记挂三儿,常常分神。所以……时间呐,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三儿,在寡人眼里,始终是个孩子。如今却带着咱吴国的水师,为咱吴人开疆拓土,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他啊!” 钟石低头,道:“上君,若要雄鹰展翅高飞,您就不能永远用绳子拴着它。” “用绳子拴着的鹰,只能作为家禽。您想到的,是野性十足的鹰隼,该经历的摔摔打打,都是不可避免的,” “无论钱唐君,还是其他几位公子封君,都应该多经历一些风雨的捶打,不然是飞不远的。” “鹰……” 姬诸樊怅然若失,道:“你说的没错,寡人要的不是唯唯诺诺,毫无担当的废物。我想要的,是野性十足。翱翔九天的鹰隼。” “你说,寡人这人是不是很矛盾?” “既想锻炼子嗣的能力,又不希望他们经历挫折,吃些苦头。” “或许,是寡人当初吃的苦头够多,经历的挫折太多,这才不想让下一代,走寡人曾经的老路。” 姬诸樊说到这里,语气竟有一点迟疑,道:“应该,就是如此吧!” 钟石道:“上君望子成才之心,乃是人之常情,为人父母者,谁没此心?” “不要说上君,就是小人,有时对自家子侄,也想鞭策一二。” 钟石身为吴宫总监,自是没嫡亲血脉。 只是钟石深得姬诸樊信任,有一次由姬诸樊做主,将钟石几个子侄过继钟石名下,作为姬诸樊对钟石的恩赏。 因此,在姬诸樊面前,钟石说起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侄时,显得很是自然, 姬诸樊笑着摇摇头,手指点了点钟石,道:“哼哼……你倒是会说话,” “望子成才……” “那几个不肖子,要是能有一两个成才的,那便好了。也不用我整天为此分神,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姬诸樊沉吟片刻,道:“嗯……寡人看,今天天气不错,天上没有多少云,不如你我乘着夜色,沿着亭台水榭走上一走?” “就当散散心了!” 钟石苦着脸,讷道:“难得上君有此雅兴,小人自当奉陪。” 对于旁人来说,能陪着姬诸樊一起走一走,都是莫大的幸事。 一说出去,吴国朝野上下,都会对其另眼相看。 可惜,这放在钟石的身上,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主要是钟石,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功利之心。姬诸樊越是宠信他,朝野上下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时,就越容不得犯错。 姬诸樊乐道:“哈哈,看你满脸苦色。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说出来,寡人又不会强人所难。” 钟石干笑了一声,躬身道:“上君开口,小人岂能不从命,您先请。” 徐徐推开宫门,姬诸樊与钟石走出宫室。清风习习,一刹那间,二人面上都露出了一点笑意。 “走吧,” 姬诸樊淡淡一笑,大步跨过宫门,望着周匝的亭台水榭,悠悠道:“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这些时日,寡人可是一刻,都没得着休息的机会。” “不是忙着应对三苗的压力,就是想着怎么拉拢曲国。要不就是想着,如何吞并会稽,糟心的事一大堆。” “这些事,都需要寡人亲自决断,交给别人办,寡人又都不放心。三苗和曲国,这可是两头吃人的猛虎,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 “尤其最近,九州局势紧张,天子虽然还在位,可是对帝畿之外的控制力,明显大不如前了。” 姬诸樊走在前面,钟石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倒是颇有默契。 “谁都不知道,天子还能撑到几时,何时归天。一旦天子不在,秩序不存,寡人这个吴伯,也该做好迎接天下大乱的准备了。” “不过,天下太平有天下太平的好处,天下大乱有大乱的好处。” “哼哼……天下一乱,就是兵强马壮者为王的时代,我吴国趁势而起,等到天下安定下来之后,怎么也能打出一个侯位。” 在姬诸樊神色中,充斥着强烈的自信。 哪怕这些话题,在某些方面有些敏感,不适宜直接宣之于口。 可是在面对自己最信任的内监时,姬诸樊又有些不吐不快的冲动。 况且,钟石本就不是多嘴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点口风都没向外露过。在某些方面,堪称是姬诸樊最信任的心腹。 钟石低声一笑,道:“上君雄才大略,生而逢时,这是我吴国的大幸。” “您要知道,前代国君们,不乏天纵奇才,可是这些天纵之才,今夕又何在?” “所以说,天下之乱,方是上君之大幸,挣脱了上发展的枷锁,势必能带领吴国,在天下诸侯面上大放异彩。” 姬诸樊道:“你这些话,要是传到外面去,想来……定然会激起滔天大浪啊!” 话虽如此,可姬诸樊显然是默认了钟石所言。天下大乱对于庸才,只能是灾祸,可对于英雄,却又是一展抱负之机。 “三苗,曲国,会稽,这一个个……都是我吴国称霸路上的绊脚石,寡人迟早会把他们,一个个的踢开。” “唔……” 蓦然,姬诸樊闷哼了一声,他一手扶着廊柱,一手捂着心口,面色苍白,两鬓冷汗直冒。 “上君,” 站在一旁,眼见姬诸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钟石,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搀扶姬诸樊。 钟石搀扶着姬诸樊,面露急切,道:“上君……您这……” “好了,没事,”姬诸樊脸色难看,一把将钟石推开,身子一晃,扶着廊柱,稍稍的喘着粗气,语气加重道:“我没事!” 钟石小心进言,道:“那,用不用宣召召医官,为您把把脉,看看您的脉象。” 姬诸樊低头,眸光闪烁,淡淡道:“不用了,我的身体没出问题,反倒是其他人出问题了。” “是三儿……” 稍稍停顿了一下,姬诸樊似乎分辨什么,道:“是三儿出事了,” 钟石悚然一惊:“钱唐君?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事?” “是啊,怎么可能?” 姬诸樊脸色阴沉,道:“若非我与三儿,血脉一脉相承,同宗同源,冥冥中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在三儿出事后,沿着这一丝血脉联系,追溯到了我的身上。我也不敢相信,他会出事。” 说到这里,姬诸樊的面色,异常的难看。 刚才心脏猛地抽搐一下,那股剧烈的疼痛。随着疼痛过后,那种怅然若失,心头空空的茫然, 恍惚之间,姬诸樊知道,自己失了一个血脉子嗣。 “三儿!” 这并非是什么神通术法,也不是某什么奇异能力,只是修行达到一定层次,对于与自身相关者的一种超乎常理的灵觉。 “既然三儿出事了,那就表示,屠奉也危险了。” 姬诸樊低声道:“屠奉可不能有事啊……他手上,可攥着咱大吴的八万精兵,他要出事,我大吴的八万精兵,又该如何是好。” 在知道钱唐君可能遭遇不测后,姬诸樊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为姬诸樊报仇,而是进入会稽的屠奉,以及屠奉手中的八万精兵。 虽然死掉一个儿子,确实让姬诸樊心痛不已。可屠奉加上八万精兵的分量,远胜姬诸樊任何一个儿子。 第二六七章 荼毒(二) 子嗣没了,可以再生,但镇国柱石屠奉,还有那八万精兵没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上君……” 一旁的钟石,见姬诸樊面色晦暗,关切道:“您,您没事吧?“ 姬诸樊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道:“无事,寡人还死不了。” 钟石迟疑了一下,道:“那,钱唐君……” “具体情况,还要看回报的军情。”姬诸樊按着廊柱的手,手掌青筋暴起,语气阴沉,道:“不过,三儿的事,不要外传。” “吴都朝野,不能乱!” “诺!” 听出姬诸樊话音中,那一丝杀机,钟石身子一颤,立即应下。 “……” 这时的姬诸樊,哪里还有先前的慈父之态,目光垂下,透着生杀予夺的威严。 只因,此时此刻的姬诸樊,不仅是人父,更是一位有志争霸,问鼎天下的枭雄。 作为姬诸樊的心腹,钟石可是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姬诸樊。 刚才的柔软,只有在夜深人静,身心疲惫之时,姬诸樊才会露出一丝半点。 大多数的时候,姬诸樊都是心冷如铁,眼中只有利益,近乎于无情无义。说他是刻薄寡恩,亦丝毫不为过。 钟石能得到这样一位强势君主的垂青,引为心腹,自然有他的理由。 须知,姬诸樊再是强势,再是铁石心肠,他也终归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要是人,就有自己人性的一面,哪怕姬诸樊将这一面,压在心底最深处,也总有压不住的时候。 而到那时,钟石就是一个很好的被倾诉者,为姬诸樊减压。 正是凭着这一点特殊,钟石才能稳坐吴宫总监之位,掌管吴宫八百内侍。 “嗯……” 姬诸樊沉吟片刻后,神色已恢复自然,道:“你在宫中,选几个精明干练之人,作为密使,潜入会稽。” “我要知道,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大吴水师的近况,也探查一下。我不相信,我的四万舟师,就这么毁于一旦。” 说到最后,姬诸樊忍不住咬了咬牙,显然心头怒意犹存。 “那……” 钟石心神一震,躬身一礼,道:“上君,派遣密使进入会稽以后,用不用……” “不用,” 不待钟石把话说完,姬诸樊一口回绝,道:“寡人派遣密使,只是为了调查三儿的事。不是为了给屠奉,派去一个监军的。” “若是舟师出事了,屠奉孤军深入,处境可想而知。这个时候,寡人派遣一个密使到他军中,你说他会怎么想?” “信任都是相互的,建立信任很难,但要摧毁这信任,却只需一霎那而已。” 钟石垂头,肃然道:“小人,受教了。” 姬诸樊慢悠悠道:“既然寡人把八万精兵,交到了他的手上,那就是对他绝对的信任。” “只要他不辜负寡人的信任,寡人就绝不会负他。” “你记住了,派出去的密使,一定要精明干练,人数不要多,三十人到五十人就行。” “人数一多,容易被会稽氏族察觉。而三十到五十人,容易分散隐匿,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钟石低声道:“上君放心,小人都记下了。” 姬诸樊抿了抿嘴,道:“记下了……记下了就好……” 在沉默了一下后,姬诸樊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幽幽道:“今天的月色,很不错。” “就是可惜,伤别离啊!”留下这一句话,姬诸樊也不理会钟石,径直与钟石擦肩而过。 对此,钟石暗自叹了口气,连忙跟上,亦步亦趋,跟在姬诸樊身后。 钟石自幼伺候姬诸樊,对于姬诸樊的性子,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可以说是摸透了七八分。 在钟石看来,姬诸樊派遣密使,潜入会稽。这些密使,看似是以暗查钱唐君之事为主,吴国舟师与屠奉大军为辅。 但实际上,真正的主次关系,应该颠倒过来。以吴国舟师与屠奉大军为主,钱唐君这个吴国公子,才是那个捎带的添头。 钱唐君固然是姬诸樊亲子,可是姬诸樊子嗣并不少,失去一个子嗣,能让姬诸樊一时心痛,却不会动摇吴国的根基。 对姬诸樊而言,吴国的根基,要远比一个子嗣重要得多。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所能牺牲的一切,只要能挽回颓势。 这就是吴国国君姬诸樊本性,凉薄的吓人。 “这趟差事,必须办的漂亮一些。钱唐君出事,上君心情本就不好,我要是再把这事办砸了,说不得就会引火烧身。” 跟在姬诸樊的身后,钟石心头暗自嘀咕着。 “只是,到底该派谁,潜入会稽?上君说是要精明干练者,只是精明干练之人,太少太少了。” “这世上能做事的人倒是不少,但要说到精明干练,却是少之又少。” “真正精明干练的人才,多是身居高位,也不可能听我差遣,秘密潜入会稽这个险地。“ “只能……找一些拔尖点的人物,尽力施为吧!” 就这一会儿功夫,钟石在心里,就已经圈定了几个密使人选。 四五十个人名,在他的脑海中转过,每一个都经过他推敲再三。都是他手上能找到的,最拔尖的人物。 姬诸樊与钟石一路无言,走到宫殿大门前。 姬诸樊手指刚刚碰了一下宫门,一下想到了什么一样,道:“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你先去准备一下,那五十个密使的人选。” “诺,” 钟石躬身一拜,道:“小人,这就去准备密使人选。” 姬诸樊瞥了他一眼,不缓不慢,道:“嗯……还有,备好的人选名单,别忘了呈上来让我看看。” “你的眼光我虽然放心,但我也想看一看,你手上还有什么人才,值得栽培一二。” “诺!!” —————— 踏!踏!踏! 吴宫之外,走出宫门的钟石,面色稍沉。 “钱唐君……” 站在街道前,就着夜色,钟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五十个密使,还都要精明干练的。也不想想,我上哪找这么多精干之人。” 钟石苦笑了一下:“罢了,罢了,上君讨要,给他就是。五十人,凑一凑还是有的。” 想着心事的钟石,正要迈步走回府邸。 突然,一道黑影拦在钟石的身前,拱手道:“钟总监,” 钟石看到黑影,见着来人,瞳孔猛地一缩,淡淡道:“是你,” 来人轻声一笑,道:“当然是某家,这个时辰,能出现在宫门前的,不是某家还能是谁?” “哦?”钟石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都这么晚了,钱总监还没歇息,看来宫里的琐事,很是繁重啊!” 来人不是别人,乃是与钟石一起执掌吴宫内监的钱寥。此人与钟石,二人同掌吴宫八百内侍,都算得上是吴国实权人物。 只不过钟石是直接对吴国国君负责,是国君最信任的心腹。而钱寥则是听命于吴国夫人,是吴国夫人的亲信。 二人各为其主,彼此交集不多,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虽不曾深交,但也都知道对方的分量, 钱寥轻声一笑,道:“哈哈,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某家的分内事,没做好分内事,谈何休息?” “呵呵,我是怕钱兄负担太重,积劳成疾……” 钟石冷淡道:“不如由我做主,将钱兄身上的职责,划掉一部分,你看如何?” 钱寥面皮一抽,干笑了一声,道:“这,还是算了吧……某家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也习惯了处理这些琐事。” “不用劳烦钟兄费心,某家在此谢过了。” “是吗?” 钟石嘴角微微上扬,道:“钱兄不用太勉强的,宫内的琐事处理不完,你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我钟石在大事上,没有能力帮。但一些小来小去的事,还是能帮衬一下的。” 钱寥轻笑,道:“哈哈,难得钟兄盛情,某家谢过了。” “说来,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拜托钟兄帮衬一二,就不知钟兄能否赏脸了。” 钟石目光一凝,面上却是笑意盈盈,道:“呵呵,什么赏脸不赏脸的,钱兄言重了。这话说的,简直让在下无地自容啊!” “那,不知钱兄因为什么事,让你这个时辰,在宫门前堵我?” 钟石可是知道钱寥这人的傲气,整个吴国能整治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让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老老实实的守在宫门前,等钟石这个国君心腹,钟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钱寥道:“自是十分紧要的事,要不然我岂能在这个时候,拦你钟兄的路?” “嗯……” 钟石道:“好吧,但说归说,也要丑话说在前面,一般的忙,帮也就帮了,超出我能力范围的忙,也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钱寥恭维道;“哪里,哪啦,这个忙,别人帮不了,还非就钟兄不可。” 对这些恭维话,不仅没让钟石放心,反而让钟石心头一沉。 钟石语气冷淡下来,道:“说吧,到底什么事,非我不可?” “钟兄见谅,”钱寥伸手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钟兄不如与钱某移步,去一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 钟石深深的看了一眼钱寥,作为吴国夫人的心腹,钱寥在这个时候找钟石帮忙,由不得钟石不多想。 他们两个都是国君、夫人的心腹,颇具影响力。要是联手做一件事,不能说百分百能成,但十之八九的把握还是有的。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钟石、钱寥作为国君、夫人亲近之人,该有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钱寥意味深长,道:“吴宫宫门前,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谁是人谁是鬼,你我都说不准呐!” “好吧,前头带离,” 石眉头一皱,目光环顾周匝,空旷的主街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借着夜色的遮掩,正在审视、观察他们。 虽然钟石知道,钱寥明知宫门前是是非之地,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拉关系,其用心可诛。 只是钟石不知道,钱寥的举动,背后是否有人授意。而那个授意人,又是否是吴国夫人。 如果是吴国夫人的授意,那当中的意味,就该钟石好好思量一下了。 要知道,这位吴国夫人,可是国君的正妻,为国君生育二子,无论在朝野之中,还是在吴宫之内,影响力都极为的庞大。 一位影响力极强的国夫人,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半君。要是出身再显贵一些,家世再显赫一些,甚至能压住国君的权威。 而这位吴国夫人,就是一位出身尊荣,家世显赫的贵女。 若非国君姬诸樊性情刚强,换做性子稍弱一些的人君,只怕都要被这位贵女压一辈子。 正是因为姬诸樊性子太要强,与同样要强的国夫人,两人就像针尖对麦芒,关系一度很是紧张。 若不是吴国夫人的阿父,乃是一方大诸侯,实力极其强大。 看在那位大诸侯的面子上,姬诸樊也不会一忍,就忍了个这么多年。 但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以往的吴国,需要一位大诸侯的牌子,震慑其他大诸侯。 可是现在天下大乱在即,在各方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当下,各凭实力,一位身为大诸侯的岳父,重要性大大降低。 钟石心思转动,想着钱寥面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心头暗自叹息:“唉,夫人呐,夫人……”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与上君别苗头。你这是要把上君对您最后的一点耐心,完全的消耗掉啊!” “等到上君把这一丝耐心消耗完,以上君的脾性,对吴国夫人的态度而想而知,”最为清楚国君脾气的钟石,心里暗暗叫苦。 “请吧……”钱寥在前头引路,钟石跟在钱寥后面,默默的跟着, 踏、踏、踏!在夜色的遮掩下,二人一先一后,背影映在地面上,被拉的狭长,渐渐的远去。 一边缓步慢行,一边思量利害,钟石看着钱寥的背影,念头疯狂转动,良久之后,默默叹了口气。 第二六八章 荼毒(三) 会稽, 东南一线, 轰隆隆!! 兵家煞机,凝而不散,化为血虎。 血虎成形,仰天咆哮,其气机之磅礴,通天彻地,激荡千百里方圆。 八万吴兵,列阵以待,旌旗遮天蔽日,猎猎作响。 吴军血红战旗连成一片,一重重呼啸声响彻云霄。 屠奉神色漠然,站在军阵之前,八万精锐之师,精气近乎沸腾,汹涌的气浪,压得虚空簌簌作响。 “众军听命,杀,” 屠奉眸光森冷,一杆青金长矛,在他手上绽放寒光。 “杀、杀、杀,” 八万精锐吴甲齐声呼啸,一声又一声的声潮,震的人浑身发麻。对于杀戮的渴望,在这一重重声潮下,被猛地释放出来。 屠奉长矛一指前方,吼道:“杀!!” 轰隆隆!! 在屠奉的军令下,八万精锐之师,徐徐向前推进。一座座吴军军阵,恍若一头头凶兽,那恐怖深沉的气机,异常的骇人。 在这股力量面前,大地龟裂,山川崩碎。一众军阵的威能全开,一击就能改易地势地貌,威力之强,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哈哈,你们,不是很能躲,很能逃吗?” “现在,我看你们怎么躲,有怎么逃!” 屠奉眉心祖窍,灵光摇拽,映照周匝:“杀,杀,杀,我要杀到你们,无处可藏,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杀——” 八万将兵与屠奉心意相和,冥冥之中,一缕杀机垂落,惊动了数千里范围之内的大高手。 “……” 正在行军途中的姒伯阳,心有触动,抬头看向杀机之所在,呢喃道:“好大的杀气,不好……甘籍要危险了!” 姒伯阳法力神通何其高深,只是一眼,便跨越千百里,看透个中虚实。 啪的一声,甩了下马鞭,姒伯阳打马快走,道:“众军听令,急行军,走!” 东南一线在吴军的攻势下,整个岌岌可危。姒伯阳若是再晚到一会儿,只怕会稽东南,都会被吴军踏为平地。 此刻的屠奉,一身杀意极重。这位吴国左将军,一旦下定杀心,其破坏力堪称恐怖。 屠奉紧紧攥着青金长矛,杀气腾腾,恍若一尊杀神,寒声:“这是你们,逼我的……” “我本不想,造太多的杀孽,可惜天不遂人愿,非要让我开杀戒!” 屠奉本不想大开杀戒,修行达到他这般层次,对于某些玄之又玄的杀孽,一直都很是忌讳。 如非必要,屠奉根本不想擅开杀戒,杀戒一开,虽是一时痛快,却对修行道途有害无益,后患无穷。 只是,在知道四万水师,有可能全军覆没后,屠奉知道他别无选择,说是最后的疯狂也罢,这杀戒是必须要开了。 不开杀戒,屠奉无法向国君交代,无法向朝野交代。 要知道,八万精锐之师在手,再加上这一位地只之尊,就是顶尖地只层次,落到屠奉手上,都难逃一死。 这等强悍的力量,就是天神业位,都能与之斗上一斗了。 然而,空有强大武力,但甘籍率领的氏族大军,总是避战,不与屠奉硬碰硬打。让屠奉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最主要的是,屠奉不知道甘籍手上,到底有何宝物,竟能遮掩行藏,让他引以为傲的天生灵光,都失了作用。 以至于屠奉,虽有八万精兵在握,可他就像个聋子瞎子,在会稽寸步难行。 这其中,甘籍的战略手段,起到至关重要了作用。 甘籍从不与屠奉正面交战,十万兵甲分成小股,以袭扰为主。让屠奉力量再强,也无用武之地。 万般无奈之下,屠奉只得高举屠刀,开始杀戮。 既然这次吴越之战,吴国不可能吞并越地。那越地的百姓,也就还不是吴国的百姓。 与其将这些百姓,留给会稽氏族,成为会稽氏族复国的助力,为会稽氏族提供财力物力。还不如撕破脸,纵兵劫掠一下。 如此一来,既能激发部曲的士气,又能把东南彻底打烂,留给会稽氏族一个烂摊子。 东南一线几十万百姓黔首,足够会稽氏族焦头烂额几年的。 有着这个烂摊子拖累,会稽氏族就算立国,想要重整东南一线,也要耗费大量精力。 “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正好在我的刀口前。形势逼人,不得不给你们一刀。” 看着大军肆虐的景象,屠奉声音压的很低。 八万精锐之师横冲直撞,如同一个野兽,肆意杀戮,肆意破坏。所到之处,必是火海倒卷,兵戈震天。 屠奉也知道,他所用的焦土战法,极其引人诟病。 吴越之间的隔阂,本就很深。如今又经过这一遭,让吴越血债,硬生生再添了一笔。 可屠奉不在乎! 钱唐君的陨落,甘籍的龟缩,乃至姒伯阳的逼近。让屠奉只得举起屠刀,大开杀戒。战略上的失误,只能用战术来弥补。 —————— 老营, “甘首领,打吧!” “是啊,打吧!!” 甘籍脸色铁青,看了一眼天边的血霞,又看了一眼请战的众将。 当屠奉纵兵肆虐,血洗会稽东南的时候,整个老营几乎都炸窝了。 毕竟,甘籍麾下将士,大多都是出自东南一线的氏族。对东南一带的地形地貌,都极为的了解。 姒伯阳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这十几万人交托到甘籍的手上。 可以说,这一片东南一地,就是这十几万将士的桑梓,东南一地几十万百姓,皆是这十几万将士的父老乡亲。 若非有这一层关系,甘籍就是有天大能耐,也不可能将十几万人化整为零,藏于数十万会稽百姓中。 正是因为有着切肤之痛,所以众将请战心切,恨不得立即上战场,与吴军血战一场,也不愿藏在老营,眼看亲眷被屠戮。 面对众将请战,甘籍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屠奉这厮,好毒辣的手段!” 这个时候,甘籍根本拒绝不了,这些将领的请战。 哪怕甘籍知道,当前的氏族大军,与吴国精锐正面作战,毫无胜算可言。他也不能一口回绝,将士们的请战。 当中原因有二, 其一是威信不足, 甘籍不是姒伯阳,没有一言而决的能耐,更没有压下这些将领,让其不敢妄动的力量。 这些将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以甘籍一人之力,根本就拦不住。强行拦阻,弄不好就会翻脸,到时谁的脸都不好看。 其二是稳固军心, 此时此刻,甘籍要是强压着不出兵,让众军眼睁睁的看着父老乡里,被吴人肆意屠戮。而自己却龟缩起来。 介时,不用吴军来打,将士自己就会崩溃。 所以,甘籍明知屠奉的用意,依旧不得不应下。他若不应,轻则失了军心,重则离心离德。 甘籍沉吟,道:“打可以,但……怎么打?” “屠奉手上,可是有八万精锐,凭咱们这一点实力,和八万精锐,再加上一尊地只硬拼。不吝于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的事,咱不能干!” 一员老将道:“可是,看现在的形势,咱们除了调集兵力,与吴军拼一拼,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些吴军,可不会给咱们选择的机会。吴军八万精锐之师的战力,也不是三万正兵、八万辅兵所能抵挡的。” “怪哉,不应该啊……” 一位青年将领,眸中浮现散碎的金光,道:“吴军是要占据会稽,尽得会稽底蕴为己用,而不是来烧杀抢掠的。”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吴军的做法,偏偏与咱们想的不同。给人一种,占完便宜就走的的感觉。” 这青年将领的一句无心之言,让甘籍心头一震,仿佛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抓到,一无所获。 “走……”甘籍瞳孔一缩,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吴军的动向,很可疑啊!” 甘籍呢喃道:“他们,似乎不打算攻占会稽了,要不然也不会大肆杀戮。若有心占据会稽,他们必不会对数十万百姓动刀。 “难道……” 甘籍思量了一下后,一抬头就看到众将,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甘籍发号施令。 眼看着父老乡邻,将要成为吴人的刀下亡魂,但凡有一丝血性者,都不会在此沉默。 就算父老宗族,不在东南一线的将领,看着吴人如此暴虐,心里未尝就没戚戚之感。 说是感同身受,也许有些夸大,可对于吴国的血腥手段,却是由衷的戒惧。 能为统兵大将者,绝不缺乏绝死的勇气,若无绝死之气魄,以他们的出身,何必亲身上阵厮杀。 “诸位,” 甘籍平静道:“吴贼势大,我等出兵与其交战,可能正中其下怀,但正中下怀也好……” “我等越人,倘若连最后一点勇气都没了,何谈以后的复国大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为者,非一假之私,乃一心为公,所不为者,眼睁睁看着咱们自己的同胞,被吴贼蹂躏。” “此,奇耻大辱!” 甘籍眸光幽冷,手臂高举,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众将齐声喝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隆隆隆!! 擂鼓声响起,甘籍身披战甲,一口三股叉闪烁神光。其后众军大将纷纷调动兵马,三万精锐甲兵,须臾之间已整装待发。 这也是因为三万正兵,从头到尾没动,一直驻守在老营。三万正兵之外,八万辅兵散入东南一线的中小氏族中, 三万正兵集结之后,甘籍身上气息猛地爆发,炽烈无比的气浪,呼的一下,重重的激起烟尘无数。 看着迅速集结的大军,以及将士们的精神状态,甘籍暗戳戳的惊喜道:“这就是军心,军心思战,军心向战!” 屠奉屠戮会稽百姓的举措,一下激发了众军的死战之心。越人彪悍善战,少有怕死之人,怕死的越人也不会上战场。 越人正是凭着这股天生的彪悍劲,才能在列国诸侯中,站稳脚跟。 “杀,” 笼罩老营的禁制,在甘籍的控制下,显化出一道门户,甘籍率军先行,冷峻的面庞上,竟浮现一丝笑意。 “杀啊……” 轰的一声,三万正兵气血如火,汇聚在一起,化作一片气血火海。甘籍三股叉虚抬,牵引气血火海,灼烧天地日月。 “众军,与我杀吴贼!!” 甘籍出兵之后,与先前几日时,一直避开屠奉不同。兵锋直指屠奉,大军呼啸于天地,一路上聚集辅兵,收拢东南兵马。 有着甘籍出头,东南一线的氏族争相投入。以至于甘籍手上的兵马,就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三万正兵精锐,加上本来的八万辅兵,再算上各氏族的私兵。一时间,甘籍所能控制的兵马,从十万膨胀到十五万。 这还是因为甘籍,没有全盘接受各氏族的兵马,只挑选了一些精锐带上,这都能有四五万之多。 要是整合东南一线,所有氏族的兵马,甘籍手上的兵力,绝对能迈入二十万。 二十万兵马,几乎把东南一线的男丁,都抽掉从军。这种恐怖之极的暴兵能力,怕是只有会稽氏族才能见到。 就是扬州诸侯霸主三苗,要想抽掉二十万人马,也不是说抽掉,就能抽掉的。 而会稽氏族只需发个命令,莫说二十万人马,就是五十万、八十万,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聚齐。 只是道兵之争,争的是势,争的是运,争的是某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兵在精,不在多。百万兵甲之巨,尚且不如一万镇国来的厉害,普通兵甲再多,也干涉不到大局, 真正能定鼎时局的,只有精锐级数的兵甲,甚至是镇国精锐一级的强兵。 就在甘籍要寻屠奉决战之时,殊不知此时的屠奉,已经改变战略,不想与甘籍决战了。 “会稽,会稽啊,”站在吴越交界处,屠奉看着会稽群山,心头默念:“这会稽的大好山河,何时才能归我吴国所有。” “如此壮丽山河,落在越蛮子的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二六九章 阳谋(一) “太可惜了!!” 屠奉心底暗自叹息,以吴人之坚忍,越人之彪悍,若是吴越合流,再休养生息一二十年,不说一飞冲天,也绝对了不得。 正如古越势大之时,一直不忘谋划吞并吴地一样。吴国势强之时,也不忘吞并越地,谋求吴越合一,奠定一方霸主之基。 吴越之间不能共存,无论是吴国发展壮大,还是越国强大兴盛。都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强邻在侧,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吴国不会任由越国崛起,进而成为威胁,越国在吴国的打压下,也不会向吴国低头。吴越间的矛盾,是绝不可能缓和的。 这种情况下,不是越地被吴国吞并,成为吴国更上一步的资粮。就是吴国被越地所吞,吴国多年积累,成就越国之霸业。 一员中年吴将,躬身一拜,道:“将军,越人大部兵马出动,正是一举击破之良机,末将愿为先锋官,率一支兵马迎敌。” 眼见屠奉不置可否,中年吴将急道:“末将愿立军令状,定能一战击溃越人,斩下甘籍项上首级。若不能成,军法从事。” 有这一员中年吴将打头,其后数十位将领,纷纷出列,抱拳道:“末将等,请为先锋官,不破越人,我等甘愿军法从事!!” 看着众将争相请命,屠奉呵呵一笑,道:“好,众将踊跃请战,其心可嘉,可嘉……” “不过,现在还不到你们上阵的时候,甘籍十几万甲兵,就算再不堪一击,也不是你们一支先锋,就能击败的。”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以我大吴八万锐士之力,击败甘籍十几万辅兵不难。难是难在,咱们怎么在最短时间全歼敌军。” 屠奉目光恍惚,眉心灵光闪烁,轻声道:“一旦战事陷入焦灼,不能立刻击溃越人,越人援兵一到,咱们就被动了。” 众将相顾无言,其中一员老将,道:“那,将军,越人尽起大兵,与我吴军决战的意图,很是明显,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甘籍大军尽出,十万兵甲齐聚,兵煞之气,浩浩荡荡。以神魂念头观之,可见其中重重兵戈交织,杀机起伏,铮铮作响。 其间气象万千,让人胆战心惊! 吴军众将皆为神魂修行,左将军屠奉更是地只业位。以他们的法力神通,方圆百里乃至千里之内,都映照在这些人眼中。 对于甘籍大军的动向,吴军众将不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窥得七八分。正是看到甘籍大军来势汹汹,众将领这才纷纷请战。 在这些吴将看来,对付这十万越人,简直就是手拿把攥。越人实力再强,在吴国面前,也翻不了天,反手之间就能碾死。 这不仅仅是吴人,面对越人时的优越感,更是他们背靠大国的底气。 古越已亡三万载,作为古越遗民的会稽氏族,早已被日益强大的吴国压的喘不过气来。 随着吴国势力越发强大,有着强大国家撑腰,吴人面对越人时,自然而然就有一种俯视的心理。 屠奉冷笑一声,道:“应对?咱们为何要应对?” “前些日子,咱们要找甘籍那老小子决战,可是那老小子东躲西藏,就是不与咱们交手,让咱们八万精锐全无用武之地。” “现在,时过境迁,轮到甘籍那老小子找我拼命了。你们说,我能让那老小子如意?” 屠奉眸光似有寒星点点,慢悠悠道:“都说礼尚往来,才是正道。这一次,该轮到咱们耍一耍甘籍了。” “反正,如今的吴越之战,已是虎头蛇尾。这一次打入会稽,未能建功,咱们……也就不用再去考虑什么影响了。” 几位将领心头一动,恍然;“将军的意思是?” 屠奉负手而立,语气低沉,道:“这一场吴越之战,我大吴的胜算,是越来越小了。” “但,那些越人,也别高兴的太早。” 屠奉哼了一声,道:“我大吴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会留给他们。” 屠奉不惜背负骂名,让大吴精锐在会稽东南一线烧杀抢掠。 其中所得财帛,以屠奉所站的高度,还真没将之放在眼里。 屠奉要的是破坏东南一线的秩序,尽吴军最大可能,把东南一线化为焦土,寸草不生。 然后,好整以暇的退回吴国,将这一片烂摊子,扔给大势初成,即将建国的姒伯阳。 屠奉用心之险恶,就在其间,可谓是险之又险。 毕竟,破坏比建设容易的多,屠奉涂炭东南一线,只需要付出一分力。 而姒伯阳要将东南一线,恢复到往昔模样,却要从中投入百倍千倍的力。 在这当中,屠奉与姒伯阳的付出,根本就不成正比。作为对手,损人就是利己,屠奉如何选择,自是不用多说, 所以,屠奉才会在临走之前,想着将东南一线,化做一片白地。 等到以后,就算姒伯阳建国,可是会稽东南有缺,要想恢复东南秩序,姒伯阳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比想象中的还要沉重。 这般代价,以新生越国的国力,未必能负担得起。姒伯阳若是强行为之,稍有差池的话,顷刻之间,就有再度亡国之危。 不能不说屠奉这一招的毒辣,他就是看准了姒伯阳的弱点。知道姒伯阳立国在即,急需丁口,急需钱粮,发展越国国力。 而在屠奉大开杀戒以后,会稽东南一线,非但再也不能为姒伯阳,提供多少丁口、钱粮。 还要不停消耗姒伯阳的钱粮,让姒伯阳不断往里投入。 可这短时间内的投入,姒伯阳还能撑得住,长时间的糜费,就是姒伯阳也受不了。 如此一来,这东南一线,就成了一个直入会稽的缺口。只要屠奉想,就能借着这个缺口长驱直入,威胁东南一带的越人。 任谁也想不到,屠奉这一步棋,看似是走在当下。可是屠奉的目光,却已经从当下,看到了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以后。 一员老将捋须,徐徐道:“将军之意,末将明白了!” 一众统兵将领,拱手道:“将军之意,我等都明白了……” 由于屠奉有意的封锁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因此除了个别得到提点,知道战事严峻的将领,其他大将还不知道水师的事。 所以对于战况,不免带着些许盲目乐观,将会稽视为己有。对屠奉杀鸡取卵的行径,自然是有许多的不满,乃至于不愿。 屠奉知道症结所在,可是舟师全军覆没,关系重大。 就是以屠奉这位地只,都要思之再三,慎之又慎,才对某些将领提点一二。 “好,明白就好,” 屠奉点了点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对屠某人的决定,还有不少的异议。” “可是我为主帅,你们虽为统兵大将,有再多的异议。对我的军令,也要不打一点折扣的,给我完成。” “那些不必要的妇人之仁,该扔掉的,统统给我扔掉。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不需要怜悯别人。” 屠奉冷冰冰,道:“有那时间怜悯旁人,还不如怜悯一下,那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部曲将士。” “诺!!” 屠奉军命一下,八万大吴锐士,在各自大将的率领下,完全无视了甘籍大军。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就是甘籍大军紧追不舍,这些大吴将领也都避而不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根本不予理会甘籍的挑衅。 一时间,整个东南门户,倒是出现一奇景。 两方数十万大军角力,所过之处百姓遭殃,你追我赶,喊杀声不止,但真正死伤的将士,却没有多少。 吴军锐士一路屠戮普通百姓,甘籍大军在吴军后面紧追。 有着屠奉坐镇的吴军,倒是不怕甘籍等神魂高手,脱离军阵,飞遁杀向吴军主阵。 甘籍等人要是敢如此不智,反而是正中屠奉的下怀。屠奉绝对很乐意,一手捏死甘籍等人。 随后再反戈一击,全歼这十几万越人。 到了那时,就算姒伯阳率领援军赶到,也已无济于事。 战局逆转,只要屠奉牢牢守住东南一线,就能让吴国大军,自东南而入,杀入会稽。 当然,这些都是最理想的事态走向,甘籍可不是个只会逞一时之勇的人。 地只级数与神魂级数的巨大差距,甘籍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硬往屠奉的刀口上撞。 就是两方交锋之时,也是甘籍坐镇军中,借着军心煞气,与屠奉这位地只存在争锋。 凭着十几万兵甲的煞气军心,甘籍就是一时敌不过屠奉,但在屠奉手中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 两方大军,一个求战心切,一个避其锋芒。一方进一步,另一方便退一步。 就在两方几十万人,你进我退,僵持不下之际。姒伯阳终于率领大军,踏入了东南门户。 “驾、驾、驾!” 姒伯阳与大军一进入东南门户,就被眼前的残酷血腥所惊。 甘籍大军与吴军两方僵持,仿佛一个巨大的绞肉机,绞杀一切。任何人跳入其中,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绞碎。 会稽东南数十万百姓,在两方角力之下,脆弱的犹如蝼蚁一般。被余波波及,无数百姓黔首因此伤亡。 放眼望去,白骨累累,血染山河。 “这……好个心狠手黑的屠夫!” 姒伯阳低声一哼,陆地神仙级数的元神神念,在一霎那间,扫过周匝千里。 轰隆隆!! 白日生雷,炸响天地。强大恐怖的陆地神仙气机,自虚空间垂落,天地气象顿然一变。 “屠奉!” 下一刻,姒伯阳声若天雷,一拳轰入虚空,拳劲摩擦地面,隆隆作响。 元神神念所见,让姒伯阳又怒又恨。屠奉的手段,又绝又狠,会稽东南一地的百姓,被屠奉杀的十不存一。 就是有甘籍分离追击,但以吴军之力,屠戮这些寻常百姓,委实费不了多少功夫。 会稽百姓,除了一些见势不妙,逃入深山大泽的,大多数都被吴军所屠。 这些,以后可都是越国的百姓,是姒伯阳日后的财源、兵源。 “屠奉!!” 就在姒伯阳轰出这一拳的同时,坐镇军中的屠奉,猛地抬头,天地气象突变,一声大喝响彻天地,震的他耳膜几乎破裂。 不止如此,这一声爆喝,连带着将屠奉左右的甲士,生生的震杀了大半。神魂级修为的将领,则是气血翻涌,几欲吐血。 “天神,” 坐于军中的屠奉,看到这般威势,根本无暇想的太多,就见一道拳劲跨越空间,一片片空间碎屑飞扬,蕴含着莫大恐怖。 “不……” 屠奉哪里想得到,姒伯阳竟然是陆地神仙业位,堪比道天神之尊。 此前的屠奉,以为姒伯阳实力再强,了不起就是个顶尖地只,不可能再高了。 这已是会稽这等浅水,所能养就的极致。 不是小看姒伯阳,实是会稽之地,本就没有证道天神的资粮。一个人资质再高,也需要相应的资粮,才能获得成长。 可是姒伯阳这一拳,直接击碎了屠奉所有侥幸。这一拳的威势,已达到天神级数。 什么都可能是虚的,唯有这力量真实不虚! “众军助我!” 诸般心绪,杂乱无比,屠奉吐气发声,一声爆喝,浑身噼啪连响,犹如炒豆子一般,身型忽然高大数分。 “杀、杀、杀……” 八万精锐吴甲的兵家煞气,拧成一股,寄托在屠奉的身上。屠奉怒目圆睁,被兵家煞气裹挟,战意上涌。 “……” 迎着跨空而来的拳劲,屠奉深吸一口气,无数神曦激荡,以拳对拳,一拳轰殛,大音希声,周身百丈之内的空气忽地一沉。 轰隆隆—— 两股拳劲碰撞,一方是伟力归于自身,陆地神仙业位,一方是兵家大将,八万将兵一心。 拳劲反噬,四肢百骸隐隐做痛,似乎裂开一样。 屠奉魁梧的身躯一颤,一连向后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上,深深烙下一个脚印。 “噗……” 吐出一口血后,屠奉面色惨白,呢喃道:“天神业位,果然天神业位……” 第二七零章 阳谋(二) “竟然……没死?” 姒伯阳缓缓收拳,眉头一皱。 先前一拳破碎虚空,本是想直接打死屠奉这位吴军大将。 只是姒伯阳没想到,得到八万精锐级数兵煞加持的屠奉,竟能硬撼姒伯阳一拳不死。 甚至,屠奉在得到八万兵煞加持后,打出的一拳,让姒伯阳这尊陆地神仙,都感到一丝危险。 毫无疑问,执掌八万精锐之师的地只,已经有了威胁真正天神的资格。 若是屠奉修为再精进一些,达到顶尖地只的层次,再加上八万精锐之师,一般天神都要对其退避三舍。 “算你命大,” 想到这些,姒伯阳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拔剑,再给屠奉补一剑。 姒伯阳刚才出手,占着出其不意,都没杀的了屠奉。 如今屠奉有了准备,再想对其动手,就是有绝世神兵在手,成功几率也是极小。 姒伯阳呼出一口气,喝道:“传令众军,与甘籍大军配合,一南一北,前后夹击吴贼。” “诺!!” 众军将领无不应诺。 姒伯阳武功赫赫,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一年,接连扫平几大强敌。在各大氏族中的威望之高,已是深入人心。 尤其是白沙河之战,这是吴越之间,数万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大胜。姒伯阳由此,彻底奠定了自己的人望。 与会稽氏族打,打的胜仗,杀的人再多,在越人们眼里,都是同胞之间的自相残杀。 而击败吴人这个世仇,与以往性质截然不同,只用一场胜仗,就尽收将士之心为己用。 此时此刻的姒伯阳,可以说是人望、威信,全都达到了最顶峰。 在十万甲士的眼里,姒伯阳的分量,比自家首领的分量,要重的多。 在姒伯阳将令,与自家氏族首领号令前。这些将士会毫不犹豫把氏族首领的号令抛到脑后,争先为姒伯阳效死。 “走,” 轰隆隆,无数兵甲跟在姒伯阳身后,大军急行,杀向吴军。 “……” 姒伯阳元神神念烛照天地,甘籍大军与屠奉的吴军,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演化两头凶虎气象,凶虎怒吼,撼动虚空。 就连姒伯阳的元神神念,稍稍靠近一些,都会感到一股炽热气息,焚烧着元神神念。凶煞气机似沸水炸裂,狂暴之极。 —————— “这是……” 甘籍坐在战马上,神魂念头观望天地气机,只见一股兵煞,自北而来,煞机轰鸣,似有虎豹咆哮,隐约与他有着几分亲近。 “哈哈……援军,天助我也,是援军到了! 甘籍心头一动,横刀出鞘,大笑道:“众军,咱们的援军到了……” “快,儿郎们,与我一起,迎一迎咱们的援兵。” 不只是甘籍一人发现兵煞冲破云霄,甘籍之下的几位大将,同样察觉到援军已至。 只是甘籍的修为,较比众将要强上一些。因此才能先于众将一步,判断出这股气机是友是敌。 一位位统兵大将,纷纷喝令部曲,道:“援兵已至,众军兄弟,与我杀一起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在众位统兵带头,其他将士争相怒吼,一座军阵传一座军阵,很短的时间,便连成一片。军阵上空,声潮经久不息。 这几日来与吴军的周旋,早已让这些将士筋疲力竭。 眼睁睁的看着父老乡人,死在吴人的屠刀之下,这些将士的悲愤可想而知。 然而,只是仅仅凭着一腔怒火,根本上不到吴人一根汗毛。吴人在会稽烧杀抢掠的时候,这些将士只能在吴军身后吃灰。 吴人八万精锐之师,无论战力,还是实力,都远在甘籍十万将士之上。 对于吴人的急行军,除三万正兵可堪一用之外,其他八万辅兵,几乎就是个累赘。 可是,只让三万正兵追击八万吴军,更是个蠢的不能再蠢的主意。 一旦八万吴军反戈一击,其绝对兵力优势,就能把三万正兵打残打废。 随后,八万吴军反客为主,收拾同等数量下的辅兵,不能说是手拿把攥,也会容易许多。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甘籍明知行军速度远不及吴人,而且也知道八万辅兵是个拖累,也不敢冒然分兵。 只是,当姒伯阳率援军回返东南门户之后,甘籍立即知道,反击吴军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 “尽起大军,一南一北,腹背夹击,誓要灭尽吴贼。”在众将的注视下,甘籍举刀,高声怒喝。 “灭尽吴贼,灭尽吴贼,灭尽吴贼!!” 在各位统兵大将的带领下,十万越人齐声怒吼。 一口恶气,憋在将士们心头。对这些将士而言,只有杀戮,也唯有杀戮,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军心可用,” 甘籍感叹了一下,刀背拍打马臀,道:“驾,众军将士,与我杀贼!” “杀——” 千万喊杀声,如地裂山崩。甘籍这位主心骨一动,各部将领紧随其后,紧跟着是一座座军阵的战卒,也随之而动。 轰隆隆!! 大军一动,天地气机自有显化,化作一头插翅猛虎,作势欲扑。在这一扑之下,血色气息骤然翻腾。 “杀,杀,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十一万人气机拧成一股,这股气机不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但其伟力之恐怖,绝对有移山填海之力。 甘籍冷着脸,眸子中闪烁着幽光,兵煞之气加身,整个人气机顿然一变,隐约中透着一股铁血之意。 —————— 姒伯阳与甘籍的兵势,丝毫不加遮掩,一南一北两股气机直指屠奉的中军。 整个会稽东南的上空,浮现三头猛虎虚影,一头背插神翅、一头八首八尾、一头仰天咆哮。 两头神虎联手夹击中间那头八首八尾的神虎,杀机无量,煞气无穷,二者激荡,自有刀兵碰撞之音。 “来的好快,” 屠奉强咽下口中腥气,脸色青白交替,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姒伯阳一拳之势,差点没把屠奉捶死。要不是地只是在世,生命力非人的强悍,还有八万精锐将士分担几分劲力。 正面硬接一拳,此刻的屠奉,绝对会被姒伯阳给轰杀了。 亦是生受了姒伯阳一拳,屠奉才知道姒伯阳的恐怖武力。 当然,只是单纯的武力强横,屠奉虽会忌惮,却不一定畏惧。 姒伯阳拳势极其刚猛霸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俯视周天神只,超然世外的气魄。 仿佛一尊无上神王、始祖神帝,高不可攀,贵不可言,凌驾一切,超拔一切。 如此大气魄,让屠奉心神为之震撼,以他千锤百炼,近乎铁石的道心,都不禁生出颤栗之感。 “不可力敌……不可力敌啊!” 屠奉低声自语。 对于姒伯阳的强悍,屠奉已有了一定的体会。 在接下姒伯阳一拳后,屠奉也就不奇怪,钱唐君以及四万舟师,为何会一败涂地了。 应该说,凭着姒伯阳的实力,打不赢钱唐君,才是咄咄怪事。 一员将领在旁,低声问道:“将军,咱们……该如何应对两方攻势?” 屠奉沉默片刻,道:“如何应对……” “你认为,凭着这几万精锐之师,可能抵得住越军的反扑?” “还是说,你们当中,有谁有这个自信,能阻的了姒伯阳?” 一时间,众将哑口无言,他们又不是没看见,姒伯阳跨空一拳的厉害。 若非屠奉实力强横,接下了这一拳。换做他们接这一拳,骨断筋折都是轻的,手再重上一些,骨头能被打成骨渣。 “撤军吧!” 屠奉幽幽道:“咱们这次,只能撤军了。谁让咱们,错估了姒伯阳的实力呢?” “撤军?” 虽然早就从屠奉的态度中,察觉到了某种信号,可当这句话,被屠奉径直说出来,众人心里又是百味陈杂。 一员青年将领道:“那,用不用等一下钱唐君,以及他的四万舟师回援?” “若能等到舟师回援,水陆并进,或许还有可为?” 屠奉叹了口气,摇头道:“舟师?姒伯阳既然能率兵到这里,你还以为,咱们能见到咱们的舟师吗?” “天真!” “我敢说,咱们大吴的四万舟师,现在早就喂了白沙河底的鱼虾了。” “还想等他们的援兵?你还不如想着,落在姒伯阳手上,能少挨几刀,来的现实一点。” 青年将领不敢相信,道:“您的意思是,我大吴舟师……就这么完了?” 屠奉淡淡道:“当然完了,若不是舟师全军覆没,断了我猎取会稽的念想,你以为我会杀鸡取卵,在会稽大开杀戒?” “没了舟师之利,进取会稽的难度,成倍的增加,咱们就是勉强占下来,也守不住。与其平添伤亡,还不如坐视不理。”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说得好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真是愚不可及!” 不只吴越之间,在扬州列国诸侯中,舟师的重要性,就已毋需多言。 要是能有一支水师,掌握在手里,不说其他,只是来往水上,就方便无比,进可攻退可守,占据极有力的主动。 一位老将悲叹,道:“可恶,可恶之极,咱们竟被尚未立国的会稽氏族,撵的如此不能安生?” 屠奉轻声道:“如你们所说,水师那里,已经不用考虑了。” “那,留给咱们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陆路撤军回吴国。” 一员将领低道:“只是,水路不通,陆路也未必能通……” 屠奉直接道:“陆路不通,那咱们就杀出一条路。” “你们不用太担心姒伯阳,他实力强则强矣,可是还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 “真要是天下无敌,我屠奉二话不说,自缚跪在他的脚下。” “但,谁让他距离无敌,还差着无数次元呢?既然不是无敌,就始终有着弱点,只要咱们能拿捏得住,就不足为虑。” “嗯……你们,下去准备去吧,” 屠奉一摆手,道:“在甘籍还有姒伯阳,与咱们短兵相接之前,咱们这几万精锐,必须要抢先退回吴国。” “留给咱们的时间很短,看你们的了。” 一众将领躬身,道:“诺!!” 看着众将领退出营帐的背影,屠奉眸子微微一眯。 将领们回到各部之后,立即调动兵将。整个吴军阵地,在这一刻,飞速的运转起来。抛弃一切辎重,八万精锐迅速整合。 哗啦啦—— 甲叶簌簌,马蹄隆隆,站在营帐中的屠奉,还能听到帐外的人声马嘶。 “只要退回吴国,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他们两人,胆大包天到,带兵闯入我吴国境内,不然咱们就是安全的。” “哼……或许他们两个带兵闯入吴国,对我而言,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吴国底蕴尽出,把他留在吴国。” 想到这里,屠奉嘴角一动,似是得意。 不过,屠奉确实应该得意,在一位天神业位的强者手上,占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实属罕见。 他可是将会稽东南一带,杀的人口凋敝,元气大伤。若不然杀的太狠,姒伯阳为何会一进会稽东南,就要出手杀了屠奉。 只看甘籍与姒伯阳二人,带着二十几万大军,不顾一切的向吴军杀来。就知道屠奉这次,把会稽东南的越人,坑的有多惨。 经此一遭,姒伯阳就是有心迁移人口,这会稽东南,没有个几十上百年,也恢复不了过往的丁口。 “呵呵,想杀我,就算你是天神业位,又能怎样?” 屠奉目光飘忽,似是见到两股血煞,正在飞快的向他这里移动,心头讥讽。 对于屠奉,但凡越人,就没有不恨之入骨的。 越人对屠奉的恨,不是屠奉身为吴国左将军才恨。 而且屠奉一声令下,屠戮几十万越人。这等血仇,只要是越人,就没人能释怀,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者大有人在。 就在屠奉想着心事的时候,就有部将进入营帐。 “将军,各部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您军令下发,便可以开拔。” 一众部将站在营帐中,对屠奉抱拳,道:“请将军下令,开拔行军!” 第二七一章 阳谋(三) 轰!隆!隆! 千军万马,轰鸣阵阵。 一方方军阵,迅速向前推进,军阵上方,煞气腾腾,无数喊杀,连成一片。一重重声潮,铺天盖地,其间恍若气浪起伏。 姒伯阳在先,飞马疾驰,数千上万铁骑,犹如黑色飓风。所过之处,激荡起无数烟尘,一声声呼啸,夹杂在万马奔腾中。 “杀啊——” 就在甘籍与姒伯阳两路并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的时候。吴军乍然变阵,八万精锐吴师,一分为三,三路兵马同时而动。 “杀啊——” 一者迎甘籍大军而去,一者迎姒伯阳兵马而来,一者在前两路突进时,竟在迅速后撤。 杀向甘籍大军的吴军大将,双目通红,手持板斧,猖狂大笑,板斧舞动,带起阵阵狂风:“哈哈,越蛮子,吃咱一斧,” 这位吴军大将血气如火,灼灼血光,笼罩周身,骑马冲锋之时,撕裂都似乎被其空气,发出呼呼的颤抖,堪称石破天惊。 “越蛮子,杀——”另一路杀向姒伯阳的吴军大将,手中钢枪闪烁寒光,一杆大枪被他舞的如疾风骤雨,隐约带着风雷之势。 “奇怪,吴军竟会主动发起攻势,不应该啊!” 吴军一有动作,盘踞会稽东南上空的军煞,立时就有变化。姒伯阳精擅《天子望气术》,对这尤为敏感,心头莫名一动。 姒伯阳眸光一闪,眉心祖窍之间,立时遁出一道元神神念。 “哼……” 这一道元神神念烛照天地,数十万人的战场之上,兵煞气机近乎沸腾,以致于元神神念观照之时,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 只是姒伯阳陆地神仙业位,纯阳元神之基已然大成。兵煞气机虽可怕,却伤不到姒伯阳的分毫,就被纯阳之气强行压下。 姒伯阳面色一变,惊道:“不好,那老贼要逃,” 元神烛照之下,八万吴军一分为三,大部兵马后撤。其他两路兵马,都是吴军小部,在两员悍将带领下,掩护大部后撤。 大部兵马上空,一道神光通天彻地,参杂着不死长生的神韵,朦朦胧胧中,一道高大虚影吞吐天地精气。 这是一尊地只人物,道与法的彰显,作为在世, “老贼,休走,” 姒伯阳一看吴军动向,就知屠奉要逃,心头火起,道:“众军,与我杀……” 屠奉的手上,可是占满了越人的血。会稽东南几十万越人,被屠奉杀的十不存一。 这一笔笔血债,全都压在姒伯阳的心头。若是不能诛杀屠奉,姒伯阳还有何脸面,成为会稽氏族共主。 就在姒伯阳心火上升之际,一名小将越众而出,请命道:“上君,末将带一卫骑,前头开路,凿穿吴军,截杀老贼!” 见这小将请战,姒伯阳直接道:“好,就给你一卫精骑,前头开路。” “诺!” 这小将领命后,转头呼了一声:“兄弟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就在此时。谁愿与我为先锋,杀穿吴军,斩杀老贼。” “驾,” “我等愿为先锋,” 小将这一声高呼,引得姒伯阳身后骑兵躁动。随后一个个骑兵,呼啸着打马而出。 “……我等愿为先锋!!” 姒伯阳说是一卫骑兵,可真正越众而出的,却七八百骑兵都不止。小将向姒伯阳拱手一礼,调转马头,长啸着杀向吴军。 “我会稽男儿,一腔热血犹在。” 望着一众骑兵的背影,姒伯阳叹道:“有此热血,咱会稽何愁不兴,越国何愁不复。” ? 这小将带兵冲阵,做的是先锋之事。能成先锋者,必是大勇之辈。 毕竟,领军先锋,九死一生,战阵之前,最先与敌军短兵相接,阵亡几率最大的,就是先锋。 这小将敢为先锋,除了本事高强之外,若无过硬的心理素质,焉敢在临阵之前,请命率兵冲阵。 “杀,” 小将一拍银枪,枪出如龙,一众骑兵紧随其后。以这位小将为一点,一点破面,与迎面而来的吴军,硬生生的撞在一起。 呼呼呼—— 大枪一荡,枪芒疾走,风驰电掣,绽放朵朵血花,小将身染血色,面色冰冷,数百骑兵呼啸着,冲入吴军之中。 —————— 鼓声隆隆雷鸣,兵戈呼啸连天。 “那杀胚要逃?” 接到斥候所报的军情后,甘籍眉心一动,哼了一声。 “现在才想要逃,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与姒伯阳一样,在看到吴军兵分三路以后,甘籍立即识破了屠奉的心思。 甘籍咬了咬牙,当即吩咐左右,道:“众军,随我杀,不要让那杀胚跑了。” “那杀胚,欠我会稽多少血债,若是让那杀胚跑了,我等会稽儿郎,还有何脸面,立足于会稽氏族。” 甘籍说罢,一拽缰绳,先一步打马而过。 “不杀屠奉,难消我心头之恨。” 望着甘籍远去的背影,一员老将慨然道:“不杀屠奉,我等何以立足会稽氏族?” “驾——” 甘籍与老将的一席话,着实让会稽众将心潮激荡。一个个带兵而行,跟在甘籍的身后,向掩护大部兵马的小部吴军杀去。 两军冲锋,又急又快。甘籍一心追杀屠奉,冲的自然是极快,身为全军主帅的甘籍冲在最前,马蹄踏踏交响。 “杀啊啊——” 与甘籍照面的那一员吴将,怒目圆睁,板斧上空劈下,一招劈字诀,用的刚猛绝伦,斧风刮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斧痕。 “诸位,有谁能杀此獠,”甘籍一声大喝,立即就有五位神魂级数的大将出列, “我来杀此獠!”这五位神魂级数统兵大将,齐声应和。 这五位大将,各施手段,法宝神兵腾空,直接对甘籍狂轰。 能达到神魂级数,这些将领都有自己的非凡手段,用以安身立命。 要是只凭着修为,就能坐在高位,这些神魂大将,也不会上阵冲杀,以命搏命了。 “啊啊啊……” 应对五位神魂级大将,这员吴将咆哮一声,手持板斧,上下挥舞,竟要一人独斗五大高手。 轰隆隆! 板斧在这位吴将的手里,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板斧左支右撑,轻描淡写,任由五大高手杀招频出,也奈何不得这位吴将。 这位吴将实力强横不说,他麾下的吴兵,亦是一等一的凶悍。 不到一万吴兵,在主将被围攻,无暇他顾的时候。以吴人特有的韧劲,生生挡住了十倍于己的大军。 谁都没想到,两方兵员的实力,会相差如此巨大。甘籍十万大军,竟被一万吴兵挡住。 而且,这一万精锐吴兵,非但没有被甘籍大军冲散,反而在没有主将坐镇的情况下,组织了十数次反攻。 ? 凶悍的吴兵,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悍不畏死。在吴兵的冲杀下,人数处于绝对优势的越人。乍然一看,隐约有溃散的趋势。 这就是顶尖精兵的厉害,以小见大。要不是甘籍在屠奉大军杀入会稽时,明智的采取避而不战的战略。 以此时吴兵的表现来看,甘籍的三万正兵、八万辅兵,绝非屠奉的对手。 看着六人混战,许久都没拿下吴将,甘籍又是喝了一声:“五个不够,还有谁去出手,拿下此獠。” “……” 话音刚落,甘籍身边就有三位统兵将领,杀入混战之中。 这三位杀入混战中的将领,让那员吴将的压力倍增。神魂级数的战力,再如何强大,始终都是有着极限的。 吴将能以一敌五,已是他天赋异禀,天生神力,战力惊人。可是三位统兵将领一加入,那就是以一敌八。 面对八大高手的围杀,吴将要是还能不落下风,甚至是战而胜之,那可就太惊人了。 这般存在,已能与天骄人杰相比,横推一个境界无敌手,就是跨越一重境界,逆伐更高境界者,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吴将不可能是天骄人杰,倘若真是一代天骄人杰,就不可能被屠奉放弃,乃至当作弃子,用他的命来拦截追兵。 “可惜了,如此一员悍将,若能为我所用,岂会沦落到成为弃子的地步。” 就在甘籍感慨之时,八大神魂高手已同时出手,铺天盖地的杀招,激荡气浪,破开板斧构筑的铁墙。重重轰在吴将的身上。 “啊啊——” 一下被重创,吴将夹杂着脏腑碎片,混着血水,一开口血雾喷出,整个人被打落马下。 “吴将已死,” 甘籍看吴将被打下马,也不管吴将生死。径直策马上前,一边打马,还一边喊道:“众军,随我杀敌,杀尽吴贼!” “杀尽吴贼!!” 十万人发自心底的怒吼,在战场的上空盘桓。十万人爆发的力量,堪称恐怖。 而另一方,大将被斩,吴人高昂的士气,顿然被压了下去。 慑于越人同仇敌忾的爆发,以凶悍、坚韧着称的吴人,渐渐开始崩溃。 —————— “杀贼!!” 小将怒吼,手中银枪翻飞,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一口大枪被他舞的,寒星点点,银光皪皪。 银枪所过,杀戮无算! 就在甘籍击溃这一小部吴军的时候,姒伯阳一方早已杀败阻截的小部吴军。 虽然姒伯阳与甘籍两方兵甲,战力相差无几。 可是姒伯阳实力太强,那吴将根本没有机会崭露头角,就被姒伯阳一指洞穿眉心骨,被轻而易举的点杀。 没了领兵的大将坐镇,这一万吴兵再凶,也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纸老虎,一戳即破,一按就死。 正因如此,姒伯阳大军轻易就将这小部吴军灭掉,随后趁势长驱直入,追击屠奉的大部兵马。 轰隆隆!! 大军行进,姒伯阳紧紧咬着屠奉大军的尾巴不放,屠奉的大军到哪里,姒伯阳的大军随即紧随而至。 追击到最后,由于会稽氏族的兵甲,普遍身体素质不能与吴军相比,姒伯阳干脆舍了拖后腿的辅兵,只带着三万正兵追击。 也就是姒伯阳一拳留给屠奉的阴影太大,让屠奉明知己方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还是不敢与姒伯阳正面交锋。 事实证明,屠奉的决定一点错都没有,姒伯阳本身的武力,就不是屠奉所能抵挡的。 “屠奉,杀我百姓,屠我同胞,你以为……你现在逃遁,就没事了吗?” 遥遥望着奔逃的屠奉,姒伯阳冷笑,道:“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几十万越人的血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不让你血债血偿,我如何有脸,被各部尊为共主。” 在追击的过程中,姒伯阳不止一次的想要出手,以莫大法力,拦住屠奉的逃遁。但每每都在最后关头,被屠奉成功脱身。 这让姒伯阳意识到,屠奉此人的不简单。 姒伯阳神仙修为,在扬州诸侯之中,就算不是绝无仅有,也是踏入顶尖层次。 以神仙之身,又是带着重兵,屡次出手都没能拿下屠奉,由此可见屠奉的本事。 由此可见,能成为吴国左将军,屠奉凭的不仅仅只是地只业位的实力。 吴军众多地只,要是只凭地只实力,就能拜为上将军。这上将军的位置,也就显得不过如此了。 而屠奉能以地只之身,与姒伯阳周旋至此,不仅没被姒伯阳一巴掌拍死,还徐徐向吴国边界撤军,试图带兵退回吴国。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姒伯阳高看一眼。 一般人能不被姒伯阳打死,就已是地只生命力强大,能人之所不能。 可是屠奉能在活命的前提下,还能带着大军,一步步向吴国境内撤军,这确实是他的本事。 “不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越有本事,就越要杀掉,” “这种人实在太危险了,有勇有谋不算什么,怕的是心狠手辣,又有勇有谋啊!“ 姒伯阳心头发狠,带着兵甲,追的屠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算不为其他,只是为了会稽氏族几十万人的冤魂,姒伯阳就不能放过屠奉, 屠奉那些逃命的手段,落在姒伯阳眼里,只能说是有些意思。姒伯阳拿眼一看,就能看出个大概,稍一认真,他就顶不住。 如此,连着追击十二个时辰,屠奉至少有七次,差点被姒伯阳镇杀,有十二次被姒伯阳抓着机会,冲散其后军尾翼。 第二七二章 落幕(一) 汾湖之畔,湖水泛红,其间煞机沉凝,惊起涟漪。 屠奉双手拄刀,神色冷峻,直面缓缓围上来的会稽兵甲。 周匝战阵,喊杀阵阵,一座座方阵军列,徐徐行进,踏步之时,大地隐约震颤。 历经大战十二,小战二十四。杀的尸山血海,大部吴军节节溃败,最后被姒伯阳与甘籍两面夹击,给逼到汾湖之畔。 八十里汾湖之畔,吴越边界,一半归属于吴,一半归属于越。一条汾湖,就是吴越国界,而汾湖对岸,便是吴国的疆土。 “屠奉,” 跨坐马上,姒伯阳眼睑低垂,手掌按在腰间,森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杀人无算的杀胚。 要知道,屠奉这一场血腥屠戮,着实是阴损到极点。战后的会稽东南,百姓丁口十不存一,东南氏族元气大伤。 一路所见,皑皑白骨,血染大地。着实让姒伯阳这位大赢家,心头愈发压抑。 这就是所谓的君臣名分不同,看问题的高度,也不相同! 一众首领、家臣见到吴越之战,即将尘埃落定,论功行赏,人人有份,当然是喜形于色。 只是,作为会稽氏族共主的姒伯阳,心头思虑的,却是会稽东南日后的布局,以及建国之后,应该如何重建东南门户。 毕竟,作为吴越分界,抵挡吴国窥伺的有力屏障。东南门户,不容有失。 只是这些,都要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初生的越国,底子太过单薄,能否承受得住如此折腾,还都尚在两可之间。 风声簌簌,数以十万计的兵甲,组成铜墙铁壁,将汾湖一带,围的严严实实。玄黑色的甲叶,随风晃动,窸窸窣窣作响。 姒伯阳剑指前方,高声喝道:“屠奉,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吐气发声,舌绽雷音,道:“我敬你是一代名臣,享大名于世间,哪怕你欠我会稽氏族,血债无数。” “但,我姒伯阳,依旧给你留一条全尸!” 姒伯阳一字一顿,重若万钧,道:“你,自戕吧……” 在说到‘自戕’二字时,姒伯阳声音陡然一沉,空气似被捏爆,一道炸雷,在屠奉的耳畔响起。 “自戕?” 屠奉闷哼了一声,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飘忽,遥遥望向姒伯阳,呢喃自语。 “……” 他看着周遭,一个个满脸疲惫,衣甲染血的将士,嘴唇颤抖了几下,捏着佩刀的手,越来越沉重。 一众吴将眼见屠奉失神不语,生怕屠奉自戕,争先上前,拉住屠奉,道:“将军,不能啊……” “咱们……咱们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咱们手上还有几万精锐,还有您这位地只统兵,还有咱们这一群老兄弟。” 一员心腹大将,急忙道:“您,可千万不能听那小贼蛊惑啊!” 屠奉这人,能稳坐吴国左将军的高位,自然有着他的人格魅力,有着一群忠实拥趸。 在这些拥趸的眼里,屠奉的命令大过天。就是吴国国君的君令,也远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屠奉苦笑着,安抚众将,道:“那小贼,说的有理,咱们已是无路可逃了。” “我若身死,你们或许能有一条生路。但我不死,你们一个个……必死无疑啊!” 一听这话,几名铁杆拥趸,叫道:“将军,咱们和这些越人拼了,我等兄弟,为将军杀出一条生路。” 屠奉心头泛苦,道:“生路,哪里还有生路?” 本来以屠奉地只级数的实力,就算是置身重重包围中,一样能进退自如。 就是同为地只层次的人物出手,屠奉打不过,但一心逃顿,还是能逃得走的。 只是,这是在没有姒伯阳坐镇的前提,有着姒伯阳坐镇,除非屠奉证入天神业位,手中再掌握着几件灵宝。 不然,姒伯阳便是不借兵势,只凭着自身神通法力,都能将屠奉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是道行的压制,姒伯阳道行之高,已让屠奉难以望其项背。 尤其是先前,生受了姒伯阳隔空一拳,屠奉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对姒伯阳威势,仍然心有余悸,心神深处留下一丝阴霾。 如此状态下的屠奉,在姒伯阳的手上,焉能脱身。 不用姒伯阳出手,只要他稳坐中军,气机勾连天地,彰显自身的存在感,就能让屠奉心有顾忌。 修行人唯心,一旦有了顾忌,没了当初的心态,心境不复从前,战力就会受损。 天下修行人都是一般! 虽然道与炼气道不同,可是道锤炼血脉,炼气道打磨元神。二者说起来也是殊途同归,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唯心’。 屠奉叹道:“有的,只是死路而已!” 对此,屠奉看的很明白,别人有可能活,唯独他活不得。 谁让他的目标实在太大,又最受越人仇视。这些人或许能拣条生路,只有他是十死无生。 这一条汾湖,拦截的不只是吴越边界,还是屠奉的一线生机。 “屠奉,降……或死,你选一个吧……” 见屠奉久久没有动作,姒伯阳挥了挥手,会稽氏族的一众部将,以及麾下兵甲,默默向前推进。 “降,或死?” 轰!轰!轰! 一座座方阵的兵甲,在姒伯阳示意下,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大地在颤抖。 “降不降,降不降!” 千军万马,同时呼喝,地裂山崩,声势骇人。 二十万兵甲齐声呼啸,袭卷而起的声潮,甚至跨越数十里,落入吴国境内。 “降?” 屠奉冷笑一声,道:“本将这一辈子,杀人无算,满手血腥。刚强一世,你让我降,还不如立刻杀了我,某家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修行有成者,固然有长生之志,可悠长的寿数,不代表就没有一颗搏命之心。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有此一言,吴军上下,大受鼓舞。一位位吴将纵声高呼,呼喊横空,经久不散。 屠奉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要想取下某家项上首级,仅凭这些,还差的太远了,” 姒伯阳与屠奉的目光,似乎在某一刻碰撞。虽然二者目光交汇,一错既分,可两人终究是动了一下。 轰!轰!轰! 许是最后耐心,被屠奉给消磨殆尽。二十万兵甲,已然迫不及待的整军而出。其兵锋所至,山河动荡,虚空间轰鸣阵阵。 会稽氏族发动总攻,引得吴军大震,几位吴将脸色苍白,握着兵器的手,由于用力过度,竟然有青筋暴起。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死战,为您杀出一条生路,您有机会,就逃出去吧!” 几名心腹大将交换了一下目光,一人咬牙对屠奉说道:“以您的本事,要是一心要走,未必不能杀出去。” “这个时候,我等就是您的累赘,做不了什么。但可我等皆愿一死,换您的周全。” 说这说着,这人眼睛通红,眸中闪烁着凶光,道:“虽然我等本事低微,无碍于大局,可是我等不畏死。” “我等,皆不畏死!!” 这是在二十万兵锋,逐步逼近的情况下,吴军将士的心声。 这一句话,让屠奉心神为之一震,道:“屠奉何德何能,竟让诸位效死力,屠奉惭愧啊!” 一位青年吴将,坦然道:“若无将军,就无我等今时今日,将军与我等,不吝于再生父母。” “我等以往,托庇于将军羽翼之下,虽有回报之心,却无回报的机会。如今能为将军效死力,我等求之不得。” 在一众吴将带领下,吴军上下高声呼喊:“为将军效死力,我等求之不得!” 作为吴国精锐之师,吴军将士的战力极强,之所以被会稽氏族逼到汾湖之畔,主要是因为姒伯阳这尊神仙人物的镇压。 还有二十万兵甲合力,二者加在一起,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让吴军只得败退。 这青年将领,道:“将军,您快走,渡过汾湖,就是咱吴国国土,只要您进入国土,有着国运加身,未尝不能绝处逢生。” 屠奉神色一动,道:“我若绝处逢生,你们又该如何?” 青年将领直接道:“我等死则死矣,只望将军无事,于愿足矣。” 屠奉嗤然一笑:“哈哈,这世上,哪里有主帅狼狈逃命,让自家部下,为自己赴死的道理?” “我只听过主帅赴死,保全麾下部曲的,就从未听过,有麾下部曲拼死,让主帅一人逃得性命的。”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的话……就是军令,尔等难道想要违抗军令?” “诺!” 眼见会稽氏族兵锋将近,肌肤上一股凉意上头,一众吴将只要应诺。 “杀啊啊——” 喊杀声无数,渐渐逼近。屠奉迎着会稽氏族的兵锋,哈哈一笑,道:“你们,先走,由我垫后。” “谁愿与我,一起殿后?” 说话间,屠奉已经翻身上马,一声呼喝。 “我,” 数以万计的吴人,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屠奉眼中似有火焰,道:“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 “其他人等,与我一起,殿后!” “杀——”屠奉奋力高呼,带着自愿殿后的吴卒,向二十万越兵,发起了反冲锋。 屠奉知道,被姒伯阳盯上之后,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谁能想到,姒伯阳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横,让屠奉的底牌,成了一个个笑话, 姒伯阳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绝杀! 正是清楚自身处境,屠奉深知,与其拉着所有人一起死,还不如他自己从容赴死。 有他这个大鱼在,吸引一下会稽氏族的注意,万一能逃出几个漏网之鱼,也是好事。 见屠奉要为他们殿后,不少将领忍不住拔出佩刀,就要与屠奉一起杀敌,只是被年长者拉住。 “将军,不惜牺牲自己,为咱们寻一条生路。你们这些蠹物,难道就要因为一时冲动,便让将军的牺牲白费?” 年长者愤而呵斥,道:“你们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场咱们是输家,可是下一场,咱们不会输。” “杀——” ? 就在屠奉身后的部曲,纷纷入水的时候。屠奉已带兵,杀入重重兵锋之中。重骑杀入,人仰马翻,血色弥漫。 “杀——” 一位地只级数的高手,放下一切顾忌后,所能发挥的力量,极短的恐怖。 他的冲锋,犹如一根锥子,生生的扎入二十万大军之中,一人一马肆意横行。 虽然在军势之下,屠奉的实力受到一点影响,可是在战场上,这一点影响,根本就微不足道。 在屠奉的反冲锋下,会稽氏族大军的阵脚,明显有要乱的迹象。 被一位地只冲阵,要不是姒伯阳实力太强,有他稳稳压着,二十万兵甲的攻势,说崩就崩了。 “啊啊……想要我的命,我先要你的命!” 屠奉刀刀见血,有时刀力过猛,一刀将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惨烈无比。 正所谓哀兵必胜,这一支吴兵本就抱着玉石俱焚而来, 一个个悍不畏死,面对是自己数十倍的越人,这些吴人表现惊人的韧劲,就是死也要拉着至少一个越人一起走。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再加上这是一支精锐强兵,所能爆发的力量,足以让姒伯阳为之侧目。 “负隅顽抗,” 姒伯阳低声自语,跨坐战马上,他伸手摘下了身旁的紫玉弓,紫玉弓弓如其名,其弓身如紫玉,带着丝丝神秘朦胧。 任人看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一把好弓,甚至可以说是一把宝弓。最起码,这把宝弓之强劲,仅在真正的神兵级神弓之下。 “七星连珠,” 姒伯阳深深吐了一口气,一手拉弓,一手搭箭,捏着七支羽箭,双臂微微用力,嘎吱一声,满弦拉开,弓身隐隐战栗。 “瞬雷!”精气神灌注其中,在姒伯阳手指松开弓弦的一霎那,离弦的七支箭矢,恍若突然消失了一般。 “咻——咻——”凌厉的箭势,隐隐将屠奉的生路封死。七箭就是七星,七星所在,让屠奉无处可躲。 这,就是箭术中的瞬雷! 瞬雷者,箭术第四境,瞬息之间,杀人无形。 第二七三章 落幕(二) 箭术一道,虽为小道。除非有大智慧、大毅力,成就以箭入道,堪入先天妙境,以小道之妙见大道真谛。 不然,任是有滔天法力,广大神通,一样只能止步于箭术第五境锁魂。哪怕箭术第五境锁魂,已是箭道的巅峰成就。 当然,箭术再是小道,终归是一条道途。无论第五境锁魂千里诛神,还是第四境瞬雷平地生雷,都有诛杀在世之力。 箭术第四境瞬雷,一箭可灭地只真身,第五境锁魂,一箭可锁天神魂灵。而箭术第五境之上,玄之又玄,是为先天箭术。 传说,上古神箭手大羿,就曾参悟先天之妙,以无上箭术,先后诛杀凿齿、封豨、修蛇、大风、猰貐、九婴等先天大凶。 由此可见,箭术修行只高深境地,一样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能为。 “七星连珠,瞬雷——” 离弦后的七支羽箭,恍若化作七枚星辰高悬。瞬息之间,演化北斗七星之形,接引周天星辰之力,漫天杀机,忽然垂落。 “乱神八斩!” 被‘七星连珠’箭的杀机,刺激的一激灵,灵觉疯狂示警,屠奉怒目圆睁,刀锋如匹练而出,气机疾走,如狂风骤雨一样。 铛!铛!铛! 似有似无间,一声声清脆的鸣音,在屠奉的耳畔响起。屠奉挥舞宝刀,似泼墨挥毫,以天地山河为绢布,招招精彩之极。 “第一刀,” “第两刀,” “第三刀……” 刀道神通,乱神八斩,以乱取胜,乱中有序。屠奉挥刀之时,以肉眼感官为辅,以心灵心觉为主,二者相辅相成。 每一刀,都凌厉到极点,且一刀更甚一刀。 刀锋所过,羽箭炸裂。 残碎的羽箭,在屠奉周匝迸射。 只是,每次出刀,屠奉的手,都微微颤抖。 显然,以屠奉的实力,硬接姒伯阳的瞬雷箭,终归是有些勉强。 毕竟,瞬雷箭本就有诛杀地只之能,再由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发出,每一箭的箭力,都极端可怕。 箭锋所过,杀性极重。 屠奉若是应对不及,便是被‘七星连珠’箭,当场射杀,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八刀!!” 七刀连斩之后,破去’七星连珠‘箭。屠奉身形飞掠,双手握刀,积蓄刀势,虚空阵阵哀鸣,猛地冲向姒伯阳。 “杀——” 此刻的屠奉,焉然就是一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模样。一身刀势,凝而不散,但凡挡在眼前之人,转瞬就被刀势撕碎。 刀势沾染血色之后,屠奉身上的杀气,近乎于实质。 须臾之间,屠奉就杀穿了数千甲兵组成的军阵,刀势一转,血雨腥风。 一尊地只级数大高手的全力出手,威势之强骇人听闻。要是没有同一层次的高手拦截,屠奉一人就能杀到姒伯阳的身前。 如果神魂高手是千人敌,那地只中人就是万人敌,一己之力杀穿万人,可谓万夫不当。 虽说修行境界,从不以几人敌为准。神魂与地只间的差距,更不是区区的千人、万人,就能划分出来的。 但一尊地只人物的力量,说是一人成军,亦无不可。 “好个老贼,死则死矣,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万军之中,喊杀声不绝。一名小将手执银枪,驾马而来,银枪寒星点点,在小将的手中,恍若一条银蛟,上下飞腾。 “哼……无知小辈!” 屠奉淡淡的看了小将一眼,也不开口,对小将的藐视之意,溢于言表。他身法矫健,刀势步步紧逼,向姒伯阳所在杀去。 只是一个神魂级数的小将,还不放在屠奉眼里。莫说这小将火候不足,就是来一位顶尖神魂,屠奉都未必会拿正眼看他。 这是作为地只人物的傲气,倘若一尊地只存在,对一个神魂级小辈都如此重视,如临大敌一样,那才是真的笑话。 以屠奉的神通法力,若没有姒伯阳坐镇会稽,只凭他一人之力,就能杀的人头滚滚,把各部氏族高手,从上到下杀一遍。 可是有着姒伯阳坐镇的会稽氏族,却不是屠奉可以横冲直撞的。 “止步,” 银枪小将一抖手中大枪,枪出如银龙,横插在屠奉身前。 铛!! 银枪插在地上,小将一把抽出长枪,抖了几个枪花,冷淡的看着屠奉:“此路不通,” 屠奉执刀,酝酿刀势,几若实质的刀意,极其的可怕,冰冷的眸子,扫过小将,第八刀刀势蠢蠢欲动。 “你这是在找死,” 屠奉以一颗刀心,压下刀势的翻涌,看着小将的目光,凭空冷了三分。 乱神八刀,刀刀如神, 他的乱神八刀,第八刀是要留给姒伯阳的。就凭小将那点本事,也不配受那第八刀。 可这小将不识好歹,屠奉本不想与小将一般见识,可小将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屠奉底线,还是让屠奉心头杀意骤起。 “滚——” 屠奉横了小将一眼,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轰!! 掷地有声,似乎化作实质一样,空气沉寂片刻。随即虚空轰然塌陷,一枚神篆宝文凌空飞起,重重砸向小将。 这一个‘滚’字,凝成实质的神篆宝文,屠奉用的轻描淡写,可在小将看来,却如天降神山,威势之强,几欲让人肝胆俱裂。 等闲神魂人物,在这一个‘滚’字下,不说是筋骨酥软,皮开肉绽,也是战意萎靡,心气不振。 然而,这小将胆气非同一般,或者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个‘滚’字,非但没压下小将的心气,反而激起小将斗志。 “杀,” 小将怒喝一声,银枪在他手中一抖,枪出如龙,声势如虎。 铮—— 银枪点在神篆宝文上,小将掌心当即一麻,枪身发出呲啦的声响,被震的脱手而出。 小将气血翻涌,面色惨白,又惊又怒的看着屠奉,身形迅速冲入军阵。其势凝而不发,每前进一步,都让刀势愈发凝炼。 “来者止步,” “屠奉,你这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几位神魂大将,联袂从军阵中走出,对于飞掠的屠奉,道:“我家上君已经给了你体面,可惜你不珍惜,这怨不得我们了。” “话忒多,” 屠奉语气平淡,丝毫不给这几个神魂大将留颜面,心头酝酿的杀意,越发狂放。 轰—— 屠奉也不与这些神魂大将交手,只是一味的往战阵中冲。 当然,他不出手是不出手,可他身上的刀势,却比大多神通还要强力。 由着这些大将各施绝艺,屠奉刀势迫人,一个个神魂大将被震的筋骨酥软,其势不攻自破。 “斩神!!” 这就是屠奉,为姒伯阳准备的第八刀。 乱神八刀最后一刀,远甚于之前的前七刀,甚至前七刀加在一起,都没有第八刀来的厉害。 号称不出则已,一出就有斩神之能。屠奉以自身毕生心血,浇灌在这第八刀上,用他全部的生命,催动第八刀开花结果。 用一位地只的所有,换来的至极杀招。威势之强,这些修为不达地只的存在,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杀,” 迫退了这些神魂大将后,屠奉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杀’字,继续向姒伯阳坐镇的中军杀去。 “杀,杀,杀,” 越靠近姒伯阳,屠奉心头杀机就越发凌厉。直到最后,屠奉双目赤红,谨守心头一丝清明,将积蓄圆满的刀势倾泻而出。 “哈哈,我是活不了了,但在我死前,无论如何,也要把姒伯阳一并带走。” “一命换一命,用我屠奉的命,换他姒伯阳的命,是我屠奉赚了。” 此刻,身处死地,屠奉所思所想的,不是如何突围,竟是要找姒伯阳拼命,与姒伯阳兑子。 不怪屠奉会找姒伯阳拼命,在屠奉的眼中,姒伯阳可是一尊少年天神,实力强横不说,未来还有更大的潜力,以待挖掘。 这等人物,天神业位绝不是其尽头,正神业位触手可及,就是不朽古神道业,也不是没机会。 正是知道姒伯阳前途远大,屠奉才更要在姒伯阳,没有实现自身价值的时候,亲手斩断姒伯阳的前路。 就算不能带着姒伯阳一起走,那就就是退而求其次,说什么也要斩落姒伯阳的道基,让姒伯阳永世无望更高境界。 否则,让姒伯阳突破正神业位、不朽古神业位,对于吴国的威胁,可比什么都大得多。 为了剪除这个威胁,也是为了将自己的死,价值最大化。 屠奉毫不犹豫的施展了乱神八刀,更以最后一刀,与姒伯阳一决生死。 以地只之身,向天神业位挥刀! 不管最后姒伯阳死不死,反正屠奉一定会死的。 不过,以一尊地只的生命为代价,在其开花结果的刹那,这一刀的精彩绝伦,注定会震惊世人。 以地只之刀,斩向天神之道,跨越整个生命层次,其中的惊心动魂,用语言难以形容万分之一。 只可惜,这其中的玄妙,只有姒伯阳有资格参悟。一般炼就神魂者,都无法想象当中的玄妙莫测。 “上君,屠奉那厮疯了,竟敢孤身闯入军阵,” “臣请上君后退几步,待臣率大军围杀此獠,必将此獠首级,呈于上君。” 就在姒伯阳遥望屠奉刀势,默默的参悟其中刀理的时候。一员中年将领退回中军后,躬身一拜,向姒伯阳请命。 姒伯阳看着屠奉势不可挡的身影,沉吟片刻,道:“你们,是杀不了他的,至少在他走到我近前之前,你们杀不了他。” “放他过来吧……他既然要与我交手,想必是有与我一战的自信,” 这将领一听这话,心有不甘,道:“上君……” 姒伯阳眉头一皱,道:“你们既然拦不住他,又何必徒增伤亡,我会稽男儿的性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诺!” 这话一出,众将谁敢插言,无不低头不语。 眼看一个个神魂大将,在屠奉的手上非死即伤,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姒伯阳终究是按耐不住,要亲自出手,斩杀屠奉这个杀胚。 风声沙沙作响,姒伯阳摩挲着剑柄,缓缓走出军阵,漫步向屠奉走去。 姒伯阳步伐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每一步迈出,每一步落下,都如用尺子量好的,不差毫厘。 “……” 对周遭的喧嚣,姒伯阳充耳不闻,所到之处,一座座军阵的将士,纷纷让出一条路,以供姒伯阳通过。 走到屠奉的面前,姒伯阳上下打量了片刻,赞道:“好刀,” 刀如其人,在屠奉舍弃生死,抛弃自身之后,对于屠奉而言,除刀之外,再无他物。 可以说,此时的屠奉,与身为吴军统帅的屠奉,根本就是两个人,这是心性上的变化, “斩神!!” 屠奉双目微闭,以心眼心觉看世界,手中刀锋锋利之极,似是能将空气分流。 对于姒伯阳的赞叹,屠奉全做不知。 这一刀,灌注了屠奉所有心力,屠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近乎于疯魔的念头。 那就是杀掉姒伯阳,不惜一切的杀掉姒伯阳。 谁敢拦在屠奉的面前,哪怕是至亲骨肉,屠奉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下。 只要能杀掉姒伯阳,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第八刀—— 冥冥之中,一股死亡的威胁,袭上姒伯阳的心头,让姒伯阳不禁驻足。 嗡!! 刀身鸣颤,屠奉举刀,缓缓落下,就这一霎那,乱神八刀前七刀的神韵,全被融入第八刀中。 就在第八刀即将问世时,姒伯阳眼前忽然一黑。 虽然他一直睁着眼睛,可是无穷的黑暗,依旧在一瞬间吞没了他的存在。 “斩神,这就是所谓的‘神’,此神非彼神,非是神只之神,而是精气神之神,斩神之刀,斩尽元神!” 强行压下对黑暗静谧的恐惧,姒伯阳灵光念头一闪,就将其中本质,推演了出来。 铮! 无穷黑暗静谧中,一道刀光无始无终,自黑暗边缘缓缓亮起,一点点的撕裂眼前的幽谧,连姒伯阳的视线,都一分为二。 恍惚中,姒伯阳整个人俯视着黑暗静谧,看着那一刀的风采。 第二七四章 落幕(三) “好刀!!” 蓦然,姒伯阳轻叹一口气。 这一刀之神,这一刀之势,拿捏极致,妙到毫巅。 正所谓一刀既出,神与势合,达至刀道登峰造极之境。 面对这一刀神髓,就是姒伯阳这等陆地神仙,都大感棘手。 陆地神仙级数的心血感应,让姒伯阳知道这一刀的厉害。 铮—— 念头微动,姒伯阳眸光之中,隐约有着一抹剑光,在当中若隐若现,剑鸣之声,由远及近而来。 剑光刺破黑幕,与陆地神仙气机相合。 只见,剑光如匹练,落入姒伯阳手中,敛成一枚剑丸,上下跳动。 “刀是好刀,就不知你这一刀,能否斩得到我!” 姒伯阳缓缓道:“毕竟,再好的刀,若是斩不到人,也不过是废铜烂铁而已。” 嗡—— 宝刀刀光飞腾,屠奉黑发飞扬,状若魔神,道:“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斩你。” “杀!!” 屠奉双手握刀,当空劈下。 嗡—— 这一刀截断天幕,撕裂大地,粉碎空间。 屠奉冷漠的看着姒伯阳,这一刀过后,屠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这刀强行掏空。 一尊地只的生命,在这一刀之下怒放。 此刻的屠奉,眼中只有姒伯阳,亦唯有姒伯阳。 天地苍茫,万物归墟。 斩杀姒伯阳,就是此时屠奉的执念,不杀姒伯阳,屠奉死不瞑目。 姒伯阳迎着屠奉的刀锋,眉心隐隐被刀锋刺痛,肉身元精、元炁、元神三宝震动。 五炁朝元,神仙气象,在姒伯阳身上显化而出。 铮—— 面对屠奉的斩神之刀,姒伯阳漠然无语,掌心托着的剑丸,发出阵阵轻鸣。 “浮光掠影,” 似是低声叹了一口气,姒伯阳掌中剑丸,猛地一跳,剑丸中万千气象蒸腾,化作一道剑气神芒,挥洒于天地。 这一剑,并非为了杀敌,而是护身卫道。 在姒伯阳出剑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不管这一剑出与不出,屠奉都必死无疑。 以地只之身,挥出让姒伯阳,都不得不正视的一刀,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而这代价,就是屠奉的生命! 这是以一尊地只生命的凝结,开花结果的第八刀。锁定姒伯阳精气神,以姒伯阳之能,也不敢说能硬接这一刀。 所以,才有姒伯阳这一剑,应对这一口斩神之刀。 剑光匹练,重重击在屠奉劈下的刀锋上,一刀一剑相碰。 铮铮铮!! 刀剑齐鸣,姒伯阳这一口神仙之剑,在与斩神之刀的碰撞下,直接落入下风, 剑光寸寸崩裂,刀身一点点推进,屠奉目光冰冷。 斩神之刀,刀锋虽然受挫,可是去势不改,仍然向着姒伯阳斩去。 “……” 姒伯阳眉心刺痛依旧,只是经受了他一记‘浮光掠影’剑后,这一口斩神之刀,也没了初时的神锐。 这让姒伯阳的压力,尤其是他在元神之上的压力,随之减轻了不少。 倏然,姒伯阳闷哼了一声,五炁朝元演化的五道气浪,再生变化。就见气浪之上,浮现一层云光,托上顶门。 云光粼粼,清澈之极,其间显现三朵花骨朵,上有丝丝道韵流转。 三花聚顶,阳神天仙之气象。 当然,此时三花未开,说是三花聚顶,着实有些勉强。 只能说姒伯阳积累雄厚,根基太深,这才能在五炁朝元之时,就能牵引出顶上三花。 姒伯阳神色淡然,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圣德明光,落入一花骨朵中,使得花骨朵稍稍晃动了一下。 哗啦啦—— 花骨朵这一晃动,当即掀起一重重气浪。一片片虚幻花瓣,若有若无的颤动,似乎要在下一刻花开一样。 姒伯阳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即将花开的花骨朵,伸手一拂。 这一朵承载着姒伯阳三分之一元神的花骨朵,倏然从云光落下,以毫厘之差,挡在姒伯阳身前,挡下了那一口斩神之刀。 刀势劈在花骨朵上,直接将这朵花骨朵劈碎。 姒伯阳神色淡漠,目光无喜无悲,就连三分之一元神被斩,面上一丝变化也无。在花骨朵破碎的同时,一指弹在刀背上。 咔嚓—— 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屠奉掌心擦出一道血痕,手中宝刀,被姒伯阳一指弹飞,落在数十丈之外,刀身斜插地上。 屠奉强撑着最后一口生息,怒目圆睁,声音沙哑,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挡下这一刀?” 屠奉无法接受,被他视为杀手锏,自诩最后一刀,能逆斩天神的‘乱神八刀’,在姒伯阳身上竟然失手了。 这是他生命升华,拼尽全力的一刀。可是这一刀,却被姒伯阳正面挡了下来。 “你输了,” 没有回答屠奉的疑问,姒伯阳神色平静,看着半跪在地上,生息微弱,即将彻底陨落的屠奉。 “这一刀,确实很险,可惜……终究是没有尽全功!” 姒伯阳说话之间,顶上云光粼粼,余下的两朵花骨朵,自有道韵流转。 一道圣德明光,在姒伯阳掌心浮现,落入头顶云光上,圣德明光摇拽一周,化作一朵似虚似幻的花骨朵。 顶上三花,再度圆满。 但,看着云光上的三花,姒伯阳皱了皱眉头。 屠奉这一刀确实厉害,姒伯阳虽挡下了这一刀。可是无可避免的,这一朵元神之花,也被屠奉给生生的斩灭了。 就是姒伯阳能以圣德,再凝结一朵元神之花,无碍于日后真正三花聚顶的修行。 然而,被斩的那一朵元神之花中,蕴含着姒伯阳三分之一的元神精气。 在元神之花破碎后,元神精气散入虚无之中。如今元神之花重新凝炼,这些元神精气也需要从头开始积累了。 因此,看似姒伯阳硬接下屠奉这一刀,毫发无伤,没付出一点代价。 可是,姒伯阳实际付出的,要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毕竟,他本来五炁朝元之后,已经着手修行三花聚顶。一朵元神之花的精气被斩,再要从头修行,无疑要耗费许多时间。 至少,顶上三花不修至大成圆满,姒伯阳是不要想证道天仙业位了。 只是,这一切的代价,在姒伯阳的眼里,却是很值得。 就凭着屠奉在会稽,欠下的血债,莫说是被斩一朵元神之花。 便是再斩一朵,只要能拿下屠奉,对姒伯阳而言,都是只赚不赔的。 “呵呵,再险又有什么用,没能杀了你,一切都是枉然。我输了,愿赌服输……” 屠奉说完之后,头猛地垂下,身上最后一丝生息,直接泯灭。 轰——隆—— 这一尊地只级数的高手,就这么陨落在姒伯阳的面前,似是受其死前气机的牵引,一道惊雷乍然而起,回荡在天穹之上。 姒伯阳负手而立,站在屠奉尸体前,眸中神光闪烁,审视了一会儿屠奉。 精气神被‘乱神八刀’掏空,堂堂的地只级数大高手,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真灵归入虚无,再无转世重来的机会。 就是千百世后,真灵自虚无中,重新凝聚魂魄,其所凝聚的魂魄,也不再是一个名为‘屠奉’的生命,与‘屠奉’毫无关联。 姒伯阳幽幽道:“可惜了这个吴国名臣,身为地只,在世,寿达数千年,就这么死在我的手上。” “不过,力战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对得起吴国上下了。” “杀啊……” 手掌按着腰间配剑,姒伯阳望着不断溃败的吴军,缓缓道:“屠奉已死,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屠奉已死,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更待何时?” 姒伯阳周围,自有声音洪亮的甲兵,依次传话。一时间,数以万计的会稽甲兵,声潮盖过了两军交战时的喊杀声。 “将军,阵亡了?” “将军,战死了?” 残存的吴军将士,突然听到这个噩耗,直感到手足冰凉。甚至一些吴军将士,茫然的环顾左右,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 一位浑身是血的吴军大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狂吼道:“众位,这是越人的诡计,不要中了越人的诡计。” “咱们左将军武力盖世,乃是地只之身,岂能被越人说斩就斩了,这一定是越人的诡计,一定是越人的诡计。” “咱们,不能中了越人的诡计!!” 这位吴将狂吼之时,不经意的鼓荡神力,声音如响雷,轰隆隆炸响,传遍整个战场,传入每个吴军将士的耳中。 “诡计……” 吴军将士一听这位吴将的呼喊,大部分人立即深信不疑,只有小部分还在将信将疑。 “没错,这一定是越人的诡计,越人精擅阴诡之计,越人的话,不可信。” “杀啊啊……” 又一位吴军大将一锤定音,吼道:“越人无信,不要相信越人说的任何话,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杀啊啊……” 这一场吴军与会稽氏族的混战,并未因为屠奉的授首而休戈。残余的吴军将士,悍然发起一次又一次,极度疯狂的攻势。 站在屠奉尸身前的姒伯阳,神念俯瞰战场,见着吴军宁可死战,也不肯束手就擒,不由失望的摇了摇。 “你们,太高看屠奉,也太小看我了!” “若非屠奉的之体,已经濒临粉碎,只差一点,就会神形俱灭。” “想来,这个时候,要是能把屠奉的头摘下,扔到两军阵前,其作用之大,应该不下与两万精兵吧!“ 姒伯阳虽是如此想,只是现在屠奉的尸身,就如同被风化无数年的石雕。 不需要用多大气力,只要轻轻一推,屠奉的尸身,就会化作尘埃, 要知道,屠奉施展的‘乱神八刀’,是一道邪门之极的刀道神通,第八刀之下,精气神都灌注在刀中。 如今宝刀被姒伯阳毁去,屠奉的这具堪比神兵利器的体,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内在本质,早已空空如也。 只要稍大一点的碰撞,屠奉的这具体,顷刻就会成为一堆碎渣。 “既然不降,那就全杀了吧!” 姒伯阳默默的站了一会儿,他看着吴人疯狂的韧劲,目光闪烁不定,悠悠道:“本就不愿降,又何必勉强他们。” “杀!!” 一个杀字,动人心魄,姒伯阳大手一挥,甲士蜂拥而上,残存的吴军将士,刚要有所反应,就被强行镇压了下去。 没了屠奉这位左将军的坐镇,吴军将士虽死战不退。可他们的军心士气,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几个神魂级数的吴将,在数以万计的越人面前,属实太过微不足道。 虽有一些反抗,可是反抗很快就被镇压。 姒伯阳道:“我虽不想开杀戒,可是该开杀戒的时候,我也绝不吝惜沾血。” “……” 站在姒伯阳周遭的将领们,听了姒伯阳这话,眼睛闪烁了一下。 吴人坚忍,越人悍勇,这都是出了名的。 以往这些会稽氏族,都不知吴人之坚忍,坚忍到了何等地步。 直到现在,方才知道,吴人能与越人纠缠无数年,没被当初盛极一时的古越灭掉,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凭着这一股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韧劲,就值得让人侧目。 一员老将直言,道:“上君,早该如此了。这些吴人,一个个骨子太硬,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以后如何能震慑吴贼。” “怕就怕能震慑一时,却不能震慑一世。” 对此,姒伯阳有感而发,道:“吴人之坚忍,不可小觑啊!” 哪怕这一场大战吴越之战,以结果来看,是姒伯阳大获全胜,可是姒伯阳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吴越之战的胜利,从始至终都是由姒伯阳,以陆地神仙之力,强行撑起来的。 倘若姒伯阳不是陆地神仙,那这一场吴越之战,简直没有任何悬念,必是以吴国大胜而结束。 以吴国强盛三万年的积累,以吴军超过十指的地只人物,以及可能存在的天神大能,还有那一支人间无敌的镇国精锐之师。 真要是倾尽全国之力而来,姒伯阳想不出,吴国有什么理由,会输给衰败已久的会稽氏族。 第二七五章 慎独(一) “下一场吴越之战,会稽氏族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呐!” 姒伯阳站在汾湖前,看着被血染成殷红色的汾湖水,低声自语。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吴越之战,之所以能大胜,当中侥幸颇多。 吴国朝野没想到,会稽氏族中竟会有一尊天神级数的存在,因此错误的低估了会稽氏族的力量。 若不然,姒伯阳根本没有机会,诛杀钱唐君于白沙河,斩杀屠奉于汾湖之畔,由此一举击溃吴军。 吴国若是知道姒伯阳的实力,就算依旧想要染指会稽之地,必定会慎之又慎,在有了万全准备之后,再向会稽下手。 正是基于吴国不知道会稽氏族,有天神级数的强人坐镇,姒伯阳才能在战时,接连占据上风先手,打吴国一个措手不及。 但凡事可一不可再,吴国这次确实措手不及,可在知道会稽氏族深浅后,吴国下一次出手,誓必会比现在棘手数倍不止。 “吴越……” 看着血红色的汾湖,姒伯阳已经想到了不久的将来,吴越之间第二次大战的爆发。 虽然在战前,姒伯阳曾喊出打出‘十年太平’的口号。可是吴越之间,能否真的有十年太平,就连姒伯阳心里都没有底。 毕竟,吴国绝不会眼看着一个强邻的崛起,而无动于衷。而越国要想壮大,吴国亦是他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那只拦路虎。 吴越之争,并非只是因为世仇,更多的还是由于吴越地域局限。使得他们要想更进一步发展壮大,就只能谋求吞并对方。 “不过,十年太平没有,三五年缓和期,还是有的。” 姒伯阳手掌摩挲着剑柄,暗自思量着。 说到底,吴国底子再厚实,可第二次吴越之战,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起来的。 不说其他,就是三苗、曲国等强大诸侯,便钳制住了吴国大部分的精力。 吴国不可能全然不顾三苗、曲国的威胁,将全部精力放在会稽氏族的身上,这不现实。 以吴国的底子,在兼顾三苗、曲国的压力后,再筹备一支强军,打第二次吴越之战,同样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时间,就是会稽氏族的喘息之机! “所以,会稽,会稽啊!” 姒伯阳眸光悠远:“乱世将至,秩序不存,” “大乱之下,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祸。如今的会稽,需要统一,如今的会稽氏族……需要一位,能带领他们强盛的国君。” 说实话,以当前形势来看,这国君之位,舍姒伯阳之外,几无人可担其重。 需知道,这一场大胜,乃是会稽氏族近些年,对外取得的最大胜利,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经此一战,彻底确立了姒伯阳的威望。 若是连姒伯阳都没有一统会稽,开国建基的资格。会稽氏族还有谁,有资格称孤道寡,进身诸侯之位。 自姒伯阳上虞会战开始,再到攻伐诸暨氏,最后吴越之战,其间大战小战无数,这些都是姒伯阳的资历。 或许姒伯阳年纪太轻,在旁人眼中是劣势。但姒伯阳这些年征战在外,杀伐果断,却又让人不得不服。 大争之世,强者为尊,这话不是说说而已的,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因此,在此时的会稽氏族中,姒伯阳说是众望所归,也不为过。 就是心机极深的甘籍,面对大势已成的姒伯阳,都不得不低头。 甘籍站在姒伯阳身旁,轻声道:“上君,我等氏族大胜吴人,大涨我等越人志气。” “以某来看,上君何不趁着各部志气正高的时候,召各方首领集会,筹谋开国事宜?” 姒伯阳似踌躇了一下,道:“开国么?” “是啊,” 甘籍拱手道:“上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白沙河一战,汾湖之畔一战,无不打出了咱越人的悍勇。” “如今吴人大败,上君居功甚伟。” 甘籍慢悠悠道:“以此功绩,若要开国,谁敢阻拦,谁能阻拦?” 姒伯阳神色平静,道:“话不能这么说,居功而不骄,方能进退有度,有始有终。” “何况,身为会稽氏族的一员,为吴越之战出一份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就是不为国君之位,难道我就不能出一份力了?” “某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甘籍沉声道:“只是,上君为我会稽氏族,不世出的豪杰人物,是我会稽三万年以降,成就最大的一位氏族首领。” “似上君这等出众的人物,当然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如此才能施展自身才华,惠及更多的越人。” “哦?” 姒伯阳哑然失笑,道:“甘首,如此赞誉,伯阳受之有愧啊!” 甘籍低头,道:“上君太过谦虚了,您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各部首领都看在眼里,您绝对当得起这般赞誉。” 就在这时,各部首领联袂而来,直接单膝跪地,拱手道:“我等,请上君建国开基,再立越国社稷。” “我等请上君建国开基,再立越国社稷!!” 与各部首领一般,甘籍伏身跪地。周遭将士见状,也纷纷跪下。 数以万计的氏族大军,齐声呼喝,声潮震天:“我等,请上君建国开基,再立越国社稷!!” 轰隆隆!! 数十万人声势何其浩大,恐怖之极的气机,猛然怒放,一时间天地生变,激起风雷。 这一刻的姒伯阳,就是绝对的中心,万众瞩目,无不归心。 “……” 姒伯阳站在汾湖之畔,放眼望去,数十万甲跪伏。环顾四周,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味。 何为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早在攻破诸暨城的时候,这些氏族首领就曾向姒伯阳劝进。 只是姒伯阳那时,虽接受共主之位,却没有直接立国。而是一心备战,应对吴军。 如今大敌已去,开国之事自然而然,就被众人提上日程,姒伯阳对此毫不意外。 只是,开国建基,何等之严肃,何等之神圣,又是何等之庄重,谁敢草率为之。 须知,一国之重,超乎想象。 若想承载一国之重,必要有非凡之器量。不然自身器量不足,只会被一国之重,生生的压死。 故曰:礼不可废! 开国之事,就算不似天子禅让,三请三辞。也要准备诸般礼器,祭祀上天,引动天命,在帝丘天子那里名录诸侯之册。 由此,得到天子敕封,人道气运垂青,凝聚国运,立下天柱,才是算是真正的开国,福泽万民。 没有以上步骤,就自立为君,称孤道寡者。非但无法凝聚国运,立不得天柱,更不入天下主流之列,自绝于九州人道。 那些所谓的蛮人,就是这么来的。不聚国运,不立天柱,不入主流,处处惹人白眼,在九州正朔面前,几如牲畜一般待遇。 姒伯阳面向众人,道:“伯阳,何德何能,竟得诸位拥护,称孤道寡啊!” “既然诸位不嫌伯阳粗鄙,愿奉伯阳为君,伯阳虽诚惶诚恐,却也愿担一国之重,为我百万越人谋福祉。” 轰—— 姒伯阳这话一出,整个汾湖之畔,数十万人几乎沸腾。 甘籍率先开口,高声喊道:“大越万年!” 有着甘籍作为榜样,各部首领心领神会。 随后,在各部首领的带领下,高呼:“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大越……万万年!!” —————— 就在会稽氏族,一起高呼‘万年’的时候。 距离汾湖之畔,不远的一处断崖上,几名黑衣人站在崖上,默然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黑衣人面上带着冰魄面具,犹如魂灵,丝丝寒气缠绕周身,只要人已接近,就会感到一股寒意。 “哼……废物……”一名黑衣人,哼道:“八万精锐,四万舟师,就这么完了,全都完了!” “是啊,全都完了,” 另一名黑衣人,叹气道:“足足十二万兵马,在会稽连点浪花都没掀起来,上君若是知道这噩耗,还不知会如何呢!” “这可是十二万大军,就这么没了,咱们吴国就是再家大业大,也伤了元气。” “……” 听到这黑衣人如此说,几名黑衣面面相觑,倒也无话可说。 事实就是如此,以吴国的实力,按理说应该一面倒的,压着会稽氏族打才对。 谁会想到,会稽氏族出了个姒伯阳,竟然让吴国吃了这么大的亏。 尤其是刚才,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国家,号称无敌的战师,被姒伯阳一战而没,心头滋味可想而知。 而且,不只是那十二万吴国儿郎,就连吴国左将军屠奉、吴国公子钱唐君,这两位大人物都葬身于此。 亲眼目睹会稽氏族的实力,这让这些黑衣人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天神,谁会想到,那人……竟会是天神!”一位黑衣人愣了许久,这才低声念叨了一句。 一众黑衣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出身吴国宫廷,是吴国国君身旁的近侍,所见的都是吴国最顶尖的存在。 毕竟,吴国宫廷之内,往来无白丁。这些黑衣的眼光,早就被养的极高,一般的地只中人,实在难入他们的眼。 可是天神与地只是不一样的,一尊实力强悍的天神,已然可以影响到吴越两方的角力。 虽然,吴国并非没有天神,但那几位天神,都是吴国真正的擎天之柱,每一位都有需要镇压的紧要之地,不能轻易离开。 一旦没有天神镇压,顷刻之间就有大祸。 天神级数的力量,对于一些中小诸侯国而言,委实过于恐怖。顶尖天神甚至能一神灭一国,实力之强悍可想而知。 因此,就是不考虑其他天神的制衡,天神们想要动一动,也要慎之又慎。万一引起周边连锁反应,就是一场国战的爆发。 所以,达到天神级数的姒伯阳,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国战略层次的力量,能影响到一国战略的走向。 一位黑衣迟疑了一下,道:“越人有天神坐镇,左将军与钱唐君败的不冤,上君收到奏报之后,应该能宽宥那二位。” “唉……” 几位黑衣人相视无言,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就是能宽宥那二位,但咱们带回这么一个噩耗,说不得要被迁怒。” “迁怒么……”众人都知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左将军与钱唐君损兵折将,虽说是有天神级数出手,当中也是情有可原。 但情有可原归情有可原,终究是意难平。 “罢了,罢了,” 一位黑衣人叹了口气。道:“咱们的差事,已经完成差不多了。还是立即回返吴国,将具体情况,上呈上君,由上君定夺。” “会稽氏族出了一位天神,这当中的事,不是咱们可以掺合的了。” “嗯……“ 众黑衣最后看了一眼汾湖之畔,将数十万越人高呼‘万年’的一幕,深深的刻进心里。 由于脸上带着冰魄面具,众黑衣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何神情,但眼神中的那一抹复杂,还是极其明显的。 一位天神级的强人,足以改变吴越之间的态势。哪怕吴越实力对比,依旧是越地处于劣势。 可有没有天神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有没有主动权。 如果越人没有天神,吴国对付越地,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需有太大的顾虑。 可是有着姒伯阳的存在,吴国对越地的忌惮,必然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能再无所顾忌了。 “吴越之战,这只是个开头,吞越……对上君来说,势在必行,莫说折损十几万兵马,就是折损百万大军。” 一位黑衣淡淡道:“也不能打消上君吞越之心,我等大可拭目以待,少则二三年,多则五六年,就会开始下一场吴越之战。” “下一次吴越之战,对那位天神有了防备,再想像这次一样,以大欺小,就要看我吴国那几位,同不同意了。” 几位黑衣默默转过身,身形一闪,就下了断崖,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第二七六章 慎独(二) (稍后刷新) 山阴氏, 有鄮关隘! 夜色如水,清风徐徐,隐隐约约,似有蝉鸣,回荡在有鄮上空。 关隘之中,灯火通明,一队队甲兵,手持长戈,身披衣甲,甲叶窸窸窣窣,穿梭于关隘营地。 整个营地,上万军帐,一排排立于营盘,看着简单明了,整齐有序。 中军大帐,灯盏之上,烛火跳动,上阳仲神色平和,坐在公案之前,手中捧着一卷简牍,神情极为专注。 竹简表面,一枚枚小篆,密密麻麻。其中首页,上书‘兵策’二字,其下所写,正是兵法精要,讲的是‘兵形势’之术。 寥寥几千字,全是兵家道理,战阵精义。一字一句,鞭辟入里,都是历代先贤提炼总结,堪称千锤百炼,备受兵家推崇。 而这当中,就包括上阳仲。身为山阴氏重臣,上阳仲知兵掌兵,常以兵家自居,是当前山阴氏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且作为上一代首领,留下的辅臣之一,上阳仲的影响力,不只是局限在山阴氏军中,在整个山阴氏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何况,与同为辅臣的姒梓满、中行堰相比。上阳仲这人心胸豁达,能谋善断,对上忠诚,对下至诚,可谓是极得人心。 若非如此,姒伯阳也不会将山阴氏这个大后方,一起交托给上阳仲,让上阳仲坐镇有鄮,主持有鄮关一带的军备事宜。 “呵呵,好,好啊,”捧着简牍,看到兵篇精彩处,上阳仲不住颔首,最后竟放声大笑。 良久之后,上阳仲悠悠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先贤们说的,实在太好,太精辟了!”每每读到这一句,都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袭上上阳仲心头。 “如此兵篇,当浮一大白,” 低头看着简牍,上阳仲神色变化,伸手拎起酒壶,斟满一杯酒,仰头喝下。 酒入喉中,微有辣意,上阳仲面色微醺。 “兵者,无分形势、阴阳、权谋、技巧四者,四者得其一,已是大将之才,统领千军万马,独当一面。” “四者得其二者,可谓三军统帅之才,执掌大军,攻无不克。” “四者得其三、四者,已非凡俗,而是兵家真种子,修行兵家之道,未尝不能得一正果。” 一念至此,上阳仲痴痴念叨了一句:“可惜,以兵家正法,证就之道,实在是难,难,难呐!” 就在上阳仲以兵篇为佐,一边品着杯中酒,一边阅兵策的时候, 一名亲兵走入帐中,躬身一拜,道:“将军,左更蹇渠,在外求见,” 放在手中简牍,上阳仲咽下口中美酒,眉头一皱:“蹇渠?” “他不在山阴大城调度,怎么来有鄮了?” 要知道,在中行堰随姒伯阳出征之后,山阴氏政务,大半落在了蹇渠的肩上。 这些时日以来,都是由蹇渠镇守山阴大城,调度四方仓关的粮草,转运到山阴氏各处。 包括上阳仲坐镇有鄮期间,数万辅兵所需的辎重用度,都是由蹇渠一手调度。 客观的说,蹇渠确实是一个干才,手上无论多么繁杂的事务,只要落在其手中,都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 亦正是因为蹇渠的才干,让山阴氏的老臣们,压下了对其骤然登上高位的不满。 “蹇渠么……”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请他进来,” 亲兵低头,应道:“诺!” 这亲兵转身离开军帐后,过了一会儿,就见一脸风霜的蹇渠,撩开篷布,走入帐中。 望着起身相迎的上阳仲,蹇渠轻声一笑,拱手道:“上阳老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上阳仲哈哈一笑,道:“承蒙老兄挂念,自是无恙。只是……蹇渠老兄,你可是贵人事忙,今日如何得闲,来我这大营?” 蹇渠面露苦色,道:“这……不得不来啊!” 上阳仲摇了摇头,道:“我这里能有什么事,让你这个大忙人,不得不来一趟?” “好了,蹇渠老兄,先请入座,我这里正有些好酒,再让人宰杀一头凶兽,添些凶兽肉,你我边吃边说。”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蹇渠无声的笑了笑,只得按着上阳仲所说,落座在上阳仲左手一侧。 上阳仲先是招来帐外亲兵,交待了这亲兵几句,随后亲兵退下。 不多时,就有几名甲士入内,在上阳仲与蹇渠的案几上,各自摆上一壶酒水,两三盘凶兽肉。 上阳仲道:“军中日子清苦,只有一些粗酒,配上山中的凶兽肉,蹇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这酒肉。” 蹇渠温和,道:“上阳老兄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蹇渠冒昧打扰,能有这些酒肉招待,已是出乎预料了。” “我这大半生,饱受颠沛流离之苦,能有一餐饱饭,便是了不得的奢望。要不是主君宽仁,不以蹇渠出身卑鄙,破格重用。” “现在的蹇渠,还不知在哪里牧羊为生呢!” 上阳仲不动声色,道:“事实证明,主君自有识人之能,蹇渠确有干才。” “上阳仲别的不服,只服你做事的能力。自主君北伐以来,山阴氏多少事务,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 “但落在蹇渠老兄的手上,却能化繁为简,将这些让人头痛的杂务,处理的有条不紊。” “只此一点,就着实让我这个粗人,对蹇渠老兄的能耐,佩服不已。” 蹇渠叹了口气,道:“老兄过誉了,只是一些杂务,多费一些心力而已,实在比不得上阳老兄风餐露宿,所受的苦。” 上阳仲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职责,你我职司不同,所理的职务也不相同。” “在你看来,我是吃了大苦头,可是说不得,我还是乐在其中的。” “从身军旅数十载,军中的风餐露宿,对我来说,不吝于是雨露甘霖。有朝一日,没有这些,我可能还就不习惯呢!” 蹇渠失笑道:“如此看来,你我兄弟,都是享不得福的!” —————— —————— 山阴氏, 有鄮关隘! 夜色如水,清风徐徐,隐隐约约,似有蝉鸣,回荡在有鄮上空。 关隘之中,灯火通明,一队队甲兵,手持长戈,身披衣甲,甲叶窸窸窣窣,穿梭于关隘营地。 整个营地,上万军帐,一排排立于营盘,看着简单明了,整齐有序。 中军大帐,灯盏之上,烛火跳动,上阳仲神色平和,坐在公案之前,手中捧着一卷简牍,神情极为专注。 竹简表面,一枚枚小篆,密密麻麻。其中首页,上书‘兵策’二字,其下所写,正是兵法精要,讲的是‘兵形势’之术。 寥寥几千字,全是兵家道理,战阵精义。一字一句,鞭辟入里,都是历代先贤提炼总结,堪称千锤百炼,备受兵家推崇。 而这当中,就包括上阳仲。身为山阴氏重臣,上阳仲知兵掌兵,常以兵家自居,是当前山阴氏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且作为上一代首领,留下的辅臣之一,上阳仲的影响力,不只是局限在山阴氏军中,在整个山阴氏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何况,与同为辅臣的姒梓满、中行堰相比。上阳仲这人心胸豁达,能谋善断,对上忠诚,对下至诚,可谓是极得人心。 若非如此,姒伯阳也不会将山阴氏这个大后方,一起交托给上阳仲,让上阳仲坐镇有鄮,主持有鄮关一带的军备事宜。 “呵呵,好,好啊,”捧着简牍,看到兵篇精彩处,上阳仲不住颔首,最后竟放声大笑。 良久之后,上阳仲悠悠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先贤们说的,实在太好,太精辟了!”每每读到这一句,都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袭上上阳仲心头。 “如此兵篇,当浮一大白,” 低头看着简牍,上阳仲神色变化,伸手拎起酒壶,斟满一杯酒,仰头喝下。 酒入喉中,微有辣意,上阳仲面色微醺。 “兵者,无分形势、阴阳、权谋、技巧四者,四者得其一,已是大将之才,统领千军万马,独当一面。” “四者得其二者,可谓三军统帅之才,执掌大军,攻无不克。” “四者得其三、四者,已非凡俗,而是兵家真种子,修行兵家之道,未尝不能得一正果。” 一念至此,上阳仲痴痴念叨了一句:“可惜,以兵家正法,证就之道,实在是难,难,难呐!” 就在上阳仲以兵篇为佐,一边品着杯中酒,一边阅兵策的时候, 一名亲兵走入帐中,躬身一拜,道:“将军,左更蹇渠,在外求见,” 放在手中简牍,上阳仲咽下口中美酒,眉头一皱:“蹇渠?” “他不在山阴大城调度,怎么来有鄮了?” 要知道,在中行堰随姒伯阳出征之后,山阴氏政务,大半落在了蹇渠的肩上。 这些时日以来,都是由蹇渠镇守山阴大城,调度四方仓关的粮草,转运到山阴氏各处。 包括上阳仲坐镇有鄮期间,数万辅兵所需的辎重用度,都是由蹇渠一手调度。 客观的说,蹇渠确实是一个干才,手上无论多么繁杂的事务,只要落在其手中,都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 亦正是因为蹇渠的才干,让山阴氏的老臣们,压下了对其骤然登上高位的不满。 “蹇渠么……”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请他进来,” 亲兵低头,应道:“诺!” 这亲兵转身离开军帐后,过了一会儿,就见一脸风霜的蹇渠,撩开篷布,走入帐中。 望着起身相迎的上阳仲,蹇渠轻声一笑,拱手道:“上阳老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上阳仲哈哈一笑,道:“承蒙老兄挂念,自是无恙。只是……蹇渠老兄,你可是贵人事忙,今日如何得闲,来我这大营?” 蹇渠面露苦色,道:“这……不得不来啊!” 上阳仲摇了摇头,道:“我这里能有什么事,让你这个大忙人,不得不来一趟?” “好了,蹇渠老兄,先请入座,我这里正有些好酒,再让人宰杀一头凶兽,添些凶兽肉,你我边吃边说。”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蹇渠无声的笑了笑,只得按着上阳仲所说,落座在上阳仲左手一侧。 上阳仲先是招来帐外亲兵,交待了这亲兵几句,随后亲兵退下。 不多时,就有几名甲士入内,在上阳仲与蹇渠的案几上,各自摆上一壶酒水,两三盘凶兽肉。 上阳仲道:“军中日子清苦,只有一些粗酒,配上山中的凶兽肉,蹇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这酒肉。” 蹇渠温和,道:“上阳老兄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蹇渠冒昧打扰,能有这些酒肉招待,已是出乎预料了。” “我这大半生,饱受颠沛流离之苦,能有一餐饱饭,便是了不得的奢望。要不是主君宽仁,不以蹇渠出身卑鄙,破格重用。” “现在的蹇渠,还不知在哪里牧羊为生呢!” 上阳仲不动声色,道:“事实证明,主君自有识人之能,蹇渠确有干才。” “上阳仲别的不服,只服你做事的能力。自主君北伐以来,山阴氏多少事务,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 “但落在蹇渠老兄的手上,却能化繁为简,将这些让人头痛的杂务,处理的有条不紊。” “只此一点,就着实让我这个粗人,对蹇渠老兄的能耐,佩服不已。” 蹇渠叹了口气,道:“老兄过誉了,只是一些杂务,多费一些心力而已,实在比不得上阳老兄风餐露宿,所受的苦。” 上阳仲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职责,你我职司不同,所理的职务也不相同。” “在你看来,我是吃了大苦头,可是说不得,我还是乐在其中的。” “从身军旅数十载,军中的风餐露宿,对我来说,不吝于是雨露甘霖。有朝一日,没有这些,我可能还就不习惯呢!” 蹇渠失笑道:“如此看来,你我兄弟,都是享不得福的!” —————— —————— 第二七七章 慎独(三) 《中庸》云:“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 蹇渠道:“老兄,我知道让您张口不容易,我不会白让您消耗人情。那位已经做出承诺,只要老兄应下,其后必有厚报。” “上虞氏乃是上古八姓之一姚姓的分支,自分宗以来,传承足有百代。百代积累,一些珍稀异宝,神丹宝药还是不缺的。” “只要老兄开口,但凡上虞氏宝库有的,那位定不会吝啬。就是宝库中没有,上虞氏也会动用全力,尽量满足老兄所求。” 上阳仲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蹇老兄,不是我说你,你可真不是个合格的说客。哪有人一上来,就把底线露出来的?” “我看,你是真不怕我漫天要价啊!” 蹇渠面露笑意,道:“漫天要价,总归有一个明确的价位。如此,我才好落地还钱。” “怕就怕,你连漫天要价都不要,一点机会都不给,那才真让人头痛。” 上阳仲低声,道:“可惜,价码虽然诱人,但拿着烫手。” “无论那位给我什么好处,我都不可能染指。主君与我的情谊,岂是那些阿堵之物,所能赎买的?”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把主君看成什么人了?” 蹇渠皱眉,道:“这么说,老兄是要回绝那位了?” 上阳仲道:“主君的家事,不是咱们这些外臣,所能插手的。” “你可以回去,直接告诉那位。如何处置姚纪,主君自有决断,不需要我等外臣从旁进谏。” “外臣干涉主君家事,这是犯忌讳的,就算主君宽宥,不放在心上,我等臣子也不能试探主君底线。” 蹇渠道:“上阳兄说的是,君臣本分,不能逾越,是蹇渠冒昧了。” 沉吟半刻,蹇渠道:“只是,处置姚纪,应慎之又慎。不管怎样,主君的正妻,都是姚纪嫡女。” “当年姒、姚两家联姻,可是为山阴氏分担了不少压力。如今山阴氏大势已成,却要拿上虞氏开刀,难保不让人非议啊!” 上阳仲沉默了一下,道:“非议……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弱者的声音再大,再有道理,又能对强者造成什么影响?” “蹇老兄,你我意气相投,对彼此都很了解。” “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管上虞氏的事,主君如何处置,都有他的道理。” 你我为臣子的,对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能不沾上就不沾上。一旦沾上,有害无益。” “尤其是……蹇老兄,正是因为你出身上虞氏,如今又身居高位,所以与上虞氏的关系,更不宜过于紧密。” “前不久,主君传讯,不日就会回返山阴。这一次,主君要在山阴选址,建坛祭天,以此开国,承载天命。” 蹇渠一惊,道:“这,主君要在山阴开坛祭天?” 蹇渠的地位,较比上阳仲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上阳仲能在有鄮,得到姒伯阳传讯,而蹇渠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也是因为姒伯阳对此,只是有个意向。才在几位心腹重臣露了口风,其他人还没资格,参与到其中。 虽然,便是上阳仲不说,身为留守重臣之一,姒伯阳有意在山阴开坛祭天的消息,蹇渠迟早也会知道,只在早晚而已。 可一个早一个晚,代表着在姒伯阳心里的位置,完全不一样。 上阳仲道:“是啊,主君有这个意向,在山阴祭天,承载诸侯天命。” “毕竟,主君生于山阴,长于山阴,他的基本盘,就是山阴。要选择祭天之地,理所当然的,首选就是山阴。” “山阴氏,是主君起势之地,终究是不同的。” 蹇渠呢喃道:“主君要是开国,那未来的越国夫人,又会是谁?” 这是蹇渠震惊过后,首先想到的问题。 按照法理来说,姚妃云是姒伯阳的元配,越国开国夫人之位,看似是舍姚妃云,别无第二人之想。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山阴氏与上虞氏,势力相差不大,勉勉强强,还能说是门当户对。 但今时今日,姒伯阳初具大势,山阴氏如日方中,而上虞氏存在与否,都在姒伯阳一念之间。 这个时候,姒伯阳与姚妃云之间,无论是修为,还是背后势力,都相差太大,简直没有比较的必要。 如此巨大的差距下,就连蹇渠这位上虞氏出身的人,首先想到的,都是姚妃云能不能坐稳开国夫人之位。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可不是一句虚言! 当然,若是姚妃云怀有姒伯阳的骨肉,诞下姒伯阳的子嗣,那这个开国夫人之位,自然是稳得不能再稳,无人可以撼动。 可谁让姚飞云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反应,使得铁稳的开国夫人之位,横生波折。 上阳仲淡淡道:“不管是谁,都不是咱们臣子,应该关心的。” “君臣本分,重在本分,我等臣子,若是连最起码的本分都忘了,那就离惹祸不远了。” 蹇渠默然,端起酒盏,一口饮尽盏中酒水,过一会儿,吐出一口酒气,道:“受教了!” —————— 出了大营,经夜风一吹,蹇渠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大营之外,一队青衫仆从,车马齐备,正等着蹇渠。一名管事见蹇渠出了大营,连忙上前见礼,道:“先生,” “嗯……” 蹇渠应了一声,稍稍睁开醉眸,道:“扶我上车,” “诺,” 这管事使了个眼色,仆从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蹇渠上了马车。 眼见蹇渠上了马车,管事后退两步,躬身问道:“先生,是否回返山阴城?” 蹇渠跪坐在车舆内,轻声道:“不急着回返,现在的山阴城,是非多啊!” “我这个身份,回返山阴,太惹人瞩目了。” 蹇渠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大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上阳仲的话,虽是刺耳,可是说的没错。” “我已经很惹眼了,再掺合进这事里,怕是会触及主君底线。”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出去躲一躲,希望不会波及我吧!” 管事在旁一脸懵懂,良久之后,道:“那,先生,不回山阴城,咱们还能去哪里?” 蹇渠呵呵一笑,道:“不回山阴,咱们难道就没地方去了?” “会稽统一在即,整个会稽,又有哪里是咱们不能去的?” 蹇渠指着插在车上的旌旗,道:“你看,只要这面旗帜不倒,会稽万里,畅通无阻。” 管事笑道:“小的知道先生之意,只是不回山阴,咱们又该往哪里去。” “不管怎样,总该有个目的地,不然小的,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蹇渠眼睑低垂,笑骂道:“你这老滑头,滑不溜手,着实可恼。” “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告诉左右,车架出有鄮,直接去上末,先生我要去访友。” 管事若有所思,道:“上末?” 蹇渠道:“对,就是上末,我在上末有一旧友,其人颇具韬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今主君眼看就要一统会稽,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以我这旧友的能耐,或能为主君分忧。” 管事道:“先生,您现在身居高位,出入皆有仆从跟随,这等事不需您亲力亲为,传下一道玉符足以。” “那么多公务,需要您处理,您这撂挑子不干了,全压在齐先生的身上,齐先生又该叫苦了。” 蹇渠面色微变,哼了一声,道:“讨打,先生我要做什么,还要你这刁奴指点?” “齐庸那里,用不着你担心,那家伙巴不得我晚回来几日,好让他多享受一下大权在握的滋味。” “那个家伙,不贪财不好色,就是贪权。既然他贪权,让他多处理些公务,他反而不会有怨言。” 蹇渠道:“况且,我那位老友,若是一道玉符,就能把他召来,我又何必现在才去请他?” “他那人,脾气又臭又硬,连我都头痛,实在是不敢触其虎须。” “惹怒了他,他可不会给我面子。” 还有一句话,蹇渠没有说出来。他那位老友,手中握有一卷战阵之术,对此钻研极深,正是山阴氏急需的人才。 须知,现今会稽局势明朗,姒伯阳正要谋划开坛祭天。一旦天命加身,会稽就有了一国之基。 到时,新生的越国,与以往的氏族时期,必然有所不同。再起战端,就不再是氏族间的小打小闹,而是国与国的大战。 国与国之间开战,兵力绝非最重要的,就是集结百万精锐之师,也打不过十万镇国精锐。 而十万镇国精锐,也不抵一万天兵的战力。 甚至,有神圣妖魔乱飞,身具大法力的神通者,移山填海,上天入地。 那位老友手里的战阵,就是为了对付这些超规格的存在,而被前人们创造出来的。 “伊挚……” 蹇渠眸光闪烁,低声道:“这家伙出身比我高不了多少,却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如今大势已定,我看你这老家伙,还怎么傲气。除非他离开会稽,要不然就只能与我共事。” —————— 大帐之中,上阳仲放下再度捧起简牍,入神的看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篷布被撩开,一名亲兵走入帐中,拱手道:“将军,那人已经走了。” 上阳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嗯,我知道了……” 这亲兵道:“不过,那人,并没有回返山阴,而是过了关隘,向北而去。” 上阳仲一愣,笑道:“向北么,有意思,看来我说的,他还真听进去了。” “向北,向北……” 上阳仲嘀咕了两句,复而摇了摇头,道:“向北,又去干什么?” 想了想,上阳仲洒然道:“算了,管他去干什么,只要别掺合进什么不该掺合的事,就是万幸。” 上阳仲看了一眼站在帐中的亲兵,轻轻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这亲兵应了一声:“诺,” 上阳仲在亲兵退下后,又放下了手中的简牍,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似乎穿透重重营帐,看到正在向北而去的蹇渠。 “这个老家伙,” 上阳仲淡淡一笑,呢喃道:“我还以为,他对上虞氏有多深的感情。一听到有风险,这老家伙立即就缩头北遁。” “呵呵,也对,这老家伙虽是出身上虞氏,可是上虞氏却没给他多少施展才干的机会。” “尤其是现在,上虞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并入山阴氏,他当然不可能为姚纪的生死,就去顶撞主君,” 一念至此,上阳仲端起酒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水。 说的实际一些,开坛祭天之事,不仅姒伯阳重视,对于上阳仲等臣子,同样极其重要,不容有丝毫差错。 以此为前提,不会有人眼看着蹇渠,为了上虞氏姚纪,触怒姒伯阳。至少在开坛之前,是没有人敢踏线的。 该知道的都知道,到了那时,姒伯阳是天命加身,凝聚国运,立下天柱。 而作为姒伯阳麾下群臣,上阳仲等人也会分润几分福泽,为自己证道地只打下坚实的基础。 一旦凝聚一国国运,如山似海,掌握一国之力,姒伯阳的实力绝对会愈发恐怖。 不说能在陆地神仙之境再进一步,向阳神天仙之境发起冲刺。也可以说是踏入顶尖陆地神仙层次,与阳神天仙相差仿佛。 而分润到好处的上阳仲等人,只要修为足够深厚,再有姒伯阳的支持,地只业位唾手可得。 就是修为法力较为浅薄的,若是得到姒伯阳着重扶持,也未必没有可能后来居上,踏入之门。 这就是开国的好处,其福泽之厚,除了让开国之君受用无穷,其他开国勋臣,只要有明确功劳傍身,一样福泽绵长。 这也是为何,往往开国之时,开国之君身旁能人辈出,简直就是藏龙卧虎,就连地只人物都甘为其驱使的缘故。 有着开国福泽滋养,能让庸人开窍,精明能干。何况本就不凡的开国功勋们,只会更加不凡。 若非开国之功,实在难得之极,天命有数,天时有限,九州大地之上,早已是诸侯遍地了。 第二七八章 封建(一) 《诗·商颂·殷武》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 汾湖之畔, 姒伯阳一身黑袍,腰间配带照胆剑,周匝一众大将,默然而立。 忽——忽——忽—— 左右二十万甲兵列阵,犹如铜墙铁壁,其间旌旗招展,铺天盖地,夹杂风声,猎猎作响, 这是吴越大战后的第五日,姒伯阳整合大军之后,并没有就这么退军。而是率军驻扎在汾湖之畔,等待吴国的后续反应。 毕竟,吴国这次可是损失惨重,不仅水路十二万大军,尽数被姒伯阳歼灭。还有一位吴伯亲子,以及一位地只大将战死。 这噩耗传回吴国国都,吴国的反应可想而知。虽不至于立刻爆发第二次吴越之战,但也绝不会毫无动静,没有一点反应。 正因如此,姒伯阳在大胜之后,麾下大军回返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依旧在汾湖之畔,强自停留了五日。 “吴越合流,霸业之基!” 姒伯阳手掌按着佩剑,眺望汾湖对岸,幽幽道:“不知,我会稽男儿,何时才能一雪先辈之耻,跨过汾湖,灭掉吴国。” 吴越不能共存! 只有灭掉吴国,越国才能更进一步,拥有与三苗、曲国等诸侯一争的力量。 而吴国也是如此,只有灭了会稽氏族,实现吴越合一,才能具备称霸扬州的根基。 正是吴越合流,对三苗、曲国的威胁太大。在古越分崩离析的三万年间,三苗、曲国都默契的压制吴国。 让吴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会稽氏族分分合合,最多插手干预氏族首领承继,而无力趁势挥兵,直取会稽氏族。 若非如此,以会稽氏族的实力,吴国只许一支偏师,就能横扫会稽之地。也不会有姒伯阳横空出世,带领会稽氏族崛起。 只可惜,三苗、曲国这两大诸侯,是不会允许吴国吞并越国,成为竞争对手的。 然而天子将老,乱世将至,九州霸主们明争暗斗,钳制了三苗、曲国两大诸侯的大部分精力。两大诸侯再无力限制吴越。 这个时候,正是吴越争伐,互相吞并的最佳时机。 错过了这个时机,等到时势稳定,三苗、曲国两大诸侯的精力,再度投注到吴越。 介时,无论是越国灭吴,还是吴国吞越,都要面对三苗、曲国两大诸侯,可能的干涉。 姒伯阳眺望远方,眸中似有一抹清光,呢喃道:“灭吴啊!” 甘籍沉声,道:“上君,灭吴之日,不远矣。” “吴国日衰,而我会稽,却如日方中,犹有上升的朝气。” “只待我等同心,必能灭吴,完成历代先人梦寐以求的功业。” 姒伯阳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若要灭吴,只是喊口号是不行的。需要咱们身体力行,一点点的寻找时机,方能成事。” “看着吧……用不了二十年,我就能跨过汾湖,打入吴都,灭了他吴国社稷,毁了他姬姓庙堂。” 就在姒伯阳踌躇满志,对于自家未来功业,满怀期待的时候。 轰隆隆!! 汾湖对岸的天骤然一‘变’,一道惊雷划破苍穹,重重的击在汾湖水浪之上。 姒伯阳心头一动,抬头望天。 轰隆隆—— 在这一道惊雷之后,天色阴沉沉,其间乌云滚滚,带着道道雷霆,似万马奔腾,一声声炸响,震的人心惊肉跳。 “来了,” 眼见天色有异,甘籍眉头一皱,正要出手驱散乌云,却被姒伯阳伸手拦住。姒伯阳轻声一笑,道:“我就说,他一定会来。” 甘籍诧异的看着甘籍,道:“上君……” 姒伯阳轻轻一笑,若有所指,道:“吴国的人,来了,” —————— 此时,一队仪驾,停于汾湖岸边。 这队车驾,只有五百余人。伴着车驾左右的,都是身着青衫,面白无须的仆从。 “姒伯阳……” 钟石下了车驾,默默侍立一旁。姬诸樊站在青铜战车上,手掌摩挲的腰间的吴刀,目光冰冷的看向对岸。 在得到前线兵败的噩耗后,整个吴都都沸腾了。朝野上下,暗流涌动,酝酿着滔天怒火,一旦爆发,必要石破天惊。 十二万兵甲的折损,再加上吴伯公子、地只级大将的战死。在扬州地界上,吴国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就连三苗、曲国等大诸侯,在吴国势强的时候,都会对其退让几分。 区区的会稽氏族,竟敢对抗吴国大军,还让吴国大败亏输,损折大将,这口气吴国上下都忍不了。 其中,最不能忍的,就是吴国国君姬诸樊,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连这都能忍,他就不是姬诸樊了。 所以,在吴国舆情将起的时候,姬诸樊这位国君,不去坐镇国都,平息舆情,反而亲自带人驾临汾湖一带。 姬诸樊倒要看看,让他输的这么惨,连亲子、爱将的性命,都一起输掉的姒伯阳,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风采。 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与吴国疆域气数相连。一举一动,都备受天地关注,气机演化之间,自有异象生出。 姬诸樊还没到汾湖之畔,他的气机勾连异象,浩浩荡荡,倒是先在汾湖一带显化了出来,似有万千雷霆交织,经久不息。 而这还只是一国之君,行走在国土之上,天命显化的气象。 若是天子出行,更是了不得。万神拱卫,万灵依附,前有风伯清尘,后有雨师洒道,至尊至贵,不可想象。 可以说,人道天子之尊贵,不亚于天帝神王! 望着对岸旌旗连天,兵煞蒸腾,玄黑甲士无边无沿的景象。姬诸樊低声道:“这,就是会稽氏族的军容?” “依我所见,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就是不用我吴国的那几支战师,只遣一支偏师轻装简行,一样能将之击溃。” 这是看到会稽氏族军容后,有感而发。 会稽氏族终究是没落了几万载,往昔古越之时的无敌之师,早就随着时光的流逝,成为了一堆堆枯骨。 此时的会稽氏族,不能说没有继承先人的遗泽。只是他们继承的遗泽,在这几万年时光中,都消耗掉了不少。 以至于现在能有几千精兵,就能称得上一方大族,倘若能有上万精兵,在会稽地界都能雄霸一方了。 若不是出了姒伯阳这个异数,凭着他强横的神通法力,生生扭转了败局。就凭会稽氏族的实力,拿什么来抵挡吴国大军。 就那二十万甲兵,看着是很唬人。可是二十万甲兵中,有多少是精锐之师,又有多少是战力孱弱的辅兵。 最主要的是,吴国坐拥镇国精锐,只需一万镇国精锐,再由一员上将率领,就能把这二十万甲兵,里里外外清理一遍。 有时候,人多,不代表势就大。 “呵呵,就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让我折损一员大将。” 姬诸樊冷冷道:“屠奉……说什么也不能让其白死,寡人誓报此仇。” 说罢,姬诸樊反手抽刀,吴刀出鞘,这口传世级数的神兵,流溢着丝丝寒光。 “上君,不宜动刀啊!“ 见姬诸樊抽刀,钟石连忙上前,低声道:“上君愤懑,我等理解,可是传世神兵威势惊天动地,一旦出刀,动静不小。” “万一,引来会稽氏族的高手,就麻烦了。上君乃是诸侯之尊,身负一国大运,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您若有闪失,吴国的天,可就塌了。” 钟石担心姬诸樊一时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的惊动会稽氏高手。虽然他们的车驾,正处于吴国境内,可那也不太保险。 姬诸樊说会稽氏族的兵甲不强,可那只是相对来说。二十万甲摆开阵势,一般的可不敢撄其锋芒。 尤其是吴国得到准确消息,会稽氏族共主姒伯阳,已经证就天神业位,是一尊天神级数的强人。 若是姬诸樊露了行藏,引得姒伯阳出手,与姬诸樊大战。钟石也不知道,姬诸樊能否击败姒伯阳。 但不管能否击败,姬诸樊胜算多寡,钟石都不敢让姬诸樊试试。 刀在刀鞘,尚未拔出之时,才是最有震慑力度的。 刀一出鞘,就必须要分个胜负。可是无论是胜是负,吴国都无法从中获得足够的利益。 刚刚经历过一场吴越大战的吴国,除非是不管三苗等大诸侯的威胁,将防备这些大诸侯的兵力,用在对付会稽氏族之上。 不然以吴国当前,可以调动的力量来看,冒然发动第二次吴越大战,只是自取其辱。 不仅不能毕功于一役,还会折损吴国的士气。 当然,钟石或许一时想的没有那么多,主要是不想让姬诸樊冒险。只要姬诸樊不以身涉险,一切就都好说。 姬诸樊瞥了一眼满脸紧张的钟石,嗤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不会出手的,对面可是有二十万甲,还有一位大高手坐镇。” “寡人出手,就是以吴刀,携带国运之势,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既然如此,何必强行出头,让人看了笑话?” “不过,一位天神级数的大高手,可谓是真正的在世。就凭会稽这么一个浅水滩,如何能养的出真龙?” 吴刀寒光烁烁,姬诸樊轻声道:“以会稽之地的资粮,能养出一位地只,都是其天资、秉性顶尖,合该他有非凡之成就。” “但是地只之上的天神业位,可不是闭门造车,以及那贫乏的资源,就能造的出来的。” “姒伯阳这人的身上,绝对有着大秘密,不然解释不了,他凭什么这么年轻,就能有如此的成就。” 这是姬诸樊在知道姒伯阳,已是天神中人后的第一反应。 姬诸樊很难相信,姒伯阳身上一点秘密都没有,全凭着他的天资禀赋,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太过不切实际了! “但,正是因为不切实际,所以我才想要亲眼看看姒伯阳这个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姬诸樊目力运到极致,跨越数十里汾湖,看向对面,那一个身穿黑袍,腰间配剑的少年。 —————— “那个人,有点意思!” 感受到跨越而来的,那一道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姒伯阳眉头一拧,转而平抚下来,淡淡一笑。 “证得天神业位,是天神级数的高手啊!”他心生感应,对这一位的修为深浅,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这是姒伯阳第一次,直面道天神层次的存在。 哪怕他早就证得神仙业位,依旧有一丝奇异之念。 毕竟,陆地神仙虽与与天神相若,生命层次一般,可是具体手段,却是大相径庭。 陆地神仙五炁朝元,举手投足间,元炁沛然无边。而道天神业位,是开辟之域,演化神域为洞天、神天、天庭。 这就是二者的不同,炼气道的路数,走的是超脱自在,一切伟力归于自身。全然不似道,还开辟洞天、神天、天庭。 炼气道的最高成就,万劫不磨,无生无灭,过去未来,任何灾劫,对其都如清风拂面,超脱一切,置身世外。 道的至高成就,乃是成为天帝至尊,一神为万神,讲究金口玉言,一言一行,都是大道神律,法威无穷。 一个是跳出秩序规条,一个是掌握秩序规条,两条道路,不能说谁强谁弱,只能说要看修行之人自身的强弱。 “来而不往非礼也……” 姒伯阳心神与冥冥道意相合,无法无天,无法无念,恍若恒古长存的道,眸中闪动一缕眸光,与那道视线交汇。 二人相隔数十上百里,以目光碰撞,两道视线恍若实质,交汇的那一刹那,发出阵阵轰鸣,几如雷云再起。 姒伯阳的目光中,包含着他证就神仙业位,参悟《清净经》后,领悟的太上忘情之道。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不为杂念所动,不为心念所扰。近乎于无情,但却存乎于情。 姒伯阳什么时候,能将太上忘情,参悟到与道合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我无道的地步,最起码也能得个大罗业位。 正常更新 今天正常更新,没太监, 昨天感冒了,现在脑袋还嗡嗡的。 我家这边,这几天天气使冷时热,变化无常,今天穿半截袖,明天就穿保暖内衣,来回颠倒,折腾不起啊! 第二七九章 封建(二) 甚至就连那大罗之上,炼虚合道的至高成就,圣人无名道果,亦未尝不能一窥究竟。 铮—— 这两尊踏足长生之道,在各自修行体系内,达到同一生命层次的强者,目光碰撞,一触即分。 一丝若有若无的波澜,在二人周身浮动着。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二人的心念,就已交锋数百、上千次。 一方演绎炼气之玄妙,正所谓一炁压万道,一口至精至纯之炁,直指天地之本。 一方演化之真谛,一道无上至高血脉,历经无穷岁月劫数,不朽不灭不坏。 这两条修行道路之上,承载着的道与法,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方式,迸发出激烈的碰撞。 其中的凶险,只有姒伯阳、姬诸樊二人知道,其他人只是见到各自主君,眼神异常的明亮,莫名一阵心悸而已。 “……” 片刻,姬诸樊闷哼一声,按着车辕的手掌,其上青筋暴起。咔嚓一声,金木雕琢的车栏,竟被他生生压折,木屑纷飞。 一旁侍立的钟石,眼见情形不对,急切的叫了声:“主君……” “哼……” 姬诸樊抬了抬手,止住钟石话头,冷声道:“无碍,寡人……无碍!” 话虽如此,可钟石见姬诸樊脸色,时青时白,真实情况如何,已然显而易见。 姬诸樊低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很好,很好。” “走……” 最后,姬诸樊恶狠狠的,看了对岸一眼,徐徐道:“该看的,都看了,该走了。” “回吴都!” 见姬诸樊神色不善,钟石心头一颤,低头应道:“诺!” 嘎吱!! 应声之后,钟石忙将车辕掉头,马蹄踏踏作响,数百侍从在后跟随,回返吴都。 国不可一日无主,姬诸樊这一次出宫,有意轻装简行。 以至吴国朝野内外,都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姬诸樊秘密出宫。 要是知道姬诸樊出宫,必然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一国之君固然尊贵,可国君与家国绑定一体,国就是家,家就是国,所以说国事无小事。 若非钱唐君与屠奉,被姒伯阳所杀,真的触及姬诸樊的逆鳞,姬诸樊绝不会贸然出宫,亲身涉险。 姬诸樊要是有闪失,可是会撼动吴国国本的。这对吴国的损害,远比折损几位地只大将,还要大的多。 坐在车舆上的姬诸樊,手中扶着吴刀,眸光闪烁不定:“姒伯阳……这小儿,是个角色。” “他的那一条道路,虽有别于正道,可是其道与法,却不逊于之道,乃至能与分庭抗礼。” “这小儿,身上的秘密不小啊!” 作为证就天神业位的存在,姬诸樊自然能察觉到,姒伯阳的修行之法,与今世主流修行之法的微妙差别。 若是连这些都察觉不出来,枉费姬诸樊在道上,浸淫这么多年岁。 证就天神业位,在道之中,便是步入上乘境界,虽无法与最上乘的古神之道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是修行大家。 在某些荒蛮之地,天神级数就能称尊做祖,坐镇一方道脉,俯瞰芸芸众生。 如此人物,当然不可能把道,与其他修行道路混淆。 “也是啊……” 姬诸樊沉吟:“但凡修行到这一层次的,哪个人身上没有点秘密,没得到过某种机缘。” “只是,能让那小儿,在会稽之地一跃而起,进而证道天神的机缘,可是有些了不得啊!” 要知道,会稽之地自古越亡国之后,气运四散,精粹流失,能有地只出世,已是秉承古越残余气运之故。 再往上,浅水难养真龙,以会稽之地现存的气运,最多能出一个顶尖地只。 要想出个天神,就是把会稽之地的气运榨干,都不一定能成。 何况,似姒伯阳一般,这般年纪就有天神成就。由此观之,姒伯阳的机缘,又该何等的惊人。 只此,就给人无尽遐想! “这事,没完,” 姬诸樊呢喃道:“姒伯阳,吴越之争,算是在咱们这里开始了!” —————— “呼——” 汾湖之畔,姒伯阳气血上涌,面带潮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姒伯阳气脉悠长,这一口浊气,吐了近百息。百息过后,姒伯阳面上红潮,渐渐退去。 甘籍一脸关切,问道:“主君,汾湖对岸的那一队车驾,可是来者不善?”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刚吃了一场败仗,吴国之人,怎么可能善来?” “不过,就来几百人而已,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这一次大败亏输,吴国伤了元气,要想再起吴越之战,还要几年时间准备。” “正好,他们需要时间准备,咱们也需要时间强大自身,借机缩小和他们的距离。” 甘籍了然,点头道:“如此,下一次吴越之战,完全可以给吴国一个‘惊喜’。” 姒伯阳道:“惊喜不惊喜的,还是要看硬实力,打铁还需自身硬。” “自身不硬,就是有再多的小心思,一样会被大势碾碎。” 甘籍肃然应声:“是,上君说的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吴越之争,谁都不能报以侥幸之心应对。” “战场之上,没有侥幸可言。我等会稽氏族,能争取到几年喘息之机,已是出乎意料。” 对甘籍所言,姒伯阳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目光定定的看着对岸,直到对岸车驾远去,姒伯阳低声自语:“那人,道臻入天神级数,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要不是他以彼之短,攻我之长,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事实上,先前炼气道与道的交锋,虽以姬诸樊吃个闷亏为结束。 可这不代表姒伯阳,就能压过姬诸樊一筹。哪怕姒伯阳实力惊人,道法通天,又有绝世神兵在手,也是一样。 姒伯阳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位对手,尤其是这位对手,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弱势。 炼气道本就注重元神修行,元神分化神念,神念之坚韧,较比道这种修行肉身血脉的存在,胜出不止一筹。 因此,两人以目击之法,试探彼此深浅,本就是姒伯阳占了便宜。而姬诸樊不明就里,吃了个哑巴亏。 说到底,姒伯阳修行年岁太短,就是有造化玉碟在身,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已极为难得。 与那些动辄修行成千上万年的老怪物相比,姒伯阳才修行几年,自身积累太浅,法力神通上的沉淀,不如其多矣。 而且,吴国占据大运,底蕴之深厚,绝不是没落的会稽氏族,所能与之比肩的。 以吴国的底蕴,或许没有绝世神兵镇压气运,可压箱底的传世神兵,必然不止一件。 若有万年老怪,手持传世神兵,与姒伯阳正面交手,在不动用先天圣德的前提下,姒伯阳最多将其重创。 以姒伯阳的实力,想要搏杀一尊万年老怪,还差几分火候。 这还只是一个万年老怪,倘若二三个万年老怪齐出,联手对付姒伯阳。就是姒伯阳再强,一样要避其锋芒。 不要觉得不可能,以吴国的实力,必有万年老怪深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那些万年老怪,定会率先让姒伯阳先出局。 当然,吴国要是不管不顾三苗、曲国的牵制,强行出手的话,姒伯阳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 只是,以会稽氏族现今的实力,与吴国倾国之力相抗,胜算着实很低。 “所以,要尽快立国了。” 姒伯阳暗自叹息。 这是当前,最为行之有效,提升实力的方法。 只要会稽氏族立国,重新整合古越气运,凝聚精粹,会稽氏族中定然会涌现出一批年轻地只。 随后,会稽之地的实力,就会迎来一次爆发。不说整体实力,上升一个档次,但也差不了多少。 趁着这股势头,莫说十万精锐之师,就是炼就一支镇国精锐,亦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国运之妙,秉承人道天命大运,神奇之极。尤其立国之初,其中神妙,最是惊人。 冥冥之中,一丝气运加身,虽不能无往不利,可这就是本质的区别。 因此,会稽氏族的立国,已然不只是实现姒伯阳个人的野心。 只有立国,有着天柱庇佑,国运垂青,会稽氏族的实力,才能进一步的爆发,拥有抵御吴国侵袭的力量。 心思一定,姒伯阳转身面向众人,径直道:“承蒙诸位不弃,我已决定,在山阴氏,筑天坛,应天命,重建大越。” 甘籍与一众首领,单膝跪地,齐声道:“臣等,愿随上君,同去山阴,筑天坛,应天命,重建大越。” 姒伯阳悠悠道:“自古越崩亡三万载后,我等越人再续古越道统,大越当兴,大越当兴啊!” 甘籍与一众首领带头,高声呼喊:“天佑大越,大越当兴!!” “天佑大越,大越当兴!!” 数十万人齐声呼喊,声浪一重高过一重。姒伯阳迎着众军的呼喝声,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 —————— 有鄮关,关隘! 关上,甲士如林,上阳仲坐在城头上,一手捧着兵书战策,看的正入神。 蓦然,上阳仲耳廓一动,神色微变,放下手中简牍,抬头看天,呢喃道:“怪哉,这声音……难道,打雷了?” “可这天,看着也不像是打雷的样子。” “白日生雷,也不可能啊!” 会稽一带天气,历来变幻莫测的。上阳仲对此深有感触,因此一听到动静,上阳仲下意识的望天。 可上阳仲看了好一会儿,只见晴空万里,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倒是让上阳仲好一阵纳闷。 毕竟,他刚才确实听到炸雷一般,恍若波涛汹涌的轰鸣,还以为是雷雨将至。可现在看天色,却又不像。 上阳仲嘟囔了一句:“怪哉!” 毕竟,上阳仲耳力了得,就是比不得鼎鼎有名的‘顺风耳’,但凡方圆百里之内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双耳。 这一次竟然听错了,对于上阳仲而言,概率实在太小了。 轰隆隆!! 没等上阳仲收回目光,一阵阵轰鸣声,乍然在他耳畔边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这个……这个是……” 看着城墙,被震的颤了颤,上阳仲豁然色变,起身扶着城墙,尽力望向远方。 这一刻,上阳仲法力灌注双目,将目力提升到极致。 极致的目力下,模模糊糊的,看到无数兵甲,自远方而来。 “是人……好多的人,什么是无边无沿,这就是无边无沿!” 上阳仲嘴唇一动,看着远方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轰隆隆! 数十万兵马,列阵而行。 八千骑兵在前,上千辆战车紧随其后,最后是身披各式甲衣,面容冷峻的步兵。 一座座方阵,数十万军士,每迈出一步,都犹如炸雷响起。 无数旌旗,连成一片,几乎形成一片旗海,迎风招展。 轰隆隆!! 二十万步兵同时踏步,大地都为之战栗,大有地裂山崩之势。 这些穿着各个氏族衣甲的兵士,看似是一群七拼八凑的杂牌军。可就这一批杂牌军,已是会稽一半以上的兵力。 再由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坐镇,以这大气魄,将所有的会稽氏族,都整合到了一起。 大军所至,沿途上百个中小氏族,无不踊跃加入其中,生怕迟了一步。 只因,这就是大势,属于越人的大势! 没有人敢违逆大势,逆势而行的人不是没有,可大多都死的极惨。 这些小氏族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智慧,各个精明通透,自然不会干蠢事。 亦正因为有这些中小氏族精壮,纷纷加入行军队伍。虽让数十万大军愈发臃肿,可大军行进的声势,也愈发的恐怖起来。 短短七八日的光景,二十万人就翻了一番,四十余万人浩浩荡荡,气血如惊涛怒吼,力量拧成一股,简直可以移山填海。 在这股力量面前,不要说是地只,就是姒伯阳这等天神级数的存在,都要心惊胆颤。 不一定是惧怕,而是对这股人道伟力,由衷的忌惮。 这就是人道的力量,人道集众,若能集千万众、万万众,古神都要避让。 第二八零章 封建(三) 轰隆隆—— 浩浩荡荡的黑甲洪流,由远及近,血气沉浮,恍若浩瀚汪洋。隐约间似有天龙长吟,神凰翱翔于天际。 其间,黑色姒字旗遮天蔽日,迎风猎猎作响。千军万马,声势滔天,踏步行进之时,大地轰隆隆震颤。 站在城关上的上阳仲,噔大双目,激动的身子微颤,道:“是主君,主君……” 看着玄黑旗帜,上阳仲喜形于色,大笑道:“哈哈,没错,是主君,打着玄色姒字旗,定是主君回来了。” “主君呐……”面对席卷天地,无边无沿的黑甲洪流,上阳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手一挥,道:“开关,迎主君入关。” “开关,迎主君入关!!”上阳仲命令一下,周匝甲兵接连附和。一会儿功夫,整个城关上空,回响着一众军士的呼喝声。 “快快开关,迎主君入关——” 上阳仲大步疾走,来到高大厚重的关门前,亲自上手,与守在门前的数十甲兵,一起打开关隘大门。 啷!啷!啷! 高大厚重的关门,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上阳仲带着一众将领,自关城中走出, 站在关隘前,上阳仲与一众将领,静静等着缓缓临近的大军,暗自默念:“先君啊……您看到没有,主君他横扫会稽群雄。” “完成了历代先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大愿,兴盛山阴,一统会稽。如今分茅裂土,开国立基,就在眼前。” 上阳仲虽驻守关隘,坐镇后方。却也非聋子瞎子,前线时不时的,都有军情传回山阴,当然知道现在的姒伯阳今非昔比。 可以说,姒伯阳北伐之战,一举奠定大势,亲手凿穿会稽诸雄,其声威之显赫,无以复加,已是实质意义上的越国之君。 眼见姒伯阳有此功业,上阳仲等老臣自是满心欢喜。 姒伯阳成为开国之君,作为两朝老臣的上阳仲等人,不说地位水涨船高,本身也能大有裨益。 别的不说,至少姒伯阳开国之后,上阳仲等老臣国运加身,再有一点灵感,未尝不能踏入地只级数。 对上阳仲等人来说,能从神魂级数,一步迈入地只之境,才是真正的实惠! 就算不夹杂功利心,只论个人感情,扪心自问,亲眼目睹山阴氏,由弱小走向强大。 上阳仲等人的心头,何尝不是有着一种满足感。 —————— 轰隆隆—— 数十万大军行进,绵延数十上百里,血气升腾,似龙吟虎啸,灼热的气血,带起滚滚热浪。 中军所在,兵戈如林,以甘籍等人为首,一众氏族首领簇拥着姒伯阳,遥望越来越近的有鄮关。 战马嘶鸣,临近有鄮,姒伯阳指着屹立大地的有鄮关,对左右高声道:“过了这有鄮关,就是我山阴氏的地界。” “我要在此筑天坛,祭天,应命,开国,奠基!”姒伯阳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太末氏首领,拱手道:“只是,祭天之事,非同小可,臣曾在古籍中,看到有关祭天仪轨的一些记载。” “祭天所用的天坛,乃是承载上苍、人道,天人气运的载体,其所建的位置、规格,都有极其严格的要求。” “非龙脉所汇之地,非气运凝结之处,就是立下天坛,也无法沟通上苍,引动人道,降下天命。” 太末氏首领,沉声道:“所以,这天坛选址,可谓重中之重。要是山阴地界内,没有合适的宝地,咱们又该选何处筑坛?” “没有合适的宝地?” 姒伯阳眉头一动,道:“我会稽氏族,上下一心,数以百万计的越人之力,足以移山填海。区区一座宝地,何足道哉。” “山阴氏没有这等宝地,那上虞氏有没有?上虞氏没有,那诸暨氏有没有?遍访会稽各地,我不相信,连块宝地都没有。” 太末氏首领,笑道:“呵呵,上君如此想,臣就放心了。” “臣,本以为上君生于山阴,长于山阴,因此青睐此地,这才执意将筑坛之址,定于山阴。” “没想到,上君这般豁达,没有非山阴不筑坛的心思。这样一来,臣便放心了。” 姒伯阳摇头道:“我可没有什么非山阴不建坛的想法,我要开国,整个会稽,都是我的疆土,会稽氏族,都是我治下子民。” “我虽是山阴氏人,但我更是越国之君。就是对山阴有些偏爱,也不能明显的厚此薄彼,这让我如何服从?” 太末氏首领,轻声道:“上君能如此想,已有人君风范了!” “报,” 一骑斥候一边高呼,一边快马而来,来到姒伯阳面前,‘吁’的一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斥候单膝跪地,道:“报,上君,有鄮关关门大开,关中留守上阳仲,携部将一十九名,在关外迎候主君大驾。” 姒伯阳呢喃道:“上阳仲么……” 一想到上阳仲,姒伯阳就想到他率大军北伐之时,自有鄮观而过,令上阳仲驻守有鄮,坐镇后方的那一幕。 说实话,姒伯阳领兵北伐,要没有上阳仲这位老臣,兢兢业业的驻守有鄮关,挡下许多窥伺山阴虚实之人的目光。 姒伯阳不可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对付上虞氏、诸暨氏上。 上阳仲身上的担子,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 那个时候,一旦有鄮有失,山阴氏也就危险了。任凭姒伯阳有天大能耐,也只能徒呼奈何。 姒伯阳肃然道:“上阳仲坐镇有鄮,为我守住后方。让我北伐一战,没有后顾之忧,这就是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这北伐第一功,有他上阳仲的一半。”姒伯阳直接道:“诸位,与我一起,入关。” “驾……” 说罢,姒伯阳一挥马鞭,战马吃痛,迈蹄疾奔,黑麟马矫健的身姿,向着有鄮关隘跑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姒伯阳,一位氏族首领打马,道:“各位,走,咱们也去会一会,上君口中的那位北伐功臣。” 其他首领纷纷笑道:“哈哈,走,走,同去,同去。” 姒伯阳一行数十骑,从中军穿插而过,向有鄮关飞奔而去。 踏!踏!踏! 马蹄声交错而起,一路疾行七八里,姒伯阳出了军阵,一眼就看到站在关隘前的上阳仲。 姒伯阳扬鞭,高呼:“仲师,伯阳在此,伯阳在此,” “驾,” 连呼数声后,姒伯阳驱马上前,马蹄踢踏作响,来到关隘前。啪的一下,姒伯阳利落的翻身下马。 下马之后,姒伯阳又向前几步,面对一身暮气的上阳仲,关切道:“仲师,北伐之行,一别经年,您一切可好?” “主君,” 上阳仲躬身一拜,道:“承蒙主君关心,老臣一切都好。” 姒伯阳颔首点头,道:“一切都好,那……就好啊!” 话虽如此,可是看上阳仲身上浮现的暮气,就知道上阳仲的状况,与他口中说的完全相反。 但姒伯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此暗自记在心里,这是他们君臣间的默契。 姒伯阳犹还记得,先君临逝之前,将上阳仲、中行堰二人,招入病榻前,命二人与姒梓满一起,并为辅臣的那一幕。 当时的上阳仲,年富力强,体魄雄健,血气正盛。处于男人的黄金时期,是他精力最充沛,思维最敏锐的时候。 强横的实力,再加上他精湛老道的经验,让姒伯阳对上阳仲的敬重,一度超过了姒梓满、中行堰等辅臣。 正是基于对上阳仲的信重,姒伯阳才将自家的后路,交给上阳仲,让上阳仲亲自镇守关隘 毕竟,姒伯阳在北伐之前,可没想过会一路打破上虞氏、诸暨氏,甚至是打赢吴越之战,奠定开国之基。 上阳仲望着姒伯阳身后,遮天蔽日的黑色洪流,道:“主君削平诸雄,完成历代先人大愿,阴世中的先君,定当倍感欣慰。” 姒伯阳道:“等我开国,国运直冲冥土,映照阴世。当由阿父执掌阴世权柄,聚集古越时的阴兵阴将,演化冥土阴廷。” “虽然阴阳相隔,可是凭着国运庇佑,阿父也有重走修行路,证就鬼神之道的机会。” 开辟一方国祚,立下气运天柱。不仅能福泽阳世之人,一样能福荫阴世之灵。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证就地只业位的。 但凡身前有名,死后有灵之辈,一旦得到国运,立刻就能成就鬼神之道。虽不及正宗之道的前景,却也是一条出路。 上阳仲一听,眼神一亮,道:“是啊,借着国运庇佑,先君重走修行路,我君臣或许再见之机。” “……” 姒伯阳默然无语。 这就是上阳仲,与姒伯阳不同之处。开国建制之后,姒伯阳是为人主,万民心念寄托,显化先天圣德,最是克制鬼神。 任是道行再深的鬼神,一日不证古神业位,就不能擅自往来阴阳之间。尤其是在姒伯阳这等人主面前出现,更是大忌。 而上阳仲等臣子,虽有国运在身,却不似姒伯阳一般,有着万民心念所寄。若是有大法力傍身,自然能往来与阴世阳世。 就是没有修成大法力,只待寿终正寝之后,一样能魂灵下降黄泉,君臣再会冥土阴廷。 上阳仲轻声道:“主君,大军车马劳顿,您看……您是让大军先入关小憩,还是直接率大军回返山阴?” 姒伯阳沉吟了一下,道:“先入关,暂且不急着回返山阴。” “几十万人车马劳顿,也该让他们休息一下了。就在有鄮关内,好好的整顿整顿。” 姒伯阳有他的顾虑,这可是四十万青壮,整个山阴才多少丁口,若是不管不顾的带回山阴,谁不定会出乱子。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四十万青壮不扰民上。还不如现在以军法号令,将这四十万青壮,暂时驻扎在有鄮关隘。 以四十万青壮之力,遇山开山,遇路开路,移山填海,寻龙定脉,筑立天坛。 等到姒伯阳上应天命,立下天柱,开国建基之后,再将四十万青壮,分而治之。 或充实未来的国都,或另立一座城邑,都能安置这几十万青壮。 一众氏族首领,应道:“诺!” —————— 就在姒伯阳安顿数十万青壮之时,千里之外的太末氏,马场。 数十上百匹战马,在马场中肆意驰骋。两位青衫老者,各自骑着一匹马,在马场边角处,看着马群的动向。 蹇渠笑呵呵道:“老兄,你这马倌,做的可是不错,你看看你养的马,各个神骏非常,虽都是凡种,却有些不凡的神异。” “不过,以老兄之才,只是在马场蹉跎,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另一位青衫老者,淡然一笑,道:“我只一介布衣,何来什么大才?” “能在这太末氏,好好养我的马,安度晚年,无灾无祸,就已是莫大的幸事了。” 说到此处,青衫老者语气一顿,叹道:“说什么治国治军,扬名天下,都是虚的,不作数的。” “不证地只业位,三五百年后,依旧是枯骨一堆,再大的功业,又顶什么用?” 蹇渠道:“老兄此言差矣,老死马场,无人可知,岂不是可惜了你一身的才器?” “若是不为名,不为利,那你当初为何要周游天下,拜访名师高士,吃尽苦头,学的这一身本事。” “既然学的这一身本事,总要有施展的地方。难道老兄,甘心困守马场,了此残生。” 蹇渠摇头,道:“只把这马场,当作九州天下,以马群作诸侯之势,自娱自乐,终究是格局太小了。” 青衫老者瞥了蹇渠一眼,幽幽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蹇渠非伊挚,安知伊挚之乐哉?” “你……” 蹇渠哑然,指着青衫老者,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在过去的几日里,蹇渠软磨硬泡,可谓是好话说尽,其间费尽心思,都没说动青衫老者。 反而是最后,青衫老者每每能把蹇渠,气得直跳脚。 要不是蹇渠与老者相交多年,深知青衫老者才器,怕是早就回返山阴,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舍不得放手。 第二八一章 伊挚(一) 《山海经》云:防风氏,龙首牛耳,连一眉一目,足长三丈。 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 —————- 看着蹇渠脸色憋的铁青,伊挚哈哈大笑,道:“走,走,走,不说这些让你我兄弟,都不愉快的事了。” “我热了一壶老酒,咱俩好好的喝上一杯。这么多年没见,要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再在一起喝酒,还不知要到哪时呢!” 伊挚拉着蹇渠,道:“让咱们忘掉这些不痛快的事,敞开心怀了喝一杯,酒可解千愁,一醉方休。” 蹇渠与伊挚对视,最终叹了口气,道:“好,那就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蹇渠、伊挚二人异口同声,转而大笑。 伊挚策马先行,蹇渠扬鞭在后,二人一前一后,骑马来到马场中央,一座竹蓬处。 “来,来,来,这是我自己修的竹蓬,条件是简陋了一点,可简陋归简陋,倒是胜在逍遥。” 伊挚翻身下马,笑道:“你看,一个人无拘无束,每天骑马、喝酒、练箭,日子单调,是单调了一点,但胜在潇洒自在。” “在这马场,我不服人王管,不沾那些是是非非,本身又没什么名利之心,每日一壶老酒足矣!” “功名利禄几时穷,不过人间花开落。” 伊挚斜了一眼,道:“花开花落,到最后,还不是一抷土?” 对此,蹇渠哼了一声,道:“你要真那么豁达,也就不会藏在这个马场,自诩逍遥了。” “真正的逍遥之士,乃是身心皆得自在,可不似你这般,嘴里说着自在,实际上又哪里自在了?” 一边说着,蹇渠大步走入竹蓬,毫不客气的坐在竹床上,自顾自的拿起炉上的酒壶,缓缓斟了一杯酒。 晃了晃琥珀酒盏,嗅着香醇的酒香,蹇渠啧啧道:“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蹇渠抿了口酒水,诧异道:“咦……还是素酒,果香扑鼻,醇而不厚,清而不烈,妙,妙,妙啊!” 伊挚道:“当然是妙了,” “这酒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按着节气、温度、选料、器具、发酵、陈酿等古法工序,依次递进,十八道工序,缺一不可。” “如此酿出的酒,虽是费了我不少心力,但确是真正的好酒。” 伊挚淡淡一笑,坐在蹇渠对面,道:“怎的,我在马场躲清闲,还碍着你的眼了?” “喝得酒,吃得肉,上得马,开得弓,人之一世,草木一秋,还有何憾事?于愿足矣,于愿足矣!” 蹇渠冷笑道:“你那叫不求上进,我要是有你伊挚这样的机遇,早早得到贵人赏识,也不至于蹉跎几十年。” “我是没人赏识,只能在上虞氏为奴,而你这家伙,有着贵人赏识,得以脱去奴籍,却是个不思进取,白费大好光阴。” “在这马场蹉跎,你最后能蹉跎出个什么来?” 伊挚摇了摇头,笑道:“呵呵,贵人赏识,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赏识。” “你当那位贵人,真的就这么器重我?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我这个当局者,却比你这个旁观者,要看得清的多。” “太末氏……” 伊挚话音一顿,嗤笑道:“这,就是一个泥潭,我可不敢掺合其中,小心泥足深陷呐!” “哦?” 蹇渠一愣,道:“看来,这里面另有故事。” 伊挚仰头望天,幽幽道:“有故事是有故事,其中内情,不足道哉。” “蝇营狗苟,驱去复还,孰之过矣?” 蹇渠脸色一沉,抿了一口酒,道:“这世道就是如此,谁能保证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不外乎弱者卑伏,强者亢盛。若为强者,自然恒强,若为弱者,自当奋起。” 蹇渠道:“老兄,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爱听,可是我之所言,全都是肺腑之言。” “你身怀大才,有着际遇,更有器量,只要得遇明主,不说一飞冲天,也能绽放出属于你的光芒。” “明主?” 伊挚嘿然一笑,道:“你说的明主,不会是山阴氏吧?” “我知道,你这老小子投身山阴氏,可你投身山阴氏也就算了。没必要非拉着我这个老朋友,一起去山阴氏给人伏低做小。” “在这里,我是自在又逍遥,何必去那山阴氏,做人的过河卒子。” 显然,心气极高的伊挚,根本没将山阴氏放在眼里。哪怕山阴氏日益强大,有了几分一统会稽的气象,也不入伊挚的眼。 伊挚虽只是个普通神魂级数,与顶尖神魂高手,乃至地只层次的强者,有着本质的差距。 可是伊挚有他的依仗,能让蹇渠不要面皮,死磨硬泡,也要带到山阴氏的伊挚,自然有着他的价值。 不然,以蹇渠的性子,就算伊挚是他的挚友,他也无需这么不要面皮,请伊挚投效山阴氏。 都说蹇渠出身奴籍,对于面皮看的应该不那么重。可是谁又知道,正是蹇渠出身奴籍,才更渴望别人的尊重。 对蹇渠来说,前数十上百年,他的尊严不值一钱。但在蹇渠得到姒伯阳重用,成为山阴氏重臣后,他也有了自己的底线。 触及那一条底线者,无论是谁,都会迎来蹇渠的激烈反扑! 而伊挚如此放肆,蹇渠却在一旁陪着笑脸。由此可见,伊挚的价值,有多么的惊人。 蹇渠道:“哪里是过河卒子,以老兄的本事,以老兄的能耐,主君珍之重之还来不及,如何会弃如敝履呢?” “只要老兄愿投效山阴氏,蹇渠以性命担保,地位必在蹇渠之上。” “我家主君求贤若渴,尤其是对老兄这般大才,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眼见蹇渠一脸热切,伊挚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一场,我还能不知你所想?” “我知道,你是看中了我的防风氏神骨,对我手上的防风氏神骨有想法,要不然也不会赖在我这里不走。” “你是想让我拿出防风氏神骨,以此作为进身之阶,为你家主君的大业添砖加瓦。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 “……” 蹇渠无声的笑了笑,端起素酒,一饮而尽,直接默认了伊挚所说。 当然,在蹇渠与伊挚说话时,二人相互斟酒,豪饮不止。以至他们喝的,虽是素酒,却依旧让他们升起几分醉意。 这一点醉意,是个修行人都能轻易压下。可二人却默契的,没有将这一点醉意压下,反而任由醉意上头。 蹇渠道:“防风氏神骨,乃是会稽之宝,若能用在会稽氏族,也算是有始有终,不失一段佳话。” 伊挚笑道:“佳话,什么佳话?” “防风氏被古天子镇杀在会稽,心中怨念颇深。用这神骨精华为引,祭炼一支天兵之师,你就不怕被防风氏怨念荼毒?” “呵呵……你不怕,我还怕引火烧身,祸及自身呢!” “老兄,这世道,怕这怕那,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蹇渠之所以不远千里,请伊挚出山,投效山阴氏。 除了伊挚确实有才之外,最大念想还是以防风氏神骨,让伊挚为山阴氏炼一支天兵之师。 所谓天兵之师,凝炼上古神只、神兽精魄,以上股神只、神兽之力,化为己用,神力毁天灭地,称得上兵家之道的绝巅。 巅峰的天兵之师,甚至能重现上古神只真身,以此屠灭先天古神。 如此凶悍,就连古神之上的帝君业位,也不愿招惹一支天兵战师。这是远强于人间精锐,乃至于镇国精锐的威慑性力量。 以至于,天兵之师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大国诸侯的标志。小国诸侯实力再强,没有天兵战师坐镇,终究是少了一份底蕴。 正是知道天兵之师的重要性,蹇渠才对伊挚手中的防风氏神骨誓在必得。 若是山阴氏能得到防风氏神骨,并且得到伊挚倾力相助,未尝不能在最短时间内,祭炼出一支有着强大潜力的镇国精锐。 以山阴氏的家底,一支镇国精锐就已不得了了。 何况,这还是一支有着晋升天兵潜力的镇国精锐,足以让会稽氏族实力更近一步。 若是真能炼出一支天兵之师,山阴氏立即就有了大国之基,等于是一下打通了未来晋升大国诸侯之路的大部份关卡。 有这个功绩在身,山阴氏必不会亏待伊挚。只要山阴氏还存世一日,就不能忘了伊挚这位祭炼天兵之人,以及他的后人。 这在蹇渠看来,是一条进入山阴氏高层的终南捷径。只要伊挚能炼出一支准天兵,怕是连姒伯阳都会被其惊动。 而作为引荐伊挚之人,蹇渠也能从中沾得不少益处。至少姒伯阳绝对会对其刮目相看,乃至愈发的重用他。 只是蹇渠对此越是热切,伊挚的反应,反而越是冷淡。 伊挚道:“我不像你,执着于功名利禄,我是闲云野鹤,受不得束缚。” “与其落入功名的罗网,还不如在太末氏,做个养马的马倌,老死于马场,将一身所学,埋于坟冢之中。” 眼见伊挚对马场念念不忘,蹇渠火气上头,啪的一下,一把将手中酒盏摔在地上,道:“伊挚,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已经不是那个当年,意气风发,昂扬斗志的伊挚了。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你,醉生梦死,虚耗时光,与废人何异?” “空有一身本事,就想着在马场了此残生,你可真有志气。” 蹇渠怒喝道:“好,你不是就想着在马场混吃等死吗?我让你混吃等死,老子一把火,把你这马场给烧了,看你还怎么混。” 伊挚一瞪眼,酒意上头,也不示弱,捏着拳头,道:“你敢,你烧一个我看看,敢烧我的马场,那就试试我的拳头硬不硬。” “哼……” 蹇渠涨红着脸,讥诮道:“谁和你比拳头硬不硬,你能打的过我,但我不信你能打的过十个我。” “下一次,我下一次,带十个神魂高手来马场。十位神魂人物,应该能压你一头了吧?” 果酿的后劲十足,再加上蹇渠、伊挚两人,心头这么一冲。二人不知不觉间,醉的满口胡话,甚至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伊挚哼哼道:“你这人,无耻下作,好生没趣,打不过我,就寻帮手,我耻于与你为伍。” 听到这话,蹇渠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怪我寻帮手,谁叫我能招来人手,而你只有你老兄一个。” “行,我不以多欺少,找神魂人物来烧你的马场。但你这马场能保住,你这马倌的位置,可就保不住喽!” 伊挚眉头一皱,道:“何解?” 蹇渠道:“我可以上禀主君,往太末氏发一道玉符,直接告诉太末氏之人,免去你的马倌,谅他们不敢不应。” “这招,就叫作釜底抽薪,我看太末氏不要你,你还能去哪里?” 伊挚道:“你这招,可是够阴损的。” 蹇渠道:“没办法,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你的炼兵之术,以及防风氏的神骨精粹,山阴氏誓在必得。为此用一些手段,太正常不过了。” “你要知道,我家主君,即将一统会稽。只要在这会稽地界,任你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我家主君的眼线。” “与其在我家主君眼皮底下,不得自由,还不如落户山阴氏。如此一来,你我兄弟也能有个照应,你说的吧?” 面对蹇渠厚颜无耻的问询,伊挚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醉眼朦胧,道:“没想到,你别的没学会,” “你倒是学会仗势压人了,厉害,厉害,” 蹇渠道:“没办法,就这么点优势,要是不会用,岂不是自废武功?” “呵呵……”两人端杯,相视而笑。各自的笑,都带着几分玩味。 真耶!假耶! 不管真假,反而蹇渠是下定决心,不管伊挚怎么推搪,都必须把伊挚带回山阴,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在蹇渠看来,伊挚一个人的价值,就能抵得上万精锐甲士,值得他费尽心机去钻营。 第二八二章 伊挚(二) 有鄮关,大帐! 姒伯阳神色淡漠,正坐在主位上,手搭在公案上,道:“你说,蹇渠来过有鄮关?” 此时的大帐之中,只有姒伯阳与上阳仲君臣二人,其他氏族首领、大将、家臣,都被姒伯阳斥退。 若是不斥退众臣,让众臣知道此事,必要追究其罪。 蹇渠可是被姒伯阳委以重任,作为姒伯阳北伐时的山阴大城留守。 然而现在,不在山阴大城履行职责,反而插手有鄮关的事务,这是犯大忌的。 上阳仲坐在姒伯阳左侧,有一说一,道:“是的,蹇渠前几日,确实来过有鄮关。” 姒伯阳声音一冷,道:“混账,我将后方辎重转运之事,交托到他手上,他就是这么回报我对他的信任的?” “不听禁令,擅离职守,抛下自身职责不顾,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上阳仲见姒伯阳脸上,似有一丝肃杀之意,一闪而逝,心头一凛,道:“蹇渠此人,骤登高位,难免得意忘形,不足为奇。” “不过,这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不知轻重,所以犯了忌讳。” 姒伯阳默然半晌,道:“你说的没错,蹇渠这人有才是有才,但骤登高位,一时志得意满,其后犯错,亦是在所难免的。” 他轻声问道:“那,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上虞氏的事,没有别的了?” 上阳仲回道:“除上虞氏之事,就没有别的了。” 这一点尤为重要,蹇渠没有其他心思还好,若有其他心思,就是再有才干,姒伯阳也不能容他。 姒伯阳眼睑低垂,道:“这么说,他还是顾念旧主的。我还以为,上虞氏让他当了几十年的奴隶,他心里应该有怨的。” “没想到,蹇渠偏偏在上虞氏最危难的时候,不顾自身得失,出面奔走。” 上阳仲迟疑了一下,道:“或许,这当中有夫人授意?” 姚妃云! 心头默默念叨了一下,姒伯阳淡淡道:“姚妃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蹇渠明知犯忌,还以身试法。” “虽然,蹇渠打的是姚妃云的旗号,可是就凭姚妃云的本事,未必能驱使蹇渠。” 上阳仲道:“那,主君的意思是?” 姒伯阳道:“蹇渠……随他去吧……等回了山阴,敲打一下,也就算了。” 上阳仲一听这话,欲言又止,最后道:“可是……主君,蹇渠并未回山阴。” 姒伯阳一愣,诧异道:“不回山阴,他能去哪里?” 上阳仲道:“臣虽不知其取向,蹇渠出有鄮关,向北而去。” 姒伯阳冷淡,道:“哼……越来越离谱了,向北……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姒伯阳咬了咬牙,一股火气自心田,猛地上涌。 姒伯阳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上阳仲想了想,道:“蹇渠并没有说他要去哪里,也没说他出关做什么。” 姒伯阳漠然,道:“什么都没说?罢了……没说,就没说吧!” “这个蹇渠,越来越没分寸了。” 上阳仲道:“主君,蹇渠出关之后,后方辎重转运,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反复。” “臣使人问询,说是蹇渠临行之前,将辎重周转的重任,暂且交托给了他的副手齐庸,让齐庸暂代其职。”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嗯……还好,那家伙没昏了头,知道不误正事……” 虽是如此,可不知为何,姒伯阳手指微微一颤,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光,在他脑海中乍然浮现。 姒伯阳心头一动,莫名的有着一股奇异的感觉。 “怪哉,为什么,我感觉蹇渠这次出关,对我有莫大的好处。只是具体是什么好处,又算不出来。” 对于自家的心血来潮,姒伯阳极为重视。 毕竟,姒伯阳在天机易数上的造诣极高,再加上陆地神仙级数的道行,道心通明,映照微毫,如掌上观纹。 有着秋风未动蝉先觉之能为,想要算计姒伯阳,只要动念,姒伯阳自身就有感应。随即掐指一算,就有对应的应劫之法。 姒伯阳暗道:“如此看来,不管蹇渠到底出关做什么,就结果来说,应该是好的。” 噔!噔!噔! 手指敲着公案,姒伯阳道:“既然,蹇渠在出关之前,把一应公务都安排妥当了,想来是有什么要事,让他不得不出关。” “该体谅的,可以体谅一下。” 姒伯阳沉吟片刻,道:“对了,仲师,我日前传讯给你,让你代为寻找灵机充沛,气数深藏之地,你找的如何了?” 上阳仲见姒伯阳口风有变,也默契的接过话头,道:“主君,老臣自从接到您的玉符后,立刻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勘定地势。” “在距离有鄮关,向山阴左一百五十里的一处湖泊旁,找到了一处灵机丰沛,且气数深藏的宝地。” 姒伯阳满意的颔首,道:“好,仲师果然没让我失望。咱们这就去看看仲师所找的宝地,能不能承载我会稽的天人大运。” “要是那块宝地,能承载天人大运,那咱们就在那里筑坛,祭祀上苍。” 上阳仲低头,应道:“诺!” —————— 山阴,鉴湖! 数十骑风尘仆仆,上阳仲默然站在姒伯阳身后, “不错,很不错,” 姒伯阳牵马,望着犹如明镜的湖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 在《天子望气术》之下,天地间的气数走向,似如涓涓水流,五色毫光摇拽,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此刻,姒伯阳眸中清光闪烁,天、地、山、泽诸气转换,一重重玄妙景象,在他的瞳孔之间划过。 轰隆隆—— 鉴湖之上,水气弥漫,似万千水波升腾,又似无穷波澜,已然蓄势待发。十三条水脉纵横交错,隐约有着水龙吐珠之相。 这一枚水龙之珠,是整条湖泊历经千万载岁月,吞吐水脉之精,缔结而成的水行之宝。说是天地造就之物,亦未尝不可。 水龙之珠盘踞鉴湖之底,吞吐水行之气,每一吞吐,都带起阵阵漩涡,似是龙戏水一样。一层层涟漪,在湖波之上荡漾。 当然,这是姒伯阳法眼所见的气象,若是肉眼凡胎之辈,所看到的景象,又有不同。 可是不同归不同,只要是灵觉敏锐的,都能察觉到鉴湖深处的清灵之机,如灵泉一般在向上涌动。 姒伯阳道:“好个鉴湖,依山傍水,上承天运,下载水运,正所谓天一生水,此乃上上大吉之宝地也!” “仲师能找到这块宝地,也是有心了。” 姒伯阳话音未落,他本人已经将手中缰绳,递给身旁一位甲士。 忽忽忽—— 无风不起浪,一阵阵清风,拂动水波。 “风、雨、雷、电,四方四相,应命,符来!” 姒伯阳以手代替符笔,指尖吞吐毫光,在掌心画出一道红色画符,符上氤氲红光流转,隐隐间有天音回唱。 砰! 符成之后,姒伯阳以心力,将这一道血符打出。真符落在湖面上,引得湖面生变,一重重水浪,被炸开朵朵水花。 血符由姒伯阳精血凝聚,其上蕴含着充沛的神力,落在水龙吐珠上,更添莫测变化。 “吟——” 似有似无间,一声龙吟,在姒伯阳耳畔响起。 经受了姒伯阳一道真血宝符的湖泊,水气凝结,几近于沸腾。 得到姒伯阳点化,水龙龙珠蜕变,竟真的生成了龙性,只要姒伯阳一念,这枚龙珠就能显化异象。 “龙脉动了,” 一符建功,姒伯阳又惊又喜。 龙脉一动,宝地之基,也就成了大半。 修建天坛的选址,关乎着祭祀上苍,能否得到上苍的关注,进而得到上苍的认可。 但是选址不能轻选,不是天地气数所钟,灵机丰沛,凝结气脉的宝地,根本就毫无价值。 而且,就是气数深藏、灵机丰厚的宝地,还要将其潜力都逼出来。如此才能建立天坛,承天道、人道之运。 “再来,” 轰—— 下一刻,姒伯阳气血汹涌,以掌心画符,连续画出八道真符。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道真符,陆续落在湖泊周匝,八个方位。 每一个方位上空,都浮现一重灵光,摇拽不定。 “成了,” 姒伯阳看着被九道真符束缚,或者应该说是被牢牢封锁住的水脉之精,以及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地脉之势,眉头一挑。 现在这一带的水脉、地脉之势,都被姒伯阳以大法力拘禁。只要九道真符不坏,这一带的山水之势,就永远不会崩坏。 其上再辅以天坛,借着上苍之力,与人道之力。有这两种至高之力洗炼,被拘禁的地脉、水脉,说不定真能化龙而出。 直至姒伯阳祭祀上苍,引动开国之运,化做天生地养的地龙、水龙。这等手笔之大,堪称是改天换地。 眼看九道真符融入山川湖泊之中,一丝血脉相连之感,在姒伯阳心头升起。 真符用的就是姒伯阳精血所成,因此对于真符的神力,姒伯阳自然有着几分感应。 看着一道道沉入地势、水势之中,封锁山河精气的真符。姒伯阳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引动水波荡漾。 姒伯阳道:“仲师,” 上阳仲道:“臣在,” 姒伯阳道:“这块宝地,很不错,就用它作为我祭祀上苍,承接天命之所在。” “都说,一事不烦二主,那建造天坛的事,也交给你了,尽快赶工,将天坛修成。” 上阳仲应道:“臣,领命。” “先把手上的事务,放一放。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物给物,优先修建天坛。” 姒伯阳道:“这样吧,我先给你调拨三十万青壮,听你调度。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这座天坛,就全看你的了。” 上阳仲道:“主君放心,三十万青壮劳力在手,只是修一个天坛,用不了多长时间。” 三十万青壮劳力,说的夸张一些,就是将这整个湖泊挖空,都要不了多长时间。 而现在,只是在山水之间,建一座天坛而已,又能用去多少劳力。说实话,都不用三十万劳力,只十万青壮就足够用了。 但在姒伯阳手上,足足有着四十万青壮。没把四十万青壮都给上阳仲,也是考虑到影响。 四十万青壮之中,不乏有最顶尖的精锐之师。让精锐之师建造天坛,引起的非议必然不小。 —————— 山阴大城, 临时官邸, 齐庸蹙眉,看着手上的玉符,良久之后,将玉符收入袖口。 “来啊,”齐庸唤了一声。 十数甲兵走入正堂,甲叶簌簌,道:“在,” “你们分头传令,就说主君回返,让我等文武,前往有鄮关,迎接主君车驾。” “主君不日,就要在有鄮关,立天坛,祭祀上苍,开辟国祚。正需要我等文武随侍,不要让主君久等。” “诺,”十数人齐声应诺。 在众人退下后,齐庸站在大堂正中,沉吟了一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公堂,低声道:“可是,众臣迎接君上,唯独少了蹇渠。” “蹇渠啊,蹇渠,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没有你这个亲点的留守在,我一个副手迎接君上,叫什么事啊!” “万一,主君动怒,你可别说我没想办法拉你一把,实在是办法想尽,无能为力。” 齐庸在公堂中思前想后,面露愁容。哪怕齐庸明知道蹇渠擅离职守,会引得姒伯阳极度不满,但齐庸别无他法可想。 玉符都传到他的面前了,齐庸要是敢有一点拖沓。 他毫不怀疑,山阴大城中的文武们,会将齐庸的所作所为,捅到姒伯阳那里。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失职大罪,就算没有造成严重失误,处罚可轻可重。被姒伯阳知道了,免不得要被敲打一番。 只是,在最后遮掩,还是坦白失职。这两个选择之间,齐庸依然左右摇摆不定。 最后一咬牙,齐庸选择向姒伯阳坦白。 瞒是瞒不住的,在齐庸看来,与其为蹇渠隐瞒过错,还不如趁着局势明朗,先赢得一份姒伯阳的好感。 有了这一份好感,作为基础。可供齐庸的转圜余地,无疑就大了许多。 第二八三章 伊挚(三) 就在齐庸念叨蹇渠的时候,有鄮关关外不远,一支车队徐徐行进。 其间一驾马车,有数十侍从围绕,左右还有神骨高手骑马,不紧不慢的赶路。 “再有三十里,就是有鄮关了!” 坐在马车上,车轮格格作响,蹇渠慢条斯理的,举起酒樽,对一旁的伊挚,道:“入了有鄮,就是山阴氏地界。” “到了山阴,咱们就是到家了。先前在太末氏,是你老兄请我吃酒,现在到了山阴氏,该是我回请老兄了。” 蹇渠哈哈一笑,道:“这,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伊挚哼了一声,道:“为什么要推辞?你这老小子,就是看不得我过逍遥日子。我在太末氏马场,说不得有多自在。” “你偏偏强拉硬拽,把我从马场拽到山阴,说什么必得重用。我倒要看看,那姒伯阳是何等人物,让你这么卖力吹捧。” 蹇渠眯了眯眼,道:“你就瞧好吧……我家主君,乃是不世出的人雄,一统会稽,乃是必然。” “就是更进一步,称霸一州,傲视群雄,也不无可能。这等英雄人物,难道不值得老兄投效?” “我是不忍看老兄满腹才情,却老死于马场。以老兄之才,再有我的保举,不说立得高位,亦会极受主君重视。” “如此,才不负老兄一身才华。” “……” 伊挚挑了挑眉,对蹇渠所言不置可否。 虽然伊挚在路上,也知道姒伯阳大败吴军,将要以大胜之势,一统会稽氏族,延续三万年前古越道统,开国建基。 可是,对于姒伯阳是否是明主,伊挚心里还是有几分存疑的。 哪怕姒伯阳大势已成,又有蹇渠在旁竭力鼓吹,伊挚依然将信将疑,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别人让蹇渠看到的,自是让蹇渠有些迟疑, 蹇渠说姒伯阳是明主,或许是因为姒伯阳不看出身,一手简拔蹇渠,让蹇渠从一介奴隶,一步成为山阴重臣, 对蹇渠而言,姒伯阳就是他的恩主。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正因为二者恩情太重,伊挚才不确定,反哺所言有几分真实性。 说实话,伊挚若非碍于与蹇渠的情面,只怕早就舍了太末氏的那点家当,隐遁深山大泽之间。 君择臣,臣亦择君! 伊挚自视甚高,宁可闲云野鹤,在乡野中自在逍遥,也不愿依附于庸碌之君,为其爪牙羽翼。 这是伊挚与蹇渠的不同,蹇渠苦等一个进身之阶而不可得,所以对姒伯阳的知遇之恩,异常的珍惜。 而伊挚精研兵家之术,手握防风氏神骨,有着足够的筹码,无论在哪都是座上宾,自然就有着对旁人挑剔的底气。 蹇渠吃了个软钉子,毫不在乎的笑了笑,道:“不管怎样,我还能害你不成?” “这么多年的情分,我害谁也不能害你啊!” “你是不会害我,可你安的什么心?” 伊挚低声道:“会稽一统,吴越必有一战。就是吞了吴国。吴越之后,三苗、曲国也不会看着越国发展壮大。” “这是四战之地,不用想,都知道到时会有多少场血战爆发。在这个时候,你把我拉上山阴氏的船,我可要谢谢你了。” 蹇渠呵呵一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咱们谁和谁,这都是我该做的。” 伊挚默默的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车外,看着车外经过的风景,目光中夹杂着少许复杂。 “哼……你也别和我打马虎眼,咱们在马场启程的时候,可是都说好了,要让我看过那位之后,再决定去留。” 伊挚道:“要是那人真是个明主,我伊挚自当俯首称臣,可要是个虚有其表之辈,你也不要怪我,不给你脸面。” 蹇渠回道:“合该如此,” —————— 有鄮关, 官邸,校场, 两道人影交错,周匝气浪,翻腾而起。 “压力还不是不够,不够,不够!”姒伯阳一剑刺出,剑身鸣颤,铮铮作响,如蛟龙入海,让上阳仲疲于招架。 哪怕姒伯阳压制了自身修为,可陆地神仙始终是陆地神仙,除了陆地神仙的强悍法力以外,还有着与其匹配的境界。 姒伯阳就是以境界压人,没有陆地神仙的法力,他还有陆地神仙级数的道心。 天高不为高,人心比天高。 只要姒伯阳动念,不用陆地神仙级数的法力,只凭着本身的道心道性,杀神魂如杀鸡子。 “……” 与之相对的,上阳仲神色沉稳,手中钢鞭上下翻飞,竭尽全力的招架,汲取着其中的神韵,争取化为己用。 上阳仲心里清楚,这是难得的机遇,他自是要牢牢把握住。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让一尊天神级数大高手,亲自以天神级数的境界,高屋建瓴之下,给别人点明前路的。 上阳仲要不是与姒伯阳情分非同一般,寻常的君臣关系,可不足以让姒伯阳,以陆地神仙之身,如此费心费力的指点。 姒伯阳以神魂极限的修为,与上阳仲交手的过程中,一点点压榨上阳仲的潜力,让上阳仲缓缓触及那一道门槛。 最后,在天神级数的重压下,一次次打破极限,直至一跃而起,踏破生死玄关。 这种修行效率,一般人绝难以企及。可是让一尊天神纡尊降贵的做陪练,连当代帝子都没这么奢侈。 天神级数立国,则为诸侯,开辟道脉,则是一方老祖。如此实力,就是天子至尊也不会轻辱,要给予相当的尊重。 铮!铮!铮! 此刻,姒伯阳一手执铜剑,上阳仲一手执钢鞭。 二人在校场中交手,道道剑影,重重鞭痕,一股强烈的气机,在二人间酝酿。 姒伯阳周身剑气浮动,每一次出剑,剑气虽无长河之势,但其心意却如江河一般激昂。 陆地神仙级数的道行,让姒伯阳道、法、术兼备,一举一动间,无不揉合他自身的道、法、术。 法力元气涌动,每一分力量,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太强了,实在太强了,这就是天神级数的真正实力!” 上阳仲面色沉凝,在姒伯阳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压力下,一点点撬动着自身的瓶颈。 在姒伯阳的剑势下,上阳仲整个人如随波逐流的舟楫,在滔天巨浪中起起伏伏,随时都有可能舟毁人亡。 而这还是姒伯阳,没有运用法力,只是以自身剑意功伐之故。若是用出法力,就算只有一丝,依旧如山如岳,势不可挡。 铮——姒伯阳一剑刺出,上阳仲钢鞭横在胸前,剑尖点在钢鞭之上。沛然之力,压的上阳仲心神动荡,不得不连连后退。 “天神业位,太强了!” “不愧是在世,若要认真,只怕一剑都接不下。” 上阳仲在姒伯阳面前,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应该说,能有这一份招架之功,已是姒伯阳收了几份力的缘故了。 轰—— 剑音长鸣,地面上升起一阵狂风,姒伯阳乘风舞剑,剑势搅动八方。身形变化之间,每一剑都以非常之刁钻的角度刺出。 上阳仲身心投注其中,犹如一个提线木偶,在姒伯阳剑下挣扎求存。其剑势所至,上阳仲立即以钢鞭格挡,拆解剑势。 这半个时辰,对于上阳仲来说,仿佛是过了一百年。每时每刻,对于他都是莫大的煎熬,恐怖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 神魂级数的修为,本该寒暑不侵,可是在姒伯阳的攻势下,上阳仲整个人如同被水中捞出的一样,大汗淋漓。 毕竟,神魂修为面对天神业位,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压力,压在上阳仲的身上,简直要把上阳仲活生生的压死。 “吼——” 这压力,越压越狠,越压越狠,上阳仲气沉于胸,一声怒吼,震的周匝簌簌作响。 “杀!” 这就是死中求活,一重重压力之下,上阳仲心念契合天机,猛地有一种打破虚空,跳出藩篱的畅快。 哗啦啦!! 就在那一刹那,上阳仲身上气息大变,一道无形无质的‘门户’,在上阳仲的身后渐渐成型,带着一股极尽浩大的气机。 上阳仲借着压力猛然反弹,血脉神力硬生生冲破‘门户’,撞碎瓶颈,径直登堂入室,肉体凡胎,蜕变为之躯。 咚!咚!咚! 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下恍若重鼓敲响。上阳仲钢鞭拄地,脸色一片潮红,似火云升起,气血上涌,近乎火炉一般。 “成了,” 眼见上阳仲气机变化,姒伯阳缓缓收剑入鞘,眼睑微微下垂。 以姒伯阳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硬顶着压力,上阳仲终于把握住了一丝突破的契机。 其神魂极致的修为,在向上进了一步,打破神人之界,实现了至关重要的蜕变。 在入道三关之上,一步迈出,不死地只,得享数千载寿元,是为,是为长生。 姒伯阳叹了口气:“山阴氏,除了我之外,终于有了一位直属的地只级人物!” “有一就有二,等到我开国之后,又能催生出一批地只,以此作为山阴氏的根基。” 要知道,在姒伯阳横空出世后,山阴氏崛起速度太快。以往能称得上强者的部属,如今大多都跟不上姒伯阳的脚步了。 手握造化玉碟,参悟先天五德,姒伯阳的修行进境之快,岂是这些老臣能望其项背的。 然而,崛起太快,也有崛起太快的缺陷。 站在高处的姒伯阳,环顾周遭,愕然发现今时今日的山阴氏,竟然没有一位拿得出手的强者, 山阴氏的统一大势,全在压在姒伯阳一人身上。要是姒伯阳出了什么意外,山阴氏的统一之势,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这一点,没有丝毫侥幸可言! 正是看到山阴氏盛极之下,隐隐埋着的祸端,姒伯阳才迫切的想要上阳仲等老臣,踏入地只之列。 当然,这也是实力不同,眼界也不同。 天神级数的实力,一般神魂在姒伯阳面前,站都站不稳。没有厉害阵法傍身,姒伯阳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一群神魂。 可以说,神魂与地只完全就是两种生命形态。除非神魂人物能‘叩天门’,一部分本质获得升华,才能与地只争锋。 不然,一位真正的地只,面对神魂人物的时候,都不用他们出手,只凭着地只神威,就能压的神魂人物心气全无。 哗啦啦!! 此刻,上阳仲气机勃发,直至一个顶点,骤然收敛,手中拄着的钢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良久之后,上阳仲气息平复过来,尖啸声嘎然而止。他缓缓睁开双目,一丝精芒自眼底流溢而出。 “主君……” 上阳仲深呼一口气,面上似惊似喜,踏入地只层次,与神魂之时的感觉截然不同,对自身的力量更多了几分掌控。 这是一种全面的掌控,每一分力量,每一丝肌肉,每一寸骨节,都被上阳仲完全掌握。 需要的时候,上阳仲完全可以不顾自身极限,付出一定代价,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这是入道三关时,迥然不同的感觉。只有踏足此境,才是真正走入道正途! 传说中的上古,与天斗,与地斗,一个个战力之强,堪称没有极限。其中佼佼者,甚至有毁天灭地,重炼玄黄之能。 这种存在,绝不亚于炼虚合道,证道大罗的古仙! 故而,这世间的道修行人,无不打磨自身神血,炼不死不灭真身,走的都是上古之路,以期一力破万法。 只是与姒伯阳所修的炼气道不同,道以先祖血脉为源头,直至达到先祖的境地,乃至打破血脉枷锁,超越先祖成就。 也就是说,先祖越强,自身所能达到的成就,也就越高。 但是,在踏足顶峰之后,道修行人所要面对的,却是让人近乎绝望的未来。不能打破血脉枷锁,就只能困死在顶峰。 看着上阳仲似是年轻一二十岁的样子,诸般念头在姒伯阳脑海中划过。 “哈哈,仲师突破神人之界,立身地只之业,此乃我山阴氏之喜,我会稽氏族之喜。” 姒伯阳畅然大笑,道:“天佑我山阴,天佑我大越!” 靠,网络错误, 这是怎么了,网络错误,网络错误,我…… 第二八四章 道兵(一) 证道地只,难,难,难! 上阳仲踏入神人之界,对于山阴氏而言,可谓是意义重大。 这是在山阴氏崛起后,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地只,是山阴氏盛极的重要标志。 毕竟,姒伯阳一人横压会稽,乃是因为他实力极端强横,而非是山阴氏兵锋,真的锐不可当。 没有姒伯阳的山阴氏,与有姒伯阳坐镇的山阴氏,简直就是两种概念,对外的威慑力,根本不能等同。 姒伯阳望着突破地只的上阳仲,喜形于色:“仲师成道地只,我无忧矣!” 此时的会稽氏族,可以说是只认姒伯阳一人。至于山阴氏其他的姒姓族人,乃至一众文武,根本不入这些氏族首领的眼。 底蕴之上的差距,不是姒伯阳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几年,想追就能追上的。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山阴氏,没有地只级数的强者作为底蕴。而其他大氏族中,却有不止一位老祖存在,作为氏族根本。 这是山阴氏与其他大氏族相比,唯一的弱项! 姒伯阳虽有纬地经天之能,也不法面面俱到。纵然有压服各方氏族首领的实力,却难以为山阴氏,培养出几尊地只级数。 要知道,每一位地只级数的存在,都是修行路上的佼佼者。仅仅只是资源,是堆不出真正地只的。 真正的地只存在,都有一定气数在身,精气神圆满无暇,气机惊人,战力强悍。与用资源养出的’叩天门‘,胜出不知多少。 一百个‘叩天门’的伪地只,也不及一位真正地只的分量。 若非如此,凭着姒伯阳的能为,以及统一会稽后,搜刮的一大批珍贵资源,未尝不能培养出几个地只。 就在这时,齐庸走入校场,拱手道:“主君,蹇渠回来了,” “蹇渠?” 剑鞘稍转,插入身旁的兵器架上,姒伯阳眉头一拧,淡淡道:“那家伙,还知道回来?” 上阳仲轻声,道:“主君,既然蹇渠已经回来,那……是否立即召见?” 姒伯阳哼道:“当然要立即召见,我倒要看看,他蹇渠想干什么,擅离职守,其罪不小。” “齐庸,你与我同去,” 姒伯阳转身,又道:“仲师,你刚刚突破地只业位,尚需时日稳固,天坛那里,就不用你分神了。” “蹇渠回来,那就让蹇渠戴罪立功,督促建造天坛一应事宜。仲师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夯实根基,为天神业位积攒底蕴。” “你要知道,地只业位远不是你的极限,地只之上还有天神,天神之上还有正神。” “正神之上,更有不朽不灭的古神。你的路还长的很, 上阳仲神色自若,沉声道:“诺!” “地只,”齐庸惊讶的瞥了上阳仲一眼,显然对上阳仲突破地只一事,极为诧异。 齐庸在山阴氏,亦算是列入高层。自然看得见山阴氏兴盛之下,那隐藏的危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算姒伯阳这位惊才绝艳的首领,山阴氏高层力量与其他氏族,可是不占优势。 在这个时候,上阳仲证就地只级数,对于山阴氏群臣而言,不吝于看到一丝成道的希望。 上阳仲之后,必有人陆续成道地只。 最为重要的是,作为山阴氏除姒伯阳之外,第一尊地只级数高手,上阳仲的地位,必然直线上升。 “走吧,” 姒伯阳负手,哼哼道:“我倒要看看,那家伙有什么理由,竟敢不请上命,擅离职守,希望他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借口。” “不然,可不要怪我执法无情!” —————— 正堂大厅之内, 蹇渠默默站在厅中,眼睑微垂,看着空旷厅堂。 厅堂之外,一队队甲士徘徊,衣甲与佩刀摩擦,窸窸窣窣。 “苦也!” 此时,看似一脸平静的蹇渠,实则心头正暗暗叫苦。 蹇渠进入有鄮关之后,一见到副手齐庸,就知道姒伯阳对他擅离山阴大城,很是不满。 蹇渠知道,他自己是犯了为人臣子的大忌,只是明知如此,蹇渠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姒伯阳。 因为蹇渠心里清楚,有什么事当着姒伯阳的面说清楚,或许还有一线回旋的余地。 要是憋着不说,让姒伯阳把不满,都压在心里头,那蹇渠才是真的危险了。 伴君如伴虎,哪怕姒伯阳表现的再是豁达,也不可能允许蹇渠屡次挑战他的权威。 “你还知道回来?” 正想着心事,姒伯阳的声音,蓦然在身旁响起,蹇渠猛地一激灵。 蹇渠即刻转身,就看到姒伯阳、齐庸走入正厅,连忙伏身下跪,道:“臣,蹇渠,参见上君!” 姒伯阳面无表情的从蹇渠身旁走过,不紧不慢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看我难成大事,所以弃我而去。” “为此,我这几日可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合君臣之义,以至失去一员干臣。” 姒伯阳慢悠悠道:“现在,你又回来了,也就是说,你没有弃我而去了?” 蹇渠咽了口唾沫,直面一尊陆地神仙,那一种铺天盖地,仿佛地裂山崩一般的巨大压力,让他几乎在下一刻崩溃。 说到底,蹇渠修为浅薄,在神魂上的修行,不似上阳仲等人达到极致。面对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时,自然恐惧难制。 这是生命层次的压制,并非姒伯阳故意敲打蹇渠。只是高位生命的气息,对低层次生命本能的威慑。 蹇渠踌躇了一下,道:“上君,为蹇渠恩主,蒙上君简拔,蹇渠才有今时今日,蹇渠就是万死,也不会弃上君而去。”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既然不是弃我而去,那你去哪里了?” “难不成,是去汾湖一线,为我冲锋陷阵,与吴军厮杀去了?” 姒伯阳面色一冷:“蹇渠,你好大的胆子,我让你留守山阴,是对你莫大的信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对你的信任的?” “可恨,可恼,可杀!” 说到最后一个‘杀’字的时候,蹇渠身子一抖。姒伯阳越说越气,这时一股火气上头,竟然真有拿蹇渠,杀鸡儆猴的冲动。 感受到姒伯阳的杀气,蹇渠冷汗直接打湿了衣衫。 很显然,姒伯阳对蹇渠的恼怒,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只差一个契机,就会爆发出来。 蹇渠毫不怀疑,只要他下一句回的不妥,当即就会人头落地。 什么当世贤良,什么神魂修为,在姒伯阳面前统统无用,只要姒伯阳动杀心,蹇渠就必死无疑。 如果说横扫会稽氏族,只是奠定了姒伯阳统一之势,那他大胜吴军,一雪越人万年之耻,就是赢得了百万越人的心。 有着百万民心依附,姒伯阳只要开口,自有人争着抢着,为姒伯阳代劳,取蹇渠的项上首级。 蹇渠拜伏在地,高声道:“主君,臣擅离职守,自知有罪,可是……臣,也有臣的不得已,有臣的苦衷啊!” “不得已?” 姒伯阳讥讽道:“好一个不得已啊……我临行前,把重任交托于你, “有什么不得已,与我说来,我看你怎么诡辩。” 蹇渠恭恭敬敬的一拜,道:“臣,绝非诡辩,而是事实,唯有实事求是,方能打动上君之心。” “况且,上君对臣,恩高似海,若无上君重用,臣只是上虞氏一老奴,岂有今日的风光。” 姒伯阳抬了抬手,道:“好了,好了,我用你,是看重了你这个人,与你什么出身没关系。” “我不求你誓死相报,这也不现实。你我君臣,能善始善终,维系这段君臣情分,就不错了。” “你说,我说的可对?” 听到这话,蹇渠抬头,道:“主君,臣确实是有要事,需要立刻出关。” “当时事急,来不及上禀,若是贻误,怕我山阴氏损失不可估量。臣一心为上君大业着想,事急从权,不得不为啊!” 姒伯阳眼睑下垂,道:“好,那你说说,你因为什么事,急着出关?” 蹇渠道:“臣,为我山阴氏之霸业,不得不出关!” 姒伯阳笑了笑,道:“呵呵,为我山阴氏霸业,好大的口气。你说说看,有什么事,能影响我山阴大业。” 蹇渠道:“臣,为我山阴,寻得一支神兵。” “神兵?” 姒伯阳话音一顿,不以为然道:“我山阴氏还缺神兵?” 蹇渠道:“上君,这支神兵,非同小可,乃是一支地煞神兵。” 姒伯阳一愣,不明所以,问道:“地煞神兵,什么地煞神兵?” 蹇渠道:“主君,臣所说的,非是神兵利器,而是镇压一国气运,威慑四方天神的……地煞神兵,亦称天兵之师!” “地煞神兵!” 猛地想到这是什么,姒伯阳豁然上前,厉声道:“什么地煞神兵,那地煞神兵在哪里?” 无怪乎姒伯阳为之色变,这可是一支地煞神兵,凌驾于镇国精锐的神军,战力绝强,威慑四方天神、正神。 人族战兵,大致分为四大层次。 人间精锐是一层次,镇国精锐又是一个层次。镇国精锐之上,已是天兵之师,其间又分两大层次, 这当中,一为地煞神兵,一为天罡神兵! 地煞神兵凝聚上古神形,诛神灭魔不在话下。其上的天罡神兵,已是诸天之中,最为强横的神军序列,甚至能镇压古神。 有一支天罡神兵在手,就可称得上是九州最为顶尖的诸侯。有一支地煞神兵在手,必是跻身公侯之列,称雄一方。 相传,坐镇帝丘的天子至尊,麾下就有十二部天军,每部都是天罡神兵。 十二部天罡神兵联手,不要说不朽古神,就是先天帝君,也能生生磨灭。便是大道神圣,也要对其侧目。 这,是立国之基! 姒伯阳实力强则强矣,可是以他实力之强,也不敢说对抗一支地煞神兵。 一支巅峰状态的地煞神兵,足以让所有不朽古神之下的修行人,对其心惊胆颤。 因此,姒伯阳乍然听到神兵,只以为是神兵利器,根本没往天兵之师那上面想。 但是,当蹇渠开口点破之后,姒伯阳心头剧震,一时间竟激动的拉着蹇渠的手臂,不能自己。 “……” 蹇渠看姒伯阳不出意外的反应,心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有着这支地煞神兵垫底,蹇渠就是犯忌,姒伯阳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蹇渠能给山阴氏,带来一支地煞神兵,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罪,姒伯阳都能将其放下。 最多做个姿态,板子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 更有可能,在落实那支地煞神兵后,重赏蹇渠。 姒伯阳问道:“地煞神兵,在何处?” 蹇渠道:“上君,正在庭院外候着呢!” 姒伯阳沉吟了一下,直接道:“候着……是那个与你一起回来的,那个老者?” 蹇渠道:“上君才思敏捷,臣下佩服。” 蹇渠也不奇怪,姒伯阳如何知道伊挚的存在,应该说姒伯阳不知道伊挚,才是咄咄怪事。 在山阴氏地界,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姒伯阳似笑非笑,道:“他就是那支地煞神兵?” 蹇渠道:“上君英明,此人正是那支地煞神兵,得此人效命,就等于得到了那支地煞神兵。” “哦……” 姒伯阳神色凝重,道:“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本事,能担得起这般赞誉。” “以你蹇渠的傲气,能这么放下身段,夸耀此人,此人的本事,一定非同凡响。我对这人,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齐庸,把那人请进来,” 姒伯阳挥手,正要让齐庸把人带到厅堂。 齐庸躬身一拜,道:“诺!” “且慢,” 看着齐庸背影,姒伯阳又惊觉不妥,叫住齐庸后,道:“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去请,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免得让他以为不受重视,再拂袖而去,失了大才,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我山阴氏刚有起色,任何一位大才,都要珍之重之,可不能有任何错漏。若有错漏,我难辞其咎啊!” 第二八五章 道兵(二) “不过……” 姒伯阳冷哼了一声,道:“事急从权,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关节,需要你事急从权,” “就算那人,能为山阴氏带来一支地煞神兵。可这也不至于,让你连个上禀的时间都没有,就自顾自的出关北上。” 心头一跳,蹇渠肃声道:“上君,臣收到消息,说那人可能会在近期,离开会稽。臣怕他一去不回,这才把他请到这里来。” “会稽之外,方国林立,他要是遁走某个小国,再想寻他,可就千难万难了。” “因为得到消息太过匆忙,臣来不及思虑周全,这才……这才……” “罢了,与我去见见那个人,其他旁枝末节,就不用说了。” 此时的姒伯阳,满心想的都是那位能给山阴氏,带来一支地煞神兵的大才,也无暇理会其他。 蹇渠的擅离职守,在姒伯阳的眼里,已经成了微不足道的疏漏。 当然,前提是那位大才,真的能给姒伯阳,带来一支地煞神兵。 不然,姒伯阳转头,就能让蹇渠知道,他这个恩主,可不只有恩,还有他的威。 人君处世,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对此,姒伯阳早已炉火纯青,只有恩,没有威,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不过,这可是地煞神兵。我山阴氏,若能有一支地煞神兵,就是如虎添翼,吴国又能奈我何。” 姒伯阳带着蹇渠、齐庸二人,一起出了正厅,向着外面的庭院走去,眸子中似有神光若明若暗。 有着雄心壮志的姒伯阳,正苦于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哪怕他是陆地神仙,也要在某种程度上遵守诸侯间的规则。 这支地煞神兵,来的正是时候。 姒伯阳实力虽强,可有些时候,只有蛮力,是成不了事的。 不遵守规则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这些人,绝对走不长远。 姒伯阳只要不想在扬州诸侯中举步维艰,就不要想着以陆地神仙之力,贸然插手诸侯之争。 尤其是扬州诸侯之中,并非没有实力强悍,气魄惊人的存在。天下列国之内,也不是没有能压过姒伯阳一头的人物。 要不说善溺者溺于水,仔细想想,这话在某些方面,还有很有道理的。 姒伯阳能压过旁人一时,却压不过一世。谁能知道,何时会遇见一位不可力敌的强人。 所以,在这个时候,一支地煞神兵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姒伯阳完全可以用这一支地煞神兵,作为他的爪牙,由地煞神兵来完成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这些念头,在姒伯阳的脑海中浮现,转而又被他压在心底。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姒伯阳失笑。所谓的地煞神兵,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真要有一支地煞神兵,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没有,姒伯阳心里虽会觉得遗憾,却也不会过于失望。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堂皇正道! —————— 庭院之间, 绿柳成荫,枝条柳叶,迎风摆动。 “哈哈哈……伊挚先生,” 带着爽朗的笑声,姒伯阳向伊挚走来,蹇渠、齐庸一左一右,跟在姒伯阳的身后。 “山阴首领,姒伯阳……” 被其笑声所惊,伊挚愕然的望着姒伯阳,又看了一眼站在姒伯阳身后的蹇渠,心头蓦然一动。 能让心比天高的蹇渠,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除了姒伯阳以外,还能有谁。 面对面露惊愕的伊挚,姒伯阳拱手作稽,道:“在下,山阴姒伯阳,见过先生。” 伊挚回礼,道:“不敢受姒首之礼,姒首威名震会稽,伊挚一介草民,哪敢受姒首之礼。” 姒伯阳道:“什么敢不敢的,先生这话,可是让伯阳无地自容了。” “吾听蹇渠说,先生之才,乃是大才,上能辅国定邦,下能保境安民,是为非常之才也!” “伯阳仰慕已久,一直不能一见,常引为憾事。蹇渠知我之心,竟让先生移步到我这山阴氏,打扰先生清净,是伯阳之错。” 姒伯阳态度摆的很低,甚至在伊挚刚要谦让时,将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进一步让伊挚感受他的诚意。 没错,就是诚意! 如果伊挚能为山阴氏,添一支地煞神兵。他本身的价值,就已经值得姒伯阳向其示好了。 看在地煞神兵的份上,就是伊挚再倨傲,姒伯阳也会甘之如饴,极具耐心的表现他的人君气魄。 一支地煞神兵,绝对值得姒伯阳以陆地神仙之尊,对伊挚伏低做小,没有人能拒绝一支地煞神兵的诱惑, 就算堂堂天子之尊,坐拥上三军、左三军、中三军、右三军等十二部天军,也一样不会拒绝一支地煞神兵。 这等战略性的力量,自然是多多益善。地煞神兵本身,就代表着极端强大的武力。 伊挚轻声道:“姒首,太过客气了,” “伊挚一介马夫,哪里能担得起‘先生’之称,又哪里受得起,如此厚遇。” 姒伯阳眉头一挑,正色道:“若先生,都不能受我山阴上下礼敬,那这天下之间,就没有人能受此礼敬了。” “我常听蹇渠对我说起,说您与蹇渠私交甚厚,蹇渠对你的才华,极为的钦佩,认为你是会稽氏族中,少有的智谋之士。” 姒伯阳笑道:“蹇渠,你是知道的,他为人耿直,从不说妄语,若是别人说你之才,我一定慎之又慎,不会轻易相信。” “可是,这话出自蹇渠之口,其中可信度,容不得我不信。” 蹇渠面色如常,从旁道:“是啊,在下之能,止于治理一方氏族,一座城邑而已。而伊挚之才,却能治理万里锦绣山河。” “这一点,我不如伊挚多矣!” 姒伯阳道:“你看,连蹇渠都自叹不如,我又怎敢不尊敬‘先生’?” “不尊敬先生,就是不尊重人才,会稽氏族百废待兴,正是奋起之时,怎敢不尊重像先生一般的大才啊!” 伊挚迎着姒伯阳等人殷切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姒首,蹇渠何等人,我还是清楚的,他之才器,不弱于在下。” “而且,他这人出身奴籍,却最是心高气傲,你能收服他为己用,绝非靠着那一点恩义,更多的还是姒首气魄惊人。” “若无惊人气魄,以蹇渠的脾气,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为您出谋划策,连我这老友都套进去了。” “哈哈哈……” 定定的看着伊挚,姒伯阳忽然大笑,道:“先生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说罢,他打量了一下周匝,道:“这处庭院,虽然雅致,可是雅致有余,却不是会客的所在,先生……咱们进内室说话,” 伊挚淡淡道:“好,客随主便,” —————— 正室之中, “先生,请,“ 姒伯阳笑着请伊挚落座,随后对蹇渠,道:“蹇渠,” 蹇渠拱手道:“臣在,” 姒伯阳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天坛督造官,专职天坛建造事宜。” “你下去找中行堰,他自会告诉你,有关天坛的一应建造事宜。” 蹇渠应声,道:“诺!” 姒伯阳目光一转,投向齐庸,道:“齐庸,你是蹇渠的副手,现在蹇渠担任天坛督造,你就去做个副督造吧!” 齐庸应声,道:“诺!” 瞥了蹇渠一眼,姒伯阳道:“天坛督造,是我开国之前,第一大事,你们要仔细,不能出一丝差错。” 蹇渠、齐庸齐声道:“臣等,谨记上君教诲。”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嗯,你们做事,我放心,好了,你们下去吧……” “诺!” 听到这话,蹇渠心头一喜,知道自己总算是过关了。 只要伊挚能掏出一些干货来,让姒伯阳看到伊挚的本事。那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要是伊挚能把防风氏神兵的一二神韵拿出来,证明所言不假,确实能为山阴氏带来一支地煞神兵。 那蹇渠这个功,可就真真正正是立大了。 当然,以姒伯阳的性子,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存在什么功过相抵,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或许姒伯阳找机会,还会适当的敲打蹇渠一次。可是着眼当前,蹇渠所要面对的责难,也没了大半。 在蹇渠二人走后,姒伯阳缓缓坐在主位上,道:“先生,入我山阴,观我山阴氏族,气象如何?” 伊挚道:“姒首这些年征战不休,虽是每战必胜,可是终究有一个缺点,制约姒首的进一步壮大。” 不待姒伯阳开口,伊挚道:“山阴氏,或者说会稽氏军士不够精锐,或者应该说精锐的普及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现在会稽氏族之中,竟还有辅兵?您要知道,扬州大小诸国,早就把辅兵淘汰掉,换上了精锐战兵。”? “以吴国为例,吴国号称有八大战师,数十万精锐之师,实力之雄厚,仅在三苗、曲国之下,远胜会稽氏族。” “您刚与吴国交手,对吴国的实力,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姒伯阳道:“没错,吴军多为精锐,实力极强,远非现今的会稽氏族所能比。” “与吴人交战。之所以能胜,全是因为吴人不知道,我姒伯阳真正的实力。吴军大将错估了我的修为,以至于大败亏输。” “只可惜,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有一次削弱吴人的机会,已是不易。下一次再与吴人交战,非要真刀真枪,打上一场不可。” “实话实说,若是会稽氏族维持现状,以会稽氏族的兵员素质,下一次吴越之战,未必能胜过吴人。” 伊挚呵呵一笑,道:“姒首,果然坦诚,率直!” “在下自太末氏,到山阴的这一路上,也听到汾湖一战的一点零星消息。” “都说是姒首,集结会稽氏族二十万大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大败吴军。” “可是在我看来,若无姒首坐镇,只凭会稽二十万兵马,不大败已是不错,如何能大胜?” “会稽氏族的兵戈,终究不似想象中的一般锐利,与吴国之间的差距,还是肉眼可见的。” 姒伯阳正了正身子,道:“那,先生有何教我?” 伊挚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姒首,愿意听在下之方略?” 姒伯阳道:“只要有益国事,能强兵事,伯阳焉能不听。” 伊挚爽快道:“好,那我就说说,我对会稽氏族的强兵之策。” 姒伯阳道:“洗耳恭听,” 伊挚道:“会稽兵弱,是各方氏族互相攻歼,自相残杀,所带来的弊症。氏族为政,人心虽齐,可是战力孱弱。” “这就如同待宰的牛羊,牛羊成群结队,可是他们吃草吃习惯了,已经没了吃肉的野性。” “都说野性难驯,但野性也是能战的表现。” “所以第一步,要先裁军,裁去老弱,保留精华,作为新军的骨干。” 姒伯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裁军……” “第二步……” —————— 就在伊挚与姒伯阳,一个认真讲,一个专注听的时候。 蹇渠带着齐庸,二人慢条斯理的走出官邸。 两人并排,一阶一阶的踩着石阶。 齐庸道:“恭喜老兄,贺喜蹇兄,为上君推荐这么一个能人,让上君这么看重。以后上君对您,必然愈发的倚重了。” 蹇渠眯了眯眼,道:“什么倚重不倚重的,上君简拔咱们与微末之间,这等恩情,比天高,比地厚。” “此恩此情,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能为主君出一份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齐庸笑着点了点头,道:“蹇兄所言有理,不过蹇兄能找到这般大才,投效上君,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能炼地煞神兵的人物,整个天下不说凤毛麟角,也是少之又少,堪称最顶尖的兵家,在任何地方都备受礼遇。” “蹇兄能说动这位投效,对我会稽氏族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得此一人,胜过十万大军呐!” 蹇渠眸光闪动,低声道:“哪里有这么夸张,只他一人,还是不值十万兵甲的,最多……能顶八万兵甲而已。 第二八六章 道兵(三) 《史记》云:“汪罔氏(防风氏)之君,守封、禺之山。 —————— 正室之内, 姒伯阳与伊挚二人相谈甚欢,一时竟忘了时辰。 先是伊挚讲述强兵之法,引得姒伯阳谈性大发,与伊挚讨论个中细节。 有时,姒伯阳听的入迷,情不自禁的畅然而笑。有时,姒伯阳不住摇头,击节无言。 时喜,时怒,是忧,时愁。 到最来,姒伯阳与伊挚的话题,一度不再局限于强兵之上。 二人谈天说地,自兵事而起,讲权谋、说阴阳、论形势,道技巧,其间夹杂旁门技艺,无所不包。 无论什么话题,姒伯阳与伊挚都能说个大致。 姒伯阳神色从容,侃侃而谈,时有惊人之语,让伊挚面露惊叹,不住颔首点头。 以至于伊挚都禁不住为之叹服,暗道:“这位姒首,着实不凡呐!” 对于姒伯阳的博学,以及见识,伊挚是由衷的敬佩。伊挚自诩当世人杰,眼界已然极其不凡。 但遇到姒伯阳,却不得不对姒伯阳,说上一个‘服’字。 “莫非,这就是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行?” 伊挚自有机遇,但是他能有着今时今日的成就,先天秉性占一方面,却也少不得后天际遇。 正是先天与后天的因缘际会,才成就了伊挚。让伊挚成为,连蹇渠这般心高气傲之辈,都自叹不服的大才。 或许,就是因为自家际遇之玄奇,伊挚才对姒伯阳这等天生不凡的人物,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若有若无的敬畏之心。 “都说这位山阴首领,出世之时口含宝玉,乃是天赋异禀,生有异象之辈。” 一念之此,伊挚不知何时,竟有一些走神:“如今看其风度气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呐!” 这一次见面,姒伯阳带给伊挚的震撼着实不小。 二人从天文地理,人物经史,再到人王圣德、古皇玄秘。但凡是能说的,姒伯阳都能说个一二。 开始的时候,伊挚还能仗着眼界开阔,年轻的时候,周游列国,积攒下的见识,让姒伯阳哑口无言。 可是当姒伯阳完全适应,并且掌握了二者交流的节奏后。伊挚便只有一边坐着的份,甚至有时连话都插不上。 只用几个时辰不到,只看姒伯阳表现出来的谈吐,就彻底让伊挚,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氏族首领,大越未来的开国之君。 伊挚心头剧震:“果然,能让蹇渠甘为门下鹰犬的山阴首领,确实非同一般呐!” 伊挚不知道,姒伯阳执掌造化玉碟,参悟三千道法,自身智慧灵魄,早已迈入一个超凡的层次。 有着如此智慧的姒伯阳,将前世今生的记忆精华,融为一炉。再不断为其添柴加火,让自身愈发精明通透。 可以说,元神清净,一灵不昧! 这是道门炼气道的优势所在,若无超然的智慧神魄,如何能演算天机,承载天机的反噬。 而精通《天子望气术》、《文王后天八卦》,在易道之上有着不俗造诣的姒伯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伊挚眼中的姒伯阳,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让人敬畏,犹如日月经天,不可捉摸。 正室之中,烛光亮起,赢弱的烛火,在灯盏上徐徐跳动。姒伯阳的背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高大伟岸。 看着姒伯阳的身影,伊挚心有触动,脱口道:“姒首,如龙耶!” 回过神来,伊挚迎着姒伯阳诧异的目光,端端正正的拱手,道:“龙者,乘风云而上九天,非姒首这等人物莫属。” 对于伊挚的赞叹,姒伯阳哈哈大笑,道:“伯阳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能得这般评价,伯阳受之有愧。” “如龙耶,老子也!” 姒伯阳眸光闪烁,意味深长的说出了一句,让伊挚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句话,是大成至圣先师,那位匪号孔老二的孔仲尼,形容老子李耳时所说。 当然,这里所说的龙,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龙凤神兽。 对于老子这等存在而言,龙凤与普通的长虫、飞鸟,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孔仲尼口中的龙,是谓‘人人如龙’,是道的一种体现。与老子道德经上的‘道可道,非常道’,一般无二,都是对道的解读。 在修行炼气之人看来。老子者,大道之宗,道之所化,至尊神圣。 炼气道若能达成最高成就,或许可以触及‘老子’的境地。 虽然那等境地,距离姒伯阳无比遥远。可这不耽误姒伯阳,对那般境界的憧憬,那才是真超脱,真自在。 就算是只有镜中花,水中月,可是镜、水之间,还有花、月之影。以姒伯阳的得天独厚,并非真的不可企及。 姒伯阳见伊挚一脸懵懂,自嘲的笑了笑,道:“一时心有所感,有些孟浪,只是不吐不快,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伊挚道:“姒首客气了,您之所言,我亦所得良多。” “难怪,姒首只用十年,就将山阴氏壮大至此,姒首之能,伊挚佩服。” “耕战之法,只是听姒首言其精髓,就让某家不寒而栗,此为战时之法。” 伊挚感叹道:“有此法在手,以此消化会稽氏族的底蕴。不说攻无不克,新的越国,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姒首……某家有一句忠告,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姒伯阳道:“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先生又有什么话,不好与我说的?” 伊挚眉心一动,幽幽道:“那,我可就说了。还望姒首,不要嫌弃我这个外人,多嘴多舌。” “只是一条小小的建议,姒首可听,也可不听。” 姒伯阳道:“先生的本事,我是领教过了的。先生的建议,我又怎敢不放在心上。” 伊挚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说的不妥,还望姒首不要往心里去,” 姒伯阳面露奇色,道:“说来听听,” 伊挚慢悠悠道:“越国新立,百废待兴,姒首首要的问题,是要稳定百万越人,唯有稳定这个基本盘,才能成大事。” 姒伯阳点头,道:“这点,我心中有数,越国新立,连年大战,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会传令会稽,整合会稽氏族的兵甲,只要不是外敌侵略,十年之内,绝不动刀兵。” 伊挚皱眉,道:“只是不动刀兵,还是不够。还要做到高筑城,广积粮。姒首能以雷霆之势,统一会稽,凭的就是这六字。” “若没有山阴氏,从小处着手,十数年如一日,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也不会有现在即将建国的山阴。” “高筑城,广积粮,” 姒伯阳念叨了两遍后,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若无必要,我也想高筑城,广积粮,修好内功,在与天下群雄霸争锋。” “就怕,时不我予,那些家伙看不得会稽氏族统一,又会横生枝节。” “说不得,对新生的越国来说,连十年安稳日子,都是奢望。”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伊挚,姒伯阳徐徐道:“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相反,可能性很大。”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姒伯阳低声自语,将‘高筑城’改了一个字,又在‘广积粮’后,又为其添了三个字。 这是学士朱升为朱元璋提出的,争霸天下的战略,朱元璋凭此,奠定了朱明一朝三百年天下。 如今,听到相似的谋略,姒伯阳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只是伊挚进献的战略,没有了最后的缓称王,反而着重在高筑城、广积粮上。 姒伯阳脑袋一转,就明白为何没有缓称王。时事日移,天下形式不同,生搬硬套才是笑话。 九州诸国林立,一位位诸侯都是在世,一切伟力归于自身。 什么缓称王,这些诸侯国君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他们手头上的实力够硬,谁又敢看低他们。 最重要的是,天子至尊尚在,九州诸侯还在规矩之内。天子不龙御归天,谁敢破坏规矩,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你给的建议,很好,” 踌躇了一下,姒伯阳道:“高筑城,广积粮,只要越国能依这六字而行,霸业可期。” “霸业可期啊!” 姒伯阳眸子中,闪烁的一抹异样神采。 蓦然,姒伯阳躬身一礼,道:“先生,请受伯阳一拜,” “啊这……” 伊挚大惊,连忙避让,不敢受姒伯阳大礼,道:“姒首这是何意,快快起身,切勿折了在下的寿数。” “您不仅是天神业位,还有百万黔首之气数加身,伊挚万死不敢受你的大礼。” 姒伯阳拉住伊挚,道:“不,若是连你都受不得我的礼,还有何人能受?” “伯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再兴越国。我若得先生,如虎添翼,大事可期。” 伊挚与姒伯阳包含期待的目光相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承蒙姒首不弃。” “伊挚,愿为姒首犬马。” 伊挚知道,这个时候,面对姒伯阳的招揽,根本就容不得他回绝。 不要说蹇渠多年私交,让他不好回绝,就是姒伯阳本身,也不是他能回绝的。 伊挚虽是与姒伯阳第一次见面,可就这一次见面,却对姒伯阳的评价极高,认为姒伯阳必定会是扬州一霸。 在伊挚看来,姒伯阳这人城府极深,远不是一般人能比。 面对他所呈上的谏言,姒伯阳既不喜,亦不怒,平静的过些过分。 哪怕姒伯阳看上去,对他的谏言很是重视,可真要重视,绝不是似先前表现得一般。 只因,太平静了,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令人不知深浅。 对不知深浅的姒伯阳,伊挚本能的有着一股敬畏。 姒伯阳笑道:“好啊,我得伊挚,胜过十万将兵,此乃我之幸矣!” 姒伯阳心头大喜,有着伊挚的加入,就等于有了一支地煞神兵。 虽然这支地煞神兵,到现在还是没影的事。 就是有伊挚辅佐,姒伯阳简拔兵员,一点点的筛选,从建军到成军,同样要付出大量心血。 只是,一支地煞神兵,对山阴氏乃至于会稽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不说其他,只这一支地煞神兵,就值得姒伯阳花费任何代价,竭尽全力的争取。 哪怕姒伯阳还没见到实物,只是听蹇渠之言,还不知那支地煞神兵的成色如何。 可是不管成色如何,姒伯阳都不信蹇渠敢信口开河,在这件事上作假。 蹇渠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一旦让姒伯阳知道,失了信任,对他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似是知道姒伯阳想什么,伊挚拱手道:“臣,既然与上君定了君臣名分,臣有一宝,要献于上君。” 伊挚口风变得很快,刚一确定君臣关系,就张口称臣,闭口亦称臣。 姒伯阳诧异,道:“什么宝物?” 伊挚自信道:“臣的这件宝物,不敢说惊天动地,但一定是上君最想要的那件。” 姒伯阳道:“不要卖关子,” 伊挚笑了笑,道:“臣要献的,是一支道兵,一支属于会稽氏族的道兵。” “臣,这里有一支道兵的修炼之法,炼臻大成圆满,就是地煞神兵防风巨兵。” “臣,在此将其献于上君,唯愿上君霸业早成。” “道兵,地煞神兵,” 姒伯阳呢喃低语了一句,转而问道:“不知,地煞神兵防风巨兵,有什么厉害的神通,能列入地煞之数?” 伊挚道:“防风巨兵,以传说中的巨人防风氏之名,自然是当世的巨人遗脉道兵。” “一旦练成,战兵一个个力大无穷,有三丈来高,是正统的龙伯巨人血裔,实力惊人,普遍实力都是神魂。” “不用臣多言,想来上君该知道,这样一支巨人神兵,组成大军,实力该有多强。一般的镇国精锐,都不够这股力量杀的。 “这股力量,在战场上就是绞肉机,战力无匹,就是天神地只之流,也要对其退避三舍。” 第二八七章 力士(一) 《博物志·异人》引《何图玉版》云:“龙伯国人长三十丈,生万八千岁而死。” —————— 姒伯阳低声自语:“防风氏,龙伯巨人!” 姒伯阳知道,伊挚所言没有丝毫夸大,防风巨兵确实有这般威力。 这支地煞神兵若能炼成,凝聚上古神形,再现上古防风氏的风采,天神地只面对这等力量,都要瑟瑟发抖。 哪怕防风氏不是龙伯嫡系,可是防风氏力量惊人,底蕴深厚,非等闲可以小觑。 毕竟,坐拥龙伯巨人遗泽,血脉力量极其强大的防风氏,只要成年就能拥有抗衡正神的神力,其中佼佼者可以抗衡古神。 这是一个生来,就站在万族之巅的强力神族。 需知道,龙伯巨人与龙族不同,龙性本淫,所以有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的说法。 而龙伯巨人的血脉,无论旁支,还是嫡系,总共就那么几条,纯度极高。血脉上继承的力量,确实非同小可。 那可是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龙伯巨人,能与这般存在扯上关系的存在,无一不是强大、无敌、恐怖的代名词。 《列子·汤问》有言,龙伯巨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 这里的五山,指的是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等五座神山。六鳌有背负五座神山之能,实力之强大可想而知。 但如此强大的神鳌,在龙伯巨人们的眼中,就是六只普普通通的鳌兽,不仅用鱼竿钓鳌,还将钓到的鳌兽做成占卜龟甲。 由此可知,龙伯巨人的强大。龙伯巨人不愧是上古神话生命中,仅次于几大先天种族的存在。 只是一点血脉,一样能搅动风云。 姒伯阳道:“如此,那我就给你遴选兵员之权,四十万会稽男儿,任你挑选,我还就不信,集不齐一支防风巨兵。” 伊挚躬身,应道:“上君放心,臣必为上君,练出一支能战、敢战的道兵。” 姒伯阳道:“炼就道兵,非一朝一夕之功。先生可以先囤兵关外,这样可以一边炼兵,一边分神注意一下鉴湖。” “我在鉴湖之畔,修建天坛,祭祀上苍,用以开国立业之用。那处天坛对我极其重要,你可对那里多关注一二。” 伊挚抱拳,道:“臣知道上君之意,上君宽心就是,我就在临近鉴湖之地囤兵,一有风吹草动,臣当即就能赶到。” 姒伯阳笑道:“好,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 这对伊挚而言,只是一件小事,顺手而为。 毕竟,要想练成一支地煞神兵,注定需要耗费漫长的精力、时间。 与此同时,再照看一下修建天坛,也不无不可。天坛承接会稽气运,对于伊挚练兵大有好处。 要是能沾染一丝开国之运,绝对有利于防风巨兵的成型。 说实话,伊挚手中虽有防风氏神骸精华,能借此沟通某位防风氏之英灵,练成地煞神兵防风巨兵。 可这不代表伊挚,就能立即练出道兵。 不说凝聚防风氏神形的难度,只是适合承载防风氏神力的人,就少之又少。 人间精锐之师的入门门槛,是神血大成。镇国精锐之师的入门门槛,则是神骨大成。 而镇国精锐之上,能让四方天神畏惧,号称天兵之师的地煞神兵,最低都是神魂大成。 这可是神魂大成,在会稽氏族中都能担任大将,但在地煞神兵中,只能沦为普通的士卒。 如此兵锋,只要想想,就感到头皮发麻。成千上万神魂级数的高手,就是没有军阵的加持,也不是地只高手能压得住的。 只是,当前的山阴氏,地只级数的强者,只有上阳仲一位。可神魂级数高手虽多,却也没有奢侈到,让神魂为兵的地步。 但,世事本就没有一簇而就的。 地煞神兵再强,也不可能直接就是道兵,一样需要经过人间精锐、镇国精锐这两个层次,最后成为天兵之师。 这注定将会是一个以百年计的时间跨度,这还要算上姒伯阳不惜一切代价的供给资源。 以及伊挚这位掌兵之人从旁辅佐,有着防风氏的神骸精粹,才有可能成功。 换做一个普通诸侯方国,不得其门,不得其法。莫说是倾尽一国之力,就是用整个封国来换,都换不到地煞神兵。 —————— 呜!呜!呜! 鉴湖之畔,数以十万计的甲士,站定四方,结阵呼啸。 湖面生波,乍然荡起层层涟漪,一位身披青袍的老者,神色淡然,怀抱着一柄钢鞭。钢鞭周匝,隐隐约约浮现龙吟之声。 上阳仲呢喃自语:“吉时已到,该是起坛的时候了! 他手执神鞭,手指划过青铜鞭身,一声悠长的龙吟声,在天地之间响起,带起阵阵雷声轰鸣。 这口神鞭是上阳仲新炼的本命法宝,是他收集那口四方游龙锏的残片,又用文武心火,一点点淬炼而成的。 一点也不比当初的四方游龙锏差上分毫! 作为现今山阴氏,除姒伯阳之外的最强者。上阳仲本该闭关,夯实自身道基。 可是天坛开坛,关乎国运,委实太过重要。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出面,才能完成开坛事宜。 但,姒伯阳为君,自然不能亲自主持开坛,身为人君,岂能事事亲为。 可是,姒伯阳一眼望去,在山阴氏众臣之中,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上阳仲一人。 其他人修为太低,不入姒伯阳的眼。应该说神魂,也就在会稽氏族,能爬上宗老之高位。 在会稽之外,九州天下列国,神魂人物不能说是弱,可要说是强者,却还远远算不上。 真正算得上强者,还要是在踏入地只之道后。不死地只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神力滔天,有种种能为,强大之极。 正是因为上阳仲证入地只之道,在姒伯阳看来,已是能独当一面,所以才暂时接手开坛之事。 等其开坛之后,上阳仲就可以安心闭关,直到姒伯阳天坛祭天再出面。 铮—— 神力涌动,青袍猎猎,上阳仲面色沉凝,手中钢鞭指着鉴湖。 “开坛,” 上阳仲不疾不徐的开口,这一声恍若炸雷,在天地间不断闷响。 “开坛,” 蹇渠等山阴氏重臣,一个个手执令旗,玄黑令旗之上,显化一道道神篆真言。 “开坛,” 数以十万计的甲士,轰然高呼,一重重声浪,夹杂着血气刚阳,似火海一般炽烈,空气间热浪滚滚。 轰隆隆!! 数十万人气血轰鸣,压的虚空嗡鸣不止。众军分化八卦,各有气象,浩浩荡荡。 上阳仲道:“伏以,坛树八极,按八卦以立坛界。” “都炉焚香,下令宣召,乾天坤地,离火坎水巽风艮山震雷兑泽八卦,再运真香虔诚奉请天德,原有开坛符命,谨当告下。” “谨当告下!” 上阳仲神色肃然,一字一顿,极具力量,砸在虚空,回声不绝。 “谨当告下——” 数以十万计的甲兵,齐声咆哮,这一声咆哮之下,风声乍然而止,仿佛时空凝滞。 “谨当告下——” 轰隆隆!! 须臾间,风云变色,天昏地暗,云海翻腾,方圆数百里,狂风骤起,呼啸声刺耳。 “上阳仲领君命,行开坛之礼,请上苍天意示下!!” 上阳仲面沉如水,仰望苍穹,手中神鞭闪烁灵光,似在牵引冥冥之力,引动风雷之威。 修行臻达地只者,已有灵感上苍之能,一言一行,皆有灵验。若非如此,姒伯阳也不会让上阳仲主持开坛。 须知,开坛乃是祭天的初步准备工作,需要的是主持开坛之人,以莫大法力,与这一方天地的天意沟通,以期天意显化。 不入地只之道,无法开坛。强行开坛,只是自取其辱,冥冥天意高悬,可不会理会那些地只层次之下的凡夫。 某种意义上,天意最是公正不过,要想引起祂的注意,必要达到一定的层次。 只有踏破神血、神骨、神魂三关,成为在世的人物,生命层次不同,才有可能被天意关注。 地只之下,在苍茫天意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只要踏入地只,在上苍天意之下,才勉强有一丝存在感。 当然,只有一丝存在感,等闲时候,也别想引动天意。 哪怕上阳仲引动的,只是会稽大地,这一片地区局部的天意,不是九州天意。 须知,上阳仲之所以能让上苍天意立即显现,不仅是因为上阳仲的地只业位,还是因为数以十万众的念头,汇聚到他身上。 数十万念头寄于一人之身,在苍茫天意之下,上阳仲已非一粒可有可无的浮尘,其存在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因此,上阳仲才能在话音刚落之际,引得天象大变,风雷之势轰然而起。 上阳仲站在鉴湖之畔,拱手向天,道:“请,上苍示下!” 轰隆隆—— 天色渐渐阴沉,一道道雷蛇,在云层深处盘桓,隐隐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滚滚云海之中,走出一道道虚影,每一道虚影,都有着非凡之气度,祂们顾盼之间,凛然生威,带着一股煌煌神意。 这是一位位精神烙印于这片大地之上,在会稽大地留下足迹的虚影, 上阳仲气机感应天地,天地自然生出的异象。 天意莫测,以有限的人心,去测量莫测的天地,自然有着非凡之气象,竟是惊动了这些先人的精神烙印。 这还是因为上阳仲修行尚浅,自身又是臣子,无法将数十万念头收为己用,不然绝对有更大恢弘的气象生成。 就如上古之世那些大圣贤、大神圣一般,身寄亿万之念,动辄就有三千里紫气横空,亦或是日月其辉,天河沉浮等异象。 这是因为祂们身上,除了有莫大功德、福德、道德、圣德、阴德之外,还有着万民之念寄托于一身。 天下万民念诵其名,就为其增添一份真实不虚的力量。与那些大圣大贤敌对,就是与天下万民地对一般。 除非是一念之间,辟地开天,重炼地火风的大能之士。视天地为刍狗,万民为蝼蚁,有着无视一切的大神通。 谁敢拦在其面前,反手之间,就能将之碾碎。 其他修行人,与这等身负万民之念的人物交手,未战就已输了三分。 这也是为何连上阳仲,这般长生久视的修行人,还看不开名利,甘愿对姒伯阳俯首称臣的原因。 这绝非是因为姒伯阳道业更高,有助上阳仲成道的恩德。 实在是名利在某些人眼中,同样是真切无比的力量,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让这些人割舍不得。 就像一句俗语所说的,六扇门里好修行。有着一国之力,如山似海的支持,就是一头野猪,都能修成顶尖大妖。 —————— 有鄮关内,姒伯阳坐镇官邸,陆地神仙级数的气机神芒,如通天彻地的神柱,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已经开始了!” 姒伯阳视线透过虚空,遥遥的望着开坛的上阳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低声道:“好,” “好啊!” 话音一顿,其强悍的气息,已然冲破重重云海,以摧枯拉朽之势,震荡着云波。 姒伯阳悠悠道:“众多先贤的精神烙印,都被上阳仲引了出来,我的时机来了。” “我的时机,来了!!” 姒伯阳抚掌而叹,顶门之上,云光流转,一尊玉鼎沉浮不定,似有还无之间,鼎身浮现三千道文,大道之音盘桓。 轰—— 玉鼎震动,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云层深处。玉鼎之中吞吐神光,丝丝缕缕的神光,垂落之间,自有着一股浩大之力。 姒伯阳心念寄托于玉鼎之中,一念横跨虚空,神威无量。 这一尊玉鼎,作为姒伯阳的证道之器,自炼成之日后,一直被姒伯阳以元神温养。 在姒伯阳证就陆地神仙之后,这一尊证道之器,更是与之一起蜕变,隐约中晋升后天灵宝的势头。 只要姒伯阳日后,踏入阳神天仙之列。这一尊玉鼎,就能借着姒伯阳精气神反哺之机,顺势成为后天灵宝。 第二八八章 力士(二) 那,才是这一尊玉鼎,真正发挥其威能的时候。 介时,无论炼丹炼器,炼妖炼魔,这一尊玉鼎,都有着莫大神通,堪称是护身卫道之奇珍。 尤其是由姒伯阳这位主人亲自执掌,这玉鼎所能发挥的力量,近乎能达到绝世神兵照胆的层次。 但,那是姒伯阳冲击阳天仙之后的事了! 就是以姒伯阳的修行进度,待到陆地神仙圆满,也要耗费十数载。 更别提陆地神仙之上,号称后天至极的阳神天仙之境。没有其他际遇的情况下,最少也要数十年才能有所成。 此刻的乾坤鼎,作为姒伯阳的证道之器,不能说其太弱,但绝对不算太过强力,只是介乎于蜕变与未蜕变之间。 这时,顶尖法宝与后天灵宝,差上一丝就是天渊之别,就算姒伯阳全力施展,至多能与后天灵宝相比,威力上天差地别。 不过,就算有所差距,这一尊乾坤鼎的威能,亦足姒伯阳实施他的谋算。 嗡—— 玉鼎震动神光,吞吐元气,爆发惊人威势。神光一扫,搅动千里云波,一声声轰鸣,在天地间回荡,经久不息。 “镇!” “镇!” “镇!” 姒伯阳声若惊雷,一个个‘镇’字,凝成实质,化作神篆宝文,自鼎中震颤,响彻天地虚空。 一个个‘镇’字‘发大雷音,落入云海之中。顿时这一片云海,都如沸水一般,整个开始沸腾起来。 “吼——” 云海之中,因为上阳仲开坛之礼,而被惊动显化的一众虚影,似是察觉到灭顶之灾骤然到来,一个个发出惊天怒吼。 轰—— 无数云气近乎于沸腾,汇集在这些虚影的周匝,成为承载神力的依凭。 一道道大术,在这些虚影手中绽放,轰向震动神光,吞吐元气的乾坤鼎上。 这些虚影,虽早已陨落无数年,精神烙印只有一点本能,一点也没有巅峰之时的绝代风采,乃至于浩瀚神力。 可是,只凭这些虚影,烙印于天地的力量,也不是一般在世所能撼动的。 这可是会稽大地之上,无数岁月以降,积累的菁华。 纵然有着烙印,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真正的沉寂归墟。 如此,一代代传承之下,这些虚影的力量,依旧极为可观。 若非这般,姒伯阳也不会看中这些烙印,欲用收尽烙印,炼一桩惊天动地的灵宝,用以镇压国运。 数百道大术,悍然轰击玉鼎。几乎将这一片虚空,硬生生的轰碎。 玉鼎嗡鸣一声,三千道文浮现,化作三十六重天罡神禁,向着一众烙印撞去。 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这一次,等到下一次祭天之时,姒伯阳不能分神,只能坐视这些烙印,重归于天地。 “诸位,越国,正好缺一方能镇压国运的国玺。” “立国,不能无玺!” 玉鼎神光浮动,元气如潮涌动,压的虚无哗啦啦作响。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以烙印为柴,天地气运为薪,更适合做国玺的神材?” “诸位先辈在上,晚辈姒伯阳,欲要图谋霸业,完成前代之人,未完之事业。” “请,先辈,助后辈一臂之力。” “请,先辈,助后辈一臂之力!!” 姒伯阳声若洪钟,时空仿佛凝滞。 为了炼成一方后天灵宝级数的国玺,姒伯阳也顾不上其他了。 开国之事,必须慎之又慎。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倘若这差一分,那差一分,最后有损的还是越国的根基。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姒伯阳甚至想要炼一方后天至宝级数的国玺,用以镇压越国气数。 只是,对于现在的姒伯阳而言,一件后天灵宝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而这,还是因为有乾坤鼎之助,才让姒伯阳有几分炼成的可能。 如若不然,只凭姒伯阳的境界,能炼一件顶尖法宝,就是他当前的极限。 “请,先辈,在最后……助后辈一臂之力!!” 玉鼎震动,猛地击碎数十尊虚影,元气吞吐,横扫神念碎片,将这些烙印,镇入鼎中, “吼——” 虚影怒吼连连,可是在玉鼎镇压下,只有少数几个佼佼者,能硬抗玉鼎威势。 其余一众烙印,被玉鼎以摧枯拉朽之势碾成齑粉,四散的烙印碎末,又被玉鼎镇入鼎中。 终究是陨落了不知多少年岁,只留下一点灵识的烙印。与全盛之时差了不知多少,以姒伯阳的道行,镇压当然不难。 那些极尽升华的大术,在姒伯阳玉鼎的威势下,被一个个生生打爆。 “为了我越国的大业,请诸位先辈,谅解后辈的冒犯。” 玉鼎神光开合,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些虚影一网打尽,压入鼎中虚无。 —————— 官邸之中,姒伯阳缓缓睁开眸子,瞳孔间恍若群星璀璨,化作一道滚滚星河,其威莫测。 “成了,” “收取了这些烙印,我的诸侯宝玺,也就成了一半。” 姒伯阳缓缓看着掌心上,那一方青玉小鼎,眉宇间带着一丝笑意。 “有了会稽大地之上,历代人杰的精神烙印。我的印玺,成就后天灵宝的机会,无疑能增加三成。” “为了这三成几率,必要的牺牲,很值得!” 不要小觑一件后天灵宝的珍稀程度,法宝孕育元灵,晋升为后天灵宝。当中难度比凡夫成神成魔,还要难上不知多少倍。 后天灵宝级的宝物,足以让不朽古神、先天大圣为之动容。某些顶尖的后天灵宝,神妙非常,珍贵程度不次于先天灵宝。 不要以为在神话志怪故事中,动辄就以后天至宝、先天灵宝为主角,仿佛后天灵宝不值一提,与寻常法宝法器相差仿佛。 实际上,后天灵宝已是大多,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后天灵宝之上后天至宝,以及大道具现的先天灵宝,更是传说中的传说,非真正的大能者、大神通者,根本就接触不到。 就是侥幸接触到,亦是祸非福。宝物有德者居之,这个’德‘可以是道德,也可以是功德、福德、更可以是煌煌武德。 正所谓圣德昭昭,唯强者亢盛是也! 想到这里,姒伯阳指尖划过照胆剑的剑鞘,眸光幽深。 山阴氏先人就是个例子,山阴氏源于有崇氏一脉分支,说来也是有根脚的。 可是山阴氏先人,得到绝世神兵照胆后,依旧不得不抛弃祖地,远遁会稽数万载。 这并非山阴氏先人胆小怯懦,而是他们知道利害,知道进退得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染指先天灵宝、后天至宝,就是他们的罪! 当时要是稍稍露出风去,除非是将这口绝世神兵上交给主脉。不然山阴氏这个有崇姒姓的一脉,说让人灭也就让人灭了。 只是人心有私,就算是一个祖先,历经无数代繁衍生息,除了一个上古八姓的名头之外,其间情分也不剩下多少。 山阴氏的先人们,自然不甘心将绝世神兵,拱手让给主脉。这才有了山阴氏不断迁移,最后融入会稽,融入越人之中。 在这次迁移中,山阴氏足足付出了死亡七八成族众的代价,才在会稽安家落户。 就是以姒伯阳今时今日的修为,执掌这一口绝世神兵,都有一些勉强。若是不慎露出风,古神帝君都未尝不会对其动心。 不过,会稽地处边荒,一般引不来古神帝君的目光。就是扬州虽为九州之一,可扬州在九州排名最末,少有大能者关注。 所以,姒伯阳才敢在人前出剑,而不是在证道先天一炁之后,再将照胆剑暴露在人前。 说到底,山海大荒的人族祖庭在北方,天子的帝畿也在北方。北方诸侯的实力,更是普遍比南方诸侯强出一大截。 而扬州诸侯,在南方诸州之中,又是垫底的存在。后天灵宝级数的宝物或许不缺,但后天至宝绝对是见都没见过。 只要不在某些古神面前,用出照胆神锋,就是最顶尖的正神,都不敢确定,姒伯阳手中的照胆,会是一口绝世神兵。 最多最多,将这口绝世神兵,认为是强力的传世神兵。有崇氏分支的名头,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可是,当我修为越来越高,逐渐在天下九州,崭露头角以后,这口剑就不能轻用了,至少炼虚合道之前是不能用了。” 姒伯阳低声叹了口气,他绝不会小看天下英雄,以为天下英雄都没见过绝世神兵。 不说别的,一些最顶尖的诸侯之家,乃至于稳坐帝丘的天家,就不能没有绝世神兵在手。 虽然,在天下大争之世,即将到来之时,天下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放在北方,北方才是天下瞩目的焦点。 但当某个人太过出彩的时候,也未尝不会引来天下人的注意。 这个时候,没有北方诸侯们的掣肘,亦是南方诸侯们彼此征伐,扩大自身疆土,壮大自身的良机。 姒伯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壮大越国,谋求霸业。 天下平和,越国永远别想实现阶层的飞跃。只有天下大乱,才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每到此时,总会有一些小国崛起,亦会有一些大国衰落。 小国吞并小国,成为大国诸侯,大国争霸成为霸主。 而那些霸主,又在窥伺天子至尊之位。将物竞天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演绎的淋漓尽致。 但是当姒伯阳过于显眼的时候,姒伯阳就要考虑考虑,有没有人觊觎他手里的照胆神锋了。 毕竟,只要出过手,总有一些痕迹留下,依着这些痕迹,总会有聪明人,联想到一些事上。 可以说,姒伯阳站的高度越高,照胆神锋暴露的几率也就越大。 当然,姒伯阳要是在此之前,就已站在一定高度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轰隆隆—— 鉴湖之畔,重重云层徐徐散开,上阳仲面色凝重,望着高天之上,玉鼎镇压虚影的那一幕。 这只有上阳仲才能看到,除上阳仲这位以外,其他人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重天光,笼罩于苍穹之上。 随后,风声沉寂,雷音消弭,云气缓缓散去。上阳仲神色漠然,怀抱中神鞭,高大的身躯,异常的伟岸。 “准!!” 沉默良久,天地间骤然响起一道雷声,夹杂着雷声之中,浩大天音,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波动,扩散在会稽大地之上。 万里会稽大地之上,一位位修行有成的神魂,以及神魂之上的地只高人,神色莫测的看向鉴湖的方向。 会稽天意回复,一个‘准’字,不仅落入上阳仲的耳中,还落在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人心神之上。 这并非是天意有自我意识,而是最初本能之下的回应。 “……” 上阳仲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姒伯阳的大胆,着实让上阳仲这位老臣为其捏了一把汗。 姒伯阳的举动,不吝于是天意手中抢东西。要是上纲上线,就是降下天罚,都有可能。 然而,天意至公,天心无情。虽然姒伯阳借着开坛之机,劫掠烙印,已经触犯天意,按理说会引来天意清算。 但姒伯阳一统会稽在即,这个时候的姒伯阳,可谓是会稽之地的气运之子,是会稽之地的希望。 就凭这一点,会稽天意只能承认姒伯阳的天命。 只因,会稽自古越之后,姒伯阳是最接近开国的人杰。会稽天地的天意,是不会轻易放弃姒伯阳的。 尤其是天下将乱的关节,姒伯阳是会稽最后的希望。 把这个最后希望折了,会稽在这次帝位更替中,也就难有什么出彩的表现。九州天下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会稽天意的位置。 如此一来,新帝之后的五十六万载,除非是惊天之变,会稽都难有翻身的机会。再到五十六万年以后,更没有优势可言。 这样形成恶性循环,会稽之地的气数份额,在九州天下之中,只会越来越小,直至成为彻头彻尾的蛮荒之地。 第二八九章 力士(三) 所以,会稽天地的天意,只得容忍姒伯阳欺天之举。 会稽天意还需要姒伯阳,在天下乱世之时,为会稽之地夺取气数,重复昔年的鼎盛。 这个时候,正是垂青姒伯阳的时候,就算他的作为有些过火,只要天意不追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因此,会稽天意才会降下一个‘准’字,昭告会稽氏族百万越众,乃至隐遁群山,不理俗世的大修行者。 山阴氏一统会稽,已是定局! 上阳仲俯身叩首,肃声道:“苍天庇佑,上阳仲代君,躬谢天恩浩荡。” “上阳仲代君,躬谢天恩浩荡!!” 上阳仲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并在数以十万计的越甲,与山阴众臣僚的见证下。上阳仲神色肃穆再度叩首,一连三跪九叩。 身为在世,上阳仲很清楚姒伯阳做了什么。正因为太清楚,上阳仲才满心诚惶诚恐,以三跪九叩之大礼,回敬上苍。 虽然会稽天意,只是这万里山河的天意,不是九州之天意。但会稽天意亦是九州的一部分,是冥冥上苍的一部分。 哪怕这一部分,可能不到整体的十万分之一,甚至是百万分、千万分之一。可就是一根毫毛,也不是触怒天意的理由。 地只者,灵感通天,对于天意之浩渺,天心之莫测,上阳仲已是有了几分感触。修为越高,对于这一方天地也就越敬畏。 轰隆隆—— 似是回应上阳仲之礼,阵阵闷雷声响起,响了一会儿,雷声渐小。上阳仲这才徐徐起身,捧着青铜神鞭,转身面向众人。 再度三拜,上阳仲高声道:“上阳仲代君,躬谢天恩浩荡!!” “躬谢天恩——”人山人海,万千呼唤,一阵阵声潮,铺天盖地,余波震荡,大地微颤。 双手捧着青铜神鞭,上阳仲肃然而立,默不发声。待到声潮渐渐平息,上阳仲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他朝着关隘方向,遥遥一拜,道:“臣,请上君赐黄符,用以启坛,” “启坛!” 嗡—— 上阳仲话音刚落,关隘方向,就有一道黄光飞来,这黄光飞腾变化,落在上阳仲双手捧着的神鞭上。 待到黄光散去,青铜神鞭之上,只有一卷黄色符箓。 上阳仲面色淡漠,轻声道:“天命在上,君命秉承,奉诏而行,力士何在?” “力士,何在——” 上阳仲声似洪钟,传遍数十里。 黄色符箓似虚似实,其间有三十六道天罡符箓组成,一道天罡符箓勾连一道天罡符箓,爆发磅礴法力。 激荡的风云起伏,一道道神光,在青铜神鞭上摇拽。 “在,” 奉命建造天坛的蹇渠,身披神光,率先应声,抱拳道:“力士,蹇渠,听命奉召。” 所谓力士,指的就是建坛之人。只要参与建坛,上至官长,下至民夫,无一不是力士。 蹇渠因为主管建坛事宜,所以亦可以说自己就是力士。 出列之后,蹇渠转身,对众呼喝一声:“四方力士,何在——” “在!!” 蹇渠这一开口,八方军阵之中一队队身着黑衫的青壮走出,这些青壮豁然而应。 轰隆隆—— 这些青壮体魄强壮,步伐稳健,呼吸之间,带着某种特殊的规律,气血运转,若有若无,掀起热浪翻涌。 蹇渠拱手一稽,道:“蹇渠,携四方力士,奉命建坛。” 上阳仲深深的看了眼蹇渠,道:“力士,接黄符。” 蹇渠单膝跪地,双手伸张,高声道:“力士蹇渠,接符,” “去!” 上阳仲点了点头,轻轻一抖青铜神鞭,神鞭上的黄符一震,咻的一下,化作黄光落入蹇渠的手中。 哗啦啦—— 风浪乍起,吹动旌旗万千。 黄符入手,蹇渠只感手上一沉,黄符看着似虚似幻,可却真真切切有着相当的分量。犹如玉质的触感,让蹇渠心头一动。 “好宝贝!” 已是神魂人物的蹇渠,一眼就看出这符别有神妙。 当然。这一道黄符也确实不简单,是姒伯阳以莫大法力,倾注心力所成,论及其间玄妙,已是不逊于真正的法宝。 其上蕴含黄巾力士之术,只要将这道黄符敕令高悬虚空,吞吐天地精气,转换为法力元气,加持在力士的身上。 这些力士自然而然,就有了黄巾力士的一些本事。 虽然,这些力士不可能有正版的黄巾力士一般强悍的神通,但也是极为了不起的手段。 毕竟,姒伯阳的黄巾力士之法,可不是太平道张角的那种劣质黄巾力士。 应该说张角的黄巾力士,只是空有黄巾力士之名,与真正的仙道黄巾力士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两者差的实在太远了。 真正的黄巾力士,乃是仙道道兵,最低都是大地游仙级数。其中最为顶尖者,就是达到阳神天仙级数,也一点都不奇怪。 本质较比天兵天将,还要高出一层。 其应用之广,可以说是修行有成的古仙们,最常用的一门法术。上到道门三清,下到诸天大罗神仙,都有自家黄巾力士。 只是,每一家的黄巾力士之法,都有不同,其侧重不同,玄妙亦有不同。 姒伯阳精通三千道法,每一门道法都非同小可,对于黄巾力士之术也颇有研究。 他的这一门黄巾力士之术,乃是取自《上请大洞真经》,是祭炼黄巾力士的上乘之法,祭炼圆满可入阳神飞仙之境。 可姒伯阳修为不足,要想祭炼真正的黄巾力士,最低也要是炼虚合道,证得太乙道君之境才行。 硬性条件不够,姒伯阳只能先用这一道黄符,以《上清大洞真经》加以祭炼,将黄符当作黄巾力士,炼成一道符箓之宝。 黄符炼成之后,自有诸般妙用。 最明显的,是有黄符之力加身,再有自己本身的修行。二者叠加在一起,可以让这些力士,在须臾之间,获得超凡神力。 捧着黄符,蹇渠徐徐起身,转过身来,道:“众军力士,接符!” “接符——” 数以万计的黑衫青壮,立即向着四方扩散,在站定四方之后,齐声高呼。 蹇渠抬手,猛地将手中黄符高抛上天,黄符化作明光,一下飞入云层之中。 飞入云层中的黄符,悬于虚空,黄光流转,丝丝灵机,似甘露落入这些黑衫力士的身上。 这些黑衫力士,神色沉稳,身形高大健硕,一个个双臂一挥,就有千斤之力,更有不少力士,有着万斤力道。 在灵机加身之后,黑衫转而化作黄甲。一众力士面色潮红,仿佛打破了某些玄关,骨节嘎吱嘎吱,身形窜高了一尺有余。 “建坛,” 蹇渠发号施令,一众黄甲力士轰然应诺。 轰隆隆—— 一众黄甲力士呼喝之间,抬起一块块打磨的四四方方的巨石。脚下生风,带起一连串的残影,手腕一翻,巨石轰然落地。 这些巨石,每一块都有数十万斤分量。可落在黄甲力士们的手上,恍若无物一般。 只是在这些力士行走之时,每一步踏出,大地都隆隆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颤。 对于凡夫来说,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大工程,在这一群黄甲力士的手上,硬是被加快百倍千倍的进程。 一位位黄甲力士吐气发声,皆有开山劈石之力。其中更有神魂级数大高手,临时化身为黄巾力士,神力尤为惊人。 上阳仲看着这些力士身影交错,行动如风雷,不到一会儿功夫,竟搭出了一个大致轮廓。 随后,这些黄甲力士,按着轮廓建造,整个过程,既快且稳, 上阳仲道:“好个黄巾力士,虽然知道上君交于我的黄符,不是凡物。” “却没想到,这小小的一道黄符,还有这般妙用,若是用在沙场上,又当如何?” “想来,应是不差!” 上阳仲心思一动,手中青铜神鞭,神篆真言隐没,浮动的神光,渐渐消散。 就在上阳仲观察黄甲力士的时候,蹇渠缓步上前,抱拳道:“上阳先生,开坛礼成,上苍允诺,天命加身。” “如今又有上君宝符加持,让十万力士昼夜赶工,最多一两月,就能将天坛建成。先生可以向上君复命了。” “嗯,既然,开坛之礼已毕,我也该回去了。” 上阳仲拱手,道:“这督造之事,不能疏忽怠慢,还需蹇渠先生多上心。” 蹇渠轻笑,道:“这,不用先生说,某家自会注意。” 上阳仲颔首,道:“哈哈……如此,我就放心复命了。” —————— 就山阴氏,乃至于整个会稽氏族,都在如火如荼的筹备祭天开国之时。 冀州,帝畿, 庞大无比的神都,恍若一头恒古巨兽,静静的趴伏在广阔大地之上。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数,如瀑布飞流,自九州山河,涌入神都万万里之内。 随后,人道洪流分化,流入一座座神府、神衙、神宫、神殿,甚至是高悬神都之上的一座座神天之中。 此刻,千百万里浩瀚神土,神性光辉如群星一般,映照天地虚空,璀璨生辉。 其间,九十九道万丈龙脉,拱卫着伟岸神都,浓郁到近乎凝液的天地精气,渐渐溢散,滋养大地,哺育万物。 正常更新 这两天心态崩了,缓了缓,又满状态回来了,今天正常更新,求订阅 第二九零章 帝宣(一)求订阅 《易·乾》:“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 九重帝宫深处,紫气垂落,白气升腾,宫廊之间,金雾沉浮,清光烁烁。 当中白玉为砖,翡翠为瓦,黄金为阶,琉璃为饰。重重楼宇,万千华光,映照天宇,奢华不可想象。 帝宫殿宇之中,一员员金甲神将,或执斧钺,或配刀剑,或掌戈矛,虎目圆睁,闪烁明光,魁梧身躯,隐没于清光之中。 这些金甲神将,一个个气息沉浮,深不可测,恍若汪洋,亦如渊海。赫然是一尊尊在世,气机充斥于宫宇之间。 这,就是山海人族的底蕴,拱卫帝庭,周天正神称臣。 历经一代代气机的冲刷,竟让这一座屹立万万载,承载人道气运,万民香火愿力的帝宫,蜕化为一座人道圣德重器。 丝丝缕缕神性光辉,浸染重重宫宇,让九重帝宫愈发神异。朦朦胧胧中,似有一尊尊虚影显化,遥遥朝拜天子圣驾。 祥云瑞气奔腾,其上亿万英灵、圣灵、神灵之影,立于帝宫上空。 天子帝宫正中,一座气象最为恢弘,神性最为璀璨的殿宇,乾元宫。 所谓乾元者,乾为天,元为始,乾元既是天道之始。大虞以‘乾元’之名,作为帝宫中心,其意深远。 天子至尊坐镇乾元宫,总理山河社稷,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虽为人道天子,实有天帝之权。 乾元宫内,一位位身披赤光,脚下雾气弥漫的化生天人,或为男相,或为女相,或捧香炉,或立掌扇,纷纷矗立金柱前。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无谓于男相女相,是以非阴非阳,非雌非雄,乃曰:天人之体! 帝宫幽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御阶之上,一方帝榻虚悬,丝丝氤氲之气,或沉或浮,各有玄妙。 帝榻之上,一尊周身游弋帝气,头戴平天冠,背后十二重宝光烁烁生辉的天子,闭目假寐,天子帝袍,垂落于丹陛之上。 丝丝水火气息,在帝袍上浮动,隐约可见风雷声,在殿中徘徊。丹陛下方,周天众神侍立。 圣天子在位,万灵护佑,三百六十五路周天正神,皆尊其号令,是为神朝气象,人道法度。 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各归其位,默默站在丹陛下,或显威严之态,或露平和之相,或为怒目圆睁,此类不一而足。 此刻,人道无上神朝的器量,在这一座朝元帝宫中,尽显无疑。 只这一座朝元帝宫,就足以镇压九州诸侯,震慑十方妖魔鬼怪。 三百六十五路周天正神,再以十二部天军为辅。莫说古神不朽之体,就是近乎无敌的大道神圣,都不敢小觑这一股力量。 而这,亦是天子寿元将近,九州诸侯蠢蠢欲动,图谋争夺大位的原因。 毕竟,只要掌握这一股力量,立时就能位比先天帝君,甚至一般的先天帝君,都远不如天子权柄之重。 哪怕天子只五十六万载元寿,不及古神帝君不朽不灭,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其辉,却也不失为一条通天之路。 而且,若有大智慧、大功德、大气运,未必不能破开藩篱,一步登天,直入大道神圣之数,成就大自在、大逍遥。 只是,这很难,很难! 对于历代天子而言,真正能踏破藩篱者,都是只在传说之中。 但,天子之位太过显赫,太过尊荣。便是不得长生不朽,天下诸侯、各路人雄,也很难不对天子尊位起觊觎之心。 就在天子与周天正神,神游物外,灵感天地之时,一丝震荡,骤然在帝宫升起。 铛—— 沉寂许久的乾元宫,忽的响起一道钟声。这钟声宏大之极,仿佛初生之朝阳,哺育万物之生机,其磅礴气势,难以言喻。 就这一道钟声,让帝宫中的周天正神,神态有了一些变化。 “朝天钟!” 站在正神第一列,一尊英武的,眼睑稍稍一动,目光投向朝元宫外,看着那一口高悬虚空的黄钟大吕。 然而,等待片刻,迟迟未有第二响。 这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自语:“朝天钟一响,看来这天下,又出了个有意思的人物。” “呵呵,能引动朝天钟一响,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能对天下九州的局势,有一些微薄的影响。” “对大局的影响再是微薄,也终究是有影响。” 在这尊英武身旁,另一位鹤发童颜的,忧心忡忡的看了帝榻上的天子一眼,低头叹道:“这,莫非就是征兆?” “虽然天下九州,人雄辈出,可这朝阳钟响,非同小可。十万年难遇,不管响几下,都是出了大事。” 鹤发童颜的正神,幽幽道:“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天钟响,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这一口朝天钟,乃是上古人王所立,是一件后天至宝级数的宝物,悬立九重帝宫之中,与人道气运相合。 只要九州气运生变,朝阳钟即刻就有感应,钟声浩大,从一响到九响,以九为极。九州气运变动越大,朝阳钟响声越多。 所以,不要看朝阳钟只响了一下,可就一下钟声,也许就代表着某一大州,出了震动周边列国的大事。 不少正神似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高座帝榻之上的天子,心头低叹:“多事之秋啊!” 若非天子元寿将近,这些正神根本不会对朝天钟如此的敏感。 只是区区一响而已,又不是最高的九响,就是能对时局有些影响,但在周天正神、十二部天军面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现在时势不同,天子寿元无多,一朝失位,龙御归天。九州诸侯、各方人雄,立刻就会掀起滔天大乱,争夺至尊之位。 对此,朝野内外都看得分明,上到天子帝宣,下到周天正神,都心中有数。 历代天子共主交接,都是时局最不稳定之时。有的新旧交接,权柄平稳过渡,有的却是酿成大乱,刀兵相向。 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等闲视之,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就会成为坏事的源头。 尤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天子将去,而摄政君之位,依旧虚悬的当下,祂们自然对朝天钟响,异常的敏感、戒惧。 一尊尊正神心思转动,眼见帝榻上的天子,许久不见动静,有的欲言又止,正要张口进言,有的却悄然垂头,淡淡一笑。 “啊……” 不待正神们进言,帝榻上假寐的天子,缓缓打了个哈欠。 嗡—— 帝宣徐徐睁开双目,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清澈见底,映照世间幻灭。 这天子假寐之际,一丝念头化作神思,遨游周天之外,烛照大千寰宇,三千世界生灭。每一个念头,都能演绎无穷精彩。 而这无穷精彩,尽数成为帝宣的大道路上的一部分。 这就是天子,固然处于深宫,可帝宣一念之间,就能遨游诸天万界,烛照大千世界。 只要帝宣想知道,在这一方大千世界,甚至大千之外的宇宙虚空,很少有事,能瞒住帝宣的眼睛。 但凡能瞒住帝宣的,必然是与大道神圣这一级数的存在有关。只有大道神圣,才能遮掩帝宣的耳目。 帝宣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是朝天钟,响了?” 一位老正神,肃声道:“启禀陛下,正是朝天钟。” “呵呵,有意思,这朝天钟,多少年没响过了,这个时候响,” 说话间,帝宣的眸子,已经划过无数景象,最后化作南方某一处。 只见旌旗连天,军阵煊赫,一位神态坚毅的中年男子,怀抱神鞭,向天祷告,得天意应允。 在天意出现后,帝宣所见的画面,不由得渐渐模糊了几分。 “朝天钟……” 默运天机,帝宣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感情,道:“看来,天地翻转在即,接二连三,都是不甘寂寞之辈啊!” “一个南方氏族,将要祭天开国,这也能引动朝天钟。” 帝宣沉吟片刻,道:“天视地听何在?” 两员金甲正神出列,拱手道:“臣在,” 帝宣道:“朝天钟响,人道气运有变,你二人速去朝天钟前,运起天视地听之术,遍查九州。” “看看这九州,可有何变动?” “诺,”二位正神拱手一拜,一前一后,化作两道遁光,飞出乾元宫。 看着二神飞出宫宇,一众正神若有所思,心中对帝宣口中的那个南方氏族,都有了一点好奇心。 因这二神的特殊性,帝宣让天视地听二神察查,必是有的放矢,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其出手。 要知道,这天视地听二神,能位列周天正神之数,凭的就是一手精湛的天视地听之术,才入得帝宣的眼,得到破格提拔。 天视地听,看似简单,修行此术者不少,其实天视地听,乃是易学难精之法。 不少顶尖都只粗通皮毛,要说真正精通,乃至得其神髓者,可就少之又少了。 而这二神,就是将天视地听之术,修练到得其神髓的地步,近乎于天赋神通,极其可怕。 某些时候,便是大道神圣,都有可能被这二神听到几句只言片语,二神的厉害可想而知。 第二九一章 帝宣(二)求订阅 正是成也其能,败也其能! 天视地听二神的能为,连大道神圣都要警惕,自是不能随意使用。 不然,就是有天子庇佑,但能护得祂们一时周全。也迟早会因为,窥探到太多的秘密,而被人挫骨扬灰。 因此,只有帝宣金口玉言,接下天视地听的因果,这二神才敢施展神通,观望大千,洞察十方,行天视地听之术。 毕竟,有着天子帝宣出面,就是天视地听二神,不经意触及到某些大神隐秘。看在天子金面上,大神们也不会太过计较。 以天子帝宣的地位,庇佑两个正神,还是绰绰有余的。哪怕这两个正神,有一些特殊神通,一众大神亦会对其宽宥一二。 此刻,遁出乾元宫的天视地听二神,其所化的两道遁光,在一方帝宫高台之上徐徐降下。重重神光闪烁,拨动金雾紫烟。 眼见二位正神驾临,观天台上驻守的天兵天将们,立即见礼,呼道:“参见二位正神,” “嗯,” 这二位金甲正神面目威严,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凛然神威。对于周遭天兵天将的见礼,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 作为周天正神之一,天视地听二神在九重帝宫之内,也属上层人物。除同列周天正神者,就是帝子帝女也不敢对其怠慢。 天视神色平淡,道:“尔等继续执勤,不可怠慢职司。” 一众天兵轰然应声:“诺!” 随后,天视眸光一闪,道:“二郎,先前陛下说南方有龙蛇出世,你以地听神通,我以天视神通,先察查南方出了何事。” “待你我看完南方之后,再来遍查九州,如此也好向陛下缴旨。” “无论如何,遵陛下法旨,总归是无错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我兄弟二人,若要明哲保身,还需慎之又慎呐!” 地听神轻声道:“如此,老成持重,甚好。” 两位天神说话之时,周匝虚空已被二神神念封锁。只要不是道行远在二神之上,就是顶尖的正神,也休想听得一言半语。 天视地听二神自己就有遍查之能,因而对此尤为警惕。说到某些敏感话题的时候,这二位当然不可能忘了封禁周遭虚空。 地听神沉吟片刻,道:“南方……呵呵,南方起龙蛇,以南方几大州的底蕴,就是有龙蛇出世,也妨碍不到九州的大局啊!” “且让我听一听,这南方龙蛇的成色,到底如何。”地听神一双神耳,微微一动,似有一丝三色神光,在祂的耳廓边闪过。 三色神光一出,当即就有一股无形波动,自观天台上,徐徐散入整个帝畿之地。 然后,自帝畿而始,经过河内、河南诸地,再过魏国、虞国、晋国等诸国。这一股波动须臾之间,向着南方几大州散去。 亿万万生灵之声,不可计数之音,落入地听神的耳中,被返本还原成一条条讯息。 南方几大州,诸国林立,各有气象。一方方大国、小国之间,气数如万千长流交织,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兵戈之声升腾。 “这……” 地听神听了一会儿兵戈声,面上稍稍一沉,心中计较之下,又强自听了片刻,才缓缓收了神通。 一双神耳之上,三色神光若隐若现,地听神拱手道:“大兄,南方诸州所生之事,已尽入小弟耳中。” “南方几州,确有龙蛇,只是这龙蛇,还只是小龙小蛇,要想起势,没有数十载功夫,难见其成效。” 天视神道:“只是小龙小蛇?” “怪哉,只是小龙小蛇,何以触动朝天钟,引得朝天钟鸣响?” “当中,有蹊跷啊!” 说话间,天视神眸中神光明灭,目光赫然已跨越万万里,将南方几大州的近况,全都收入眼底。 天视作为天视地听中的长兄,一身道行较比地听强了不止一筹,只要地听能听到的,天视都能看到。 可以说,天视地听二者联手,所能起到的效果,绝非一加一那般简单。 “果然,这当中有蹊跷,” 片刻后,天视眼中神光渐渐散去,看了眼身旁的地听,道:“一个南方氏族子,能有如此成就,虽是惊人,但想鸣朝天钟……” “还差了一些火候!” 将姒伯阳的成就看在眼里,天视神断言道:“应是在其他大州,亦有龙蛇出世,二者同时叩问天机,所以震动了朝天钟。” “也只有这一可能,才能说的通。不然无法解释,这南方氏族子,何以引动朝天钟鸣响。” “兄长言之有理,我也是如此想的。” 地听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再遍查九州,看看九州天下,还有什么龙蛇出世。” “好……” 天视一双神目威能全开,瞳孔之间,似有星河盘桓,深邃异常。 嗡—— 天视地听二神施展神通,神耳闻亿万生灵之音,神目望十万万神土之域。 二神确实神通广大,神目、神耳所见所闻,堪称大神通之术,就是古神大圣都没有这般能为。 只是有一点,二神施展神通,神目、神耳所及,难免会经过某些大神的道场,惊动这些闭关潜修的大神,这是无可避免的。 一些法力强悍的大神,直接蒙蔽天机,遮掩道场的存在。 另一些大神道行修为不足,脱不得神目、神耳的监察,只能气的跳脚,问候天视地听二神。 对此,天视看在眼里,地听听在耳里,但二神神色自若,将这些大神的‘牢骚’自动筛除,只是默不作声地勘查九州天下。 对于那些大神的‘牢骚’话,二神见的多,亦听的多了。见多听多之后,他们也就没了太多感觉。 反正都活了成千上万载,心性早已磨练了出来,自不会对这些挂怀。 —————— 就在天视地听二神,登上观远台,遍查九州天下的时候。 乾元帝宫之内,帝宣端坐帝榻上,身上十二重神光摇拽不休,玄之又玄的大道天音,回荡重重宫宇之间,演绎无穷奥妙。 “姒姓……” 帝宣想着心事:“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血脉气息,应是姒姓一脉,就是不知那是主脉,还是分支。” “不过,不管是主脉,还是分支,都是上古八姓之一。上古八大姓出身的人,又是在这个时候崭露头角。” “有意思啊!” 帝宣一念之间,想到了很多。帝王本就是最为多疑的一类人,不论明主圣君,还是庸君昏主,都跳不出这个框架。 上古八大姓一直是人族当前的核心,天下诸侯八成出自上古八姓,其他两成诸侯虽不是八姓,也与八姓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个时候,一个姒姓出身的人,在南方强势崛起。对九州天下的局势,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就连天子帝宣都未必说清楚。 “天下……” 帝宣的清澈的眸子,浮现一抹复杂,呢喃自语:“天下,都想争这天下,殊不知……坐天下,不易啊!” 天子大位,可说是小天帝之尊,莫说是正神之身,若非顾及天子之位的因果,就是不朽古神业位,都会忍不住出手争夺。 这些诸侯最多正神业位,又如何能对天子大位视若无睹。 为了争夺大位,九州诸国之间暗流涌动,各方诸侯霸主默默角力,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以至于,天下局势日渐动荡,甚至就连会稽这等偏僻之地,都有如齐庸等有识之士,高呼‘乱世将临’。 然而,连会稽有识之士,都能看到的危险。已坐天子之位五十六万载的帝宣,其心机城府,焉能看不到其中酝酿的危机。 可天子帝宣迟迟不立摄政君,反而就这么看着九州天下动荡。若说这里面没有祂的推波助澜,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九州诸侯虽对此心知肚明,却也甘之如饴。 只因,他们在赌,就赌天子帝宣驾崩之后的局势。 帝宣时日无多,这是事实! 可在此之前,帝心难测,不管帝宣有什么谋划,至少祂没有龙御归天之前,没有人可以忤逆祂的上意。 帝宣在世一日,执掌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再加上十二部天军,就是先天帝君干涉人道神朝的内政,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当然,再往上的大道神圣级数,虽不是天子帝宣可以力敌的,可是人族又不是没有大道神圣坐镇。 想要以大道神圣之力,干涉人道神朝传承。只能说是痴人说梦。人族一众人祖,可不会坐视神圣们插手天子之位的继承。 “陛下……” 这时,天视地听二神再度走入乾元宫,向高坐帝榻的天子,躬身一礼,道:“臣等兄弟二人,奉命察查九州,现来复命。” 偌大的九州天下,亿万万神土,在天视地听二神的神通之下,不用半个时辰,就被遍查了个‘透彻’。 在天视地听二神面前,只要祂们想知道的,除非是先天帝君层次的神通手段,否则一切都无所遁形。 而且,就是有先天帝君的神通手段,亦仅仅只能遮掩一部分天机,在天视地听二神联手之下,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第二九二章 帝宣(三)求订阅 先天帝君之神通,虽有搅乱一方地域天机之能。可天视地听二神洞察的,却是整个浩瀚九州神土。 而这还是天视地听二神,尚未证入先天之境。倘若二神证得先天道境,以二神天视地听之能,周天之事皆难逃二神耳目。 介时,上至九天九野,先天五方帝庭,下至九幽黄泉,十方冥罗阴殿,都在天视地听二神察查之下,万事万物无所遁形。 正因为这二神有此能耐,才得以位列周天正神之数,成为乾元金殿之重臣,深受天子帝宣器重,让这二神执掌监察职司。 天子帝宣眼睑微垂,帝袍轻轻晃动,淡淡道:“天下九州发生何事,以至震动朝天钟?” 天子至尊声音平淡,却有无穷威严夹杂,金殿之中一众正神,一个个神色冰冷,目光投向天视地听二神。 朝天钟响,乃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无论朝天钟几响,都代表着九州气运的动荡。 上至天子至尊,下到周天正神,谁都不敢无视个中的影响。 毕竟,能引得九州气运动荡,便不是小事,足以让诸神戒惧。 天视向天子帝宣拱了拱手,率先开口道:“陛下,臣与臣弟,以天视地听之术,遍观九州山河社稷,发现南方有龙蛇出世。” “这龙蛇……兴兵戈,掌杀伐,吞弱灭强,气运愈盛。由此震动九州气数,引得天钟鸣响,地鼓颤动。” “哦?” 天子帝宣不置可否,问道:“区区南方小龙,有何能耐,何以震动天钟?” 天视恭声道:“陛下圣明,本来以南方小龙之力,绝难震动天钟。只是在南方龙蛇之后,北方几州亦有几条龙蛇出世。” “正是这些龙蛇之命,南北呼应,声威大振,竟震动金殿,引得天钟鸣响,惊动圣驾。” 天视地听二神洞察九州,对九州大小诸事,听的清楚,看得明白。此时回话,条理分明,说清利害。 天子帝宣思量片刻,低声呢喃:“看来……这南北之地,都有龙蛇兴起啊!” 这时,天视缓缓道:“陛下,南北龙蛇出世,气数冲撞金殿,是否要追究其罪。” “追究?” 扶着帝榻,天子帝宣嘿嘿一笑,道:“各位,你们说说,朕该不该追究这几条龙蛇啊?” 一位手持白玉笏板的老正神,慢悠悠的进言,道:“惊扰天子圣驾,其罪不小,若要追究,当兴天兵伐之。” “不妥,如此,大为不妥……” 另一位金甲威武神人,声若洪钟道:“只是几条龙蛇之命,机缘巧合,触动天钟,罪愆可大可小,还不至于以天兵伐之。” “龙蛇之命者,必为诸侯,只因朝天钟响,天子便兴天兵,罢黜诸侯。此等理由,哪来能传告天下?” “这,让天下诸侯作何感想?陛下,万不可开此先例,否则诸侯与天子离心,才是社稷之患呐!” “社稷之患,这算什么社稷之患?” 一位身形魁梧,显化百丈真身的神人,眉头一动,道:“陛下,朝天钟响,引得九州气运震动,要是兴兵,这理由足矣。” “天子为君,诸侯为臣,此谓君臣有序。倘若一味顾及、迁就诸侯,而堕天子圣道之威,长此以往,帝威不存,诸侯必乱。” “天子治九州,凭的正是天子至尊的威严,如若天子威严不复,诸侯未必还会敬服。” 帝宣闻言,失笑道:“没有这么严重,哪里有这么严重,你们说的都太过危言耸听了。” “朝天钟鸣响,虽让九州震动,可只一响而已,还没到影响江山社稷的地步。” 话音刚落,一众周天正神躬身一拜,恭声道:“臣等,敬凭尊意!!” “好,好个敬凭尊意啊!” 天子帝宣道:“兵者,国之大事,重中之重,岂能轻用?只是几条龙蛇之命,还不值得动用天兵。” “何况,天下九州,龙蛇出世,虽让九州气运动荡,但这些身怀龙蛇之命者,却也是我人族之英杰,是我人族之未来。” “只要为我人族,适当宽宥一二,又有何妨?” 平天冠微颤,天子帝宣道:“身怀龙蛇之命,必有非凡之成就。朕倒是期待这些龙蛇之命,能给这天下带来一些变化。” “给朕,给人族,带来一些惊喜!” 一众周天正神肃然道:“陛下仁德宽容,当为天下之福泽,人族之福祉。” 帝宣淡淡道:“那,就这么定了,先不管那几条龙蛇,待来日再看他们有何成就。” “诺!” 众神俯首应声。 随即,乾元宫再度沉寂,一尊尊正神气机垂落,显化诸般异象,拱卫着高坐帝榻的天子帝宣。 天子帝宣周匝紫烟金雾沉浮,朦朦胧胧之间,似有大道天音,自冥冥之境传响,回荡于九重帝宫。 “……” 望着周天正神朝拜,帝宣心绪复杂难言:“众正盈朝,什么宽容仁德,笑话而已。” 天子帝宣目光幽深,目光略过众神,看向乾元宫外,暗自叹息:“若非朕时日无多,怎会有龙蛇出世,以至撼动朝天钟?” “要不是因为天子气有失,引得这些龙蛇纷起,争夺朕的天子气,以期成就真命。呵呵,五十六万载大梦,终是一场空。” 帝宣望着南方,面沉如水:“朕,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子……天子……世人都说天子至尊至贵,可是至尊至贵的天子,为何只有五十六万载寿数,而那些古神,却能不朽与世?” 紫烟金雾之后,帝宣眸子异常明亮,几如星辰一般璀璨:“长生,不朽,都说长生易,不朽难,天子不朽,更是难上加难。” “但,朕想试一试!” “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帝位,朕还要与天同存的寿元,世人都说朕是小天帝,朕为什么就不能做一做大天帝。” 少有人知道,帝宣竟有着如此野望。 帝宣不甘与前代天子们一般,尘归尘土归土,祂要以人统天,以天子身不朽于世。 虽然这很难,历代天子共主,能不朽长生者屈指可数,近乎于不可能,但帝宣天子仍想一试。 —————— 帝畿亿万里之外,山阴氏, 此刻的姒伯阳,尚且还不知道,自家的这场开坛之礼,竟然与北方几州的某些龙蛇,一南一北交相呼应,震动朝天钟。 谁能想到,朝天钟一响,直接惊动帝宣,引得天子关注,让姒伯阳入了帝宣的眼。 毕竟,对于姒伯阳而言,天子帝宣与他的距离,实在太远太远。 莫说姒伯阳只是开国,就是位列公侯,与天子之位依然有着一段难以企及的距离。 就是姒伯阳有意天子大位,也需要踏过中间的一众霸主诸侯,才能一步步迈天子至尊之位。 在这当中,姒伯阳虽有陆地神仙业位,实力极端强横。 但陆地神仙级数的法力神通,在藏龙卧虎,诸神拱卫的帝畿,也就不算什么了。 要想让乾元宫群神侧目,就是阳神天仙级数的法力都不够。还需炼虚合道,踏入先天不朽之境。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姒伯阳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就被天子帝宣,以及乾元宫诸神关注。 对现在的姒伯阳来说,最为紧要的,就是修建天坛的事宜。天坛何时竣工,就意味着姒伯阳何时可以开国。 开国与否,对姒伯阳意义重大,是百万越人由氏族体制,转而走向邦国的重要转折点。 中行堰在旁,道:“主君,天坛竣工之期临近,您看是不是,将后方的重臣勋贵们,都召集到鉴湖来?” “您开国,不仅是山阴氏的喜事,还是整个会稽氏族的喜事。如此大喜,自当与百万越人分享。” “……” 姒伯阳站在鉴湖之畔前,望着湖边,数十万人井然有序,干的热火朝天的模样,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座完全由四方巨石,垒成的天坛,已然初步成型。 只待最后一些微调,还有些许精修,就能作为姒伯阳开国祭祀之用。 姒伯阳道:“你说的没错,这开国之礼,必须要与百万越人分享。我要让百万越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他们越人的身份。” “只是,让所有会稽氏族的百姓,都来参加我的开国之礼,确实是不太现实。” 稍作沉吟,姒伯阳道:“这样吧,先调度各个氏族,让那些氏族首领,带着各氏族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起参加开国之礼。” “有着这些氏族首领,与德高望重的长者参加,我的开国之礼,应该能收拢了一部分越人的心。” 对大部分的越人而言,氏族首领以及长者的分量,要远比姒伯阳这个越君来的重。 收服各方氏族首领,与那些德高望重者,就等于是收服了百万越人。 一念至此,姒伯阳叹道:“终究是分裂三万余载,虽然现今的统一,是大势所趋。” “可是几万年分分合合,要想短时间内,把会稽氏族拧成一股绳,让百万越人劲往一处使,还需要一些时间。” “可是,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的对手,更不会看着咱们,好整以暇的整合全部力量,再与咱们正面交锋。” 第二九三章 礼器(一)求订阅 旬月, 有鄮关,官邸! 公堂之内,姒伯阳坐于主位,身旁姚妃云正襟危坐,其下一众文武,默然分立左右。 “开国之礼,乃会稽氏族,三万年以降第一紧要之事,列位都是我会稽重臣,伯阳依为柱石。” 姒伯阳神色平静,手掌抚着公案,眸光徐徐扫过一众文武。在其目光所及,众文武纷纷垂头。 他慢悠悠道:“诸位,认为开国盛典,还有何需要补充的,尽管说来,或可查缺补漏。” 一位老臣拱手道:“开国盛典,已是我会稽氏族,集结无数人力、物力,所能达到的极致。” “倾尽会稽氏族之力,只能做到如今这般地步。如此,对我等氏族而言,已然是尽善尽美了。” 一众文武高呼道:“臣等,对开国大典之筹备,并无异议。” 这些文武,有的是服侍两三代山阴氏首领的老臣,有的是姒伯阳上位之后提拔的能臣,有的更是执掌一方大氏族的首领。 可以说,此时的公堂之上,无论是否是山阴氏嫡系出身,都是会稽氏族的元勋贵胄,是未来越国的重臣,实打实的核心。 毕竟,姒伯阳虽有横推会稽氏族的武力,但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想治理偌大的会稽,还需要用这些老氏族。 若是不用这些老氏族,就是有着武力压着,也是口服心不复。长此以往滋生怨忿,一旦越国有什么动荡,立时就会反噬。 哪怕这些反噬全部爆发出来,都未必伤得到姒伯阳一根汗毛。可是国体动荡,必然有损圣德,这是姒伯阳所不能容忍的。 姒伯阳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不能说全凭圣德之功,但要是没有圣德辅助修行,要达到此时的境地,还不知要多少年岁。 因此,姒伯阳对于那些老氏族,多是以安抚为主,实在不能安抚,才会施以雷霆手段。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斩尽杀绝。 以姒伯阳的手段,或是打或是拉,把这些老氏族驯的服服帖帖。这才有现在公堂之上,一众文武元勋拱卫姒伯阳的一幕。 姒伯阳颔首道:“没有异议就好,只是开国盛典虽然重要,但也不能因噎废食,一味讲究排场,却忘了咱老氏族的根本。” “过犹不及!” “开国盛典之上,周边诸侯纷至沓来,他们看的不是咱会稽氏族的奢华排场,而是咱们重建越国,击败吴国的强大兵锋。” “只要我越国兵锋,依旧锐不可当,那些诸侯霸主,就不敢小觑我越国。” 一众文武动容,道:“上君雄心,我越国必定大兴与世。” 在众臣叩拜时,姒伯阳望着虚空,一朵朵似虚似幻的圣德白莲徐徐绽放,幽幽道:“国有雄主,国运昌隆,圣德……绵长!” 就在这时,一名甲士进入正堂禀报,说是蹇渠、齐庸在堂外谒见。 姒伯阳神念一动,对左右文武,道:“好啊,咱们正说开国盛典之事,没想到天坛竟然竣工了,蹇渠、齐庸来的正是时候。” “宣他二人进来,” “诺!” 这甲士当即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蹇渠、齐庸二人一前一后,走入正堂。 蹇渠、齐庸二人,立于堂下,伏身一拜,道:“臣等奉命,监造天坛,祭祀上苍。如今天坛已成,臣特来回禀上君复命。” 在数以十万计的丁口,以黄巾力士符箓神力,不眠不休十数日的赶工之下。用以作为开国的天坛,终于屹立于鉴湖之畔。 姒伯阳一拍案几,笑道:“好,天坛已成,万事俱备,只待通禀天子,我会稽就能正式开国了。” 一众文武齐呼道:“恭喜上君,贺喜上君,天坛已成,开国在望。” 姒伯阳起身,道:“诸位,会稽开国,不只关乎我姒伯阳一人之利害,还与列位利害相连。” “开国之后,我等老氏族之人,也是有家有国,不再是以往的孤魂野鬼,没有依靠的散部了。” “我等老氏族,再在外与人谈及自家时,亦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声:某家,扬州,越人也!” “我等,亦能直接说一句,吾,越国君子矣!“ 一众文武铿锵有力,道:“吾等,越国君子矣!!” 姒伯阳笑道:“哈哈,好,好啊,咱们都是君子。” 笑声一顿,他轻声道:“列位臣工,天坛竣工以后,咱们的开国盛典,也该做最后的筹备了。” “我大越的开国盛典,怎能没有列国诸侯在场?扬州列侯,三苗、曲、蔡、徐、彭、吴诸国,都在邀请之列。” “我要让列国看看,咱大越的军威之盛,咱大越的国势之强,我要告诉他们,大越再度站起来了。” “今日的大越,虽然没有当初小霸的实力,但他……不可欺!” 蹇渠道:“君上雄才大略,为吾越人前所未有之英主,我等越人在上君的带领下,定能再复小霸之势,乃至真正的称霸。” “真正的称霸?” 姒伯阳低声一笑,对于所谓的霸业,满是不置可否。 在姒伯阳没有称雄会稽之前,他也许会以称霸扬州,作为自己未来的目标。 可是随着实力与眼界的上升,姒伯阳的目光,反而越过一州霸业,放在了天子至尊之位上。 在这个天子至尊老迈,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姒伯阳若能趁势而起,未尝不能与各方霸主逐鹿天下。 天子共主之位,彼可取而代之! 当今的天下,到底不是家天下。哪怕各方诸侯的社稷,是确确实实的家社稷,但天子的天下,却不是家天下。 诸侯之位乃是继承,而天子尊位却是禅让。 禅让之制,是由上一代天子选拔贤明诸侯为摄政君,最后老天子在大限之时,再将大位禅让给摄政君。 因此,天子固然尊贵,一言能封贬诸侯,可江山轮流坐,不会只在一家一姓手中传承。 这既是天数,更是诸位人族神圣的意志。天数或许可逆,可人族神圣们的意志,不可逆。 除同样证就大道神圣业位,不然任是再强势的天子,一样要对大道神圣低头。 这些,都是姒伯阳在某些隐秘孤本上,看到的传家之秘。 毕竟,作为上古八姓之一姒姓的分支,山阴氏别的底蕴没有得到,但一些各大姓都知道的秘闻,还是有所记载的。 正是知道禅让的某些隐秘规则,姒伯阳才有了与群雄逐鹿,一争天下之心。 需知道,只以会稽近乎一国之力,就给姒伯阳带来多少好处。实在难以想象,姒伯阳登上天子之位,又能有多大的收获。 凭着天子至尊的圣德,一步登天不是妄想,就是传说中的大罗之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成就。 当然,此时的姒伯阳,还不能将他的野心袒露出来。 对于当前的会稽氏族,一个霸主之位已是遥不可及。遑论霸主之上,那九九至尊的天子,更是想都不敢想。 此刻要是让群臣知道,姒伯阳以天子尊位为目标,有逐鹿之心。 这,非但不会让众臣认为姒伯阳有着雄才伟略,反而会让群臣以为主君好高骛远,绝非人主之选。 正所谓以小国谋大国,以大国谋霸业,以霸业谋帝业。而今的会稽,最多只是一方小国,小国谋帝业,无疑是天方夜谭。 非要谋帝业,非一方霸主不可为! 一念至此,姒伯阳心头一动:“所以,先称霸,再称帝,应该就是圣德之道的两次蜕变升华。” “而且,开国之后,称君建制,参悟一国法理,治大国若烹小鲜,应该能演化道德、福德、阴德,甚至是功德之道。” 先天五德之道,姒伯阳如今只在圣德之道上有所建树,其他阴德、福德、道德、功德四道,除非道德浅尝而止以外。 对功德、福德、阴德三条先天之道,姒伯阳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在摸索阶段。 不要小看先天五德之道,姒伯阳只在圣德一道上有所建树,就有如今的成就。要是其他四道都有建树,其成就不可想象。 圣德之道,为人主人王之路,姒伯阳目前已在实践。道德之道,是为牧养教化之路,姒伯阳也有了几分头绪。 等到开辟邦国,稳定国势之后。姒伯阳完全可以一边践行人主人王之路,一边牧养教化国人,两道并行与世。 到时,以圣德之道带动道德之道,将两道作为修行路上的资粮,阳神天仙之路再无阻碍。 而圣德、道德两道有所成就,以先天五德间玄之又玄的关联,带动功德、福德、阴德三道,必会让姒伯阳实力突飞猛进。 这是姒伯阳对先天五德之道的摸索,若是真能按他所想的一般,以一国国运转化五德。 介时,姒伯阳的终点,绝不会只是炼虚合道,炼就先天一炁那般简单,还有更高更远的道境等着他攀登。 这时,齐庸进言道:“上君,开国盛典,广邀诸侯,三苗、曲、蔡、徐等诸侯,不需多言,遣一使者,就能让其使节参礼。” “可吴国那里,却是个麻烦……” 第二九四章 礼器(二)求订阅 “吴国……” 姒伯阳沉吟片刻,幽幽道:“我会稽立国,吴国虽有怨忿,可汾湖一战,吴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短期之内难有作为。” “麻烦?” 姒伯阳冷冷一笑,淡淡道:“此时的吴国,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实力。若非顾及三苗、曲国的态度,我岂会罢兵。” 汾湖一战的大胜,让越人们看到了吴国的虚实,吴国并非不可战胜。尤其是吴国的对手,远不只是越人一个。 三苗、曲国等诸侯雄霸一方,他们的存在,真切威胁到了吴国,让吴国不得不把相当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这些诸侯身上。 只是,随着会稽氏族的崛起,最主要是在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的带领下,越人也逐渐具有了威胁吴国局部地区的实力。 齐庸面露恍然,拱手道:“上君所言极是,臣下一叶障目,却是忘了今时,已不同往日矣!” “往日的吴国,可以在没统一的会稽氏族面前,强凶霸道。可是在会稽氏族一统以后,吴越再度对峙,却是形势不同了。”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没错,时势不同了。” “吴国那里,按着正常规制发派使节,邀请其参加开国盛典。不用对吴国有什么疑虑,吴国再是怨忿,那也是以后的事。” 姒伯阳眸光闪烁,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而且,我会稽氏族开国,乃是承接古越道统,自然要有一国诸侯之器量。把礼做足,哪怕面对宿敌,亦不能失了礼数。” 齐庸点头,道:“上君之意,臣下已经明了了。” 姒伯阳道:“这世道,虽强者亢盛,弱者卑伏。可除非是横压一世,否则任凭如何强横凶蛮,该要退让还是要有所退让。” “介时,开国盛典之上,列国诸侯使节参会,我等老氏族一言一行,都被列国诸侯看在眼里。一个不慎,就会闹出笑话来。” “新生的越国,丢不起这个人。” 一旁的姚妃云秀眉微蹙,道:“夫君兴国之志,妃云敬佩不已,你我夫妻一体,妃云也愿看到越国强盛,不负夫君大志。” “只是吴国刚刚受挫,咱们会稽这就派遣使节,邀其参与盛典。如此作为,妃云怕会适得其反,说不得会迁怒咱家使节。” “您也知道,吴君暴戾,要是一时心气不顺,杀了使节。这虽会让诸侯对其看低几分,可是死的,却是咱会稽氏族之人。” “会稽氏族初步一统,正是求才若渴的时候。此时此刻,明知吴国是龙潭虎穴,还让使节出使,这让各方英才如何作想。”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若是吴君真坏了规矩,斩了会稽使节,除了让其他诸侯,多几分对吴君的警惕,还能怎样? 新生的越国不可能对吴国贸然开战,虽然双方心知肚明,越国与吴国终有一战,可这一战需要筹备,注定不会是在现在。 姒伯阳目光幽深,道:“你说的,同样是我担心的。擅杀使节,不能说吴君做不出。便是他真做了,咱们又能奈他如何?” “所以,这个使节的人选,很重要!” 姒伯阳道:“不仅要能言善辩,精明能干,还要擅于临机应变,能在吴君面前全身而退,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过,我会稽氏族人才济济,寻一能言善辩之士,很难么?” 姚妃云哑然无语,姒伯阳这是铁了心,要让吴国人看看初生越国的气象。就是姚妃云言明利害,也不能动摇姒伯阳之心。 在姒伯阳看来,越国的开国盛典之上,若没有吴国这个宿敌的旁观,必将失色不少。 这是会稽氏族,三万年不遇的盛事,姒伯阳绝不会允许开国盛典,有一丝一毫的缺憾。 开国盛典,本就该是列国诸侯来贺,就算是仇敌,也会做一下表面。 一如昔年吴国开国,已是一方小霸的古越,虽恨不得削平吴国,但在其开国的时候,一样派遣使节来贺, 在看到姒伯阳,如此鲜明的态度后,大堂中的一众文武,目光悄然交汇了一下。 作为使节,出使吴国,对于某些大臣看来,不吝于去送死。但对某些大臣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平步青云的绝佳机会。 危险与机遇并存,这是恒古不变之理! 谁能在当中有出彩表现,姒伯阳绝对能看得到,只要简在君心,未来踏入越国上层,乃至入核心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臣,愿为使节,出使吴国,” 就在一众文武心绪不定,思量其中利弊的时候。一位敬陪末座的中年男子,神色透着坚定,坦然迎着诸般目光向上叩拜。 姒伯阳惊异的打量着中年男子,道:“你是哪个氏族之人,这般胆气确实是难得,我记得山阴氏内,好像没有你这号人物。” 要知道,能立于大堂之中的,最次都是会稽氏族的大姓重臣,是能参与国政机要的人物。 这等人物,姒伯阳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姒伯阳对这中年男子的相貌,着实是没有印象。 这也代表着,这位中年男子在重臣云集的大堂中,实在是没有极其出彩,让人一见难忘的特殊之处。 中年男子恭谨道:“上君,臣下出身余暨氏,是余暨氏大姓一脉,姓许,名端。” “许端,” 定定的审视了一会儿许端,见其神骨圆满,隐有几分神魂气象,姒伯阳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何本事,敢出使吴国?” “刚才,齐庸的话,还有夫人的话,你可都听真切了。” “你要知道,出使吴国,可不是个好差事,一个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难道你就不怕死?” 许端正色,道:“臣不惧死,臣只怕死的毫无意义。古人曾说,死有十万大山之重,更有鸿毛落羽之轻。” “开国盛典,为我会稽氏族,三万年以降第一大事,臣能在其中出一份力,实乃臣的幸事,又何谈什么怕不怕的呢?” “况且,能以七尺男儿之身,直面吴国国君。这是许端前半生,做梦都难以想象的事。” “如今,机会就这么摆在眼前,只是一死而已,臣求之不得。” 对许端所言,姒伯阳自有办法,判断个中的真伪。 显然,许端这人,能言善辩倒是未必,但他确实不畏死。一个不畏死的人,不能说全无弱点,可他一定是难啃的硬骨头。 姒伯阳笑道:“不愧是我会稽男儿,胆气惊人。这次出使,你若能平安归来,一应官爵名位,财帛宝器,我绝不吝惜。” “你要是死在吴国,来日吞灭吴国,我定会将姬诸樊那老儿,挫骨扬灰,为你报仇。” 许端沉声道:“臣,定会尽其所能,达成上君之命。” 姒伯阳感慨道:“我会稽男儿,若是都有你这般胆气,便是现在不如吴国,给我十年时间,也能扭转乾坤。” “国之强弱,虽是要看其主强弱,但更要看民之强弱,民强则国必强。” 在决定由许端出使吴国之后,姒伯阳又选了几位使节,将这几位使节,派遣去吴国之外的诸侯邦国。 这一次,姒伯阳所选之人,不再以胆气为先,选的多是精明强干之辈。 当然,这些使节出使列国,与许端所要面对的危险,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姒伯阳让这些使节觐见列国诸侯,与派许端去吴国的性质,本就不一致。 如果说派许端去吴国是挑衅的话,那么去其他诸侯国,就是为了拉拢了列国诸侯。二者目的看似一样,但实质天差地别。 吴国国君可能杀许端,可其他诸侯邦国的国君,在没有利益冲突前,绝不可能妄动杀念,招惹姒伯阳这么一个强劲对手。 —————— —————— 在一众文武散去后,偌大的正堂,竟有一些空寂。 “太公兵书,” 姒伯阳坐在公案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竹简上清光徐徐,无数宝篆沉沉浮浮,中央铭刻四枚神篆真言,内中流光万千。 “好一卷太公兵书,”过了一会儿,姒伯阳看了一眼身旁的姚妃云,轻声道:“你们上虞氏,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啊!” “谁能想到,作为姚姓分支一脉,会有姜姓的宝物。” 姒伯阳眉头一挑,不用细问来由,姒伯阳就知道,这一卷《太公兵书》的来路,肯定是有问题。 虽然杀人夺宝的可能性不大,可巧取豪夺的几率却是不小。在这当中,姚姓人扮演的角色,绝不会光明。 如此一卷宝书,姜家人珍之重之还来不及,便是拿来传家,传个几十上百代的,又有何妨? “太公兵书,姜姓一脉的传承宝书,堪称姜姓人的命根子。姜姓能稳居上古八姓之位,这一卷兵书可谓是功莫大焉。” “相传,此世最上乘的三十六卷兵法,都是由这一卷兵书演变而来。也是因为如此,姜姓不只出了一位兵祖。” “还有,那一位位兵圣!” 姒伯阳手指轻轻敲在竹简上,看似古拙的主简上,蕴含着晦涩莫名的神力,就是以姒伯阳之力,都难以一指洞穿。 这是姜姓老祖,留下的一点先天神韵。与后天之力截然不同,姒伯阳才无法一指洞穿。 陆地神仙之体,不说是金刚不坏,可是经过法力元炁洗炼,肉身浑圆,达至金丹五转,一般的神兵利器都伤他不得。 某种意义上,姒伯阳的肉壳强度,比通灵神兵还要坚不可摧。 只是先天与后天,二者生命层次不同, 若不然,这一卷竹简,从材质上来说,真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竹。 要不是承载文字,沾染神韵,此刻早已化为无数竹屑,根本受不起姒伯阳指力。 “真不知,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太公兵书。不过,这么一件珍宝,你竟然舍得把它拿出来,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姒伯阳面上虽带笑,可是与姚妃云之间,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 他当然知道,姚妃云将这卷兵书拿出来,为的是究竟什么。姚妃云付出如此代价,真正为的还是姚纪。 北伐一战,姒伯阳固然打下了万里山河,可也埋下了不少隐患。这些隐患平时看不出什么,可到了要命的时候也不容忽视。 以姚纪为例,姒伯阳不是不想永绝后患,但姒伯阳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影响。弑杀岳父的名声,无论在哪里都极其引人警惕。 因此,在没统一会稽之前,姒伯阳需要姚纪活着。而在姒伯阳统一会稽之后,因为种种顾虑,姒伯阳依旧需要姚纪活着。 时至今日,姚纪已经成了二人的疙瘩,这个疙瘩不去,迟早会成为一个死结。 到时,二人的夫妻情分还剩下多少,怕是连姒伯阳自己都未必能说得清。 而在姚妃云入住关隘之后,就不只一次的在姒伯阳面前,为姚纪求取宽宥,试图姒伯阳让放归姚纪,只是每次都被姒伯阳搪塞了过去。 最终,姚妃云在几经挣扎后,才露出上虞氏底蕴的一角。就是姒伯阳手上的这卷,足以传家、另立一脉的兵家宝书。 用这卷珍贵的宝书,换取姒伯阳平息怒火。 姚妃云心里清楚,落入姒伯阳的手里,姚纪就是一时不死,也终会被折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妃云低声道:“先辈机缘所致,得了一部分太公兵书,因而以太公兵书立家,有了如今的上虞氏。” “只可惜,子孙虽参悟太公兵书,可是不能融会贯通,斧凿痕迹太过明显,再难有大的作为。” “如此一代代传承,直到妃云这一代。现在,妃云愿以这卷宝书,换取妃云阿父的一条性命。” 姒伯阳捧着太公兵书,慢悠悠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放心,姚纪不会死的。” “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必要,姚纪就是犯下再大的错,我也不会对他下手的。” “但是,你要记着,咱们是一荣俱荣,妻凭夫贵,若是姚纪再触及我的底线,那事情就真的不好说了。” 第二九五章 礼器(三)求订阅 姚妃云面色微凝,她自是知道,姒伯阳平静背后的怒火。显而易见,姒伯阳对姚纪的不满,已然达到了极点。 只是,当姚妃云拿出了足够分量的筹码,连姒伯阳都不得不动容的时候。姒伯阳这才松口,许诺放过姚纪一次。 姚妃云朱唇轻动,道:“夫君大业将成,而我父只是一介老朽,只要夫君不记旧怨,想来我父也不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姒伯阳淡淡一笑,对姚妃云所言不置可否,看着手中的《太公兵书》,眸子中金光点点,道:“如此,最好!” 姚妃云看姒伯阳注意力,大多投注在《太公兵书》上,轻声道:“没想到,夫君竟如此喜爱这卷宝书,看来亦是物尽其用。” “那,妃云就不在这打扰夫君看书了。” 姒伯阳捧着《太公兵书》,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道:“嗯,你退下吧……” 见着姒伯阳极其投入,姚妃云忽的展颜一笑,道:“诺,”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姒伯阳捧着竹简,不动声色,低声自语:“夫妻一体吗?” 在姚妃云退下后,姒伯阳一人端坐大堂之中,良久之后,嗤笑道:“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富贵易,同贫苦难呐!” 姚妃云与姒伯阳,只是纯粹的政治联姻。说什么夫妻情分,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无论姒伯阳还是姚妃云,都不当回事。 当然,姚妃云要是诞下子嗣,姒伯阳绝对会是另一番态度。只是当下,姚妃云对姒伯阳唯一的价值,就是稳定局势罢了。 作为主君的姒伯阳,需要一位正妻,来堵住外臣的口。这也是姒伯阳一统会稽之后,却没有废掉姚妃云正妻名分的原因。 毕竟,就算大荒横行,列国诸侯皆乃天神地只,寿数动辄就有万载,也没听过哪一位诸侯国君,不重视血脉传承的。 可是炼气道与道不同,道挖掘血脉力量,肉身强大后,各种欲望尤为强烈。而炼气道注重元神修行,一念轻灵。 自身元神愈发强大,越是没有杂念。这也就是道家所说的清净仙体,不沾红尘因果的原因。 倘若以姒伯阳修行炼气道,渐渐清心寡欲的脾气,真做一回孤家寡人。只怕姒伯阳的功业再大,稍有差池也会分崩离析。 姒伯阳眼睑垂下,默默道:“这样挺好,各取所需,有一个正妻在前面挡着,也能让我省下不少的心力,用在修行之上。” “太公兵书,” 姒伯阳眸光明灭,手指抚摸着竹简上的字痕,心头莫名的有着一股喜悦,正在不断扩散。 姚妃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卷《太公兵书》,对此时此刻的姒伯阳而言,到底是多么的重要。 对姚妃云以及上虞姚氏而言,《太公兵书》就是一门兵家神术,其来头再大,终归只有一卷残篇,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错,姚妃云拿出的《太公兵书》,只是残篇而已。真正的《太公兵书》,亦被称为《六韬》,是当之无愧的绝世兵法。 姜姓先祖依《六韬》,成就先天神圣之尊,跳出命运长河之外,永享大自在。 完满无缺的《六韬》,是一门直指先天神圣之境,甚至还有先天神圣之上修行之法的无上经文。 这等无上宝经,简直就是姜姓一脉的命根子。在姜姓之中,非位高权重,非主脉出身,难得全篇宝经。 因此,真正能能掌握全篇《六韬》者,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谁敢窥伺宝经,就是与姜姓这个庞然大物为敌,不死不休。 但,不能说这《太公兵书》是残篇,就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对于姒伯阳,这篇《太公兵书》的价值,大的超乎想象。 “先天神韵,” 姒伯阳感受着那一丝丝先天地而生,万古不朽,恒古不灭的法意,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这一点先天神韵,才是《太公兵书》最珍贵的事物。在姒伯阳眼里,就是其上的兵家秘术,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姒伯阳执掌造化玉碟,参悟三千先天道藏,《太公兵书》固然是兵家无上神术,又如何能与天罡三十六大神通相提并论。 让姒伯阳另眼相看的,只有竹简上的这一点先天神韵。 先天神韵既有先天之名,自然非同一般。 何为先天? 先天者,先天地而生! 这是大多修行人,对先天的一个侧面定义。 道古神业位,炼气道炼虚合道,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先天之数。 古神为何不朽不灭,与天地宇宙同存。凭的就是先天之神,常驻大道,先天之身,与天地合,由此天地不毁,先天不灭。 可以说,所谓的先天神韵,就是那些天地毁,自身不坏的大能者们,其道与法交织后,演化的一点痕迹。 若有大智慧者,借着这一点痕迹,或许有望先天之道。 对于某些人而言,先天神韵一钱不值,可对某些人来说,这一丝先天神韵,就是给一两件极品法宝都不换。 “这,可是少有的神材,以这点先天神韵为引,或许能炼就一件上乘礼器。”看着竹简上游弋的神曦,姒伯阳神色淡然。 礼器者,乃是贵胄们彰显自身统治法理,被赋予某些强大概念的器物。 一如鼎,印、镜、钟等物,铭刻规则,印有法条,都可以算是礼器的一种,承载着国之大运,威力巨大。 当然,礼器最主要的作用,不是用来杀戮。 礼器承载气运。修行人可以凭借礼器修行,虽然会损耗气运,但修行进度一日千里。 一些强大的诸侯,更是借着礼器之力,成为古神之下最顶尖的人物。 一国国力之强弱,除了强悍的兵锋,英明的君主之外,礼器的多寡,是不可忽视的。 姒伯阳整合会稽氏族,收拢各大氏族深藏的底蕴,由此知道了不少古老密辛,进而知道礼器,对一个邦国的重要性。 所以,姒伯阳才要亲手炼制一件礼器,奠定越国兴盛的气象。 “以会稽历代烙印,混以一点先天神韵,二者相辅相成,再与三十二种灵玉一起煅烧,取其精华,炼出一件镇国礼器。” 姒伯阳缓缓收起竹简,竹简上的金光,随着姒伯阳的动作,在慢慢的溢散。 似是觉察出危险,这一点先天神韵震动竹简,隐约有风雷之声,要脱离姒伯阳的手掌。 只是姒伯阳实力太强,任由竹简如何震动,姒伯阳的手都紧紧抓着竹简不放。 开国在即,姒伯阳感悟天地气运,自身修为日益精进。在陆地神仙之境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一身法力神通愈发莫测。 这还是临近开国,倘若立国之后,天柱显化,数以百万计的气数,蜂拥而至。 圣德加身,姒伯阳的道行,势必会前进一大步,圆满神仙之境,直入阳神天仙,也并非没有可能。 正是依仗恐怖的道行,姒伯阳才敢以先天神韵为引,炼一尊镇国神印, 眉心祖窍,灵光摇拽,一尊青玉鼎泛着朦胧玉光,其间一枚四四方方的神印,在青玉鼎中已有印胚。 三朵似虚似幻的莲花,在姒伯阳头顶一闪而逝, 姒伯阳将竹简,送入玉鼎之中,三味真火的火星,在玉鼎之内飞舞。 竹简之上一枚枚宝篆神文,恍若一个个蝌蚪上下游走,最后在三味真火中,返本还原,化作那一点不朽先天神韵。 “有了这点先天神韵画龙点睛,点化烙印。我的镇国神印一成,至少也能有极品法宝,甚至是后天灵宝的品阶。” “开国的准备,该做的都做了,就等着印成之日,立下天柱,石破天惊之时。” 姒伯阳自信,大越立国奠基,必将石破天惊,一举震动扬州列国,成为扬州举足轻重的一大势力。 —————— 旬日, “驾、驾、驾、” 马蹄声如奔雷而响,数十位骑士驾马,驰骋在山间古道上,为首的灰衣中年男子,神容精干,挥动马鞭,奋力呼喝。 这一行人风尘仆仆,不眠不休,连日赶路。哪怕他们都有神骨、神血级数的体魄,依旧给人几分神色萎靡的感觉。 数十骑兵飞快的穿过狭窄的山道、密林,沿着河床一路向东,战马长嘶,犹如狮虎兽一般,带着一股原始的兽性。 砰!! 终于,在连日的赶路下,其中一匹战马因为力竭,口吐白沫,轰然倒下。马上的骑士突逢变故,重重的摔下马。 虽然猝不及防,可骑士身经百战,神经反应速度超强。在落马之后,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减缓了几分冲击力。 “吁……”眼见同伴落马,这一众骑兵纷纷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许端握着马鞭,看着落马的将士,道:“马力到了极限,休息一下吧……有没有受伤?” 落马的骑兵,苦着脸道:“有一些擦伤,不碍事,可我的马……” 骑兵蹲着,抚着马鬃,对口吐白沫的马驹,很是痛惜。 固然,这些战马都有极其强大的血脉,并非凡马可比。可只要一日不达地只级数,就不能算是彻底超凡脱俗。 而没有超凡脱俗,就只是普通战马,再是强大的血脉,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这匹战马突起状况,就是一个征兆。 如果许端等人,继续滥用马力,只怕他们这一行,还没到吴都,这些战马就都不能用了。 许端叹了口气,道:“怪我,是我太着急了,一心想着别耽误了主君的大事,却忘了张弛有度。” “这几日,一刻都没有歇息,连日赶路,山路难行,最是磨人,以至精力损耗严重。” 一名骑士低声道:“先生毋需自责,您这也是心忧国事,急于为君上分忧,本意是好的。” 许端摇了摇头,道:“本心再好,可若坏事,一样难辞其咎。” “你们记着,做人做事,论迹不论心,结果远比过程重要的多。” 许端站在河边,淡淡道:“既然,咱们现在人困马乏,那就在这里好好的歇一下吧!” “暂且整顿一下,恢复一些精力,再启程赶路。” 一众骑士应声道:“诺!” 在骑士们纷纷下马后,许端亦翻身下马。将缰绳、马鞭递给身旁的骑士,许端转身来到河畔,稍稍弯腰,手指拂过水波。 指尖传来丝丝冷冽之感,许端眯了眯眼,遥遥望着河对岸,低声道:“吴越之地,水系众多,七转八弯,复杂之极。” “越国要想在吴越之战中,保持住以往优势,就必须要有一支能战、敢战的水师作为辅助。” “不,在某种意义上,吴越之争,水师才是主力,谁能掌握强大的水师,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许端几日来的深刻体会,没有进入吴境之前,许端对于水师的印象,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只是当许端带着部曲,深入吴境以后,对于水师的看法,也随之改变。随后真切认识到,在吴越之地,水师的分量。 许端是个敢想敢做的人,既然认识到水师的重要性,许端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这可是一个打探敌情的好机会。 要是能熟悉吴境水系,乃至精通水军战法。下次吴越之战到来时,许端未必不能在其中,占据一个位置。 “不过,这一次吴都之行,实在凶多吉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把我脑中记载的各大水系分布图,带回会稽。” 蓦然,许端面露苦笑,吴君脾性暴虐,他这次入吴,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能否活着回会稽,还要看他气数如何。 在吴国刚刚大败的当下,许端只要有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会被吴人迁怒。这当中的危险,许端是一清二楚。 可高风险代表着高收益,许端深知自己要想在越国爬上高位,在没有强大背景实力的前提下,只能冒险一搏。 “这时候,距离吴都越来越近了,我也该考虑考虑,面见吴君以后,如何在吴君面前,全身而退了。” 不管如何,只要许端能在吴君面前全身而退,对于许端本人而言,就是莫大的胜利。 怕就怕,连吴君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激愤的吴人所杀。 第二九六章 列国(一)求订阅 就在许端立身太湖之前,踌躇满志时。 三苗,苗都,作为扬州第一邦国的国都,蒸腾的气运,在国都上空,化作五色云霞,重重云光之间,隐有龙吟回荡。 一根气运天柱通天彻地,其间浮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又有农耕畜养,兵戈铮铮。万千气数垂落,凝结朵朵璎珞宝华。 天柱中央,更有一尊宝鼎,似沉似浮,宝鼎鼎身,铭刻一千二百金文。每一金文上,皆有莫大威能,慑服一众妖魔神怪。 这苗都内,国运气数宏大,可谓辟易,镇压一切牛鬼蛇神。不死不灭的天神地只,在浩大人道气数下,亦渺小之极。 苗都正中,三苗政治中心,自初代苗君立国以来,便一直是三苗万万黎庶,精神寄托的九黎宫,当代苗君高坐在公位上。 一众勋贵重臣,立于九黎宫大殿。这些勋贵重臣各有气象显现,地只级数气机,满溢在大殿之中,演绎一重重神异景象。 在一众地只级数气机演化之间,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天神气机,在其中游弋,几尊神色冷然的天神,手持笏板,站在前列。 这,就是三苗的底蕴! 只这一座九黎宫中的高手,就足以慑服扬州大半诸侯,若是再算上隐藏最深的底蕴,放眼扬州列国,几无一能与其匹敌。 一定程度上,九黎宫可以说是一座神宫,诸神林立,强者云集。只要三苗君一声令下,就能让天地反复,万万生灵尽没。 越是接近强者,心头的无力感,就会越发明显,很难想象,当时的古越,凭什么能与三苗争夺霸权。 身为越国使节,张和神色凝重,压下心头对三苗国强大国势的惊悸,恭谨的向上一拜,道:“越人张和,谒见苗公。” 沉寂的神宫内,蓦然回响着张和平静的声音。一位位天神地只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饶有意味的投向张和。 “……” 被这些超乎想象的强者注视,张和心理压力骤增。哪怕这些勋贵重臣,并没有特意针对张和,也不可能有意针对。 只是这些天神地只本身的存在,对于肉体凡胎的张和而言,神人之界,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就能大到让人绝望。 当代三苗君,位列人道顶点的姜单,冷淡的看着殿下的张和,语气淡漠,道:“越人?” 顶着莫大压力,张和铿锵有力,回道:“在下,正是越人,” 三苗与古越恩怨颇深,昔年古越之所以亡国,三苗是出了大力的。若非古越争霸失败,以古越小霸的实力,不至于亡国。 当然,古越虽是亡国,可古越拼尽一切搏命一击,同样让三苗损失不小。 ? 只是三万年岁月以后,三苗已经恢复了当初的元气。而作为三苗的对手,越人却白白浪费了三万年时光, 如此一来,进一步拉开了苗越的差距,三苗如今还是一方霸主,而古越却是分崩离析,氏族内斗了几万载。 “越人?” 惊讶过后,姜单啧啧称奇,道:“看来,越人之中,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竟将四分五裂的越人氏族,重新统合了起来。” 三万年的时光,对于凡夫俗子来说,是一段漫长之极的岁月。可对姜单这等强大诸侯,三万年的时光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当初击败古越,迫使古越分崩离析的三苗君,就是姜单的父亲。当时的姜单,还是三苗国的世子,尚未继承三苗君之位。 可以说,姜单是那一场霸权之争的见证者,全程见证了古越的衰亡,然后在父亲手里接过公位,恢复三苗国损耗的元气。 此刻,身为亲身见证古越亡国的姜单,知道在古越尸骸上孕育的越国,已这时瓜熟蒂落之后,颇有一种时空交换之感。 在众位地只的威压下,张和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沉稳道:“吾家君上,是为当代人雄,一统会稽,乃是秉承天命!” “当是时也,正是吾家君上,一鸣天下知的时候。” 高坐公侯之位的姜单,眼底划过一丝异色,道:“好一个会稽人雄,一统会稽,挫败吴国攻势,确实有点承天应命的意思。” 吴越一战,吴国大败亏输,姒伯阳以其陆地神仙的力量,让扬州诸侯侧目,再无诸侯胆敢小觑姒伯阳的实力。 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会稽氏族,并打穿吴国大军的人雄,其实力之强,就是放眼扬州亿万里大地上,亦是举足轻重了。 这里的实力,指的是姒伯阳的个人武力。以会稽氏族的贫乏,能孕育出姒伯阳这等强者,绝对是侥天之幸事。 就是以三苗君姜单的尊贵,一样不敢小看姒伯阳的实力,这是一位真正的顶尖强者,不是三苗国的那些普通天神可比。 需知道,当世邦国,实分封君、封伯、封侯、封公四等。 三苗国位列封公一等,是天子之下最顶尖的诸侯之一,其势力自是强横。国中不缺天神地只级数的存在,镇压国运。 可能三苗的实力,尚且比不得秦、晋、齐、楚四大诸侯,但也算四大诸侯下的第一序列,有望角逐天子之位的大国霸主。 对如此强大的大国霸主来说,等闲天神人物不过尔尔,反掌就能镇压,唯有如同姒伯阳一样的顶尖强者,才能让其正视。 何谓顶尖强者,一颗道心犹如金刚,万劫不坏,永世不动,道法交汇,融会贯通,神乎其神。 实力极端强大,战意坚不可摧,一位顶尖强者就能击杀复数以上的天神,是当之无愧的天骄人物。 在许多诸侯眼里,姒伯阳就是一位秉承气运,进而崛起的天骄人物。 姜单眼中异色愈发明显,道:“只是,你越人自诩承继古越道统,难道就不怕,将古越与三苗的恩怨,也一并接过去?” “真是好大的胆气,明知古越与三苗的因果,还敢触我三苗虎须,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以为凭着自身实力,无惧一切?” “也许,你们以为,打败了一次吴国,就有资格与我三苗为敌?” “嗯?” 姜单的眉头,微微一蹙,就在这一蹙间,似有滔天压力,压在张和的身上。 九黎宫大殿的众神,眸中闪烁寒星,那一霎那的杀机,充斥于堂皇伟岸的殿堂内,仿佛要将周遭时空冻结。 这一刻,不需要什么口诛笔伐,只是殿中列位地只天神冷冽的目光,如同刀锋,让人不禁战战兢兢,心惊肉跳。 “我家主君,自不会有此狂悖之念。我越人虽承袭古越道统,得古越气运,可古越是古越,越国是越国,不能混为一谈。” 张和面色一白,深吸了一口气,道:“三苗者,为当世大国霸主。三苗君位列公侯,人道顶点,是扬州八十一诸侯之长。” “我主向来敬重三苗君,万万不敢有与三苗相争之心。” 张和话音一顿,又道:“我主,常说三苗君恩怨分明,应该知道此时之越人,与昔年古越的不同。” “今时的越人,虽是秉承古越天命,可三万年时光荏苒,越人早已赢弱不堪。如今的越国,拿什么与强大的三苗为敌?” 张和态度谦卑,道:“越人弱小,能重建邦国,已是侥幸,实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和的心中,固有有着强烈的屈辱感。可作为扬州第一诸侯,三苗的力量太过强大了,强的让人无力。 这时,张和若是太过刚硬,只怕会给三苗君臣一个不妙的信号。越国已经有了吴国作为对手,不可能再引起三苗的敌视。 在强大的三苗面前,新生的越国,不说脆弱的如同婴儿,也相差不了多少。 这终究是一方大国霸主,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给予张和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一个三苗,等于与三四个吴国的体量。越国能击败吴国,不代表能与实力远在吴国之上的三苗抗衡。 这是吴国都做不到的事,张和不认为新生的越国能做到。想要与三苗争锋,至少是在吴越合一之后,才有一丝机会。 姜单看着恭谨的极点的张和,在沉默片刻后,突然笑着摇了摇头,道:“越君,竟有此心,实是难得,不错,不错啊!” “如果,当年的古越君,有这位越君一半的敬畏之心,也不至于最后国破家亡,成为亡国之君了。” 张和道:“我主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国之君,若不常存敬畏之心,与国与民,皆有大害。” “敬畏……” 姜单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和一眼,赞许道:“是啊,连国君都无敬畏之心,又怎能让治下的邦国之民,有敬畏之心?” 张和沉声,道:“姜公英明,” 沉吟半晌,姜单缓缓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就说越国开国盛典,三苗定会遣使来贺。” 三苗的强大,是方方面面的,在越人大败吴军的第一时间,姜单就收到了这一战的所有细节,更有越人将要立国的消息。 越人立国,无论如何都避不过三苗,没有三苗的承认,以越人的实力,必将举步维艰。 “这……姜公派遣使节,贺开国之礼,”张和面露喜色,端端正正的一拜,道:“张和,先代我主,谢过姜公,” 只有置身于苗都,才能知道三苗的强大。三苗之内,不说地只如云,也相差无几。一尊尊地只,拱卫着国君姜单。 有着三苗的使节,在开国之礼上露面,对于新生的越国,不吝于是最强有力的支持,对其他诸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威慑。 在扬州大地之上,三苗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扬州大半诸侯的态度。 如此一来,姜单命让三苗使节,出现在越国开国盛典上,也象征着越国,正式进入扬州诸侯之列,不再受各国的排挤。 只要越国正常进入诸侯之林,张和有信心不出十年,越国就能焕然一新。再不出百年,越国就可以尝试武力吞并吴国。 在得到姜单的许诺后,张和以急于复命为由,向姜单告退。在张和退下之后,九黎宫的大殿,再度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儿,上大夫左闻声音不急不缓,一言打破了大殿的静寂,道:“上君,越国如此恭谨,所图非小啊!” 在张和上殿之时,这位上大夫就在旁一言不发,暗自审视着张和。张和的低姿态,着实让左闻心头有些发寒。 一国使节如此的低姿态,实在是少见。 在左闻看来,不怕越国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怕越国甘以三苗的鹰犬爪牙自居,最后再反噬三苗。 姜单呵呵一笑,道:“我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越人表现的越是卑微,咱们三苗就越该警惕。” “可至少,以越国目前的实力,对三苗还构不成威胁。咱们可以把越国,当作是咱们养的一头恶犬,用他对付咱们的对手。” “不管越国,对咱们三苗是敬是恨,只要咱们牢牢掌握手里的链条,这条恶犬就脱不了咱们的掌控。” 左闻了然,低声道:“您,是想用越国,制衡吴国?” “知我者,左大夫也!“ 姜单淡淡道:“吴越世仇,若非我这些年,都压着吴国,不让吴国吞并越国,此时的吴国,早已实现吴越合一了。” “不过,就算压着吴国,但吴国经过这些年沉淀,势力愈发壮大,已是事实上的扬州第三大诸侯,仅次于三苗与曲国。” “现在,再不给吴国,找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吴国只怕就要狂悖到,想要取我而代之了。” 上大夫左闻垂头,道:“吴越,皆不可信,让他们互相制衡,也能为我三苗,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曲国。” “与曲国相比,吴越二国只是小疾。” 对于左闻所言,姜单轻声一笑,道:“左大夫说的是,让吴越斗去吧……” “他们要是不斗,我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戒备他们。他们要是不斗,我怎么有机会,彻底吞灭曲国,逐鹿中原。” 第二九七章 列国(二)求订阅 邦国之间,唯有利益,永恒不变! 三苗位列霸主,称雄扬州大地,为一方诸侯之长,何止数十上百万载。对三苗之霸道,仅次三苗的曲国是最有发言权的。 但凡称霸于世的诸侯,都有着一股霸烈之气。当世诸侯大国,哪个不是吞灭无数小国,经年积累,方有今时今日的声势。 如今三苗能不顾芥蒂,承认越国的重建。并非是三苗国朝野上下,真的因为张和表现的谦卑,而放下了他们的警惕之心。 类似于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类的掌故,九州天下又不是没出现过。越国若是一味的恭顺,反而会让三苗君臣有所顾虑。 三苗会承认越国,只是因为三苗,在越国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利益,看到让自家声势更进一步,以期问鼎九州天下的契机。 “三苗!” 张和面无表情,缓缓走在宫道上,目光扫过宫道左右的卫士。这些卫士血气翻腾,如火似炉,一个个都是炼神骨的高手。 不只这条宫道,自张和进入九黎宫后,从宫门直到正殿,他所见的卫士,就没有低于神骨级数的,其中不乏更上层次者。 在会稽氏族中,已然算是个人物的神骨高手,放在三苗这等大国诸侯这里,只能作为看护宫闱之用,这就是两国的差距。 “不过,我大越有雄主,自有追赶上三苗的时候。” 张和在临跨出宫门时,心头默道:“三苗虽强,可盛极而衰,我大越虽弱,却韧性十足,如朝阳初升,必有普照十方之时。” “九黎……“一念至此,张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呵呵,终有一日,我大越的铁军,会兵临九黎宫前,问尔霸权之轻重。” 这一次三苗之行,张和对于三苗的强大,有了一个更直观的了解。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张和深以为然。 不说其他,只是这一座苗都,就能看到三苗的三分实力。镇守苗都的镇国精锐之师,其铁血煞气之惊人,足以屠神戮魔。 但,正是看到三苗的强大,张和才会对新生的大越,有着强烈的信心,认为大越必然能追赶上三苗,成为扬州又一霸主。 三苗之强,不仅强三苗的镇国精锐,以及坐镇朝堂的地只天神上。更在那位深不可测的三苗君姜单,乃至这座九黎宫上。 只是,这座由姜姓初祖姜黎,一手造就的至宝九黎宫,也局限了三苗的发展。九黎宫虽然固若金汤,却未必能永存世间。 三苗再强势,但它的发展,亦到了一个瓶颈阶段。旧日的勋贵们,牢牢把握着权柄。各方面利益,早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而大越初立,从上到下并未僵化,尚有很大潜力可以挖掘。 军功爵的设立,更让大越从内到外,散发着蓬勃朝气,在姒伯阳带领下,绝对会有极大发展。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能好高骛远呐!” 张和看天上金阳,呢喃道:“先灭吴国,吴越合一,得到霸业之基,再谈其他。无法吞并吴国的越国,最多一方小霸而已。” “唯有踏灭吴国,鲸吞吴国国力,才能彻底超越前代的成就,拥有逐鹿天下的根基。” 张和心头一片火热,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作为越人的张和,以前自负一身才学无处施展,其建功立业之心,尤为的炽烈。 三苗君姜单以吴越为棋子,让越人制衡吴国,好让他可以没有顾忌,直接对曲国出手。 殊不知,越人也有以三苗为子,借着三苗的影响力,实现吴越合一,夺取霸权的战略。 可以说,三苗与越人是互相利用,依此制衡彼此的对手。可一旦他们中的一个腾出手来,他们下个目标,必然会是对方。 就在张和准备启程,回返会稽时。扬州大地之上,列国诸侯已然先后接待姒伯阳的使节,知道越国开国在即。 眼见越国重建,还是一位姒姓子重建越国。列国诸侯的态度不一,或是敌视,或是友善,或是冷漠,各有各的立场。 其中,不得不说的渔阳与彭国,这两个列国一个是姒姓雝丘氏所立,一个是姒姓夏侯氏所立,与姒伯阳都是姒姓一脉。 在两大姒姓列国,得知姒姓越国将立后,自是支持多过于敌视。不说什么血浓于水,只谈家国利益,也是支持多过敌视。 毕竟,姒姓越国若立,两国也能受益不少。最主要的是,姒姓越国若与渔阳、彭国两大列国,结成三角之势。 到时候,姒姓列国在扬州的话语权,将会大大增加。 三大列国摆在扬州大地之上,就是三苗这等大国都不敢轻视。三国一起出手,除了少数几个大国,诸国莫能与敌。 正是因为有着重利在前,要说列国之中,谁最想越国建国成功,非这二国莫属。 —————— 渔阳国,国都, 古拙的宫殿内,渔阳君姒文浮面上带笑,引着使节张商入座,左右作陪者,皆为文武重臣,周匝乐工以编钟演奏乐章。 “好酒,”渔阳君姒文浮举杯畅饮,甘洌的酒水入腹,犹如一团火焰升起,让渔阳君脸上升起一抹潮红,道:“来,再来,” “上君海量,” 张商笑着举杯,道:“上君有请,张商恭敬不如从命,” 渔阳君姒文浮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差,来……满饮此杯,” “自当满饮,”张商不紧不慢的道:“上君纡尊降贵,为某家斟酒,某家若不满饮此杯,岂不是辜负了上君的一番好意?” “请……”殿中众人,纷纷举杯畅饮,一时间宾客尽欢。 叮!叮!叮! 十二口青铜编钟犹若幽泉,其间涓涓流水洗涤心田,张商手指微微颤动,随着编钟演奏的音节,敲击着属于自己的节拍。 铛!铛!铛! “哈哈哈,好彩,” 张商听到精彩处,禁不住抚掌,赞道:“这乐师的钟乐,着实不错,都说渔阳钟乐闻名天下,今日得闻,确实天下少有。” 要说张商这人,好享乐,喜钟乐,可是会稽鼎鼎有名的闲人,说是不学有术也不过分, 当然,能成为一个闲人,张商自是家室显赫,血脉显贵。要不然在会稽,一般人家可养不起一个闲人, 虽在姒伯阳一统会稽后,张家声势被削弱了不少,但其根基犹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的就是张商的张家。 正因为他对钟乐,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所以才被姒伯阳派来,作为使节出使渔阳国。 渔阳君姒文浮见张商这人,对渔阳钟乐推崇备至,对张商的感官愈发的不错,爽快道:“张先生好渔阳钟乐,这是好事啊!” “等到张先生回返越地的时候,大可一并带走几名乐工供养。如此一来,也能时常听我渔阳的钟乐。” “这,” 张商一听这话,又看了眼演奏的乐师,踌躇一番后,拱手拜道:“上君一番好意,张商若是拒而不受,岂不是小家子气了?” “如此,张商,谢过上君恩赏!” 渔阳君姒文浮笑着摆了摆手,道:“只是几名乐工而已,当的什么事。哪里值得先生这般郑重其事,太过小题大做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姒字,你姒姓越国与我姒姓渔阳,都是姒姓血脉,是兄弟之邦,未来少不得要守望互助,互相扶持。” 张商道:“那是自然,扬州列国,姒姓诸侯只有我家主君,还有渔阳君以及彭君二位。 “我越国不与同为姒姓诸侯的您亲近,还能与谁亲近?” 对张商的这番言论,渔阳君姒文浮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同为姒姓之人,自当多多亲近。” 渔阳国小势弱,在扬州列国中属于末流。渔阳能在扬州,有着自己的话语权,靠的是与彭国联合,两国一致对外。 须知,两大姒姓诸侯的联合以后,一度能与某些大国相抗衡。 亦正是因为渔阳与彭国长久以来的通力合作,才让一些强国诸侯,不敢贸然打两国的主意。 这还只是两国,就有如此声势,若是再把越国,拉入两国的阵营,成为三国联盟,对于三国自身也大有好处。 正所谓合则两利,姒姓越国的建立,有些诸侯对其敌视,但这不包括渔阳、彭国,这两个诸侯国是希望看到越国建立的。 张商拱手道:“上君盛意拳拳,张商回去以后,定会向我家君上回禀,我越国必有厚报。” 渔阳君姒文浮摇头道:“哪里需要什么厚报啊……都是一家人,彼此声援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渔阳君笑着举杯,道:“来,咱们继续畅饮,” 越国将立,扬州诸侯各怀心思,如渔阳国一样,抱有善意者终究是少数,其中不乏吴国一般,敌视越国的诸侯。 毕竟,扬州大地虽广袤无垠,可是再是广阔的疆土,也不少了争端。这些诸侯列国分疆而立,礼乐征伐,无所不用其极。 强国亢盛,弱国卑伏,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之理,在这些诸侯列国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而越国初起,声势不小,作为后起之秀,越国的存在,打破了扬州固有的格局,着实让许多诸侯如鲠在喉, 虽然越国目前,还没有触及到除吴国以外,其他诸侯列国的利益,只是越国的强盛,对诸侯列国而言,亦是如芒在背。 尤其吴越一战,隐隐有扬州小霸之称的吴国,竟被越人打的大败亏输,这不能不让扬州诸侯为之警醒,审视初立的越国。 由于这些诸侯国君,对越国心存疑虑,连带着对姒伯阳派遣的使节,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越国的建立,已是大势所趋,就算列国诸侯对越国强势,再是不满,也不能阻拦越人的建国。 须知,作为七十二诸侯之长的三苗,都已公开支持越人建国,其他诸侯列国,又如何敢与三苗相争。 —————— 吴国,吴都, 自吴越之战,以吴国大败亏输收场之后。 整个吴国,更为准确的说,是整个吴都,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色彩。 汾湖战场上,十数万人损折殆尽,就是以吴国的底蕴,都有些承受不住。 吴都之内,不说家家起白幡,但十户之中,必有一户挂起白幡,接引父亲、儿子、丈夫的魂灵。 天色愈发阴沉,一声声响雷,轰隆隆在云层深处响起,似是有着鬼哭神嚎之音,经久不散。 吴君面色冰冷,端坐在清冷的宫殿中,疾风骤雨,拍打着大殿的雕窗,一闪闪门窗,嘎吱嘎吱作响。 “风雨欲来,” 吴君呢喃低语:“如此重的怨气,莫非是我大吴英灵,不甘败与蛮越之手,所以引动了这一场风雨?” 吴君刚刚得到幽冥传讯,这十万战兵尚未完全进入冥土。 吴国对此很是重视,若有大将一灵不寐,或许能成就鬼神,旌旗十万斩阎罗,扩大吴国在阴世的版图。 一想到这里,吴君越发心事重重。不管阴世如何壮大,十万吴军战死沙场,这对吴国上下,都是个极其重大的打击。 最主要的是,吴君忘不了,他与姒伯阳隔着汾湖相对时,那一位年轻人雄眼中的桀骜,以及强烈的攻击性。 这让吴君莫名的不舒服,一个攻击性如此强的年轻人,让吴君都有些心悸,吴君觉得终有一日,姒伯阳会成为吴国大敌。 只可惜,姒伯阳也是天神级数的高手,已然成了气候,不是吴君想出手抹杀,就能抹杀的了。 “越人……” 吴君低头,看了一眼公案上,越人使节呈上来的国书,眸光幽深,宛如一潭死水,让人看不清深浅。 “呵呵,” 吴君冷笑了一声,道:“杀我大将,杀我子嗣,还敢给我送国书,那小儿倒是个有心思的,厉害啊!” “我若杀了你的使节,烧了你的国书,就是中了你的算计,到时天下列国,都会说我吴国,不通礼数,擅杀国使。” “但,我若不杀那使节,我又会失了民心,十万将士的亲眷,该如何看我这个国君,你却是好算计,让我进退两难。” 第二九八章 列国(三)求订阅 此刻的姬诸樊,只需一道诏令,就能杀了许端, 只是,杀了许端,固然会大快吴人之心。可杀了许端之后,姬诸樊所要面临的问题,亦将要比现在,还要复杂的多。 “所以,还是不能杀,”姬诸樊眯了眯眼,手掌按着案几,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阴沉晦暗的天色,缓缓压下心头的杀机。 “不能杀啊!” 良久之后,姬诸樊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但,就是不能杀,也不能轻饶了许端,敢到吴国耀武扬威,就该有挨刀的觉悟。” “要不,教训使节的时候,下手重一些?” 姬诸樊沉吟片刻,随即摇了摇头,道:“罢了,能被那小儿派来挨刀的,必然是不受其重视的人,触不到那小儿的痛处。” “既然,触不到那小儿的痛处,我又何必妄作这个恶人。只要露一点口风,自有仇视越人的世卿大臣,为我出这口恶气。” 姬诸樊固然骄横,但终归是一国之君,该隐忍的时候,也知道隐忍。该目空一切的时候,又比谁都蛮横粗暴。 毕竟,会稽氏族的实力,已然是今非昔比,吴越一战,十万吴人全军覆没。在这当中,越人的实力,着实让人后背发凉。 哪怕越人四分五裂了几万年,但在其统一之后,所爆发的力量,依然远远超乎吴国朝野的想象,让吴国吃了一个大亏。 不知为何,姬诸樊突发奇想,呢喃自语:“或许,我该见一见这个使节,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也是好的。” “反正,能被那小儿派遣到吴国的人,想来也不会是死忠之人。只要不是死忠,就有机会为我所用,成为我吴国的暗子。” 想到这里,姬诸樊自顾自的笑了笑,显然对这个想法,有一些心动。 要是许端这个使节,能被吴国所用,那可真是实打实的打了越国的脸。而越国除了咽下这个苦果之外,也别无他法可想。 这当中的好处,亦是显而易见的。若是能将许端收入囊中,极利于姬诸樊掌握越国的一些情况,从而更有效的对付越国。 退而求其次,就是不能在实质上打击越国。只要许端降服吴国,对于声势正盛的越国,也不失为是一次打击。 而这,已是姬诸樊在不杀许端泄愤的前提下,当前所能想到的,对越国仅有的回击了。 —————— 会稽,有鄮关, 一重重五色云霞,弥漫在关隘上空,丝丝祥瑞之机,自虚空垂落。恍惚之间,似有龙吟之声,在天地间回荡,其气蓬勃。 官邸,静室之内,姒伯阳盘膝而坐,眼睑下垂,神色淡漠,顶门大开,升起庆云,其间有璎珞浮游,三朵莲花含苞待放。 三朵莲花托着一尊青玉宝鼎,玉鼎中火光跳动,似有万千红尘,在其中一一浮现,其上更有无量山河,一点点化为虚无。 “这山河印,终于要成了!” 姒伯阳缓缓睁开眸子,手上一指青玉宝鼎,这尊玉鼎立即落入掌心,一丝丝温润触感,让姒伯阳的脸上,不禁浮出笑意。 “汇聚会稽大地,历代人雄的精神烙印为柴薪,再有一点先天神韵为引,以及滔天圣德之力为辅,这礼器的雏形是有了。” “现在缺的,就是开国之时,那一股天地同力的气运。只有开国气运的洗刷,才能让这枚礼器彻底成熟,镇压一国之运。” 虽是如此,可礼器雏形成就,对于当前的越人,一样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若不然,这关隘上空,也不会升起霞光异象。 整个有鄮关,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宝物将要出世的征兆! 这一件宝物,将会是姒伯阳用来,镇压一国气运的礼器。 要知道,以姒伯阳今时今日的道行,能让他如此耗费心力,甚至不惜拿出证道之器,全力炼制的法宝,本身就超出一般法宝范畴。 何况,国之礼器,大运加身,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动一国气运,神威无匹。 尤其是在姒伯阳派遣的使节,向各方诸侯奉上国书,扬州列国承认越国重立的合法性之后,冥冥之中,就有大气运降临。 随后,被姒伯阳以莫大法力,全部打入山河印中,让山河印这尊国之礼器,承载这一份羁绊,换来更加恐怖的神力。 这大气运非是其他,而是代表着姒伯阳,正式融入扬州诸侯之中,成为扬州诸侯之一,扬州天意给予姒伯阳的国君气数。 这代表着姒伯阳,正式进入诸侯的体制中,除非是天子金口玉言废黜,要不然姒伯阳的诸侯之位,千秋万代都不会更替。 扬州诸侯之中,或许有人亲善,或许有人敌视重建的越国,可这些在某种意义上,同样代表着认可,认可姒伯阳的君权。 一方地界,有一方地界的天命,其中天命有大有小,而治理邦国的诸侯国君们,就是一方地界之天命,在人世间的寄托。 个中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超乎姒伯阳这个陆地神仙的想象。怕是要证道先天一炁,炼虚合道之后,才能参悟其间奥妙。 也是有这股气运之助,使得山河印的威力,愈发不可揣测,本身之神异,亦越发的惊人。恍惚间,有一种粉碎山河之势。 就是这尊乾坤鼎,此时流露出的气息,已然让姒伯阳极受震动。何况这一尊礼器,似乎还蕴含着某些其他玄妙。 虽然姒伯阳竭力封锁气机,但如山河印这般的礼器,本就对气运极为敏感,便是还没出世,一样能引得天地本能的庆贺。 正是因为这件礼器,显露于外的异象非同小可。以至于这些时日来,有鄮关中竟有传言,说是大越昌盛,乃是天命所归。 当然,这只是普通百姓所言,真正有见识的,当然不会像普通百姓一样无知。 可就是因为知道异象代表的意义,这些有见识的人,才会越发敬畏异象的源头。 以至于各方氏族的老古董、活化石级人物,在最近一段时间,也都跟着安分了不少。 静室的姒伯阳,缓缓摩挲着手中玉印,道:“嗯,还差些火候,才能大成圆满,发挥出这方玉印的威能。” “那就,再温养一些时日吧!” —————— 吴国,吴都, “这么说,” 宫殿之内,姬诸樊面色阴沉,坐在上首,低沉的声音,似是不断的要压着胸中怒火,道:“那个使节,到现在还不肯降服?” 在姬诸樊突发奇想,想要降服许端之后,他就命钟石调派人手,想办法收买许端,让许端成为他吴国的忠犬。 姬诸樊吩咐下去后,转头就忙着处理国政去了。十万将士阵亡,还有一位地只大将战死,后续抚慰,必须由姬诸樊来做。 所以对许端,姬诸樊只是稍稍关注一下而已。收服许端,更多的出于打击越国的声势,还有一点姬诸樊自己的恶趣味。 当然,这在姬诸樊看来,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姬诸樊不信许端,能扛住钟石的攻心之策。 在姬诸樊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包括自家的心腹,都有一个被收买的价码,只看这个价码能不能让人心动。 然而,姬诸樊等了四五日,可最终得到的答案,却不是姬诸樊想要的那个,这让姬诸樊如何不恼羞成怒。 没有立刻翻脸,惩处钟石的办事不力。已是姬诸樊看在钟石这个老奴忠心耿耿,兼之主仆情分非同一般的份上了。 钟石面色沉凝,回道:“上君,那人是个难得的硬骨头,老奴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那人依旧软硬不吃,棘手的很呐!” “以老奴看来,那人是真的不怕死。” “棘手?” 姬诸樊重重的哼了一声,眸中闪烁寒光,道:“你就没向他说说,他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寡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捏死他。” “他的小命,掌握在咱们的手上,只要寡人不高兴,寡人翻手,就能按死他。”姬诸樊眸子中,那一点点寒星,愈发阴戾。 “何况,姒伯阳根本就不重视他,要是真重视,也不会让他作为使节,出访咱们吴国了。姒伯阳……就是让他去送死。” “让他去死啊……”姬诸樊一字一顿,道:“这些……你就没和他多说说?” 生死间有大恐怖,姬诸樊不信将事挑明到这种地步,许端就没有什么想法。只要许端有想法,就是钟石的机会。 钟石苦笑了一下,道:“上君,这些老奴与他都说过,只是那个许端,是个死脑筋,一直嚷嚷着忠臣不事二主。” “而且,越人与吴人之仇,不共戴天。他许端就是粉身碎骨,只余缕英魂不灭,也不敢悖逆先祖,投效敌国。” “敌国?”姬诸樊挑了挑眉头,冷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啊!” “没想到,越人中还有这等忠直之人,倒是让我对越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么有意思的人,你说我要不要,将他‘留’在咱们吴国?” 姬诸樊眼角,隐约中带着煞气。对于姬诸樊来说,一个许端不值一提,可姬诸樊不能允许许端拒绝他的招揽。 哪怕,姬诸樊本身的招揽,只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只要许端接下,迟早会被姒伯阳清算。 钟石毫不犹豫道:“上君,依老奴观之,此子心气奇高,留得住其人,留不住其心,留在吴国,只会落人口实,与国无用。” 这些时日为了收服许端,钟石想了不少办法,只是全都无功而返。这让钟石一度想撕破脸皮,直接扣留许端,严刑考打。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就是考虑到让许端‘真心实意’的归降,不便用肉刑,可钟石是修行心灵之道的大家,玩弄心灵是钟石所长。 不惜代价,钟石让许端生就生,让许端死就死,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完全成为钟石手中操控的傀儡。 只是还是那句话,许端的分量太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不值得钟石花费心思的对付, 撇了钟石一眼,姬诸樊淡淡道:“就是与国无用,我也不想为越人所用。” 一边说着,姬诸樊的手,按了按腰间的吴刀,道:“这小子的骨头这么硬,真是让人好奇,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把硬。” 钟石皱眉,沙哑声音道:“上君,许端只是个小人物,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破坏当前诸国间的默契,老奴以为不可取。” 姬诸樊平淡问道:“你说,不可取?” 钟石劝谏道:“是的,老奴以为不可取,许端的分量,不值得您付出更多的代价,去收买其心。” “虽然老奴认为,如果许端降服,对于越国确实是一个打击。可是这打击,太过微不足道了。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钟石一针见血,他不是否定姬诸樊所做的决定,而是认为许端分量太轻,再在许端身上花费太多精力,极其的不值得。 姬诸樊抿了抿嘴唇,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遏制住越国的势头?” “当前形势,动用刀兵,只是下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然而下策易,上策难。” 钟石低头,道:“上君,您忘了一件事,” 姬诸樊诧异道:“何事?” 钟石缓缓道:“许端此人,因何来访吴国?” “开国大典……” 灵光一闪,姬诸樊了然道:“你说的,可是越国的开国大典?你的意思是,在越国的开国大典上,伺机寻事。” 钟石浅浅一笑,道:“上君英明,这正是老奴之意。” “都说打蛇打七寸,七寸为蛇之要害。老奴以为,对现在的越国来说,他的开国大典,就是他的要害。 姬诸樊神色一动,问道:“怎么讲?” “您想想,一个使节的背节投敌,对越国只是脸面上的不好看,对越国实质影响,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损伤根基。” 钟石道:“而开国大典,是越国开国的头等大事,是越国正式开国,昭告天地的重要仪轨。” “其中若生变故,所产生的影响,怕是要远比一个许端背节,要让姒伯阳头痛的多……” 第二九九章 大风(一)求订阅 “你的意思是?” 姬诸樊目光一亮,若有所思,道:“在这上面,动动手脚?” 他话音一顿,恍然一笑,道:“呵呵……好啊,你这确实是个办法,一个许端的分量不够。那咱们,就向他的要害着手。” “不信,他不疼!” 说到这,姬诸樊咬了咬牙,道:“还想开国?痴心妄想,我要让他的开国大典,成为一场闹剧,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显然,姬诸樊是恨极了姒伯阳,心腹大将战死沙场不说,最让姬诸樊感到心痛的,还是自家的子嗣,也折在姒伯阳手上。 虽然折的只是次子,并非姬诸樊倾尽全部心血,得到精心调教的嫡长子。可这不代表姬诸樊就不心痛,终究是他的血脉。 修行人孕育子嗣极其困难,修为越高子嗣越是单薄,除非侥幸得到求子的神药,否则修行人终其一生,只有一两个子嗣。 姬诸樊是另有机缘,在年轻的时候,得到过某种造化,才有的几位血裔。 若非如此,正常情况下,姬诸樊最多只能孕有两个子嗣。俗话说,父母爱幺儿,钱塘君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姬诸樊的幺儿。 姬诸樊可以对其他人绝情绝性,唯独对自己这个幺儿,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都说虎毒不食子,姬诸樊深以为然。 钟石微微弯了弯腰,道:“上君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不会让您失望的。” 姬诸樊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办事,我自是放心,这些年来,由你经手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办的干净利索” “只是,这件事不一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 钟石声音低沉,应道:“诺!” —————— 呜!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在天地间回响。 轰!轰!轰隆隆! 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旌旗连天,遮天蔽日。一座座军阵集结,呼啸踏步间,几有地动山摇之势,蔓延开来,声浪滔滔。 百万越人,气数凝结,化作云光,弥漫几百上千里。一座天坛立于正中央,姒伯阳站在天坛之上,眉宇间带着一股威严。 轰隆隆—— 一声炸雷,自厚重云层深处响起,姒伯阳掌中托着一方玉印,玉印上铭有‘山河’宝篆,其间云光起起落落,灿然生辉。 “起阵,”姒伯阳高举山河印,真炁沉于丹田,舌绽雷音,一声暴喝,震的山河颤颤,天地间猛地蒙上了一层晦涩的气机。 姒伯阳这一吼,可谓是一吼震山河。在神仙级数的法力加持下,响彻千百里。 “起阵!!”数以十万计的越人,齐声怒吼,吼声震天,几乎粉碎云霭,其气血刚阳之力,近乎汪洋大海,让人心惊胆颤。 轰—— 一方巨大无比的阵势,笼罩着以天坛为中心,周遭的数千里大地,半个会稽地界,都被阵势囊括其中,震动着天坛。 “杀,杀,杀,” 一声又一声的怒吼,自冥冥之间响起,整片天地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色泽。浩瀚天地间,再无温度,只有冰冷杀意。 轰隆隆!! 阵势转动,后天八卦浮现,其上有着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形,每一尊都在低声咆哮,夹杂着龙吟风鸣之声。 这四灵之形,每一尊都有极端可怕的力量。只是显化在世间,都压的虚空嘎吱嘎吱作响,一片片虚空碎片,迸射飞溅着。 “天地风火,杀!” 姒伯阳手执玉印,置身四灵环绕中,神色平静,四灵的杀机,对姒伯阳而言,恍若清风拂面一般,根本不被其放在眼中。 最主要的是,这一座阵势本就是姒伯阳自己布置的,他就是掌握这座阵势中枢的人,当然不会惧怕阵中流溢的惊人杀机。 “八卦诛仙阵!”站在天坛上,看着阵势运转,八卦生灭不尽,自然循环往替,姒伯阳眼睑垂下,嘴角渐渐上扬。 “有着这座八卦诛仙阵在手,我看谁敢在我的开国盛典之上捣乱。八卦诛仙,诛的是仙,但它也可以诛神。” 八卦诛仙,在这一方天地,‘仙’这个称谓,只有姒伯阳一人知道。而能以八卦诛仙为名,这一阵势自是顶尖的凶阵。 当然,八卦诛仙阵的名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名鼎鼎的诛仙剑阵。毕竟二者都带着‘诛仙’,很难让人不对此产生联想。 只是,比起传说中,能让大罗神仙血染衣裳的诛仙剑阵。 姒伯阳的八卦诛仙阵,最多只是个拙劣的仿制品,只能应对那些尚未炼虚合道的仙家。 若是有炼虚合道,证入先天的大能之士出手,姒伯阳的八卦诛仙阵,怕是须臾之间,就被大法力打的支离破碎。 然而,那是有先天大能出手前提,没有先天大能之辈出面,这一座八卦诛仙阵,对后天生命而言,就是最为可怖的梦魇。 这样一座大阵,一旦运转开来,莫说是陆地神仙,就是阳神天仙,一个不慎被气血刚阳冲撞,都要被震的元神真炁溃散。 而姒伯阳在天坛上,设下这等凶阵,却只是未雨绸缪,防备在开国典礼之上,列国可能闹出事端。 当然,不闹事是最好的,要是闹出事端,也能镇压下去。这八卦诛仙阵,就是姒伯阳的杀手锏。 没有这座八卦诛仙阵,以姒伯阳的实力,要有正神亲临,或许还有些吃力,可有大阵在手,就是正神一样打杀了事。 这并非姒伯阳过高高估自己,在八卦诛仙阵的加持之下,除非有八位正神联手围攻,不然后天生命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八卦,” 姒伯阳执玉印,‘山河’二字闪烁神光,每一枚宝篆,都似蕴含无边神力,引动数十万大军军气,结合天时地势威力无穷。 “诛仙,” 八卦之上,八道门户混混沌沌,其气机如龙似沉似浮,一道道罡煞之气,化作飓风,黑色飓风所过之处,万物化为沙砾。 这黑色飓风,就是兵煞混合天时地势而成,修行有成之人沾上一丝,立即成为灰烬,非先天之身不敢沾染这黑色飓风。 “有此阵法在,我无忧矣,” 演练阵势,参悟了一会儿阵中变化后,姒伯阳缓缓收起阵法,四灵发出一声鸣喝后,化为流光遁入八卦道图之中。 缺少了姒伯阳的调控,阵势陡然一泄,哗啦一下,八卦诛仙阵中的煞气,随着阵势一起归于虚无。 姒伯阳站在天坛上,望着乌压压一片的人海,呢喃道:“大越,越人,从此以后,会稽氏族,也都是有家有国的人了。” 家国天下,这是所有人族都知道的四个字。其中家为第一,国排第二,最次才是天下。 这也是天下人所念,家与国相比,家最重要。国与天下相比,国比天下更重要。 —————— “上君,” 就在姒伯阳刚下天坛,想要去卢蓬小憩片刻的时候,就见上阳仲迎面而来。 在姒伯阳闭关炼玉玺的时候,上阳仲这位山阴氏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也不得不放弃打磨根基,提前出关,为越国站场。 谁让会稽氏族底蕴太薄,姒伯阳遍数会稽地只,能入他眼的,只有一个上阳钟,除上阳仲以外,一个个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那些死而不僵的活化石,看似是吊了一口气,将自家的寿数,延长了千年万年。 可实际上,活化石们只能作为氏族最后的威慑性力量,在半生半死中永世沉沦。 须知,活化石们不可能破开自封,只为寻求一霎那的极致精彩。只要不是把他们逼上绝路,他们就不会求死。 也就是说,当前会稽氏族,真正意义还在巅峰状态的地只。只有上阳仲一人。 其实,姒伯阳把上阳仲从闭关状态中拎出来,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身边,就这一个可堪一用,足以独当一面的人手。 不说其他,只说上阳仲在这个岁数,能踏入地只为业,对于其他诸侯列国,已然一个不能被忽视的强力人物。 不能说其他诸侯列国,没有不死地只级数的强人,只能说上阳仲的年岁,在一众地只中较为年轻,比较具有竞争力, 当然,这其中不可能算姒伯阳这个三十岁不到,就登临陆地神仙业位的天骄。 姒伯阳可是含玉而生,就是不能与那些天生神人比肩,也是一等一的强悍人物。似姒伯阳这等人,定然不能与平常人相比。 上阳仲拱手抱拳,道:“臣,参见上君!” 看了一眼上阳仲,姒伯阳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 嘴里说着‘不要多礼’,实际上对于上阳仲的态度,姒伯阳还是极为欣赏的, 不是谁都能在踏入不死地只之后,还能按的住本心,像上阳仲一般恪守君臣之礼,从不僭越的。 虽然,这当中有姒伯阳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上阳仲的因素。可看着上阳仲恭顺之态,姒伯阳心头还是稍稍舒缓了一下。 只是,姒伯阳看上阳仲神色有异,随口问道:“关隘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往这跑一趟?” 此时的上阳仲,依旧执掌关隘防备。只是与以前不同,以前的他,是警惕其他会稽氏族。 而现在的他,则是作为会稽氏族的牌面而存在。 上阳仲拱手道:“上君,派往各国的使节,全都回来了,许端……也回来了。” 上阳仲在说到‘许端’的时候,明显加重了一下语气。显然是对许端活着回来不抱希望,但又亲眼看见其归来,有所惊异。 姒伯阳一愣,沉声道:“许端回来了?和他回来的,还有谁?” 对姒伯阳所问,上阳仲了然,回道:“还有,吴国使节,” “吴国使节,呵呵……” 对吴国使节会来参加他的开国盛典,姒伯阳表现的并没有多少意外。应该说吴国使节会来,多少还在姒伯阳的预料之中。 姒伯阳当初派遣使节的时候,担心的不是吴国使节能不能来,而是受到吴国上下迁怒的使节,有没有命活着回到越地。 在姒伯阳看来,以吴君的残暴,许端能活着回到越地的几率,属实是太低太低。 哪怕吴国顾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可吴国不能明着杀许端,却能让许端不明不白的去死。 只要吴君怨气够强,就是让许端喝水噎死都能做到。 有关这样的方法、手段,姒伯阳见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太多,姒伯阳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是,吴国偏偏就忍下了这口气,没将这怨气发泄到许端的身上,还派遣使节与许端一起来到了越地。 一念至此,姒伯阳品了品里面的玄机,道:“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上阳仲低声道:“上君,吴国使节来者不善,我看闹不好,要惹出事端呐!” “事端?” 姒伯阳眯了眯眼,道:“能惹出什么事端,在我会稽地界上,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想要惹事,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十万吴军,都在咱们越地折戟沉沙,再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姒伯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看他有什么手段就是了。” 上阳仲点了点头,道:“上君所言甚是,臣也是这么想的,吴国使节再是不怀好意,但我越国境内,也别想翻了天。” “……”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里,就凭一个使节,他拿什么和我斗,让吴国国君亲临还差不多。” 话虽如此,可姒伯阳心里对这个使节,还是存着一点疑虑。 毕竟。吴国国君忍着一口怨气,将许端全须全尾的放回来,与他所知的吴国国君性情,有着一点不符。 那,退一步来说,吴国国君为什么没对许端下手,总不会是因为许端口才了得,把吴国上下说通了吧? 不要说许端未必有这个本事,就是他有这个本事,在这个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山海大荒,动手永远比动口有说服力。 “走,咱们去见见那个使节,看看他的成色。” 第三零零章 大风(二)求订阅 “驾,驾,驾,” 有鄮关隘,关门大开,姒伯阳与上阳仲二人,以及身后数十骑兵,策马入关。 数十骑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尘埃。关隘之中,兵甲林立,一队队辅兵与正兵,站在旌旗之下。 马蹄交错,踏踏作响。一路无话,临近官邸的时候,自有兵卒上前牵马,众人纷纷翻身下马。 站在府门前,姒伯阳问门前卫士,道:“吴使,可有何异动?” 卫士抱拳,道:“回禀上君,那吴使自从与许先生,一并进入正厅之后,并无任何异动。” 姒伯阳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下后,又道:“那,可有何怨忿之言,或是表露出对我越国的敌视?” 卫士回道:“这些都没有,吴使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没表现出什么怨忿。” 闻言,姒伯阳眉头一挑,淡淡道:“你确定,他一点怨忿的迹象,都没有?” 卫士道:“确实是一点怨忿的迹象都没有,自从吴使进入府邸之后,他就没离开过我等的视线。” “对其一言一行,卑下都有关注,吴使进入府邸后,就在正堂静待君上,其间并没有什么小动作。” 姒伯阳笑了笑,道:“这个吴使,倒是好耐性,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府里等着我,倒是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说着,姒伯阳话音一转,道:“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是难以对付,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才是真豪杰、真英雄。 “上巾英明,能被吴君派来越地,自然有他的出众之处。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臣就该怀疑,吴国是否想要开战了。” 上阳仲笑呵呵道:“现在看来,吴君并不想开战。吴国真要是准备与越国一战,吴使的态度,绝不会像现在一样。” “他应该主动寻衅,争取将挑起国战的责任,推给咱们。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这么……安静!” 姒伯阳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吴使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是吴国的态度,吴国在短期内,不会与咱们贸然开战。” “呵呵……既然不会开战,那再大的仇怨,也有缓和的余地,你说是也不是?” “上君说的是,” 上阳仲道:“可,这位吴使来者不善,咱们还是要谨慎应对。不然让其在开国大典之上生事,岂不是让列国看了笑话?” 姒伯阳道:“所以,咱们才要试其成色,看看他能给我造成多大的困扰。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理他。” 说完,姒伯阳径直走入府邸,左右部曲紧随其后。 上阳仲看着众人背影,沉思了片刻,转而笑着摇了摇头,低语道:“看来,君上是早有定计了。” —————— “如此简单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越人有这么困苦?” 正堂大厅之内,一个灰袍男子手抚着靠椅上,目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厅内陈设。 “或许,不是困苦那般简单,在其清贫之下,藏着的……是整兵戎边,闻达诸侯的勃勃野心。” 看到这些,钟石了然一笑,呢喃道:“英明之主,野心勃勃,呵呵……” 没错,这一次参加越国开国盛典的吴国使节,正是吴君的心腹内臣钟石。 钟石可是在吴君面前,夸下海口,要让越国在开国大典上,狠狠跌个跟头的。为了实施谋划,这才以使节身份进入越国。 当然,作为吴君心腹,钟石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以钟石在吴国的的地位,参加越国开国盛典还是绰绰有余的。 越使许端一脸漠然的坐在一旁,悄然注视钟石的动作,眼底深处带着一抹审视。对钟石的危险性,许端是最有发言权的, 在吴国真切感受到钟石权利后,许端不能不对钟石有所警惕。尤其是在钟石,明确的露出过口风,要将他收为己用之后。 已经领教对钟石的手段,还有着三分戒惧的许端,自然不会轻视这位。在许端看来。钟石就如一条毒蛇,其毒足以致命。 若非必要,许端绝不想再见到钟石这张脸。 这时的钟石,对许端隐晦的监视视而不见,他只是坐在靠椅上,入目所及,眸光中的那一抹幽深,也愈发的深不可测。 就在钟石入神的想着心事的时候,正厅外一声呼喝,打断了钟石的思绪:“参见,上君,” “上君?” 钟石乍然听到这个称呼,稍稍有些愣神,转而就恢复过来,看向许端,道:“不枉我等了两个时辰,这位正主终于是来了。” 许端在厅外呼声响起时,就已经起身离座,道:“上君已至,使节不妨与我一起,迎接主君?” 钟石自无不可,不紧不慢道:“恭敬不如从命,” 钟石与许端起身之后,刚到厅门前,就见姒伯阳与上阳仲二人走来。不待他们走到身前,钟石上前几步,突然拱了拱手。 “吴国使节钟石,见过山阴首领! 官邸正堂,钟石面上带笑,向姒伯阳躬身一拜。看似把礼做足,可是他一开口,却让踏入正堂的姒伯阳,脸色霎时一冷。 姒伯阳瞥了一眼许端后,道:“你叫我什么?” 钟石嘴角一动,道:“吴国使节钟石,见过山阴首领。”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好啊,好个山阴首领,难得吴君还记得,我这个小小的山阴首领。” “怎么,吴君是不准备承认,我这个越君的法统吗?” 这山阴首领的称呼,在以前听听也没什么。可在即将建国的当下,再说什么山阴氏的话,只会让姒伯阳等君臣猜疑其心。 毕竟,会稽氏族刚被姒伯阳以绝强的实力,强行捏合到一起。 正是需要磨合、信任的时候,而这一句山阴首领,极有可能造成君臣嫌隙。 一旦让山阴氏族以外,其他氏族重臣听到这话,难免会有隔阂。说不定会在内部,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乱子。 而这,恰恰是姒伯阳一直以来,都在极力避免的。山阴氏群臣与会稽其他氏族的重臣,都是他姒伯阳的臣子。 就因为姒伯阳先是山阴首领,后为会稽之君,山阴氏与会稽其他氏族的关系紧张,一度成了姒伯阳麾下文武的两大阵营。 双方明争暗斗,为争夺话语权,不能说无所不用其极。顶多就是打一打擦边球,可就是打擦边球,亦让姒伯阳极其头痛。 但,就在姒伯阳为此头痛的时候,钟石一上来,就朝姒伯阳痛处下手。与此同时,也让姒伯阳的警惕之心,攀升到顶点。 委实是,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山阴首领?” 上阳仲直接上前呵斥,道:“吴国使节无礼,山阴首领乃是旧称,如今我家君上一统会稽,开国在即,岂能再以山阴称之?” ”山阴,只为我大越一隅。请记住,我家主君并非只是山阴首领,而是会稽之君,当前数以百万计越人的主心骨。” “所以,你不能只以山阴,称呼我家主君。你应该以对待一国之君的礼数,来对待我家主君。” 说话间,上阳仲怒气上头,双目隐约有着雷光闪烁,恍恍惚惚间,一尊龙首人身的雷神之形,在上阳仲的背后浮现出来。 轰隆隆!! 一道惊雷,猛地在天穹之上划落,天地霎时一白。 这时上阳钟证入地只,参悟上乘雷决之后,第一次爆发气机。其气机与冥冥相合,甚至能引发天地异象。 “……“ 钟石迎着上阳仲毫不遮掩的狂暴气息,心头顿时一跳。此刻的上阳仲,就是一尊统御雷霆的雷神,实力极端强悍。 要知道,某种程度上,上阳仲甚至能与姒伯阳过两招,虽然姒伯阳认真起来,上阳钟绝难与姒伯阳抗衡。 然而,姒伯阳可是大地有仙,而上阳钟只是地只,二者虽修行道路不同,可生命层次终归是差了一层。 上阳仲能与姒伯阳交手,就代表他在地只层次上,已是极其的出类拔萃,未来的终点绝不会止步于地只。 钟石直面上阳仲的气息,整个人如处于怒海惊涛中的一叶扁舟,感觉随时都会舟毁人亡,沉于大海汪洋之中。 只是,身处在上阳仲狂暴的气息压力下,钟石蓦然一笑,这一笑如百花绽放,春意盎然,又带着万物复苏的蓬勃朝气。 钟石声音平稳,不动如山,没有半点波动,道:“这一位,莫非就是山阴氏三大辅臣之一的上阳仲,上阳先生?” “早听闻上阳先生,是山阴氏第一忠正之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而且先生,竟然以雷法成就地只之道,真是了不起啊!” “一经成道,就有着在地只之中拔尖的实力,这般机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着实让我等……同道,羡慕不已。” 钟石顶着上阳仲的气机,面上毫无异色。看着钟石举重若轻,视上阳仲气机如浮云的模样,姒伯阳的目光落在了钟石身上。 “地只,”姒伯阳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 作为道的中坚力量,已能算是长生种的地只,无论在哪都是强者。 以会稽氏族,以及周边邦国举例,一位地只人物已是绝对的核心人物,身居高位,实力强大。 在天下大局中,也能掀起一点浪花。 但,最让姒伯阳惊异的是,作为吴使的钟石,竟会是一尊实打实的地只。 而且还是一位走在天人化生,阴阳同体路上的地只。在长生路上的浸淫时间,显然要比上阳仲长的多。 这让知道钟石身份的姒伯阳,突然有一种地只高手遍地走的感觉,而且这感觉还愈发的强烈了。 没办法,任谁看到一个在吴君身边侍候的内监,都是地只级数的大高手,都会有此念头。 很难想象,吴国到底有几位地只人物坐镇,才能奢侈到让一位地只化作内监,这等手笔属实惊人。 这可是一尊地只,在许多人眼里,都是称尊做祖,自在逍遥的人物。 由此可以看到,一个吴国就有这么强的底蕴,那国力在吴国之上的曲国,以及被称为霸主的三苗,实力又该多么骇人? 说实话,如今的会稽,最欠缺的就是底蕴,虽然整合各大氏族以后,会稽有了建国的实力。 可三万年的空白期,让会稽整体力量衰落的厉害。从扬州小霸,衰落到现在只差一步,就被列国并入南蛮人的地步。 若非姒伯阳横空崛起,以铁腕手段,将会稽氏族拧成一股绳,只怕会稽氏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列国争霸,而无缘参与其中。 就是强行参与,没有相对应的力量,也会被其他邦国,淘汰出这一场天下大争的饕餮盛宴。 上阳仲深深的看了钟石一眼,却是缓缓收敛气机,冷笑道:“哼……巧言令色,” 钟石摇头,道:“非也,非也,钟某这可不是巧言令色,而是对上阳先生的成就,由衷的敬佩。” “您说是吗?越君……”钟石不着痕迹的改口,拱手再拜,道:“某家,吴国使节钟石,参见越国国君。” 见到钟石态度有变,姒伯阳与上阳仲对视一眼,稍稍摇了摇头。上阳仲见到姒伯阳示意,这才散去周身雷光,冷眼看着钟石。 就像吴君明明恨的姒伯阳咬牙切齿,但在越使朝觐他的时候,他却不能由着心意,弄死许端一样。 哪怕姒伯阳与上阳仲,有杀掉钟石的能力,也不会杀钟石。钟石若死,越国在扬州诸侯之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擅杀国使,这在诸侯们看来,就是在破坏固有的礼制,就是在破坏诸侯们之间的默契,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除非实力强大到无视一切,不然就是天子至尊,也要接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不然就不会有五十六万载的大限了。 “钟石……” 姒伯阳道:“我还以为,有前不久的不愉快,吴国不会来使。没想到,吴君的气度,远超我等想象,终是派遣使节而来。” “来,请坐,”说着,姒伯阳已然入座上首。 钟石呵呵一笑,道:“谢过越君赐座,钟某就不客气了,” 咳咳,接下来剧情会有转折, 这里剧透一下,《黄庭大千》的世界观是诸天万界,不只是山海界一个世界,这一卷以后,主角将要开启征战诸天的道路了。 还有,喜欢本书的,给个订阅呗, 第三零一章 大风(三)求订阅 轰隆隆—— 就在姒伯阳与钟石言语交锋时,越地某一处隐秘地域,一道炸雷蓦然响彻云间,恐怖的雷暴,须臾间震的群山瑟瑟发抖。 呜——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回响于天地之间,伊挚神色淡漠,手执一枚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令箭,一丝丝奇异的气机,回荡周匝。 “防风,防风,防风!!” 一声又一声怒吼,自四面八方响起。伊挚目光幽深,站在百丈高峰绝顶,一尊若隐若现的巨人之形,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这一尊巨人之形,与苍茫虚空相合,立于大地之上,恍若世间力之所化,磅礴的力量压的虚空颤抖,点点虚空碎片四散。 “防风,防风,防风!!” 巨人蓦然向天咆哮,这声咆哮震动群山,无数凶兽被这声巨哮,吓得震颤不已,一个个爬伏地上,有的甚至是屎尿失禁。 这一股威势之强悍,对山间群兽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大恐怖。再是凶猛的凶兽,在这一股威势下,只得呜咽悲鸣。 朦胧之中,伊挚似乎看到一尊担山赶月,神力滔天,身形伟岸的巨神。这尊巨神眉目粗旷,如斧凿造就,线条冷硬非常。 “昔有大人防风氏……” 无数呓语,似是而非,在伊挚而畔间响起。其中每一个字节,都极其的古老沧桑,带着万古岁月之后,不可思议的神异。 “这是,防风氏的神通!” 在伊挚的眼前,仿佛有着一卷画卷徐徐摊开,一尊巨神以龙蛇为装饰,手握风云之象,怀抱四时变化,呼喝间神威骇人。 这一尊巨神身躯之伟岸,法力之强悍,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所谓的‘大人’者,既为‘巨人’也! 而大人防风氏,就是巨人防风氏,亦称上古巨神防风氏。 轰隆隆—— 在群山之间,一位位三丈三尺的巨人,身披战甲,手持长戈,鼓起的肌肉,将甲胄撑的鼓鼓囊囊,气血如水银潺潺流淌。 战意沸腾,如火如炉。 八百巨人神容冷峻,各依阵势,站在一处方位。引动某位防风氏,沉寂于冥冥之中的意识,借着防风氏的神力摧伐体魄。 谁能想到,这八百巨人在旬月之前,还只是八百普通精锐。可是在伊挚的手上,不过数十日光景,这八百人就脱胎换骨。 以脱胎换骨,来形容这八百军士的变化,绝非是夸大其词。 只看八百军士这些时日,一个个三丈三尺的体魄,就知所言非虚。 凭着防风氏神骨的力量,接引防风氏遗留于天地间的伟力,化作神性激发军士潜能,让军士逐步蜕变为防风氏神体。 三丈三尺的防风氏之身,让这些军士实力暴涨。只是寻常精锐的他们,直接跨入镇国精锐之列,而且还是顶尖镇国精锐。 甚至,这还不是这八百军士的顶点,只要再磨合一段时间。这一支战兵,未尝不能踏入天兵天将的层次,成为一支神军。 这,才是伊挚手中,那一枚防风氏神骨的最大价值。以这一枚防风氏神骨作为钥匙,炼就一支巨神战兵,足以横行天下。 而这些炼就三丈三尺身的战兵,就是以后那一支巨神战兵的骨干。只要八百巨神兵薪火不绝,就能秉承防风氏一脉气数。 由八百巨神兵,扩编为八千巨神兵,甚至是扩编为八万巨神兵。 到时,八万巨神兵展露锋芒,不要说扬州,就是九州天下都有越国一席之地。 事实证明,蹇渠当日不惜代价,将伊挚绑在越国的战车上,实乃是明智之举。 只要有着伊挚的倾力相助,炼就一支地煞神军,越国击败吴国不难。对于越国而言,难的是如何与群雄逐鹿。 伊挚面无表情,望着八百防风巨兵阵势变化,每一所变之处,都与这方天地,乃至天外虚空游离的防风氏神性交相呼应。 “也不知,这些兵士中,可有惊才绝艳,或是与防风氏相性契合的人,若是能有一两位,以此炼成防风氏的巨身。” “那,这一支防风巨兵,未必不能尝试,冲击一下天罡神兵的领域。”伊挚心思转动,对这支巨神兵未来,抱有极大期待。 须知,传说中镇守九天九野第一重天门的巨灵神,就是一位由逆转先天根基,修成防风氏巨身的强悍存在。 其万丈巨身之力,号称能移星换斗,摩挲乾坤。在中央天庭之中,也是能位列上三品之数,战力数一数二的神将。 伊挚的防风氏神骨,以及残缺的巨神兵传承,就与那一位巨灵神,有着一些关系,不然伊挚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位神只。 不能说就是那位巨灵神的真传,但也是与那位巨灵神,逆换后天根基之法大同小异,修到极致一样能成防风氏万丈巨身。 “不过,残篇上的修法,与真正的练法上,还是有一些不同的。世间生灵亿万万兆数,不是每一个生灵都适合残篇修法。” 伊挚望着八百巨神兵头顶,那一片煞气涌动,浮浮沉沉,其间夹杂万千刀兵的景象,不自觉地开始推演防风氏神通战法。 “想要从残篇修法上,炼成真正的防风氏巨身,还是要从中推陈出新,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数。” 嗡——就在伊挚揣摩防风氏神通的时候,一道灵光自天际飞来,看不清是何物什,只见金光神曦涌动,落在伊挚的身前。 “这是……” 伊挚诧异的看着眼前,金光散去之后,悬立于半空的玉简,伸手接过玉简,徐徐展开玉简,一枚枚金色小篆若隐若现。 “主君急召,是山阴氏那里,出了什么事?” 对于手中的玉简,伊挚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看到玉简上的传讯后,面色一凝:“主君开国在即,这个时候召我回去。” 伊挚稍作沉吟,洒脱一笑,道:“也罢,回去就回去,正好让上君,看看我这些时日的成果。” “要不然,我这一直向上君伸手,要钱粮,要物资,上君不说,怕是其他人都该有所微辞了。” 在伊挚看来,这就是他展现巨神兵的绝佳机会。只要他所练的巨神兵,其实力能赢得所有人的重视。 将那些非议,统统踩在脚下。伊挚再向姒伯阳讨要钱粮、物资的时候,别的不说,但那底气绝对足的不能再足了。 “哈哈,” 想到这里,伊挚畅然大笑,将玉简收入袖中,捏着防风氏神骨煅造的神令,豁然发动令箭,神光飞腾,引动气机生变。 “传令诸军,回返山阴,” “传令诸军,回返山阴!!” 第一声刚刚在群山之间响起,下一刻第二声紧随其后,落在群山之中,轰隆隆作响。 一位位高达三丈三尺的巨汉,在听到伊挚令箭传召后,一声呼啸,迈开大步,向着伊挚所在集结。 这些身型魁梧的巨汉,踏步之间,脚下隆隆作响,八百巨神兵步伐加错,整片大地都似是悲鸣一般。 —————— “上君,这个吴使,果然是来者不善。” 看着钟石离去的背影,姒伯阳眉头紧皱。一旁的上阳仲低声道:“我看他,很可能就是冲着盛典来的,咱们不能不防啊!” “您看,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个吴使?” 对于钟石的第一印象,无论是姒伯阳,还是上阳仲,可都算不上好。 在上阳仲的眼里,钟石这人工于心计,过于阴沉,性如毒蛇,整个人都带着股阴冷气。 而在姒伯阳看来,这个吴使棉里藏针,一言一行,都带着某种目的,目的性太过明显,以至于惹人生厌。 正因为第一印象如此,所以姒伯阳和上阳仲,对吴使的警惕,也达到的顶点。 “怎么对付?”姒伯阳沉吟,道:“防,是一定要防的,可是咱们又能怎么防他,先下手为强的逻辑,在此时可不通用。” “你信不信,咱们要是动手,收拾了钟石,不说吴国会有何反应,只是参会的列国使节,就不会对咱越国,有什么好印象。” 姒伯阳淡淡道:“一个破坏规则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入主流,只会被主流排斥。” “所以,在钟石没有暴露他的真实意图之前,咱们就是明知他不怀好意,也要忍着受着。” “这……” 上阳仲叹了口气,道:“是啊,在这条毒蛇,没有露出獠牙的时候,咱们确实不能抢先反制。” “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他坏事?” 这位吴国使节,确实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说他地只级数的实力,只是他背靠吴国,还能借几分列国之势,就已极为难缠。 这样一位难缠的人物,来到会稽地界,又是以一个让越国方面难以回拒的理由。 在没有寻到其错处时,就是姒伯阳也要以礼相待。 毕竟,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杀一个钟石,哪怕钟石有着地只修为。但姒伯阳所得与从中失去的,亦不成正比。 姒伯阳端坐在上首,道:“对,咱们就等着他,露出马脚。” “是毒蛇,终归是会露出獠牙的。我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立天柱,定气运,什么小动作都没有。” 上阳仲道:“他绝不会看着咱们开国,而无所作为。” “依臣想来,就是不能坏了越国国运,可是想办法,让咱们的开国盛典不圆满,还是能做到的。” 姒伯阳点头,道:“所以,咱们要盯严一些,我还就真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皮底下,破坏开国盛典,坏我越国气运。” 上阳仲道:“上君放心,臣会盯着他,不会给他一丝破坏的机会。” 对上阳仲所言,姒伯阳呵呵一笑,道:“我相信你是不会给他破坏机会的,只是……不能掉以轻心呐!” “您是老臣,忠正耿直,我自是相信你的。可是,我相信你是一回事,但仍然要再谨慎小心一些。” “做人做事,未虑胜,先虑败,方能事先,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上阳仲听了大受震动。为人君者,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着实是不易了。 上阳仲抱拳,张口欲言,道:“上君……” “嗯……” 姒伯阳抬手,止住上阳仲话头,微微摇了摇头,道:“所以,我在日前,已经下诏,将伊挚召回,作为最后一道保险。” “他的八百巨神兵,是到了该亮相的时候了。不然每日这么多的钱粮消耗,我就是不说,你们这些老臣也该有想法了。” 姒伯阳道:“八百巨神兵,只五十日光景,就消耗了我百万钱的辎重,也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总不能一直消耗钱粮,却始终不见成果吧?” 上阳仲道:“上君所言极是,八百巨神兵,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糜费了百万钱的物资。若是有所值,自是好的。” “要是不值,也省得以后,填那个无底洞。” 八百兵卒,连两个月不到,就耗费了百万钱,以及如山似海的珍稀资源。 如此巨量的糜费,在没看到巨神兵切实的战力前,越国上层不满的声音,已然越来越大。 而这还只是八百巨神兵,就有这么庞大的消耗,要是将八百巨神兵扩军为八千,甚至是八万,一般古神都没有这身家。 所以说,没有称霸一州的实力,根本就养不起这样一支强兵。就是有练兵之法,也没有哪个诸侯,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 天子的十二天师,是因为有天下九州的支撑,其他公侯的神军,也都是各有供养,很少有新晋诸侯,有这个魄力练神军。 不说其他,只是养就养不起。除非像姒伯阳一样,咬着牙缩衣节食,节流一部分资源,小规模的训练神军。 可神军规模太小,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又微乎其微。 哪怕八百巨神兵,个个能以一当百,以一敌千,却也失去了神军最核心的作用。 毕竟,一支整编的地煞神兵,就能镇压一方正神,似天子的十二天师,任意一支天师拉出去,都能镇杀先天古神。 十二天师联手,就是帝君业位的存在,都只得倒在天子的脚下。 小规模的神军,就是战力再强,又如何镇压正神、古神? 第三零二章 周天(一)求订阅 毕竟,神军的存在,本就是集众之大成。 所谓集众,其精华就在一个‘众’上。人多则势众,势众而力强,集‘众’之力,投鞭断流,担山赶月,移星换斗,皆惧。 这,才是集众之道,亦是兵家练法的正宗路数。 若有一员兵家神将,坐镇神军中枢。以本命兵家神魄,合乎众军兵势,神军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就是神圣都要暂避锋芒。 可以说,一支强悍的神军,足以延续百万年运数,天下邦国诸侯、世卿之家,莫不梦寐以求。 但,前提是整编的神军,才能镇压运数。若只是小股的神军战师,只能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姒伯阳颔首点头,轻声道:“我也想看看,备受天下人追捧,号称可以弑神的地煞神军,真实战力到底如何。” “只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让我越国百万钱粮,就这么白白损耗。” 对于巨神兵战力,越国上下仍然有所疑虑。五十日百万钱粮,就是十万战兵,都未必能有如此消耗。 如此庞大的糜费,要是不能显示其应有的价值,就算姒伯阳威望极高,亦一样压不下一众重臣的非议。 越国终究只是初立,而且因为连年大战小战,被战事拖累。国中库存的钱粮,并不十分的充裕,底子太过单薄。 所以,越国上下不可能允许,将宝贵的钱粮,耗在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无底洞上。让这个无底洞,耗干越国的血髓。 当然,要是巨神兵表现惊艳,让越国上下看到巨神兵的巨大价值。越国重臣们未尝不能把筹码,压在这一支地煞神军上。 这一切还要看巨神兵的表现,是否值得这些时日以来百万钱,以及日后超过万万钱粮的付出。 如果,当中收获远大于付出,就是拼的国力大损,也是值得的。 —————— 五日光景,匆匆而过, 在这五日,扬州七十二诸侯,各方列国使节纷至沓来。 有鄮关隘内外,各路诸侯使节驾马乘车,庞大的使节队伍,陆续进入关隘。 随着各路诸侯使节的到来的,还有一股喧嚣浮躁之气,不知何时开始在有鄮关弥漫。 越国一方,虽然明显的察觉到了这股浮躁气。 然而,七十二路诸侯派遣的使节队伍,陆陆续续而来,当中鱼龙混杂,就连越国对此也没有办法,只得让驻军多加警戒。 “……” 有鄮关隘的一栋楼阙上,姒伯阳带几位心腹重臣居高临下,望着楼下往来的使节队伍,看着各路诸侯使节在此擦肩而过。 这七十二路诸侯的使节,其中有的诸侯互为亲善,有的诸侯几乎仇寇,有的又形同陌路,个中关系错综复杂。 除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这些人,谁是友,说又是敌。 但此刻,七十二路邦国诸侯使节,却又聚集在这座有鄮关里,一起见证越国的重建。 中行堰轻声道:“上君,盛典之期将近,天坛那里的守备,是否要在加重一些。” “最近一段时间,有鄮关一带,各国使节来往频繁。这些人中,不乏有对天坛,很感兴趣者。” “天坛那边,也已经抓了十九个暗谍,这些人都是来自各个邦国。您看,咱们应该如何处置?” 姒伯阳直接摇头,道:“处置什么?不用处置,几个暗谍而已,而且谁能说他们招供的邦国,就真是他们背后的邦国?” “这些鱼目混珠,混淆视听的手段,不要告诉我,你们竟然不知道?” “既然这些邦国,对天坛那里,如此感兴趣,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十几个暗谍,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等我开国盛典完成,再将他们按着自己交代,‘送还‘各家。” 姒伯阳漠然的看着关隘里,升起的丝丝红尘气,道:“呵呵,到时,自有人会处理他们。” 中行堰闻言,立即洞悉姒伯阳的心思,道:“上君这招,妙啊!” “将这些暗谍送还各家,不落人口实不说。咱们还能废物利用,借着这些暗谍,试一下这些诸侯的成色。”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试一下这些诸侯,还是有好处的,反正是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 姒伯阳道:“虽然,七十二路诸侯,除那几个大国之外。诸侯实力参差不齐,有的还不及咱们越国的一个氏族。” “可诸侯终归是诸侯,再弱小的诸侯,也是人君,位格上远非一般氏族可比。咱们也是从弱小走来的,不能小觑这些诸侯。” “尤其是天下日渐动荡,一旦礼乐崩坏,群雄逐鹿。谁知此刻,某一家不起眼的小诸侯,能不能趁大势而起。” 中行堰拱手,道:“上君教诲,臣铭记于心。” 对于中行堰恭谨之态,姒伯阳洒然一笑,其中包含着满意,亦或是赞许之意。 遥想当年,姒伯阳初即位的时候,这三辅臣的桀骜,再一看如今,三辅臣的恭顺。让人不得不感叹,时过境迁。 姒伯阳似是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三苗的使节,还没有来吗?” “这……” 一提及三苗这个庞然大物,一众心腹重臣无不面露迟疑。作为扬州霸者的三苗,只凭其名,就对扬州诸侯有着莫大威慑。 毕竟,诸侯之位,有君、伯、侯、公四等,其三苗姜姓之国,已是诸侯中的顶点,世称为姜公,横压扬州列国百万余载。 曲国虽一度能与三苗抗衡,可曲国只是一个国侯。古越号称小霸,但在其巅峰之时,也只是接近封侯,并未进一步封侯。 由此可知,三苗的公位,在扬州诸侯中的分量。 事实上,三苗姜姓确实是扬州唯一的国公,若非如此,如何做七十二路诸侯之长,成为扬州霸主。 列国诸侯的公器、名分、底蕴,都被三苗姜姓牢牢压制。占据一州霸业百万载,三苗姜姓的强大,绝对超乎想象。 因此,面对三苗之强,诸国畏之如虎。强如曲国、吴国,也只敢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而不敢真的与三苗撕破脸皮。 已退出山阴氏权利中枢多年的姒梓满,低声道:“上君,三苗作为大国霸主,三苗使节的分量,远胜十几二十个诸侯使节。” “如此重量级的人物,怎么可能来的这么早。依臣看来,能在盛典之期的前一日到来,就已是三苗姜姓的莫大诚意了。” 姒伯阳感叹道:“姜姓,不愧为八姓之一,底蕴深厚。若非如此,何以能建立如此强大的邦国。” 九州诸侯,大多都是出自上古八姓。不是八姓出身,而为诸侯者,也是有着相当深厚的背景,其姓氏的古老更甚于八姓。 这是一个将相有种,血脉论决定地位的世界。 望着楼下各路使节队伍,姒伯阳的眸子中,跳动着点点幽光,道:“不过,再是强大的邦国,也该有他衰亡的时候。” “有强盛,就有衰落,就像一个轮回。三苗已经称雄扬州百万载,也到了交接霸权,换一个霸主坐镇扬州了。” 就在姒伯阳带着心腹重臣,满怀心思的望着楼下,人生百态之时。 呜——呜——呜—— 整个有鄮关上空,蓦然回响起号角,那低沉而又雄浑的声音。有鄮关内的各国使节,纷纷驻足。一脸惊讶的环顾周匝。 “发生了什么事?”几位大国诸侯使节,在号角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当即命部下查察因何而起号角。 呜——呜——呜—— “这,出了什么事?”姒伯阳神色一变,号角声一响,不是战事将至,就是贵客临门。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各国使节齐至,若说突发战事,姒伯阳第一个不信。 就在这时,一名快骑飞马而来,来到楼阙,翻身下马后,推门而入,单膝跪地,道:“报,三苗姜公使节,已入有鄮关。” “什么?” 姒伯阳一惊,看了眼身后的群臣,道:“三苗入越,这是几时的事。为什么我等直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这,怎么可能?” “难道,咱们越国布置的防线,对三苗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若真是如此,那三苗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这是姒伯阳在知道三苗使节将近的时候,率先浮现的念头。 不然如何解释,三苗使节队伍,是怎么跨越会稽群山,径直来到有鄮关前的。 其他诸侯列国的使节,在进入越国疆域的时候,姒伯阳就得到回报,知道这些使节的到来。 而三苗使节的到来,却是如此的突兀,连一次回报都没有,就这么突然的来到有鄮关。 惊讶过后,姒伯阳迅速稳定心神,吩咐左右,道:“既然三苗使节已至,那咱们不妨出去,迎一迎使节。” “使节初至,若是装作不知,可不是待客之道。咱们一起去,看看三苗姜姓中人,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诺!”众臣应道。 —————— 哗啦啦—— 巨浪翻腾,云海生波,其间风声愈急,在这一艘天舰周遭沉沉浮浮。 哗啦啦—— 这一艘庞然大物,只是轻轻一动,就掀起重重风浪。长达八百丈的舰身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篆。 十二万八千神篆,若隐若现,一丝丝金色神光,在神篆之间摇拽。所谓乘风破浪,在这一艘天舰上,演绎的是淋漓尽致。 没错,这是一艘天舰,以云海为水波,遨游于天地八荒,是上古人族的智慧结晶,堪称造物奇迹的战争利器。 站在舰首,姜礼俯瞰着厚重云层下,身上衣甲猎猎,那渺小如尘埃的城邑,眼睑深处的漠然,让人感觉他犹如一尊神只。 张和站在姜立的身旁,满脸复杂的看着脚下的天舰。尤其是天舰舰身上,那一股深藏的毁灭性力量,让张和不禁颤抖。 这股力量,足以截断江河,改变地貌。一般天神正神,也禁不住这艘天舰的一撞。正面碰上,除灰飞烟灭别无他法可想。 “应该说,真不愧是,天舰呐!” 对于天舰,张和虽然所知不多。但就是那不多的一部分。也让他清楚的明白,一艘天舰的可怕力量。 所谓天舰,更应该说是天兵天将所用之舰,亦或是九天九野之上,可以遨游茫茫天河的天舰,甚至是跨越宇宙星河。 哗啦啦—— 云浪愈发湍急,推动着天舰,张和法力神通用到极致,一双眼睛精芒闪烁,看着越国的山川大地:“快到了,快到了,” 天舰走的云路,确实是奇快无比,横跨会稽诸山,就是一条大直线,着实让姜礼一行人,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就差一点路程,就到有鄮关了。”站在天舰上,张和的心砰砰直跳。 要知道,不是谁都有机会,坐着天舰横跨万里的。登闲人物,甚至连摸一下天舰的资格都没有。 一艘天舰的价值,不下于一件上品后天灵宝,其中的强力天舰,更能与后天至宝相提并论。 正是知道其珍贵,张和在踏上天舰之后,心绪波动,就一直没有平静过。 “有鄮关么?” 看了一眼张和,姜礼神色平静,道:“到了有鄮关,我等需上交国书,献上贺礼。张先生,此中若有不妥,还请直言不讳。” 见姜礼表面客气,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张和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姜兄客气了,” “越国只是小国,哪里来的这许多规矩?” “姜兄能不远万里,参与我越国的开国盛典,我家上君就已经很高兴了。” 最主要的是,三苗底蕴之深厚,委实让张和开了眼界。 不说其他,只是这一艘天舰。便是越国未来三百年内,都未必能装备上。 姜礼淡淡一笑,道:“张先生,话不能这么说,我家上君对越国重建,还是极其重视的。” “若不然,岂会动用这艘烽火舰,作为在下出使越国的座驾。这恰恰是代表,我家上君对越国的重视。” 烽火号,就是这艘天舰的名字。 姜礼有一言不假,要是对姒伯阳不重视,三苗姜姓何苦动用这艘烽火号,给越国来这么一次武力威慑。 第三零三章 周天(二)求订阅 《山海经》云: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pi)。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 “哈哈哈,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张和颔首,道:“若不重视,想来也不会让姜兄纡尊降贵,调动天舰,横跨数万里之遥,亲自降临。” ‘烽火号’天舰横空,隐约有着风雷之声,在虚空间蛰伏。姜礼含笑,望着重重云霭下,屹立于会稽大地的雄关。 轰隆隆—— 雄关险隘,突起震天擂鼓,擂鼓声轰然大作,掀起滔天声浪。猛地撞在天舰上,一声声号角之下,恍若有万马奔腾之势。 张和笑着伸手一拂,掀开一片云雾,道:“姜兄,您看……应是我家上君,知道您已至山阴,故而以号为礼,以鼓为贺。” 对张和的解释,姜礼是又惊又喜,道:“越君太客气,太客气了。姜某虽为使节,却也不敢享如此礼遇,这礼遇太甚了。” 张和暗笑了一下,道:“姜兄过谦了,” “您可是三苗公室中的翘楚才俊,深受姜公器重,以您的身份,对您再如何礼遇,亦是毫不过分的。” 姜礼眉眼带笑,虽对张和的奉承很是受用,口中却道:“如此,可就是棒杀姜某了。” “我三苗姜姓,人才济济,姜礼在姜姓人中,才略都很普通,若非蒙上君青眼,依之重之,姜礼早已泯然众人矣!” 张和见姜礼神采飞扬,嘴角上扬,道:“话不能这么说,虽说是姜公给予机会,可要是姜兄自己没有本事,也抓不住机会。” “机会,往往都是给有准备,有能力的人准备的。而姜兄,就是那个有准备,还有能力的人呐!” 这话说的,可是说到姜礼心坎上去了。哪怕姜礼明知张和有意奉承,依然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云海之间。 大笑过后,姜礼悠悠道:“好啊,好啊,你这说的,可是真好。我算是明白,越国为何派你来出使三苗了。” “你这一张嘴,活的能说死,死的能说活。姜某人就是知道,你所说的有不真不实之处,但心里确实舒坦。” 见姜礼把事看的如此透彻,张和轻轻一笑,不禁赞叹道:“姜兄,果真乃豪杰之士也!” 姜礼笑了笑后,转头就命掌舵的将领,降下天舰。 掌控天舰,远不是一人能做到的。天舰之上,诸般器械极多,各有用途。这需要数百上千人的齐心协力,才能操纵自如。 当然,若是有大神通之士,分化神魂念头,以一化千,以神魂念头操纵天舰,就又另当别论了。 ‘烽火号‘带动风火之气,犹如一座飞来峰,缓缓降落,磅礴的压力,压的地壳纷纷炸裂,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 有鄮关前,姒伯阳与一众重臣,以及七十二路诸侯使节,带着一干仪仗兵甲,默默的看着这座‘飞来峰’的降临。 “天舰,不愧是霸主,竟然这般国之重器,三苗……” 看着天舰落地,不只是姒伯阳,其他列国之人都有些五味杂陈。 须知,这可是天舰,号称破城灭国的国之重器,一艘天舰的分量,远比镇国精锐还要重的多。 而且三苗绝不可能只有这一艘天舰,若是只有一艘天舰,不要说姜礼只是姜姓公室子,就是三苗君也不能轻易调动天舰。 既然能让姜礼这位使节,带着天舰而来,那就说明三苗不止有一艘天舰。 如此厚重的底蕴,只要是想要逐鹿天下,就不可能没有想法。 —————— 与此同时,会稽山深处,一道明光飞腾。 会稽诸山,坐落于扬州南部,扬州本为天下之南,而会稽诸山,又是天南之南。其间高山大壑,峭壁悬崖,人迹罕至。 正因人迹罕至,故而山中多凶兽聚居。 山中凶兽野性十足,其中不乏上古凶兽出没,动辄如山岳般的真身,威势之强骇人听闻,兽身稍动,就能改易地理地貌。 这些强横的凶兽,盘踞于会稽诸山之间,就连人族大能之士,等闲都不敢上前招惹。 要知道,强大的古兽,甚至能遨游宇宙虚空,吞灭世界星核。继承古兽血脉的凶兽们,已不是普通修行人所能抗衡的。 而这也是古越崩亡之后,越人越发衰弱的原因。没有了古越的制衡。这群凶兽反而压制越人,让越人难以再度统一壮大。 浮玉山,会稽群山中的一大名山古地。相传上古人王,曾在浮玉山上采玉,更有寻求长生之人,在浮玉山之上食玉不死。 可以说,这一座浮玉山,某种程度上与长生有关。虽然食玉不死的说法,并不是十分站得住脚,却依旧列入山海神话中。 浮玉山山脚,明光散去,一名黑衣男子仰头,看着陡峭的山崖,神色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戾。 “就是这里了……浮玉山……”抖了抖衣袍,黑衣男子呢喃自语:“这里,绝对就是总管说的浮玉山。” 黑衣男子的灵觉,明显感知到浮玉山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恐怖危机感。 仿佛黑衣男子向前一步,就会被某种不可言的恐怖一口吞噬,而且是毫无反抗力的那种,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是,直面恐怖的黑衣男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惧,或者说,这黑衣男子非但没有恐惧,还异常的兴奋。 “哈哈,浮玉山,找到了浮玉山,就等于是找到了那头古兽血裔。只要找到了那头古兽血裔,大事可期啊!” 黑衣男子眸中精光闪烁,以黑衣男子的心性,在此时此刻,都有些压不住躁动的心绪,恨不得立刻冲上浮玉山。 似乎这座浮玉山,对黑衣男子来说,比任何珍宝都要珍稀。若非如此,黑衣男子也不会失态至此。 这黑衣男子也是修行有成的人物,心性按理说,亦应该达到极高的层次。只是面对浮玉山时,黑衣男子却难以冷静下来。 毕竟,就黑衣男子所知的,关于这座山的传说,可着实不少。 黑衣男子低语,道:“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食人为恶,为世间凶种。相传这浮玉山,就有一头彘兽。” “有这一头彘兽在,大事可期啊!”黑衣男子一脸冷笑着,脚下似生风一样,身影飘忽,眨眼之间,就走入浮玉山。 “吼——” 在黑衣男子进了浮玉山后,这一片天地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儿,一声似是而非的兽吼,轰然爆发,响彻浮玉山。 “吼——” 这一声兽吼极端可怕,就像要掀翻整座浮玉山一样。一头堪比山岳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祂纯金色的兽瞳。 这一双兽瞳异常的可怖,犹如无穷无尽的杀戮,在兽瞳之间闪现,一抹猩红的血色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在凶兽睁眼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正应付列国列国使节的姒伯阳。 身体突然绷紧,似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猛地抬头,看向浮玉山的方向。 轰—— “这,是什么?”姒伯阳眸中金光闪烁,目光跨越万千山河。法眼烛照群山,但来回看了几遍,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所见之处,一片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奇怪!” 陆地神仙级数的法力神通,越发的不可思议。五炁朝元之道,有心血来潮,不见不闻的先知之能。 不用姒伯阳刻意掐算,只要有人对他心存恶意,而且修为还在祂在下的,只要没蒙蔽天机。姒伯阳就能在瞬息间察觉到。 “有人在算计我?”姒伯阳无比确定,刚才突如其来的悸动,就是有人在谋算他, 不然就凭他的定力,没有外因,想要撼动自己道心,近乎于不可能。 炼气道的修行,本就对修心重视无比。同层次的炼气道,要比道高出不止一筹。 姒伯阳冷笑不止:“呵呵,竟然有人,想要算计我?是列国使节,不,不可能是他们。” “那,不是他们的话,又会是谁?”姒伯阳神色自若,缓缓收了天眼,若无其事,继续与身旁的姜礼谈笑风生。 有着天舰作为威慑,姜礼的话语权,直接超过七十二路诸侯。一经出现,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在初步接触之后,姒伯阳与姜礼对彼此,都有一个评价。只是二人有默契,没有将这份评价说出来。 —————— 浮玉山, 轰隆隆!! 一头庞大如山岳的凶兽,缓缓自大地地壳中爬出。这头凶兽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每动一下,都会引发大地震颤。 “彘兽,” 黑衣人一脸狂热,看着这头压的大地悲鸣,虚空不住颤栗的强大凶兽,竟然感到血液在沸腾。 只因黑衣人的体内,传承自最初彘兽的血脉,血脉上的感应,让黑衣人对这头强悍无比的彘兽。 两者之间,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亲近,甚至在某些条件下,还能影响彘兽,乃至控制彘兽。 “哈哈哈,彘兽苏醒了,这头彘兽,终于苏醒了。” 望着彘兽懵懵懂懂,混混沌沌的模样,黑衣人心头的狂喜,已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如果真按着他的谋划,以彘兽血脉对这一头彘兽施加影响。有着这样一个强大战力在手,黑衣男子立即就能与天神交锋。 “祂,是我的……” 若非凶兽这种存在,虽有强悍惊人的力量。可是大多数凶兽,都不似古兽天生就有莫大智慧,他还真不敢打彘兽的主意。 这就是力量与智慧,并不匹配的结果。 古兽的血脉太过强大,不是后天凶兽所能抵抗,强大的力量传承,让凶兽们的智慧异常低下。 完全不似祂们的血脉源头,强大的力量,加上无与伦比的智慧。成为宇宙初开,仅次于诸神的存在,古兽文明辉煌一时。 就连上古时代的妖族,都是古兽辉煌的延续,只是在辉煌的文明,一样会有衰败的时候。顶多辉煌之后,留下一点遐想。 此刻,黑衣男子眼球凸起,上面密布着血丝,精神状态极不正常,口中呢喃:“我的彘兽,这是我的彘兽,这是我的彘兽!!” 彘兽的气息,已经扰乱了黑衣男子的正常思绪,无尽无尽的混乱,让黑衣男子的脑海,有如一团浆糊。 二者的生命层次,终归是相差太过巨大。只凭着一丝血脉联系,就想操纵彘兽这等顶尖凶兽,不吝于是痴人说梦。 黑衣男子试图操纵彘兽,只是他的实力太弱,经不住彘兽的混乱气息,直接被彘兽所同化,成为彘兽的傀儡。 不过,就算只是傀儡,黑衣男子的一点念头,还是影响了彘兽。彘兽纯金色的瞳孔,冰冷的看着山阴的方向。 “吼——” 半响过后,彘兽奋力怒吼,这一声怒吼之下,近乎于风暴席卷,诸山山体轰鸣,无数落石,被这一吼震的落下。 只是,彘兽没有注意的是,已是傀儡的黑衣男子,被这一吼震的浑身撕裂,待到吼声停止,整个人都炸成了血雾。 堂堂的神魂高手,硬生生被这一吼给吼死了。炼就的神魂,在随后的余波下,径直魂飞魄散。 “吼——” 被这头彘兽这一吼,会稽群山深处,几头同样是古兽遗脉的凶兽,自长眠中苏醒。 “吼——” 一头头同样强悍无比,来历惊人,实力强悍的凶兽,将这一吼当作挑衅,纷纷回应。 轰隆隆—— 数头古兽遗脉的凶兽,只凭着其凶煞之气,就引得不知多少凶兽蠢蠢欲动,在其兽王威势下,争先恐后的逃离。 轰隆隆—— 一座座高山倒塌,大地龟裂开来,更有凶兽口中吐出岩浆,一点点火星飞扬,化作漫天大火。 这就是作为古兽遗脉凶兽,生命等级的压迫。 凶兽大多智慧极低,可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着它们在古兽遗脉的凶兽出现后,为了避免成为猎物,进行迁移。 “吼!” 彘兽漠然的看了一眼越来越混乱的群山,庞大的兽躯,徐徐向着山阴氏方向而去,沿途所过之处,只有一片狼籍。 在看到彘兽的动作后,其他几头古兽遗脉,跟在彘兽的身后。 第三零四章 周天(三)求订阅 鉴湖之畔,十方肃穆! 轰隆隆—— 阵阵轰鸣声,在天际传来。若有若无间,有着龙吟、风鸣、虎啸、龟吼之音,在天地间盘桓。 数以十万计的将士,列起一座座方阵,一声声怒吼,夹杂着血煞刚阳,浩浩荡荡,席卷四方山岳。 大军行进,声浪滔天,兵戈杀伐之气,充盈与八方,轰隆隆炸雷响起,一道道气浪翻腾,在虚空间掀起一层层乱潮。 轰!隆!隆!隆! 一众高大魁梧的力士,挥舞手中鼓锤,重重的敲击鼓身,鼓声隆隆作响,隐约之间,可见霹雳雷霆,在周遭不住的迸射。 鉴湖天坛之下,列国使节带着依仗,泾渭分明的站在各处。一队队精悍甲兵,身上浮动铁血煞气,上空弥漫着一层狼烟。 在三苗使节姗姗而来后,七十二路诸侯使节,尽已到齐,越国的开国盛典,自当如期举行。 “天坛……” 姜礼神色平静,望着屹立于鉴湖之畔的天坛,以及天坛之上的一百零八面旗幡,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幽芒。 在修行高深者眼中,眼前的这一座天坛,整个与会稽大地相合,气机恢弘,演化万象,上接苍穹,下连冥土。 一片片紫色云霞,笼罩着这方天坛,紫霞凝结璎珞,一朵朵宝花在紫雾中绽放,托起大越国运,一头霸下龙龟盘桓其间。 “呴——” 似是姜礼的目光,惊动了这头龙龟,龙龟发出低吼。透过神魂,震的姜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气血翻腾,面色惨白。 半响之后,姜礼这才强行镇定下来,平缓心神,呢喃道:“龙子,霸下!” 不怪姜礼连龙龟一吼都受不了,实在是龙龟之力过于强横。 毕竟,龙龟乃会稽大地天命、气数所化,有着一国之力加持。 国势若盛,龙龟之力强悍无比,国势若败,龙龟自然衰弱。 此时越国初立,国势上升势头正猛。这头龙龟的厉害,可想而知。绝非一般的修行人所能抗衡。 当然,龙龟虽然强横,可这龙龟实际上是越国气数凝结,除非是亡国之祸,要不然这头龙龟,也不可能随意显化在世间。 哗啦啦—— 擂鼓助威之中,五驾天马展翅高飞,拉着青铜车舆,青铜车轮飞快转动,卷起风火之势。姒伯阳神色淡漠,站在车舆上。 碰!! 腾云驾雾,云雾之气四散。青铜车舆落在天坛上,车轮疾转,点点火星飞起。一点火星,落入云间,顷刻化作一片火云。 列国使节望着天坛上,那一尊如神如魔的身影,心头竟不禁有些紧张。 此刻,这一尊身影,恍若恒古长存的神只,只是站在天坛上,就让人升起一股莫名的战栗感。 陆地神仙业位,等若道天神之数,开国为一国太祖,开宗为一脉祖师,就是超然物外不入红尘,一样有莫大影响力。 以姒伯阳的力量,无论放哪里,都能称得上是绝对的强者,足以让这些使节为之敬畏。 踏! 姒伯阳一步踏在天坛上,青砖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清脆的回音。 踏! 松开缰绳,姒伯阳又是一步踏出,天坛之上的旗幡,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踏! 五匹天马,嘶鸣一声,在姒伯阳松开缰绳后,马蹄一踏,云光升起,托着青铜车驾,自己下了天坛。 姒伯阳一人站在天坛上,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天坛中央的玉案前。 玉案之上,只有一封黄卷,一尊香炉,一口铜剑,一方玉印,这四件宝物,周匝浮现神光,似有似无,异常神异。 这四件宝物,便是开国之时,通禀上苍,彰显自身天命的印信。 黄卷为诸侯华章,香炉是人道香火,铜剑象征开疆扩土,玉印承载诸侯之气。 玉案之上的四件宝物,仿佛差距到姒伯阳的到来,徐徐摇拽着灵光。尤其是黄卷,竟然缓缓的摊开,露出黄卷上的神文。 看到黄卷的变化,姒伯阳轻声一笑,上前拿起黄卷,只见一枚枚龙章凤体,在黄卷之上游弋,天书聚聚散散,无相无形。 “黄天在上,” 姒伯阳摊开黄卷,一字一顿的读出卷上文字。就在姒伯阳开口的一瞬间,天地间风云骤起,一道道雷霆在云层之中穿梭。 “后土在下,” 姒伯阳整个人全然无视,天地间的风雷激荡,仍然平静的念着黄卷上的内容。每一个字节,每一个音符,都酝酿可怕神力。 “臣,姒伯阳,秉承天命,顺行天心,以氏族而起,混一越地诸部,为部众所拥护,得以开国正朔,享得国君大位……” 在姒伯阳手捧黄卷,诵读黄卷之时。一阵阵风雷声,回荡在天坛,似是姒伯阳诵读所发,每一字皆掷地有声,鬼神叩首。 “秉承天命,顺行天心,以氏族而起,混一……”回声落入厚重的云层中,姒伯阳神色平静,一手托着黄卷,看着天象之变。 轰隆隆—— 越国开国,气运贯通天地,立下天柱,盘绕龙龟。龙龟一出,自是风雷相随,又有狂风骤雨而来,将天坛上下清洗了一遍。 姒伯阳沐浴着水雾,周身气机变化,将水雾拒于周身三尺,任由水气蒸腾,但姒伯阳身上的宽大礼服,依旧是干爽无比。 黄卷之上的祭文祷告,全篇一万两千八百字,姒伯阳从头到尾诵读了一遍,朦朦胧胧中,一枚枚字形在水雾中扭曲起来。 三足香炉之上,几缕青烟紫雾飘荡,这青烟紫雾异常奇异,直上重重云霄,仿佛接连着上苍与大地,带着某种特殊的寓意。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臣姒伯阳,恭请天命。” 一万两千八百字的祭文祷告念完,姒伯阳抬头看了眼天上厚重的云层,轻声一笑后,手中黄卷化作青烟,不知飘向何处。 “臣,姒伯阳,恭请天命!!” 呼啦啦—— 好似就在等着姒伯阳说出最后一句话,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仿佛触动天地某种规则一般,整片天地都阴沉了下来。 哗啦啦—— 风浪乍起,引得天坛之上的那一头气运龙龟,不紧不慢的抬头,一股龙威猛然爆发,吼了一声:“呴——” “呴——” 这一声龙龟之吼,能看见,能听到这一声龙龟之吼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可是就这些少数人,却无不面色凝重。 “龙龟……” “这,龙龟……” 龙龟之吼,着实让不少诸侯使节,心惊胆颤。 龙龟作为龙子霸下的龙威,惊的一众诸侯使节,牙齿不住打颤。 这些诸侯使节,固然在各自势力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可国运显化的神兽,非比寻常,除国君之外,少有人能直接接触。 哪怕他们地位显赫,但似这般近距离接触国运显化神兽的机会,依旧寥寥无几。有的人更是更平第一次,看到气运显化。 “上达天听了,” 姒伯阳望着散尽的青烟,心头莫名的有些振奋。黄卷所化的青烟,已然勾连冥冥之中的某些概念,直接落到天子御案之上。 这就是所谓的上达天听,天子既为‘天’,上达天听就是将黄卷,送到天子案上,得到天子御批,这诸侯之位才是名正言顺。 若是没有得到天子御批,那诸侯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必会被周边邦国孤立,更甚者还会被扣上蛮夷的帽子,被肆意打压。 当然,一般情况下天子是不会不给御批的,只要想要加入神朝的邦国,天子一项是多多益善,而不是将其拒之门外。 —————— 帝畿之内,九重帝宫! 群神拱卫,星光汇聚天路,万千神华洒落,若有若无的天音,在耳畔回响, 三百六十五位周天正神,站在纯金神台上,每一位正神都披着神光,眸子中闪烁金光,淡漠无比。 帝宣高坐御座,手执一根玉笔,这根玉笔的笔尖上,仿佛有大千世界,森罗万象浮现。一点点星光忽明忽暗。 御案之上,一封封来自各方的奏疏,由这一根玉笔批改,或是点一个善,或是径直驳回,一道道奏疏化作流光遁入虚空。 直到,一声龙龟之吼,震动帝宫。这一声太过突然,帝宣手一抖,玉笔上滴落一滴墨汁,落在了一封奏疏上。 “……” 看着御案上,被染上一个黑点的奏疏,帝宣眉头一皱,随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笔,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呴——” 想了想,帝宣抬头,看向宫门,那一声龙龟之吼,就是从宫外传来,直入九重帝宫。 这一声来的突然,惊动了九重帝宫深处的顶尖正神们。 一旁伴驾的正神天听地视,见帝宣看向宫外,这才出得神班,禀报道:“陛下,南方诸州,有豪杰人物立国。” “其人刚刚烧了黄卷,上达天听,要以霸下为气运神兽,镇压一国气运。您刚才听见的,应该就是那头霸下的巨吼。” “好啊,立国,能立国者,必为英雄豪杰,看来我赤县神州多英雄啊!” 帝宣一听有人立国,又是以霸下为气运神兽,本来因笔尖墨珠污染了一封奏疏,而心有不满,竟然转怒为喜,开怀笑道。 “咦……既然说是开国,应该有黄卷的,那……他的黄卷呢?” 笑了片刻,帝宣一低头,看着御案上除了原有的奏疏,并没有越国上达天听的黄卷。 黄卷就是开国之时的奏疏,只有呈到帝宣的案前,得到帝宣的玉笔所批,才能得到人道气运承认,成为一方诸侯。 这才是正统的神朝诸侯,其他不正统的诸侯,不能说他们得国不正,只能说他们不在中土朝贡之中,不受中土秩序庇佑。 看似无法无天,可以不朝天子,不归天子管辖。 可是这种番邦诸侯,却是神朝诸侯们最喜欢的肥羊。 没有天子庇护,任由番邦诸侯积攒再多的财富,神朝诸侯也可光明正大的兴兵侵吞。 赤县神州共分九州,这九州之地,又有数百上千家诸侯。 在这当中,有的诸侯就是以弹丸之地起家,一点点吞并周边的蛮夷之地,这才得以成为大国诸侯。 可以说,大多数诸侯的起家方式,都是大同小异。只有一点点蚕食蛮夷疆域,吞并其人口、财富,才能有着今时今日。 “这……” 天视地听二神面面相觑,正要开口,就见一道黄色神光,飞入宫殿之中,落在天子的玉案上。 待到黄色神光散去,自然能看到。御案之上,摊着一卷黄布,黄布表面,浮动着一枚枚天书神篆,仿佛活的蝌蚪一般。 “哈哈哈,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什么,看看吧,这诸侯的黄卷,来的正是时候啊!” 天子帝宣将这黄卷,一目十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时不时的点头颔首。 “少年出英雄啊,如此年纪,又是八姓中人,都是人王血裔,合该为诸侯,牧养一方,教化一方。” 看到高兴处,天子帝宣乘兴,手执玉笔,在黄卷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去吧,” 没什么迟疑,帝宣将手中黄卷,轻轻一推,这黄卷似有灵性,升起一团云光,冲出宫殿之外,直接朝着九重帝宫外而去。 这一卷黄卷飞出宫殿之外,并未遵循着人道气运的联系,回到会稽天坛。而是飞上神朝帝宫上空,落在那一尊气运神兽上。 “吟!吟!吟!” 这一头九爪苍龙盘踞在九重帝宫上,周身光明无限,恍若光明化身,烛照重重宫宇,一片片龙鳞上,浮现万千史诗神话。 黄卷落下,被九爪苍龙一口吞下,与九爪苍龙融为一体,一篇篇山河地理,在九爪苍龙的龙鳞上一闪而逝。 嗡—— 下一刻,只见神朝气运出现波动,兀自分出一小片紫色云光,大约有神朝整体的十万分之一左右,向着会稽的方向飞去。 不要小看这小片紫色云光,这紫色云光就是神朝正统的象征。得到这小片云光之后,融入国运之中,就能得到神朝的支持。 虽然从此以后,就要受到神朝制约,遵从天子号令,但得到的与失去的相比,还是得到的好处居多。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争先恐后的加入神朝体系中。 第三零五章 国祚(一)求订阅 轰隆隆—— 帝畿上空,雷霆乍生,紫色云雾之间,凝聚一头张牙舞爪的龙蛇。这龙蛇无足无角,但却龙威凛然,盘桓之时引动雷雨。 “吟——” 龙蛇低吟,倏忽之间,飞腾亿万万兆虚空,丝丝灵光洒落,在虚空中凝结,生出万朵宝花,一片片金色宝花,随风舞动。 天光云影,龙蛇出行,异象自生。九州诸侯、十方天神,蓦然抬头,看向会稽时,神念跨越亿万里虚空,风云蓦然变色。 “这……” 这些强者大能,若有所思的望着龙蛇,神念烛照,只见一头龙龟之形,盘踞在会稽大地,磅礴的龙气,如滔滔天河之水。 天河倒卷之时,一尊似有似无的身影,立于天河之上,这尊身影身着明黄色宝衣,两口神剑飞腾周匝,剑音鸣颤。 龙龟背负阴阳,逆转乾坤之象,爆发恐怖威势。这股威势之强,让一尊尊大能强者面色凝重,似呻吟一般,道:“人道!” “帝宣的修为,已然达至如此地步了吗?” “竟然,能以天子之尊,演化人道之大数。” 没错,让这一众大能强者骇然变色的,并非龙蛇归入会稽,与龙龟相合,演绎阴阳二气之根,化为龟蛇交盘的可怖气象。 而是,人道! 作为人族屹立万族之林,称雄与世的精神寄托。 人道自宇宙开辟,就存在于天地之间,是为天、地、人三道。 于是,就有了天道有常,地道厚德,人道自然,三道并行于世的说法。 亿万元会后,更是孕育出太古三皇氏,是为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 这三位无上大神通者法力无边,道行无量,近乎于宇宙大道之化身,都为十方神族共尊的皇者。 其中,人皇之‘人’,并非狭隘意义上的‘人族’,而是‘生灵’之意。其意是周天亿万京兆生灵,无量神族,至高至尊至贵之皇。 而后,人皇氏因证道彼岸陨落,人皇真身道化宇宙,人皇氏精血洒落诸天万界,其精血孕育人族始祖,是为人族之由来。 故而,人族之‘人’,并非出自‘人道’,而是源于道化宇宙的人皇氏。 但,随着人族在万族之中日渐强大,高手辈出,就有人族大能,试图将人族的概念,推到‘人道’上,让人族更上一层楼。 如此,才有了人道,为‘人族’之道的谬误。人道可不是人族一家之说,而是宇宙乾坤,天地万灵之称。 只是,这虽是谬误,可人族出自人皇氏,而人皇氏曾把握人道,执掌宇宙造化。因此人族对人道,还是有几分影响力的。 这才有了此刻,帝宣口含天宪,玉笔所批,引动人族气运,使得人道豁然震动的异象。 哪怕这震动,放眼宇宙诸天都小的不能再小,但以人道的特殊性,注定各方大能不能对其无视。 “怪哉,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邦国,没什么特殊之处,何以能让人道震动?” 一尊古老的神只,浑身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只是腐朽之气之下,却是一股天难葬,地难灭的不坏不磨之意。 这古老神只想了想,疑惑道:“莫非,真是天子大限将至,所以回光返照了一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九州诸侯、十方天神地只,但凡是有资格观望气象,通晓天时的大能强者,心头都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 轰隆隆—— 不管这些大圣如何想,会稽天坛之上,一百零八面旗幡豁然震动,祭祀长案之上,玉印、铜剑、香炉同时流溢神光。 “吟——” 龙蛇长吟,其声经久不绝。姒伯阳神色肃穆,面向祭台,躬身连行三礼,每行一礼,祭台之上都有神光烁烁其华。 三礼行毕,长案之上三件宝物,微微震动。青铜剑铮铮出鞘,玉印明光辉耀,香炉青烟袅袅,三者的宝气蒸腾而起。 倏然间,一道紫光飞入姒伯阳怀中,紫光入体,衣袍猎猎作响。龙蛇盘绕龙龟,显化龟蛇之象。 “准!!” 相应的,一道恍若来自九天之上,近乎于天道之音,在姒伯阳的耳畔响起。 这一声‘准’,让姒伯阳神色一动,朝着苍穹之上看去,随后神态恭敬,向天叩首,道:“臣,恭谢天恩浩荡。” 轰隆—— 姒伯阳这一拜,天地气机轰然大乱,气运神兽龙龟仰天而吼,数以百万计的越人,其气数聚集之时,生成一片云气之海。 “臣,恭谢天恩浩荡!!” 姒伯阳望着龟蛇盘绕,龙吟升腾的苍穹,无数天光在苍穹之上升起,恍若一道云桥,直通苍茫深处。 一小片紫色云雾落在会稽大地上,仿佛催化一般,会稽上空的气运神兽,一下有了’神‘,愈发的灵动。 姒伯阳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长案前。伸手捧起青铜剑,先将青铜剑佩戴在腰间,随后又拿起玉印,‘山海’二字神光辉耀。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捧着玉印,冷峻的面庞上,带着深沉的漠然,目光环顾间,犹如苍龙盘踞九天,大鹏展翅于霄汉。 这是姒伯阳最高光的时刻,位列开国之君,成为会稽第一人,百万越人的兴衰,寄托在他一人的身上。 姒伯阳一言,可为越国之法。虽非天子一般口含天宪,但越国天命加身,寻常的正神,已然不是此时姒伯阳的对手。 亲眼看着一位开国之君的诞生,列国使节诸侯全都陷入沉寂之中。 这其中,三苗使节姜礼与吴使钟石,又与大多诸侯使节的态度有所不同。 三苗使节姜立的目光中,是带着一点奇异的色彩。而钟石的眼底,只有深沉的冷意,以及那一点隐藏极深的杀机。 姒伯阳沉声道:“吾,姒伯阳接承大位,上承天命,下载地数,中合人德,天地人之数皆得,故而会稽立国,称孤道寡。” “开国,曰:越!!” 轰隆隆—— 苍穹之上,炸雷突起,千军万马齐侧目,高盛怒吼:“越,越,大越,大越!!” 姒伯阳迎着万众一心的呼喊声,郑重其事的一拜,道:“大越,永存。” 山海印上的神光,愈发的清晰,越发的显眼。 “伯阳,有今时今日之功,一要谢天机时运,若非时运所致,伯阳难有作为。二要谢列祖列宗,若无祖宗灵感庇佑。” 站在天坛之上,望着数以百万计的越人,姒伯阳高声道:“伯阳可能至今,仍一事无成。” “如今,伯阳开国,一不负天时机运,二不负列祖列宗庇佑。从此天命加身,气运永在,光耀门庭,福泽阴冥。” 姒伯阳轻声道:“以此,回报列祖列宗灵感之恩德!” 他的这一番话,一字一句重若千钧,落入气运之中,寻着冥冥之间的关联,流入冥土黄泉。 冥土黄泉之境,亿万万兆无量魂魄游荡,大多都是孤魂野鬼。只有少数的高门显赫者,有着灵界接引。 落入灵界之中,蒙受阴德庇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息之时,与生人一般无几。 更有大能力者,在冥土黄泉开辟灵界,让这一方灵界供养万方,着实是孕育出了几位强悍鬼神,不弱于正神级数。 哗啦啦—— 一百零八面旗幡一起震动,龙龟徐徐开口,吐出一道混黄之气,落入阴世冥土,山阴姒姓一脉的大钟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混黄之气落下后,当即就有三尊山阴姒姓的老祖,身上浮现鬼神之章,这些鬼神手捧着阴冥大印,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眼见阴世生变,姒伯阳目光趁着混黄之气散尽之机,看了一眼冥土姒姓族众,道:“列祖列宗庇佑阳世子孙,兴我邦国。” 嗡—— 随着姒伯阳话音落下,阴世与阳世的通道,彻底闭合上。 “成了,” 看着阴世先人,在越国国运的照耀下,一个个化作鬼神之身,有的甚至一跃成就与天神比肩的上位鬼神,他的嘴角一动。 自此以后,会稽大地之上,阴阳分立。阴世有阴世的戒条,阳世有阳世的法度,阴阳井然有序。 而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姒伯阳立国以后,会稽大地之上,再有什么鬼祟阴魔作乱,就可以让阴师出动。 以阴世之力,镇压作乱的鬼祟阴魔。让阳世的越国战师,积累更多的战争潜力。 “吼——” 就在姒伯阳心绪转动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忽然响彻天地,将姒伯阳硬生生惊醒。 黑云笼罩,姒伯阳望着天边,那一尊似乎裹挟无数毁灭的存在,心口不禁砰砰直跳,呢喃道:“那是什么?” “吼——” 这是一头如山岳般大小,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的凶兽,压的天地虚空隆隆悲鸣,随时都会被其压的粉碎。 这尊山岳一般的凶兽,只是随意的一压。就将眼前的山川大地,踏为平地,所到之处,更是生灵灭绝。 凶兽不紧不慢的向着会稽天坛的方向而来,每一步踏出,都是地裂山摇,大地地壳近乎于粉碎,岩浆喷溅。 “彘兽,” “这,这是彘兽,” 姒伯阳没惊讶多长时间,就有会稽氏族中的年长者,认出了这头巨兽的来历。 ”怎么会,怎么会是彘兽?” 只是认出这头凶兽的长者们,仿佛见到了某种大恐怖,身子不自觉的颤抖,那一股子恐慌瞬间传遍周匝,并进一步的蔓延。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彘兽?” 这一吓,简直把这些长者的胆吓破了,手足无力,惊慌失措的呼喊着。 要知道,并非是这些年长者没见过世面,只是彘兽给予山阴氏的伤痛,实在太过深刻。山阴氏之衰落,就是因彘兽而起。 对于彘兽,山阴氏是恨的要死,却又无法奈何它。正因如此,山阴氏一些年岁较大的长者,才会对彘兽的阴影如此之大。 “彘兽?” 姒伯阳眉头一挑,对彘兽与山阴氏的旧怨,他是知道的。 而且这头彘兽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可不像是来祝贺姒伯阳开国的。 “呵呵,看来,这是天意,天意让我在开国之时,剪除一个霍乱一方的大害。” 姒伯阳腰间越剑掩日,悄然出鞘,剑尖朝下,一丝流光,沿着剑身一闪而过。 “此獠有正神之力,不可力敌!” 就在姒伯阳心气正足的时候,天坛下的上阳仲,嘴唇一动,传音入密道:“上君,不若布置阵法,以阵法之力,拿下此獠?” 姒伯阳撇了一眼坛下的上阳仲,呵呵一笑,也不传音入密,直接当众道:“诸位,且看我如何斩杀凶兽,壮我大越之威。” 铮!铮!铮! 说罢,姒伯阳手腕一动,剑音大鸣,异常的刺耳,他神色漠然,传世神兵掩日剑的剑锋上,寒星点点,洒下冷冽的剑意。 “杀……” 姒伯阳一记剑雷当空打出,纯白色的雷霆,轰然引动云层中阵阵电闪雷鸣。脚尖虚空一点,整个人以剑遁腾空而起。 “杀……” 人与剑合,剑与人合,二者合而为一,剑雷呼啸,匹炼横空,直刺彘兽之所在。 在这一剑之下,恍若有万千神剑蛰伏,恍恍惚惚间,姒伯阳剑招变化,万千神剑的剑招亦有变化。 “哈哈,有趣,开国盛典之上,竟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事发生,看来咱们是不虚此行啊!” 望着姒伯阳远去的身影,钟石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冷笑了一声,脚下升起云雾,腾云追赶姒伯阳而去。 “这么有趣的事,身为吴人,自当全始全终,岂能不看个尽兴。” 钟石这一追赶姒伯阳,其他列国使节都有些心动。这可是一次直观了解姒伯阳实力的绝佳机会,绝不容错过。 对姒伯阳这位越国开国之君,所有诸侯都给予了十二万分的重视。 能成为开国之君的人物,谁敢轻视分毫? 几位列国使节交换了一下眼神,颔首道:“走,咱们也去看看,这位开国之君的成色,究竟如何。” 而就在这几人纷纷起身之时,姒伯阳的剑雷,已然撕破万里云层,轰殛在凶兽身上。 第三零六章 国祚(二)求订阅 《山海经·西次三经》云:玉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录,见则其国大水。 —————— 一剑光寒三千里,剑中藏雷,神雷劈落,轰鸣阵阵! “吼!” 这一剑,直接斩在彘兽的身上,掩日神剑的剑气,贯穿了彘兽的兽身。彘兽吃痛之下,愤而怒吼,一吼震山河。 这一吼,狂风骤然,隐约透着一股腥臭、污毒之气,姒伯阳面色不变,祭出金光咒,周身浮现金光,挡住了腥臭、污毒。 嗡—— 只见,金色神光升腾,犹如一轮金阳,丝丝金光,化作金焰,灼烧腥臭、污毒之气。金焰交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姒伯阳清秀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冷笑。任由彘兽吐出的凶毒,落到金光上。 作为道门八大神咒之一,金光咒开篇就是‘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立意之大,几能与天罡神通相比。 事实上,金光咒修至极致,未必就比‘补天浴日’级数的天罡大神通差上分毫。金光咒臻达大圆满之境后,近乎于万劫不坏。 姒伯阳虽未将金光咒推至圆满境地,但这头彘兽,也不是鸿蒙初辟之时,世间凶毒之气交汇,孕育而生的那头先天彘兽。 倘若是那头先天彘兽当面,以姒伯阳金光咒的造诣,一口凶毒之气,就能破了姒伯阳的金光咒,将姒伯阳打的形神俱灭。 只可惜,那头先天彘兽早已陨落于上古洪荒时代,其后天生成的彘兽,还不放在姒伯阳的眼里,更破不了他的护体金光。 “孽畜——” “该杀,” 神剑染血,脱下宽大的礼服,姒伯阳一抖剑锋,清冷的眸光,带着摄人的威严,让人一看,心头莫名的一凛,不敢小觑。 “你这孽畜,” 姒伯阳剑锋所指,隐约透着一股锋芒,声似天公怒吼,激荡的虚空,气浪翻腾,道:“扰乱开国盛典,其罪,不可赦。” “杀——” 在姒伯阳开口的一瞬间,剑锋之上,剑音鸣响,一丝流光,在剑尖跳动。姒伯阳执剑,幽冷的剑势,恍若截断天地苍穹。 如今的姒伯阳,可以说是当前最巅峰的状态。虽为陆地神仙,却敢向与阳神天仙同一层次的正神亮剑。 因为这一刻的姒伯阳,在开国之势的加持下,战力之强悍,就是正神与之为敌,都很有可能被姒伯阳斩于剑下。 这个时候,除非是有不朽古神这一级数的强者大能出手,才有可能压过姒伯阳一头。其他正神人物,绝非姒伯阳的敌手。 毕竟,一国大势在手,百万臣民,心之所向,姒伯阳的力量之强横,已然达到寻常修行人难以踹度的层次。 “杀!!” 姒伯阳挥剑,一剑削平一座山岳,剑锋所及,一道蔓延数十上百丈的虚空裂缝,吞没周遭一切事物。 千百剑光,光寒天地,掩日神剑的剑锋,刺入彘兽的兽身,一滴滴晶莹剔透,犹如红宝石一般鲜红的兽血,洒落大地。 这头彘兽虽是凶毒之气所生。可这彘兽的兽血,依旧蕴含着恐怖的神能。只一滴兽血滴落,便赋予大地极其充沛的灵机。 “吼……” 如山似岳的彘兽,发出低沉怒吼,虎身狰狞,摆动牛尾,呲牙咧嘴时,气浪呼啸,弥天盖地,黑云隆隆,压的虚空崩碎。 但见姒伯阳剑势飞腾,一剑破万法,硬生生斩破黑云,剑势所至,掀起一片血雾。血雾沉浮,丝丝灵光明灭。 —————— “好厉害的剑术,” 就在姒伯阳与彘兽大战的时候,会稽氏族重臣与列国使节,也以飞腾之术赶了上来。 众人站在战场之外,遥遥望着战场中的形势。只见姒伯阳剑气如虹,彘兽神力惊世,二者大战余波,震的群山簌簌作响。 吴使钟石见激战正酣,眼底竟浮出一点笑意,道:“诸位,你说咱们,用不用上前,助越君一臂之力?” “呵呵,让堂堂开国之君,亲自上阵,诛戮凶兽。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显得会稽无人,越国无人?” “万一,我是说万一,一旦这位有个什么不忍言之事,你们这开国盛典,岂不要变成国丧了?” 吴使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会稽氏族的重臣们,嘴角那一抹讥讽,着实把会稽氏族的重臣们,给气的火气上涌。 当然,不可否认,钟石所说的也是实情。会稽氏族之中,地只层次的高手或许不少,可大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老怪物。 如今遍数会稽氏族,能拿得出手的,除了一个姒伯阳之外,就只有上阳仲,还能有些看头。其他人实在没有太大的潜力。 以会稽氏族的实力,若非姒伯阳武力滔天,要想一统会稽氏族,根本就没有可能。 “哼……” 听到吴使如此说话,上阳仲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吴使,慎言呐!” “你虽是客,可却不代表你这客,就能口无遮拦,谤言主人家。这般行径,无论放在哪里,都有些过分了。” 钟石看着声色俱厉的上阳仲,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道:“过分?我过分吗?” 冷笑一声后,钟石不动声色,问一众使节,道:“列位,你们说,我过分吗?” “这……” 除三苗、曲国两大诸侯使节,其他列国使节全都不敢随意开口,只得支支吾吾的不出声,显然都不愿得罪吴国这个小霸。 “诸位,何必因一时口角,而在这里斗气。二位都是一国重臣,何以在此做这意气之争?” “如此,不仅让世人看了笑话,也让咱们自己看低自己几分。” 姜礼见钟石与上阳仲两方剑拔弩张的架势,亦不得不发声,制止两方的争斗。 毕竟,要是两方在这里大打出手,那这一场开国盛典,可就真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闹剧了。 而若是开国盛典成了闹剧,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无法置身事外。就是姜礼出身尊贵,也免不得被人看轻。 对此,钟石冷哼一声,幽幽道:“好,既然姜使节开口,钟某无论如何,都要给姜使节几分薄面,我……不与他争。” 在姜礼出面调节后,就是以钟石睚皉必报的心性,也只得退让。他不可能在针对会稽时,再去得罪三苗这个庞然大物, 谁都能想到,要是三苗这个庞然大物,对吴国有意见,刻意针对几次。对于尚未完成吴越合流的吴国,绝对是一场灾难。 而吴君要是知道钟石,得罪了三苗,使得吴国在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直面三苗这个强悍的霸主,怕是能把他剥皮拆骨。 上阳仲看着钟石得意的嘴脸,眉心一点雷霆闪烁,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雷霆之气,冷声道:“如此,请吴使,好自为之。” —————— 就在上阳仲与钟石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的同时。 姒伯阳与彘兽的大战,已然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强悍的气息,轰碎千里云霭。 “孽畜,吃我一记真雷,” 姒伯阳剑雷之术,威力着实强横,一记剑雷轰的虚空破碎。任是彘兽铜皮铁骨,依旧被他打得彘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彘兽的真身,固然有无穷神力。担山赶月,移山填海,对彘兽而言都非难事。可这过于庞大的真身,哪怕这并非是臃肿。 虎形之下,彘兽的动作,异常的神速。可对姒伯阳来说,彘兽的神速再快,终究没有他的遁法来的快。 铮——铮——铮—— 任由彘兽快入闪电,姒伯阳每每都在彘兽之前,料敌先机,以强悍雷法,高明剑术,强行压制彘兽,压的彘兽怒哮不止。 如此交手不过上百个回合,彘兽渐渐狂躁不安,姒伯阳的实力,竟让彘兽有了致命的危机感。 “吼!!” 随即而来的狂躁兽性,控制着彘兽杀向姒伯阳。其间狂风骤急,杀机森然,暗自蛰伏,一声声怒吼天地震动。 只是,任凭彘兽如何怒吼,姒伯阳一人一剑,压的彘兽难以招架。 雷霆隆隆作响,强悍如姒伯阳,轻而易举的把握住战场的主动权,一道道剑雷落下,在彘兽的嘶吼声中,眉宇愈发冷酷。 虽然姒伯阳占据上风,可彘兽仗着皮糙肉厚,硬是扛着剑雷,试图攻击姒伯阳。 当然,彘兽的攻势,每次都被姒伯阳击溃,但彘兽攻势一次强过一次,也是不争的事实, “杀,” 在一连劈出数十剑光后,终于耗尽耐性的姒伯阳,一声暴喝,三尺青铜神剑绽放清辉,光耀千二百里。 在姒伯阳的剑锋下,天地为之一清,日月为之一静。 ”吼……” 同一时间,似与姒伯阳有着默契,姒伯阳这一剑绝杀出手时,彘兽也怒吼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过后,却没有发起攻势,反而是这头彘兽,以电光火石之速,向后急窜数里, “……” 姒伯阳眼见彘兽退避,当即一愣,手中剑式已然蓄势待发,豁然向着彘兽斩去。如此一剑,剑之所向,杀尽心中烦恼贼。 千二百里的云光,在姒伯阳剑下,都诡异的扭曲起来。一道剑意,清净无暇,斩灭种种虚妄。 就在这剑,将要斩实,而未斩实的时候。 “唳!” 一声鸟啼,突兀的响彻云霄,一头状如翟而赤的神鸟凶禽,从云层中降下,利爪忽的抓向姒伯阳,隐约有金石碰撞之声。 很显然,这一抓并不简单,足以碎金断玉。就是姒伯阳有金刚不坏之体,若是生受这神鸟凶禽一抓,也非伤筋动骨不可。 “胜遇……”看到这头神鸟凶禽突然出现,一旁观战的众人中,有识得这头神鸟凶禽的,不禁惊呼出声。 “唳!!” 这头胜遇鸟目露凶光,展开赤红的羽翼,奋力一瀑,金色的利爪下,恍惚可以见到赤光摇拽。夹杂无数凶戾之气。 胜遇鸟的突然出现,分走了姒伯阳的一部分注意力。在这时候,刚刚退后的彘兽,再度前冲。一扑扑向姒伯阳。 “不好,这是个陷阱!” 观战的众人,惊骇的看着场中形势陡然生变,心惊肉跳:“这,竟然是个陷阱,凶兽竟有此等灵慧,懂得联手布置陷阱?” “凶兽的灵慧,真能达到这个地步?” 凶兽虽为神兽后裔,可天生凶煞之气过盛,以至于凶煞气息懵逼灵识。 让这些凶兽虽有神兽血脉,却浑浑噩噩不得超脱。纵然凶焰滔天,仍被周天生灵冠以‘孽畜’之称, 而其中福源深厚的,有着灵识的神兽后裔,不仅前途远大,气运深藏,还有成就大道的机会,境遇可谓一天一地。 这当中不少修行有成之辈,在某位先天神兽的带领下,成为第一代妖族的前身。 可以说,有没有灵识,是区分妖族与凶兽的唯一条件。 有灵识的妖族,能化为先天道体,有着种种神通法门可修。而没灵识的凶兽,只能以‘笨办法‘打磨真身,效率极其低下。 这也是妖族能盛极一时,至今都是万族之中的重量级存在,而与妖族同出一源的凶兽,却沦落至此,这般落魄的原因。 正因凶兽天生混沌,不知善恶,不知因果,已是周天共识。 所以,在此之前,谁都无法想象,一头彘兽与一头胜遇鸟,会针对姒伯阳,布下这个杀局。 两大堪比正神级数的大凶,一起攻击姒伯阳,整片虚空都似乎粉碎了一样。 其间,火光冲天,金光浩荡,血光惨惨,三重神光纠缠,彼此互不相让,将眼前一切化作虚无。 迎着两大凶兽的突袭,姒伯阳毫不相让,一手执剑,剑势当空劈下,一手捏拳,一道拳印轰向凶禽。 “唳!!” 看着姒伯阳拳印,神鸟凶禽的鸟眸中闪烁凶戾之气,一爪抓下,无数虚空缝隙,如蠕虫般闪现,简直比传世神兵还厉害三分。 “吼——” 彘兽怒吼连连,虎躯一扑之力,压的虚空爆裂,如山似岳的兽身,对祂来说就是最强的武器,一击可以洞穿地壳数十里。 一人两兽的杀招,轰然碰撞在一起,随即沛然神力爆发,一时间地动山摇。 第三零七章 国祚(三)求订阅 《山海经·西山经》:“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猫猫(也作榴榴),可以御凶。” —————— 与正统炼气士不同,除元神成就以外。姒伯阳金丹六转,玄功之体,肉身浑圆,其坚固不亚于上古,不坏不损不灭。 所以姒伯阳才能只手压凶禽,一只手掌牢牢的抵住凶禽的利爪,二者碰撞,点点火星飞溅,恍惚之间,似火云一般飞腾。 在火云浮现之后,姒伯阳眸光一闪,吐气开声,筋骨寸寸爆响,肉身诸窍神藏爆发,喝道:“叱!!” 轰!隆隆!! 这一拳自有无穷大力,不仅将胜遇鸟轰飞,其拳风所至,余波经久不息,方圆数十里,天光晦暗,飞沙走石,地壳塌陷。 “唳——” 胜遇鸟被打出百里开外,鸟喙之上,溢出点点血色,其中透着一点金光。姒伯阳神色冷峻,另一只手则挥剑,斩向恶兽。 铮!铮!铮! 气贯长虹,剑器鸣颤,恶兽吃痛不已,虎躯连连暴退。 姒伯阳剑上染血,轻描淡写化解两大凶兽围攻后,顺势出手,剑光化作匹炼,追着恶兽斩去,剑音大作,世间一片惨白。 这一头可与正神争锋不败,实力强横,穷凶极恶的彘兽。被姒伯阳一剑斩断了小半个身子,大片血色映入姒伯阳的眼帘。 被斩下的半边身子,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血色琥珀一般的兽血,溅射在岩石峭壁上,犹如火红的岩浆,不住的冒着白烟。 “吼——” 这一头彘兽实力强悍,生命力旺盛到极点。哪怕是被斩下半边身子,依旧没有直接陨落,反而进一步激发了天生的凶性。 怒吼过后,彘兽不管不顾的扑向姒伯阳,掀起恶风阵阵。这一次虎扑的威势,远比前几次强的太多,更加决绝不留余地。 大地在这头恶兽的虎扑下,震出一片片龟裂。 “孽畜,该杀,” 姒伯阳哼了一声,执剑在手,剑式倏然而变,掩日剑离手而出,化作白光如丝,刺入圆睁的虎目,一剑贯穿彘兽的虎头。 呲—— 这一剑可谓是极尽决绝毒辣,炼剑成丝,无坚不摧,剑丝所过,径直将彘兽大脑,搅成一团浆糊,绝了彘兽最后的生机。 干净,利落! 剑起,剑落,只在瞬息之间,神剑入手,姒伯阳瞥了眼轰然倒下的彘兽兽尸,目光转而投向胜遇鸟,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该你了……”姒伯阳不紧不慢的说着,其顾盼之间,竟有一丝桀骜。 “唳——” 被姒伯阳身上的煞气所摄,胜遇鸟长鸣一声,转头就要逃遁。 以胜遇鸟表现出来的灵性,在看到彘兽被杀后,兽性之中,求生的本能,赫然压过了一切, 尤其是面对姒伯阳冰冷的面庞时,竟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不战而退,落荒而逃。 毕竟,两大凶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已一死一伤。以姒伯阳的实力来看,杀一头胜遇鸟实在太过简单了。 “现在想逃,晚了,” 看着胜遇鸟遁逃远去的背影,姒伯阳冷笑一声。 本来姒伯阳想杀的,就只有一头彘兽而已。可是谁想到胜遇鸟与彘兽联手,试图袭杀他。 现在对姒伯阳来说,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这头胜遇鸟,一头撞上了姒伯阳的刀口,自寻死路。 对于这种自己找死的畜生,姒伯阳可没有理由放过它,让它继续为害。 “一口剑气啸阴阳,此谓剑道神髓也!” 姒伯阳哈哈一笑,周身气浪蒸腾,掩日剑剑气横贯苍穹,千里之外,黑白剑光,在天地之间沉浮。 剑光冲破苍穹,磅礴的剑气长河,瞬间将其淹没。胜遇鸟连一声悲鸣,都不及发出,就被这一道剑气,湮灭于天地之间。 这一剑之威,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剑术达到姒伯阳的层次,虽是陆地神仙之身,但非要说他是陆地剑仙也无不可。 只是,剑仙之道,一口仙剑性命交修,绣口一吐,剑气横空,无物不斩。讲究的是一往无前,勇猛精进,越是刚猛越好。 姒伯阳与剑仙相比,还差了几分火候。 对于真正的剑仙而言,什么过刚易折,一律都是狗屁不通。唯有心中舍剑以外,别无他物,寄剑为情,才是真的厉害。 当然,这剑仙之道,厉害是厉害,可却不适合姒伯阳,还有天下大多数人。 只因,修行剑仙之道的局限性太大,获得绝强攻击力的同时,也会失去很多。长年累月与剑相伴,性情潜移默化被改变。 而这些,对于修行人来说,实是有利有弊的。 最为重要的是,以姒伯阳所知,纯以剑道证就大罗者,可谓是少之又少,近乎于没有。 就连号称是道祖嫡传,上洞八仙之一,钟吕内丹派的老祖吕洞宾。虽有一个‘剑仙’之称,也不一定就是以剑术证得的大罗。 能以纯粹剑术踏入大罗之道,中途没有因为过刚易折,而中途陨落的,这等人物,无论在哪里,都能称得上惊才绝艳。 在斩了胜遇鸟与彘兽这两头大凶之后,姒伯阳却没有收剑入鞘,其剑锋指向虚空某处,淡淡道:“还有一头孽畜,在这里……” 话音尚未落下,剑锋所指的那一处虚空,陡然坍塌,浮现一团白光,白光中一头兽影若隐若现。 在姒伯阳的剑锋下,白光似乎受到惊吓,就要遁逃。可姒伯阳的剑,又快又绝,一剑封住了白光的所有退路。 “……” 白光中的兽影,在剑势封住退路后,不禁呲了呲牙。也不与姒伯阳纠缠,不想与姒伯阳硬碰硬,转头就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在逃跑之时,兽影乍然一分为八,重重虚幻,似假似真。 “好个滑头,凶兽中……还有如此灵慧者?” 见兽影一化为八,以及那似有似无,避开剑锋的举动。姒伯阳一愣,诧异道:“真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凶兽天生混沌,已是常识中的常识。 如今这一常识,在现在看来,却是难复其实了。 毕竟,无论是凶兽知道联手围杀,还是这头白色兽影,展现身法,这么干脆利落的避开剑锋。 在其举动中,就能见到这几头凶兽,那不可小觑的灵慧。 “不过,越是灵慧,就越不能放走你了。” 姒伯阳眯了眯眼,呢喃道:“都说畜生最是记仇,就算此时无害,可谁都不敢保证,你这头畜生,会不会在以后霍乱会稽。” “我虽能镇压你一次,就能镇压你十次百次,可是谁有那个精力,整日小心翼翼的防着你。不如直接打死你,来的痛快。” 在看到白色兽影的灵慧后,反而让姒伯阳杀心大起。 刚才这头白色兽影,偷偷摸摸的藏匿在虚空,明显就是意图不轨。要不是姒伯阳以摧枯拉朽之力,打杀了胜遇鸟与彘兽。 到时,这头懂得审时度势的白色兽影,绝对会亲自下场,与胜遇鸟与彘兽一起围攻姒伯阳。 这并非是姒伯阳单方面的猜测,而是这头白色兽影,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 姒伯阳剑气挥洒,如泼墨山水,化作剑网,上上下下,将白色兽影四方退路,封锁的密不透风。 任凭这头白色兽影再是机狡,在姒伯阳的重重封锁下,也只得被迫停下脚步。 “吼——” 终于,在姒伯阳的步步紧逼之下,白光中的兽影嘶吼了一声,身上的白光忽然破碎,露出了白光遮掩着的本来面目。 但,这白色兽影的本来面目,着实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什么?” “这……这是……” 远处观战的众人,在看到白色兽影的‘真面目’后,全都张口结舌。实在是这头凶兽的来历过于惊人,让这些人难以置信。 “天,天狗,这,真的是天狗?”白色光化渐渐散去,一头状如狸而白首的兽身,落入众人眼中。 天狗者。其状如狸而白首,可以御凶。一个可以御凶,就让天狗的价值,难以正常来衡量。 对于很多部族来说,天狗完全可以称之为吉兽。天狗的天赋异能,抵御凶煞之气,对生存群山之间的会稽氏族异常重要。 “怪哉,” 姜礼若有所思,道:“这,竟会是天狗,但天狗乃是吉兽,如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一众使节啧啧称奇:“没想到,会稽山深处,会有一头天狗存世,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呐!” 天狗虽不及凤凰真龙一般,是天生的神种,可也是生而不凡的异种,是能让人忽视其凶兽出身,将其捧为‘吉兽’的存在。 如此‘吉兽’,除了见多识广的三苗使节姜礼以外,其他人以前间都没见过。只能在古老的神话史中,见到天狗的一点踪迹。 与此同时,也就能说的通,为何凶兽会有这么惊人的灵慧了。 天狗本身就灵慧不凡,又有御凶之术,擅能洗去生灵的凶煞之气。 这天狗的御凶之术,对其他生灵,或许效果不显,但对凶兽的效果,却是好的出奇。 如此日久天长下来,总有几头凶兽,受惠于天狗的天赋异能,得以灵慧大开,不类普通凶兽。 “哈哈,好事啊,好事,这是好事临门,让我开国大典之上,再多一头吉兽为贺。” 不待一众人反应,姒伯阳已然放下神剑,赤手空拳的冲上去,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天狗挥拳。 轰隆隆—— 气力贯通,拳风呼啸,当头打下,一拳把天狗轰飞。姒伯阳的身形,紧随其后,拳影笼罩天狗,压的天狗抬不起头。 “来,来,来,让爷爷教你,卖个乖,” 打得兴起,姒伯阳吞吐元气,筋骨噼啪拉伸,施展法天象地,化作一尊百丈巨人。 “呵呵……” 百丈巨人面对天狗,真就像是逗弄刚出生不久的幼犬崽一般。 一手压着天狗狗头,沙包大的拳头,一拳拳往天狗的身上招呼。 轰隆隆—— 恐怖的拳影,每一拳都携带着凄厉的呼啸声,一记记重拳落下,打得天狗不断呜咽,拳劲四散的余波,刮起一阵阵风暴。 这些风暴随着姒伯阳拳头落下,噼里啪啦爆响,地面轰隆隆震颤。 不要看姒伯阳动手时声势惊人,远比屠戮彘兽、胜遇鸟的时候还要大。 可实际上,姒伯阳的雷声大雨点小,落在天狗身上,只会让天狗感到痛,而不会将其打成肉酱。 虽然以姒伯阳的实力,将天狗打成肉泥,实在是简单之极,费不了几分气力。可天狗乃‘吉兽’,擅杀‘吉兽’,实属暴殄天物。 既然是天狗,那就不能像对付其他凶兽一样,打杀了了事。天狗的天赋神通,对越国上下,还是很有价值的, 姒伯阳要是能收服天狗为己用,以后再精心培养一二,未尝不能成为越国护国神兽,为越国所用。 只是,这头天狗到底是野性不改。要想让天狗依附,成为一条忠犬,就只能用拳头,把它生生的打服。 说一千道一万,讲的道理再多再大,也不如拳头来的大。 轰—— 天狗的身躯,重重的砸在一座小山上,把小山山头砸出一个浅坑。姒伯阳呼吸之间,拳风极重,残影无数,立时落下。 如此,打了一会儿,整个山头都被姒伯阳用拳头,活生生的锤平。 烟尘散去,锤平的山头上,天狗趴在地上,两只狗爪抱头,蜷缩着身子,呜咽的哀鸣着。 能做出如此拟人态的动作,这头天狗的灵慧确实不一般。 姒伯阳捏拳,指骨隐约作响,瞪着趴伏在地上的天狗,冷声道:“天狗,你服是不服,” 在姒伯阳压力满满的逼视下,天狗仍旧呜咽不止,待到姒伯阳不满的捏拳,骨节噼啪响了一下后。 “……” 感到姒伯阳的煞气,趴在地上装死的天狗,连忙起身,顺代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浮尘,顺从的低下了头。 此刻的天狗,实在不敢继续挑衅姒伯阳的底线。 姒伯阳的拳头实在太硬,胳膊拧不过大腿。天狗的头再铁,也不敢保证,再继续锤下去,姒伯阳不会下死手。 第三零八章 八骏(一)求订阅 经过姒伯阳这一顿拳锤,天狗对其的敬畏,已然达到极点。姒伯阳的蛮横,更让这头恶犬又惊又惧,只得低下狗头告饶。 姒伯阳捏拳,冷眼看着天狗故作可怜之态,重重的哼了一声,吓得天狗一哆嗦,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服还是不服?” “猫——” 天狗叫了一声,似是在回应。天狗之身就地一滚,便由数十上百丈迅速缩小,化作一普通土狗的形貌,呜呜咽咽的叫着。 “哈哈哈……” 姒伯阳见状,畅然大笑,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那一众观战列国使节,露出森白牙齿,似是闪烁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先前姒伯阳与凶兽大战之时,也分了一部分精力,关注列国使节。自是知道,他与凶**手时,列国使节间的暗流涌动。 所以,他这一眼,就是明晃晃的在向列国使节示威,而列国使节虽是明知他在示威,却也对他无可奈何。 毕竟,姒伯阳非但剑斩两大凶兽,还拳压天狗,一身法力惊天动地。哪怕放眼扬州大地,也是少之又少,足以威慑列国。 需知道,只以姒伯阳表现的实力来看,除三苗、曲国、吴国以外,其他邦国根本就惹不起姒伯阳。 就算各邦国都有镇国精锐,不惧一般天神地只级数的强者。可姒伯阳岂能与普通天神相比,那是能横击正神的绝强人物。 只要姒伯阳有意,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踏平一个中小邦国。任是那中小邦国底蕴尽出,都未必能到伤姒伯阳一根汗毛。 正是姒伯阳有如此实力,所以才能让列国使节无话可说。 “好个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开国之主,自此以后,吴越多事矣!” 姜礼面上若有所思,望着在姒伯阳脚下的天狗,心头不知为何,想到被姒伯阳所杀的两大凶兽,瞬间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别看此时的姒伯阳,已经年过三十。可对这些动辄活过几千几万岁的老妖怪来说,姒伯阳还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 在这些老怪物看来,区区三十载岁月实在太短太短,说是弹指一挥间也不为过,有的老怪物一次闭关就不止三十载春秋。 而只有三十来岁的姒伯阳,却能修成这般厉害的法力神通,其天赋之强悍,几乎能与上古王侯世家的后裔相提并论。 先不说姒伯阳的天赋,只说姒伯阳的年纪。在一众列国使节看来,如此年轻的开国之君,必定是血气方刚,冲动而鲁莽。 不似其他诸侯国君一般,各个都老而弥坚,懂得妥协,知道进退。一个这般年轻的诸侯国君,冲动之下做什么都有可能。 而这,往往就是乱世的序幕! 尤其是姒伯阳前不久,还亲手斩杀了一位吴国封君。 明眼人都知道,以吴越之间的新仇旧恨为导火索,两国必会引爆下一场吴越之战。 不要以为吴越交战,各国就能作壁上观,看着两国厮杀。扬州七十二路诸侯中,不仅有姒姓邦国,还有姬姓邦国的存在。 先前的吴越之战,因为会稽尚未立国,所以影响范围很小。 但下一次吴越之战,乃是两国之战,一个不慎,就会让扬州列国卷入战火。 倘若参与的邦国太多,说不定到时,就会发展为姒姓诸侯国,与姬姓诸侯国的局部对抗。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以现今的天下时局,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派太平,实际上早已是暗流涌动,就等着那一点火星落下。 一旦火烧起来,再想灭火,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不能说姜礼这是杞人忧天,以吴越当前的走势,说不好真会成为天下大乱前的那一点火星。 这时的姒伯阳,可不知道姜礼会因为他一眼,就想到这么多的利害得失。 “有趣,” 姒伯阳收了法天象地的神通,恢复成本来模样,伸手拎着天狗的脖颈,与天狗四目相对,不禁咧了咧嘴。 回过神来后,姜礼低声道:“列位,越君骁勇,剑诛凶兽,神武了得。我等使节,亦该上前恭贺一番,方才不失礼数。” “自当如此,” “姜使所言极是,” 三苗作为扬州列国之首,身为三苗使节,姜礼自然而然就是一众使节之首。因此姜礼一开口,其他诸侯使节齐声附和。 站在高崖上的列国使节,在大战结束后,驾云乘雾落入战场。上阳仲等会稽重臣,亦面露喜色,紧跟其后。 云光散去,姜礼拱手,道:“恭喜越君,贺喜越君,斩杀彘、胜遇二兽,降服天狗,其威赫赫,必将遍传九州,扬名天下。” 一众使节拱手施礼:“恭喜越君,贺喜越君,斩杀彘、胜遇二兽,降服天狗,其威赫赫,必将遍传九州,扬名天下!!” 眼见这些使节行礼,吴使钟石置身其中,虽不情不愿,但慑于姒伯阳之威,也只得抬手抱拳,嘴唇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上阳仲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上君斩杀凶兽,虽是可喜可贺,但开国大典尚未结束,还需您亲自主持。” “臣请上君移步,继续主持开国大典,有始有终。” 姒伯阳轻声一笑,道:“好,好一个有始有终。既然,你都说是有始有终,那这开国盛典,咱就以这两头畜生作为祭品。” “以这两头畜生为始,再以这两头畜生为终,岂不妙哉?” 上阳仲面带笑意,拱手道:“确是如此,” “那,继续开国盛典。” 姒伯阳点头,一手提着天狗,铮的一声,掩日剑化作一道剑光。 剑光明寒,姒伯阳一步踏上剑光,身形嗖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诺!”上阳仲等人面对姒伯阳远去的背影,行了一礼。随后脚下生云光,急忙跟上。 —————— 天坛之上,香炉青烟袅袅,一枚山海玉印闪烁清光,照耀三尺之内,丝丝灵机游弋在虚空间。 “盛典再启,” 剑光四散,青铜剑落在长案之上,阵阵剑音鸣响,姒伯阳飞身踏上天坛,神色之间一派漠然。 “盛典再启!!” 天坛之下,会稽重臣们与列国诸侯使节,在卢蓬处纷纷驻足,望着坛上意气风发的姒伯阳, 这一刻,数以十万计的越人,都在看着天坛上的姒伯阳。等待着姒伯阳完成开国,奠定大业之基。 呜呜呜—— 牛皮号角声,在各方兵阵的上空响起。姒伯阳祈祷上苍,沉声道:“下臣姒伯阳,向天祷告,此生此世,必然大兴越国。” “此誓,天、地、人、神、鬼,皆可作证,大兴越国,乃至吴越合一,称霸扬州。” 当然,最后一句话,姒伯阳并未说出口,只是在心头如此想的而已。 可哪怕这句话,姒伯阳没有宣之于口,但心念有痕。 何况此刻的天坛,上映上苍。姒伯阳站在天坛上,自是将这句话烙印入天坛,传递给上苍。 轰—— 初步由会稽天命,转变为越国天命的冥冥天意,在收到姒伯阳如此宏愿以后,自然要有所表示。 只见一道道明光,贯穿天地,细数之下,却是八道神光飞腾。这些神光,犹如蛟龙一般,在天地间肆意遨游。 铮—— 剑音鸣响愈发强烈,传世神兵掩日剑与其中一道神光呼应,在神光中仿佛洗尽铅华,从内而外,透着彻骨的冰寒。 “古越八剑,”仰头看着八道神光,姒伯阳眸子格外深邃,呢喃道:“没想到,齐集八剑的契机,竟然就是今日。” 古越八剑,会稽地界之内,除绝世神兵照胆之外,位阶最高的神兵。号称秉承古越天数,八剑合一既能统一会稽。 只是,自姒伯阳执掌山阴大位后,南征北战,一步步扫灭强敌,直到将会稽氏族统一,也没能集齐八剑,实现八剑合一。 虽然其他神剑,都在会稽各大氏族之手。可在姒伯阳统合各大氏族后,真正落入姒伯阳手中的神剑,只有寥寥四柄而已。 再算上掩日神剑,姒伯阳手中只有五口古越剑。至于其他三口神剑,随着几大氏族的衰亡,早就不知所踪。 就是姒伯阳修行大成后,其后天八卦,易道修行上的不浅,几次打卦卜算,也都算不出越剑究竟遗落在了何处。 毕竟,传世神兵级数的宝物,本身相当于后天灵宝,就是姒伯阳与古越八剑渊源极深,也难以推算到其具体的方位。 要是连后天灵宝,都能推算到大致方位,那这后天八卦之术,也未免太过厉害了。 只是,谁能想到,就在姒伯阳放弃集齐八剑以后,新生的越国天命,竟能以古越天数为引,引动八口神剑的呼应。 “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姒伯阳一字一顿,说着这八口神剑的剑名。 这八口神剑,一曰“掩日”,以此剑指日,则光尽暗。因金属阴,阴盛故阳灭。 二名“断水”,以之划水,水开而不合。三为“转魄”,以之指月,赡兔为之倒转。 四谓“悬翦”,飞鸟掠过,自触其刃,如斩截也!五名“惊鲵”,以之泛海,据说鲸鲵畏之而深入。 六为“灭魂”,携此剑夜行,不逢魑魅。 七曰“却邪”,妖魅见之则伏。 八名“真刚”,切玉断金,如削土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此八剑应八方之气铸造而成。 这八剑齐出,就是有兵主,想要强留神兵,但在八剑齐出的异象下,也被硬生生震的三魂七魄移位。 铮!铮!铮! 八口神剑化作剑光,一并飞入天光之中,凭借着气运之力,洗去旧时污垢。随后八口神剑一字排开,插在天坛八方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八口神将就已经落在了相对应的位置上。 “吴国,”八剑齐聚,本该高兴,只是见到有一口神剑,竟是从吴国的方向飞来,姒伯阳脸色一沉。 他就知道,对于古越八剑,吴国定然会横插一手。只看古越八剑的象征意义,就不可能让姒伯阳轻易的集齐八剑。 所以,在姒伯阳南征北战,统一会稽诸部的时候,吴国在残存的余孽手中,顺势拿到了一口神剑,作为对越的战利品。 “……” 与此同时,在见到八剑中的某一口神剑,落入天坛之上的时候,作为吴使的钟石,也不禁咬了咬牙,低声咒骂道:“该死……” 八剑集齐,在数以百万计的越人眼中,姒伯阳的正统地位,将无可动摇。 这让极其敌视越国的钟石,如何能接受。他是恨不得越国越乱越好,最好越国再度分崩离析,吴国才有机可趁。 若非如此,吴国何必苦心孤诣的将古越剑拿到手。哪怕这口传世神兵,确实是一件宝物,也不值得吴国这么看重。 最为主要的是,八剑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长久以来,八剑合一,会稽一统的说法,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一旦八剑缺一,只要有人煽风点火一下,自然会有野心家主动冒头,争着抢着给姒伯阳拖后腿。 而现在八剑合一,姒伯阳最后的一点破绽,已经没了。除非吴国兴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打败新生的越国。 要不然,根本无法搅乱越国的发展,只能坐视越国逐渐强大。 这些心思,在钟石的心头一闪而过。八口神剑插入天坛八方,接引八方之气后,又有异象浮现。 “咴咴!!” 只见,紫烟升腾,金雾弥漫,一道道天光飞落,隐约有龙吟阵阵,片刻之后,化作八匹龙驹神马。 这八匹神马高大健壮,各有神骏之姿,皆是难得的宝驹,与一般的天马,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姒伯阳看着这八匹神骏宝马,又惊又喜。 “咴咴——” 这八匹神骏宝马,每一匹神驹,都是气血如龙,奔跑之时,空气呼啸,轰鸣不止,如闪电一般,是真真正正的龙驹神马。 如果说集齐八剑,对姒伯阳来说是锦上添花。那么得到这八匹神骏宝马,对他而言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第三零九章 八骏(二)求订阅 “应运而生,八龙之骏!” 姒伯阳望着八匹神骏龙驹,仿佛见到八头纯血真龙。真龙低吟,盘桓天坛周匝,磅礴的气血神力,在虚空之间轰鸣不休。 身为越国之君,一念灵感天地之意,自然而然的知道这八龙之骏的神异。更是知道这八龙之骏,对于越国国运的重要性。 八龙之骏,天生龙驹。 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 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行十影;七名胜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 这八匹龙驹的力量,每一头都近乎于纯血真龙。在其踏蹄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龙威浮现,淡金色的神光铺就一条天路。 “胜雾,” 姒伯阳伸手招了招,一匹神骏龙驹咴咴嘶鸣,踏着云雾飞下,径直落在姒伯阳的身前。姒伯阳翻身上马,胜雾龙驹飞天。 “驾,” 姒伯阳骑乘胜雾,周遭事物化作虚影,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由低渐高,愈发激昂的碰撞声,在姒伯阳耳中回响,经久不息。 这一幕,落在百万越人的眼中,又有所不同。在他们看来,姒伯阳骑乘龙驹,扬鞭呼啸,龙驹踏着云雾,化为云龙而出。 “上君,万年,万年,万万年!” “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看着云龙飞腾,电光疾闪,划破长空之象。一众文武最先发声,随后是百万越人齐声高呼,声浪滔天,似九天神雷轰鸣。 “哈哈,好马,真是好马啊……” 如此过了一会儿,姒伯阳乘马再回天坛,胜雾轻嘶,周匝云雾缓缓散去。他下马后,抚着马鬃,显然对这匹龙驹极为珍爱。 宝马神驹,谁人不爱! 就刚才那一会儿功夫,姒伯阳骑马围着整个越国,绕行了一周,其间只用数十息时间,这匹龙驹神骏的厉害,可想而知。 什么日行千里万里的神驹,与这等龙驹神马相比,都逊色的太多太多了。 “八骏,八骏!!” 姒伯阳声音平稳,缓缓道:“天赐神驹,越国永昌。” 他站在天坛之顶,俯瞰着下方百万越人,高声道:“既有神驹,当是我越国之福。然神驹为天之所赐,伯阳不敢独享。” “故,伯阳将这八匹神驹,赠予我越国的八位豪杰,都说宝马配英雄,这八位豪杰,完全可以驾驭这八龙之骏。” 轰—— 这话一出,哗然声一片,百万越人无不动容,列国使节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望着天坛上的姒伯阳。 作为应运而生的天赐神驹,八龙之骏的价值无可估量。任谁都无法想象,姒伯阳竟会将这等神驹赐予别人。 姒伯阳道:“上古人王治世,有八元八恺辅佐,由此奠定天下九州之基。伯阳不敢与上古圣王相比,却可效仿圣王之事行。” “古之圣王有八元八恺,我越国为何不能有自己的八骏八贤?毕竟,若无诸位齐心辅佐,绝无今日之越国社稷。” 说到这里,姒伯阳话音一顿,下一刻开口,直接石破天惊,道:“伯阳,愿与八骏,共享社稷。” 共享社稷! 这话说出,振聋发聩,天下诸侯,哪一家哪一姓,不是牢牢操持权柄,不给外人一丝染指的机会。 似姒伯阳一般,在全国臣民,列国使节面前,直言不讳,要与贤良共社稷的诸侯。不能说没有,但着实太少太少了。 百万越人被姒伯阳气魄折服,无不放声高呼,声潮震天:“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轰隆隆! 擂鼓助威,声势滔天,待到声浪渐退后。姒伯阳面色平静,不紧不慢道:“上阳仲,” “山阴元老,志笃才博,学修德崇,上辅社稷,下安民生,功行第一,第一骏名副其实,当拜太宰。” 太宰者,诸侯相邦。正所谓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是为相邦。 天子六官,诸侯六卿,’天官冢宰‘为六官之首,总揽六典之政。’诸侯相邦‘为六卿之首,总览邦国之政。 姒伯阳将太宰之位,给予上阳钟。拜上阳仲为相,让其执政,对上阳仲的恩遇、宠信,已达到诸侯国君所能做到的极致。 龙龟霸下低吼,一道紫色云雾落下。 卢蓬之中,上阳仲在紫色云雾加身之后,面色微微一变,浮现几许潮红,地只级数的气机猛然爆发。 在接受国运后,上阳仲雷泽血脉复苏,显化雷泽之身,神通法力修为暴涨,气息沉浮,竟稳稳的踏入顶尖地只的行列。 绝地神驹,足不践土,马蹄声踢踏作响,落在上阳仲身前。上阳仲伸手轻抚马鬃,使得神驹舒服的打了个响鼻。 “好马,” 一众文武,甚至列国使节,见着龙驹神骏,都忍不住有些眼红。 有着姒伯阳的背书,这已不仅仅只是一匹神驹那般简单了。越国八骏,可以说是越国的八大柱石,姒伯阳之下的核心层。 而作为六卿之首,被拜为相邦的上阳仲,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诸侯也不敢轻视。 毕竟,轻视上阳仲,就是轻视姒伯阳,就是轻视越国数百万臣民。 上阳仲拱手一拜,道:“老臣愧受君恩,” 得授太宰之位,上阳仲算是坐实了越国第一重臣的地位。其位较比同为辅臣的姒梓满、中行堰,略高出一筹。 姒伯阳声音平淡,道:“姒梓满,” “宗室长者,仁厚有德,群臣楷模,辅佐君主,安定人心,品行第一,拜为宗伯,赐神驹翻羽。” 姒梓满躬身一拜,道:“臣,叩谢君恩。” 姒伯阳又道:“中行堰,” “志虑忠纯,不顾己身,呕心沥血,变法有功,君臣之义,至深至厚,拜为司徒,赐神驹奔霄。” 中行堰徐徐出列,恭声道:“臣,谢君上鸿恩!” 轰隆隆—— 三匹龙驹,就这般被姒伯阳赐下,又有国运降下,姒梓满与中行堰二人气机大变,隐约有几分证道地只的味道。 六卿之位,太宰、司徒、宗伯、司空、司寇、司马,其中太宰、司徒、宗伯之位已经有主,只余司空、司寇、司马之位。 这三个卿位,在越国一众文武眼里,亦然不仅仅只是卿位,还象征越国八骏的声名。 虽说非卿位者,也能得为八骏。可是与其争抢最后两个名额,还不如考虑一下,如何以六卿之身,得享八骏名位。 只是,姒伯阳目光一扫,并未如群臣所想的一般,将八骏全都赐下。 姒伯阳道:“列位,这三位皆为我越国,做出巨大贡献,其八骏之名,当之无愧。” “然而,除这三位之外,却是没人能当的起八骏之名。要知八骏,虽非卿位,却较比卿位,更加清贵,上卿亦不能辱之。” “不是卿位,胜似卿位!” 姒伯阳又道:“而今为表三辅臣之功,封为八骏,至此八骏之位还有其五。” “这余下的八骏之位,不论出身,不论贵贱,凡我越国臣民,日后只要立下功勋,皆有机会。” 显然,姒伯阳还不想将这八骏之位,一口气都敕封出去。哪怕此时是开国盛典,姒伯阳也只封了三辅臣这等大功臣而已。 以三辅臣的功勋作为比较,八骏的含金量直线上升。只要位列八骏,就是不为上卿,一样比上卿更有权威。 当然,这里面还有姒伯阳的一点小心思,他欲招贤纳士。而这八骏之位,就是他用来钓天下英雄的鱼饵。 “大越,万年,万年,万万年!!” —————— “八骏,八骏……” 卢蓬之中,钟石面色阴冷,呢喃道:“可真舍得,应运而生的八龙之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赐给臣下。” “这个姒伯阳,不简单呐!” 对于姒伯阳的决定,列国使节不是不能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谁能轻易的将如此宝驹拱手相让。 有着如此心性的人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城府深不可测,必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大敌。 这是钟石在看到姒伯阳敕封八骏后,对于姒伯阳的评价。 虽然作为一统会稽的开国之君,姒伯阳的难缠,早就在钟石的预料之中。 能将分裂了三万年的会稽氏族,一手捏合在一起,若说姒伯阳是个庸人,只怕谁也不信, 可是现在看来,姒伯阳的棘手程度,还要超乎吴国上下的想象,让钟石的心里,升起一股紧迫感。 “可恶,白费了我这许多心思,连彘兽都杀不死他,再想对他动手,短时间内没什么好机会了。” 钟石沉吟了片刻,暗自叹了一口气。 若有可能,钟石自然想不顾一切,将越国消灭在萌芽之中,恢复会稽氏族分裂的状态,好让吴国吞并会稽。 可姒伯阳的实力之强,已经不是吴国单方面,想扼杀就能扼杀的了。 尤其是在姒伯阳一己之力,诛杀两大凶兽,镇服天狗后。这等彪悍的战绩,足以让一些人清醒的知道,姒伯阳并不好惹。 “那,吴越之争再启,我吴国真能如朝野所想的一样,吞并越国,成为最后的赢家吗?” 在见到姒伯阳后,钟石对吴越成败,竟有了一丝的仿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姒伯阳率兵,兵临物都城下的的那一日。 就在钟石忧心忡忡,为吴越之战,而感到几分悲观的时候。 “钟使节,你看这位越国国君,倒是有几分明君之象。” 三苗使节姜礼在旁传音,道:“你说,这位明君一旦振兴越国后,他第一个要回报的,会是谁呢?” 说到这里,话音之间,竟带着一点笑意,只是钟石的脸上,却不见笑意,反而愈发的僵硬、生冷。 姜礼继续传音,道:“吴越之争,在这样一位强势人物的手中,又会以何等方式落幕,这谁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们吴国就是要赢,也不会赢的很轻松。至少在他的带领下,吴国会赢的很吃力。” 钟石不动声色,看着天坛之上那道身影,眉头一动,默默传音道:“难不成,三苗还会插手吴越之争,助我吴国击败越国?” “我记得,三苗不是倾向于,以越国牵制吴国,进而制衡我吴国的发展。如何又改主意,要助我吴国了?” 对于姜礼突然改变态度,要帮助吴国吞并越国,钟石怎么可能没有疑虑。 然而,对钟石的试探,姜礼面上笑意不变,嘴唇一动,生冷的吐出两个字:“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 “姒伯阳做越国国君,变数太大。对我三苗北上中原,或许是个隐患,所以……我想借吴国的刀,斩掉这个隐患。” 三苗姜姓再已有争夺天子之位的野心,虽然三苗姜姓的实力,以天下九州范围而看,并不算十分的拔尖。 与秦、晋、齐、楚等顶尖霸主大国,更是有着巨大的差距。可天下诸侯,谁不想染指天子之位。 就算三苗姜姓实力不行,无法进窥帝位,也能转头支持同宗同姓的邦国搏一把。 做不了天子之家,就做天子的嫡系,一样能获取极大的好处。 正是抱着这种心思,所以姜礼在姒伯阳身上看到一点威胁的苗头后,都没向三苗君禀告,就自作主张的向钟石示好。 试图增强吴国的实力,让吴越两方的平衡,维持的更长一些。 只是,姜礼的举动,实际上是相当犯忌的。 没有三苗君的点头,就敢与吴国使节联系,若非姜礼身份特殊,深得三苗君青睐,换做其他姜姓公室,绝无这个胆量。 “北上中原,” 钟石深深的看了姜礼一眼,谁又不想北上中原,与天下群雄争一争天子之位。 不要说是大国霸主,以及吴国这样的小霸,就是那些国小民弱的小国,难道就不想趁着这五十六万年不遇的机会,进取天下?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没有这个实力,就只能看着大国倾轧,自家龟缩起来,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乱世之中,跳的越高,摔的就越狠。有时候,这一摔就是国破家亡。 第三一零章 八骏(三)求订阅 暂不提姜礼与钟石之间,暗中勾连。此时数以百万计的越人,放声高呼,其声潮骇人,铺天盖地,在鉴湖之畔经久不息。 姒伯阳腰间佩戴掩日剑,自台阶上一步步走下。他迎着万众的目光,道:“天佑山越,兴我邦国,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修我矛戟,与子偕作!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姒伯阳清朗的声音,传遍鉴湖之畔。数以百万的越人齐声低吼:“修我矛戟,与子偕作!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最后一步走下天坛,姒伯阳缓缓捏了捏剑柄,道:“诸位,自古越之后,历经三万载分分合合,我越国终于再立于九州了。” “然,大越立国,非是用以仁德,更非用礼义而成。若非越人操持兵戈,血战不休,流尽鲜血,埋骨十万,打下一片江山。” “我越人复国之路,还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姒伯阳道:“故而,我大越之根本,乃是越之锐士。没有锐士之利,我越人只会任人宰割,面对强敌,没有还手之力。” 太宰上阳仲、宗伯姒梓满等重臣,躬身一拜,道:“越之锐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战不殆!” 轰隆隆!! 大地颤动,轰鸣阵阵,由远及近,最后愈发密集。一座座军阵,轰然而动,精气狼烟,沸腾于上空,煞气蓬勃,弥天盖地。 “风,风,大风,大风——” 虎贲、飞熊、鹰扬,豹韬四部大军,合有二十万众,结成方阵,齐声怒吼。每一声怒吼,都如敲响天钟地鼓,撼动天地。 这四部大军,是山阴氏由弱到强,直至一统会稽的重要依仗。 然而,谁能想到,这四部大军最初的家底,只不过两千人而已。 若非姒伯阳南征北战,吞并各方氏族精锐。并在此基础上不断扩军,也不会有今时今日二十万众的规模。 而这二十万精锐之师,就是姒伯阳整合会稽以后,越国对外的全部力量。 没这二十万精锐之师镇压四方,就算姒伯阳实力滔天,但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也难以招架得住。 望着煞气漫天的四部正兵,列国使节神色各异。他们都知道,这是姒伯阳在向他们,亦或是向他们背后的诸侯示威。 新生的越国,不可辱! “风,风,大风,大风——” 在四部精锐之师的后方,上万黑麟骑兵策马而来。一声声呼啸怒吼,夹杂的气血刚阳,让列国使节彻底变色。 彭国使节公孙祝,见到黑麟骑兵的声势后,心中大为震动,道:“骑兵,越国的骑兵,竟有这般气象,不可思议啊!” 天下九州划分南北,北方之州精于野战,南方之州擅于水战,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北方兵甲确实比南方要强,南方水战也确实比北方厉害。 这扬州作为南方诸州之一,论及野战实力,或许在天下九州排不上号,但水战实力,却是数一数二的。 俗语有云:荆扬水师,天下无敌。 除荆州之外,扬州水师的战力,堪称九州之最。扬州水师的水准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以至于扬州列国之间,最主要的战力就是水师。也就是会稽氏族四分五裂,没有时间沉淀,不然越国也有强大水师坐镇。 对于荆扬之外的诸侯,练一支强大水师需要的糜费,足以把一个中小邦国,给拖的国力耗竭不可。 可荆扬不一样,荆扬水系众多,四通八达。而且水师战法成熟,练一支水师的实际成本,要比荆扬之外划算的多。 种种因素下,扬州各国的水师,一度比正兵战师还多。只有极少数的大国,才会发展一下战师。 也是因为如此,越国这个水师力量孱弱,战师力量强大的新兴诸侯,才这么让列国使节‘另眼相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姒伯阳的越国,都将与其他扬州诸侯格格不入。作为新生邦国的越国,也有很多路要走。 五部大军兵煞蒸腾,强悍的血气,似如火海一般,无数火光灼灼生辉,将方圆数百里的天色,染成一片红霞。 渔阳国使节看着越国大军,那浩浩荡荡的兵势,由衷赞道:“越国有此兵锋,其志不小,或能成就一番大事。” 这位使节话音才刚落下,就听左右一阵惊呼。渔阳国使节没多想,直接转头,待他看到那一路大军之后,也不禁大惊失色。 “风、风、风!!” “大风、大风、大风!” 八百名三丈三尺的巨汉。扛着巨刃战斧,恍若一面面铜墙铁壁。每一步踏出,大地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一个个巨汉筋肉盘结,套上重甲,犹如一个个无坚不摧的战争堡垒,强悍的力量,压迫的虚空,不住的哀鸣颤抖。 轰隆隆! 防氏血脉的气息,上浮于苍穹,血色倒卷,化作一尊千丈防风氏巨人,这尊防风氏巨人威风凛凛,俯瞰着山川大地。 “防风,防风,防风——” 这一尊防风氏巨人虚影一出,有识货的使节,已经看的瞠目结舌,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防风氏,好个越国,竟有这一支强兵,” 知道防风氏意味着什么的他们,如何不知道防风氏族的可怕。那是近乎于神湖生物的存在,实力强悍无比。 得到防风氏真形的越国,有望一窥镇国精锐之上,那一道不可言说的关卡,练出一支神军。 “神军……” 一支神军是什么概念,那是一方邦国万世延续的强有力保证。偌大的扬州,只有三苗有明确消息,有着一支神军在手。 三苗之外,曲国虽无明确消息,可曲国能与三苗对抗,占据扬州小半壁,自然有着他的理由。 若是曲国没有神军在握,以三苗的霸道,曲国焉能有现在的威势。 所以说,一支神军对于列国诸侯的作用,实在的太大太大,甚至比一尊不朽古神的强者,还要来得重要。 姜礼眸光闪烁:“不,这些巨兵,还不是神军,只能说是神军种子。” 八百巨神兵的气势,确实很是唬人。可姜礼不是一般人物,对真正的神军,也有过接触。 在刚开始的惊愕退去后,自然能分表巨神兵与真正神军的差距。 “空有神形,而无神髓,不能形神俱备,还不能算是神军。只是,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还差点火候而已。” 这是姜礼在看到越国军容以后,以己方大军多次相比,得出的最终结论。 但,就算如此,一支神军雏形也不是谁想有就有的,还需无数次的打磨,才能最终成型。 “不过,一旦成型,扬州诸侯的实力对比,将会有一个惊人的逆转。” 姜礼若有所思,道:“越国强势崛起,我三苗……又能从中的都什么?” 不只姜礼陷入沉思,就连有心与越国交好的渔阳、彭国,还有敌视越国的吴国,都在思虑这个中的影响, 一支神军雏形的出现,势必会打破扬州的平衡。到时有人得利,有人就要吃亏。 开国大典,在列国使节心事重重下,落下了帷幕。 这些使节,在看到重新立国的越国,一点没有初生邦国的弱小,反而对外露出獠牙,跃跃欲试的想要开疆拓土的时候。 他们就明悟过来,越国终究是曾经当过小霸,哪怕是重新立国,实力大打折扣。只凭越国的丁口、疆域,也能重新站起来。 毕竟,越国的底子还在,就是有过一段时间荒废。可只要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一样能进取。 —————— 山阴大城,公邸之内,姒伯阳坐在上首,一众文武分列在上阳仲等人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分列于左右。 这些文武,一个个神色沉凝,只是站着,都有一股沉重肃然的意味。 正堂之中,装饰依旧简朴古拙。姒伯阳正坐上位,与当初未立国时相比,别无二致。 会稽虽是开国,可姒伯阳这位越国国君,并未大肆修造宫廷,所用还是以前的旧居。没有耗费人力物力,造新居的意思。 在姒伯阳的眼里,无论吃穿用度,只要够用足矣。太过奢华,反而让姒伯阳不太习惯。 一国之君的尊贵,不是靠那些奢靡享乐装点的。 姒伯阳道:“诸位,越国初立,百废待兴,初生的越国,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列位可有想法?” 这是开国以后,越国上层文武的第一次大朝,意义非同一般。 开国六卿,一众文臣武将,越国的核心层们,都在默默思考着大越的未来。 开国远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以姒伯阳为首的会稽人,只是借此踏上了一个新的起点而已。 新生的越国,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需要看姒伯阳与满朝文武的本事。 “上君,越国初立,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只是我越国强兵,震慑四方,尤其八百巨神兵,在开国盛典上可是出尽了风头。” 大将徐崇进言,道:“出的风头太大,咱们也该担心,树大招风。臣以为,越国应该适当的低调一下,降低一些存在感。” 姒伯阳思量了一下,道:“你有的有理,越国要发展,不能一直对外喊打喊杀,也该带些怀柔,降低对外的攻击性。” “一直这么咄咄逼人,是会树敌的。” “咱们可以降低对外的存在感,对内却不能放松兵马的操练,我在开国大典上就说过,兵强马壮,是我大越开国之基。” “更何况现在,乱世一触即发,咱们要自费武功,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上阳仲轻声一笑,道:“上君说的是,咱们既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又要维持着随时对外开战的实力。”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 姒伯阳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进可攻,退亦可守。” “乱世不远,到时各国混战,礼乐崩坏,我越国在其中动辄就有覆亡之危,但也有更进一步之机,就看咱们能不能抓住了。” “不过,三苗、曲国这两大强国,就是两座大山压在扬州诸侯的身上。想要进取,还要把这两座山搬开啊!” 上阳仲道:“上君,要想搬开这两座大山,一般的阴谋诡计毫无办法,只能兴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将其击溃。” “然而,三苗、曲国称霸何止数十万载,想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这两位霸主,谈何容易。” “就是将扬州七十二路诸侯,全都联合在一起,想要抗衡三苗,依旧是有些力有不怠。” “唯一能让越国,拥有媲美两大国国力的办法,就是吞掉吴国,实现吴越合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想。” “灭吴,” 姒伯阳低声自语:“灭吴,我何尝不想灭吴,灭掉吴国,我越国立刻就能拥有与三苗、曲国一较高下的潜力。” “只可惜,灭吴……谈何容易。” “若非三苗不愿见到吴国做大,钳制吴国,让吴国不能对会稽全力下手,会稽氏族焉能在吴国的虎视眈眈下,挺过三万年?” 对于当前的局势,姒伯阳有着清醒的认知。 正是基础这种认知,姒伯阳才知道无论是吴吞越,还是越吞吴,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要说越国未必能打得过吴国,就是能打得过吴国,越国也要做好,被三苗横插一手的准备。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相反还是有着很大可能。无论吴越哪一家失利,三苗都会悍然下场,帮扶‘弱者’。 大将徐崇道:“上君,臣这几日接到秘报,三苗使节姜礼与吴国使节钟石的关系,这几日不知为何,似乎很是亲密。” “你的意思是?” 姒伯阳一惊,道:“三苗,已经开始支持吴国了?” 徐崇道:“很有这个可能,臣得到秘报后,就对两国使节的行为,多加留意了几分,” “这两位使节,正是在开国盛典后,才开始联系密切的。也就是说,是在看到巨神兵之后,三苗才开始决定支持吴国的。” “呵呵,三苗如此处心积虑,是生怕咱们吞并吴国以后,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啊!” 第三一一章 建都(一)求订阅 “三苗,是在我吴越之间,搞平衡啊!” 姒伯阳踌躇片刻,幽幽道:“既要让我越国与吴国,相争相杀,又不能让一方得利,借此吞并另一方,尾大不掉。” “这当中的尺寸,可是不好把握,他也不担心玩火自焚?无论是我越国,还是他吴国,可都不会任由三苗制衡,无所作为。” 太宰上阳仲笑了笑,道:“或许,三苗并非不知,而是三苗自信,吴越脱不了他的掌心。” 对三苗与吴国的勾连,上阳仲看的很清楚。三苗是打定主意,要在吴越间搞平衡,吴越哪一方弱,三苗就会倾向哪一方。 如此一来,三苗都不用亲自下场,以最小的代价,就将扬州列国中小有实力的吴越,牢牢的拴住手脚。 在三苗的眼里,吴越之争爆不爆发,对他们而言毫无关系。只要吴越无法吞并对方,便难以对吴越造成威胁。 “脱不了掌心?”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我想咱们越国,也该给三苗一个教训了。” “要让三苗人知道,吴越虽弱,却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吴越固然是世仇,也不会被仇恨所操纵,让三苗得利。” 太宰上阳仲道:“上君之言,着实振聋发聩。三苗以霸主自居,将我吴越作为棋子,肆意操弄,生杀予夺。” “殊不知,我吴越之人,并非任凭他三苗欺凌,而无知无觉的木胎泥塑。” 姒伯阳点头,眸子中闪烁寒光,道:“可是,人家就把咱当成了木胎泥塑,以为咱没有火气。”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吃完上家吃下家,两面通吃,好手段呐!” 哪怕以姒伯阳的城府,依旧被三苗姜礼这么明目张胆,与吴国使节钟石明里暗里勾连的行径,给狠狠恶心了一把。 但凡姜礼有一点顾及,都不可能在开国大典结束后,就这么明晃晃的接触吴国使节。 应该说,是三苗作为大国霸主,领袖七十二路诸侯的傲气,让姜礼下意识的忽略了吴越方面的感受。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三苗的强大实力,给予了姜礼在一定程度上,肆意而为的底气。 国与国的外交,有理不在声高,而是由本国国力决定的。强国永远都是占理的一方,弱国只能在强国兵锋下瑟瑟发抖。 作为太宰副手的铁骞,道:“上君,三苗的伎俩,不只是我越国能看出来,吴国同样能看出来,只是吴国乐的糊涂而已。” “毕竟,吴国需要三苗的放纵,才好放心的攻略我越国。没有三苗默许,只凭吴国部分兵力,尚不足以酝酿第二次会战。” 姒伯阳嘿嘿一笑,道:“三苗,想用我越国,将吴国牵制起来。吴国,想吞并我越国的丁口、土地,实现国力上的飞跃。” “他们是各有各的心思,那你们说说,要想破局,我该何去何从?” 对三苗的手段,姒伯阳然虽很是愤怒。可姒伯阳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越国,除被动应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对应的手段。 三苗称霸扬州,何止数十万载。吴国虽然崛起最晚,可也有几万年的底蕴。其他的列国诸侯,最少的都有上万年的积累。 与这些列国诸侯相比,初立的越国,什么底蕴都没有。 要说越国较比那些列国诸侯,还有什么优势可言。也就只有会稽氏族内战时,历经血与火,打磨出来的二十万战兵。 但这二十万战兵,亦只能占得一时的优势,却不能永远占据优势。 以三苗等大诸侯的国力,只要他们想暴兵,莫说二十万战兵,就是二百万战兵,耗费一定时间,一样能给他暴出来。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越国历经数万年分裂,都有数百万丁口。三苗等大诸侯,不似越国经历分裂,甚至能有数千万丁口。 以全国数千万丁口,供养二百万战兵,可能会有些吃力,但三苗等大诸侯咬咬牙,完全能养的起,只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铁骞肃然道:“臣以为,国与国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谊可讲,放眼望去,无不是利益维系。” “无论是三苗、曲国、吴国这样的强国,还是渔阳、彭国、蔡国、徐国等中小诸侯,皆可以视作假想敌。” 铁骞的主张更是激进,不只把交恶的吴国,以及可能交恶的三苗当作敌人。 更把其他诸侯列国,也一并划入敌人的行列,不对其他诸侯报以过高的期待, 有时候,一厢情愿的善意,只会适得其反。正是因为看透这点,铁骞才有此惊人之语。 要知道,作为姒姓诸侯的一员,姒伯阳是可以借着姒姓的名头,与同为姒姓诸侯的彭国、渔阳,拉一拉关系的。 姒伯阳沉吟半晌,道:“假想敌,好个假想敌,有意思,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上阳仲道:“上君,初生的越国,太过于孱弱,而越国的敌人,又过于强大。所以不能将家国存亡,寄托在旁人一念之间。” 姒伯阳道:“所以,越国要自强,越国未来要走的路,注定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将希望寄托在别的国家,不吝于是将要害,亦交由别人掌控,稍后差池,生死不由自己。” 姒伯阳淡淡道:“所以说,其他诸侯再强,不如我越国自己强。” 强国! 这是越国当前,最主要的问题。越国不强,自有诸国窥伺。越国若强,就该诸国惧怕越国窥伺了。 同时,只要越国强大,无论是来自吴国的威胁,还是三苗的威胁,都能迎刃而解。 就在这时,中行堰悠悠道:“上君,要想强盛越国,必要经历变法,将山阴氏强大的经验,广而推之。” “因为变法,山阴氏以二十万丁口,统一会稽。如果现在再广而推行变法,越国未尝不能以数百万丁口,争夺霸业。” 这话一出,山阴氏群臣纷纷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山阴氏以外的其他氏族,则脸色沉重,但却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十二等军功制的推行,让山阴氏上下尝到了甜头。山阴氏就是凭着以十二等军功制为核心的耕战,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所以,山阴氏大部分人都认为,若没有变法,就没有山阴氏的强大,并将十二等军功制奉为圭泉。 便是其他氏族的人,也对十二等军功制的威力心有余悸。不怪有如此威慑力,实在是十二等军功制,带给山阴氏变化太大。 要不是变法,使得山阴氏只用二十年,就练出一支战力凶悍的强兵。就是姒伯阳证就陆地神仙,也难以单凭武力镇压各方。 毕竟,会稽氏族足有四五十万兵马,也有十几位老而不死的强者坐镇,一心拼命的话,不是没可能挡住姒伯阳的。 中行堰的眼睛,似乎闪动精芒,道:“臣以为,变法,是我越国立国以来的头等大事,无变法不强国,无变法不强军。” “以山阴氏为模版,在整个越国推行变法。如此不过百年,我越国的国力,必然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姒伯阳看着慷慨陈词的中行堰,低头思量了一下,道:“没错,你说的没错,变法……咱们越国当务之急,不是与吴国开战。” “而是变法!” 这一刻,姒伯阳直接定下了越国未来的基调, 就是对变法有异议的臣僚,在姒伯阳如此鲜明的态度下,亦不敢再僵持下去,免得惹着姒伯阳不快,招来祸事。 身为开国君主的姒伯阳,威信之高无人可比,但凡他认定的事,就连上阳仲这等辅臣、老臣,都要斟酌再三,提出异议。 一般的文武重臣,在姒伯阳表明态度后,除了成为应声虫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姒伯阳道:“中行,你来说说,咱们当前的问题。” “诺,” 中行堰应了一声后,道:“各位,变法之事,确实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先前因忙于筹备立国,所以在下没有提出变法。” “如今开国,百废待兴,变法也该提上日程了。山阴因变法而强,越国也会因变法而盛。” 有着山阴氏变法的成功经验在前,中行堰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自信满满。 中行堰道:“诸位,山阴氏变法二十年,但削平会稽各部氏族,只用了两三年。” “山阴氏的兵锋确实强大,可所过之处,却没有好好消化所得,只是名义上的臣服而已。” “以至于越国境内的各氏族,虽在表面得以统一,可氏族内部,法度混乱不堪,遗老们仍旧掌握相当一部分力量。” “有的氏族,还在沿用过去的旧法,不,应该说是大部分氏族,沿用的都是旧法,与咱们山阴氏的新法格格不入。” “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什么弊病。可若长此以往,臣担心国将不国,必生祸端。” “这……” 对中行堰所说的问题,越国一众文武默然不语。 经过中行堰这一说,有些重臣才愕然发现,大越开国之后,需要治理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二十万山阴人。 大越有着上百氏族,其中大氏族十数,中小氏族过百,丁口加在一起,至少有二三百万之众。 人口翻了十倍,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宗族矛盾随之而来,治理这些丁口的难度,也绝不仅仅只翻了十倍那么简单。 姒伯阳道:“你说的,确实是我越国当前最紧要的问题,各氏族虽统一,可终究是分裂了几万年,地方观念很强。” “一时半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压下去的。除非我愿意大开杀戒,把这些氏族主干,从上到下杀一遍,不然政令难通。” “更别说像山阴一般,令行禁止,二十万人上下一心了。” 中行堰道:“所以,这就需要上君,施以强硬手腕变法,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杀掉一批冥顽不灵之辈,为变法扫清障碍。” “变法,” 姒伯阳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变法……哪里有不死人的,不染血的变法,才更让人担心。” “唉……如此,不知越国要流多少血,才能变法有成。” 说到沾血,越国山阴系的一众文武,神色都带着一丝惊惧。姒伯阳的话,让他们想到当初山阴氏变法时的惨烈。 他们这些人,都是变法的亲历者,见识过变法过程的血腥与残酷。 就算在变法前,山阴氏的大族就被姒伯阳拔除的差不多了。可就算如此,在变法之后,还是有人因为变法而作乱。 对于这些作乱者,姒伯阳与中行堰是下了狠手的。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从头到尾,一个杀字几乎贯穿始终。 用几千条人命作为代价,山阴氏的变法才没有半途而废,反而让山阴氏愈发强大。 那么,以越国数百万丁口的体量,要想让越国变法成功,又该屠戮多少反对变法的人,才能促成变法。 没有几万条人命作为铺垫,想来其他氏族,应该不会乖乖就范。 一想到这里,这些出身山阴系的重臣们,就感到脊梁上冷汗直冒。 不是他们自己吓唬自己,而是亲眼目睹为了变法,姒伯阳与中行堰挥起屠刀的模样。 他们不认为将变法推行到整个越国时,姒伯阳与中行堰会容忍那些破坏变法之人的存在。 既然言语说不通,那就在肉体上,直接消灭问题。 这是姒伯阳与中行堰一贯的手段,简单粗暴,但又十分有效。 “不过,阻碍变法的人,死有余辜,死的越多越好。” 姒伯阳压了压腰间的佩剑,冷声道:“若是能让山阴变法的成果,在越国普及。莫说杀三万,就是杀三十万,也在所不惜。” “杀一人是罪,屠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姒伯阳低声一笑,身子半起,眯眯的眼睛中,隐藏着摄人的锋芒, “变法之事,注定不会以杀一人为结束,或许要屠杀万人,才能为变法铺平道路。这点阵痛,我能受得了。” 第三一二章 建都(二)求订阅 一个‘杀’字,从姒伯阳口中吐出,那一股血腥之气,让一众文武骇然变色。 陆地神仙的气机,浩渺莫测,杀心一念,似血海翻腾,如尸山伏立,煞气发作,心惊胆颤。 杀! 这不是杀一两人,而是杀成千上万人,非是有大魄力,非是铁石心肠之人,绝难以下此决定。 中行堰的眸子中,透着一眯幽光,低声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不变……就去死!” 曾经主持变法的中行堰,对于变法不可谓不熟悉,深知变法之路,不可能没有波折。 需知道,山阴氏与越国间的体量不同,二者推行变法时的难易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姒伯阳缓缓开口,道:“中行,变法的事,就全权交给你。把山阴氏的耕战制,彻底在越国推行开来。” 他沉吟道:“其间需要的人力、物力,都可向太宰讨要。百万钱粮之下,可以自行决断,千万钱粮以下,亦无需向我禀报。” 太宰上阳仲躬身一拜,道:“诺!” 司徒中行堰拱手一拜,道:“诺!” 对越国的这一次变法,姒伯阳已经有了糜费万万钱粮的心理准备。 以此时的越国来说,不要说万万钱粮,就是十万万钱粮,只要能变法成功,将山阴氏成功经验推而广之,那就是值得的。 这当中的元气损耗,只能说是越国崛起时的阵痛。不经历阵痛,刮骨祛毒,脱胎换骨,如何能为霸主,进而与群雄逐鹿。 姒伯阳又道:“不过,耕战的十二等军功制,现在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山阴氏毕竟只是一个氏族,而越国却是一个邦国。” “用治理一个城邑,一个氏族的法度,去治理一个邦国,以及邦国内的上百个氏族,是会水土不服的。” 姒伯阳声音平缓,道:“不如,将十二等军功制,改为二十级军功制,第二十级爵位,是为上柱国,与国同休。” 山阴氏的十二等军功制,本就是摘抄先秦的二十级军功爵。而且考虑因地制宜,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摘抄的还不完整。 当初未变法时的山阴氏,考虑的只是先将二十万丁口凝成一股绳。别的野心不能说没有,却绝没想到几年就能统一会稽。 但时势不同,如今的山阴氏,已然一统会稽,它的体量已不是十二等军功制所能承载。所以二十级军功制,便应运而生。 而与先秦不同的是,二十级军功爵的顶点,并非是彻侯。 此世称侯之人,都是一方大国的国君。姒伯阳若将二十级军功的顶点,定为彻侯,名不副实,空有其名,只会贻笑大方。 当然,若是姒伯阳在称霸扬州之后,再以二十级军功爵以彻侯为名,那又是另一种效果。 司徒中行堰肃然应下:“诺!” 不管是十二等军功爵,还是改制的二十级军功爵,太宰上阳仲、司徒中行堰等人,都必然处于其中的最顶点。 若不然,姒伯阳在天坛之顶,面对百万臣民时,所敕封的越国八骏,岂不成了画饼。 毕竟,越国八骏,是未来越国最核心的人物。 姒伯阳当着列国使节,百万臣民的面,许诺不论出身,都可以成为越国八骏。 而姒伯阳表现的求贤若渴,也会吸引一部分乡野遗贤,加入到越国之中,进一步壮大越国。 二十级军功爵,与十二等军功爵相比,上升的空间大大扩展。只要有大才干之人,都能在越国一展抱负。 姒伯阳眼睑下垂,道:“军功爵,是我越国耕战体系的核心,是重中之重,只要军功爵不乱,咱越国也就乱不了。” “所以,二十级军功爵的制定,一定要充分考虑各氏族的当前情况,尽最大努力,让二十级军功爵契合现今的越国。” 司徒中行堰笑了笑,道:“上君宽心,其中利害,臣都晓得,必不会出差错的。” 姒伯阳点头,道:“中行主持变法,我当然放心,只是关乎越国国运,免不得要唠叨几句。” “越国初立,不只是列国诸侯在看着咱们,各氏族的遗老遗少,也都盯着咱们,等着咱们犯错。” “那些家伙如何想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所以咱们更不能授人以柄,落下口实。” 一众文武躬沉声应道:“诺!” 姒伯阳望着一众文武,叹了口气,道:“列位,会稽立国,并非我等的终点,越国也不会只甘于困守一隅。” “可如今百废待兴,三万年的分裂,早就流干了我越人的血。我越国想奋进,就必须比其他诸侯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越国图强,非一时之功,但我越国非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那就要用上非常手段。” “不如此,只能眼看着其他诸侯壮大,咱们与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堂中的文武,对于姒伯阳所言,无不动容。 这时,被任命为中大夫的齐庸,进言道:“上君所言极是,臣等都知上君雄心壮志,也愿与上君同甘苦,壮大越国。” “只是,臣以为变法,固然紧要,可依然算不得开国之后的第一要事。” “哦?” 姒伯阳一愣,诧异道:“变法不紧要?还有何事,能比变法还紧要的?” 齐庸低声回道:“自然是有的,” “邦国与氏族不同,氏族只有一座城邑需要经营,而邦国却有数十上百座城邑。这其中,要有一座政治、军事、经济中心。” “俗话说得好,人无头不行,一个国家,若没有一个明确的国都,就如人无头一般。” 齐庸看待问题的调度不同,却让一众重臣为之侧目。 姒伯阳摩挲了一下下巴,道:“国都?” “难道,这座山阴城,还不能做我越国的国都?” 齐庸道:“上君,山阴城当然能作为国都,可山阴城不适合作为国都。” “如果您是偏安一隅的君主,那山阴城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可您不愿偏安,您更想进取,那山阴城就不是个好的选择。” 姒伯阳眉头皱,饶有意味道:“有点意思,说说你的想法,” 齐庸道:“上君,一国国都,必是一国的心脏要害,是其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是联通国中各城邑的中枢。” “山阴城,固然是您损耗极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极多心血而成,但是不代表这里,就适合作为越国的中心。” “只因,山阴城虽万般皆好,却有着一大劣势,是千般好处,都无法掩盖的。” 姒伯阳坦然道:“说说吧,山阴城,到底哪里不好,不适合作为国都。” 齐庸毫不犹豫道:“山阴城的地理位置,不适合做国都。” 话音一顿,齐庸铿锵有力道:“都说天下之南在扬州,而扬州之南在会稽。那会稽之南,又在哪里?” “山阴,会稽之南在山阴,山阴实在是太偏僻了,哪怕山阴氏自南方而起,以南统北,统一了会稽大地。” “可这不能掩盖,山阴只是会稽边缘的事实。若以山阴为国都,会稽之北距离国都太远,迟早是会出事的。” “在您这一代,乃至于数代以后,越国可能不会分裂。可您不能保证,数十代以后的越国,南北不会发生对抗。” “未雨绸缪,其未晚也!” 姒伯阳抚掌,道:“哈哈,好吧,经你这么一说,这山阴还真不适合作为国都。” 齐庸的这一番话,真正让姒伯阳触动的,是山阴氏的地理位置,确实如齐庸所说,不利于他掌控越国。 一个只有半边江山的越国,可不是姒伯阳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整个越国的版图,尽在他的掌握中,而不是只控制一个南方,困在南方不得舒展。 姒伯阳好奇的问道:“那你说说,越国诸邑之中,哪座城邑,最适合为我越国的国都?” 这些年南征北战,对会稽诸邑,姒伯阳不说是如数家珍,但对其特点,还是能说出个大概的。 正是因为知道,当前越国诸邑,或多或少都不适合作为国都,所以姒伯阳才问询齐庸。 齐庸不紧不慢道:“上君,现今的越国诸邑,没有一个适合作为越国的国都。” “这些城邑,不是规模太小,丁口太少,就是地理位置不好,缺山缺水,都不适合作为国都。” “都不适合?”姒伯阳眉头一跳,道:“你都说都不适合,那想来这些城邑,也确实都不合适。” “不过,这些城邑都不适合做国都,那我越国的国都,又该立在何处?” 姒伯阳看着公案上的兽皮地图,眸子中跳动着莫名的光芒。 齐庸蓦然道:“臣以为,宁缺毋滥,没有适合做国都的城邑,为什么不造一座合适的城邑,作为国都?” “呵呵,再建一座都城?你说的倒是轻巧……”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你可知,为了建这座山阴城,消耗了我山阴氏多少底蕴,又耗费了我多少钱粮?” “这座山阴城,我可是打算三千年不易。而现在你却进言,让我再修一座国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面对姒伯阳的不满,齐庸笑了笑,不慌不忙道:“这意味着,上君需要耗费大笔钱粮,用于建都。” “没错,这座山阴城确实是糜费了上君无数钱粮,可是越国一统,上君建立山阴城的投入,已然获得十倍百倍的利益。” “如此巨大的利益所得,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上君建山阴城的糜费?以臣下看来,二者相抵,还是绰绰有余的。” 姒伯阳默然片刻后,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越国需要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来整合诸城邑的力量。” “山阴城的位置,确实是太南了,作为一个国都,要想更好的治理南北,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姒伯阳道:“那你说说,越国境内,还有哪里,适合建造新的都邑?” 虽有不舍,可在看到继续以山阴为国都,不利于掌控南北后,姒伯阳果断的认可了齐庸的迁都之议。 事实上,正如齐庸说的一样,山阴城作为国都,是弊大于利的。姒伯阳不能忍受,只掌控半个会稽。 所以,姒伯阳直接了当的舍弃经营多年的山阴城,也就不足为奇了。 齐庸道:“臣下,钻研会稽山川地理多年,对会稽山川地理上的见识,自诩越国上下,无人能出其右。” “哪一处有山,哪一处有水,看看地图,扫一眼就知道。” 姒伯阳若有所思,道:“这么说,你是胸有成竹,早就想好,要把都城立在哪里了?” 齐庸低声道:“臣,只是为君分忧而已。” 姒伯阳淡淡道:“不管你是为我分忧,还是你别的什么,把你说的建都之地标出来,让我好好看看。” “诺!” 齐庸上前,手指一划,点在兽皮地图上,道:“您看这里,以越国积极进取的势头,越国新的国都,建在这里比较好。” 姒伯阳低头,看了一眼地图,道:“峣水,把都城建在峣水,你的理由是什么。” “都城建在峣水,是对当前越国,最有利的选择。” 齐庸恭敬道:“上君,您不要小看峣水,这峣水看着不起眼,但却四通八达,联通越地大半水系。” “要在此建都,您首先就可以在此,牢牢的掌握南北走势。而且借助水系便利,对越国以后政治、经济、军事都大有好处。” “而且,您可以迁移各氏族之人,将其打乱拆分,以各氏族百姓填充新都。” ”要知道,新都作为越国国都,怎么也需五十万丁口,才能彰显国都气象。而这五十万丁口,就是越国公室的直辖人口。” “只要持之以恒,不间断的迁移,强干弱枝,不用五十年,就能让各氏族百姓只知有君,而不知出身的氏族矣!” 不得不说,对齐庸所说的利弊得失,确实让姒伯阳有些心动。 这座新都的建立,足以让姒伯阳进一步奠定越国的统治基石,为越国壮大夯实基础。 第三一三章 建都(三)求订阅 姒伯阳眼睑低垂,看着案几上的兽皮地图,手指轻轻敲击着一处,呢喃道:“峣水,强干弱枝,” 注视着兽皮地图,沉吟良久,姒伯阳徐徐开口,道:“列位,你们都说说,中大夫的建议,怎么样?” 手指摩挲着兽皮地图上的纹络,对于齐庸的这一条谏言,姒伯阳认为其还是很有实施价值的。 虽然建立新都,对初生的越国而言,是一个极其沉重的负担。 从无到有建立一座城邑,还是一座国都级别的城邑,这当中需要的人力、物力,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以预见,迁都之后的越国,定然会元气大伤,至少要修养三五十年,甚至七八十年,才能恢复消耗的元气。 只是,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越国的这一次迁都,对越国本身的好处,是无比巨大的。 而且,越国确实需要一座能成为经济、军事、政治中心的国都,作为越国万里山河的中枢。 最让姒伯阳心动的是,借着迁都的契机,越国将会取代以往的氏族体系,真正发展成为一方邦国。 就如齐庸所说的一样,以中枢的名义,迁移各方氏族的百姓,分化各个氏族的力量,壮大中枢,得以集权。 如此,少则一二十载,多则一二百年,越国就会完全实现集权。而一旦越国实现集权,其战争潜力就会得到充分的发挥。 到时,数百万以耕战为根本的越人,所能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 莫说宿敌吴国,就是面对三苗、曲国等大国诸侯时,越国都能有一定的底气。 这里面的好处,越国的高层们不是看不到,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没人往迁都那方面去想。 而现在中大夫齐庸,第一个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迁都之事自然就被提上日程。 太宰上阳仲道:“上君,中大夫的迁都策,确实能解决我越国当前,面临的绝大部分问题。” “越国初立,无论是集权,还是变法,都会有一定的反噬。这些反噬,是旧有氏族对越国体制的反抗。” “对这些人,大开杀戒不是不可以,只是有损上君的仁德。而不杀之,这些人又会勾连不断,同样是祸害。” “但,若是迁都,将氏族遗老遗少分而化之,却是有希望将这反噬,降到最低点。” 姒伯阳笑了笑,道:“哈哈,这么说,你是同意迁都的了?” 太宰上阳仲迟疑了一下,回道:“迁都,有百利而无一害,臣自然是支持迁都的。” “只是迁都糜费太重,若要迁都,我越国钱粮必然会因此消耗殆尽,万一有天灾人祸,又该如何?” 对于上阳仲的担忧,姒伯阳直接道:“天灾如何,人祸又如何?” “若有天灾,自有高士,呼风唤雨,消灾解厄。若有人祸,我大越二十万精锐,枕戈以待,谁敢为祸?” 姒伯阳朗声道:“三苗虽为霸主,也不能干涉我越国内政,吴国固然是仇寇,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越国日渐强盛。” 太宰上阳仲愕然,看着意气风发的姒伯阳,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上君气魄盖世无双,迁都之事,臣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姒伯阳点了点头,道:“列位,你们对迁都之事,可还有异议?” 中行堰等一众重臣,躬身施礼,道:“臣等,并无异议!” 姒伯阳的表现,已经明确的告诉所有人,迁都之事势在必行。 有着姒伯阳的强力推动,就是群臣中不同的声音,也会被姒伯阳压下去。 姒伯阳道:“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咱们就说说,督造都城的人选。都城不仅是一国中枢,更是一国气运核心。” “所以,督造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这关乎我大越万年之计,要是都城修的不好,不只我没脸,整个越国都没脸呐!” 姒伯阳看了一眼齐庸,道:“本来,我是想让齐庸,作为督造之人的。” 一听这话,齐庸连忙推拒,道:“臣,才疏学浅,如何敢担此重任,还请上君请老成持重之人。主持都城的督造。” “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齐庸虽是迁都策的提出者,可他却不想担任督造之职,哪怕他心里清楚,督造国都的建造,对他是个积累资历的好机会。 可这个机会,不是齐庸可以染指的,就算他是迁都策的提出者,也无法染指国都督造之职。 姒伯阳摆了摆手,道:“不用着急,我虽想用你为督造,可谁让资历这么浅,就是想大用,也有顾虑。” 说话间,姒伯阳将目光投向了群臣中的一道身影,道:“满叔,你可愿走辛苦一趟,去峣水,做几年督造。” 能被姒伯阳叫‘满叔’的,遍数山阴氏,以及越国上下,只有姒梓满一人而已, 宗伯姒梓满突然被姒梓满点将,整个人稍稍愣了一下,随后道:“上君,督造国都之事,乃是开国之后第一要事。” “这等紧要之事,若有差池,臣万死难赎其罪。臣请上君,千万选任精明干练之人督造国都,这可不能出差错啊!” 宗伯姒梓满急忙推拒,督造之事权柄不小,一定程度上能调动数以百万计的人力、物力。 这要是落在有野心的人手上,只凭这个督造之职,就能掀起一场风雨。 姒伯阳道:“我当然知道,不能出差错,所以才让满叔作为督造。” “选派其他人,我怕中间出纰漏。建造新都,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我越国可没有实力,再建造第二座新都。” “因此,不管怎么样,这新都必须一次建成。开工进程不但要快,建的国都还要坚固。” “这……” 姒梓满面露苦笑,姒伯阳已经把话都说到了这里,他还真没有理由,再推拒这督造之职。 再推拒下去,哪怕他没有其他想法,但也禁不住别人有想法。 姒梓满躬身一拜,道:“臣,尽力一试。” “好,” 见姒梓满终于接下督造的差使,姒伯阳面上露出笑意,道:“建都是开国第一大事,其他人担任督造,我不放心。” “唯有满叔担任督造,我才能真正的放心。” “嗯……建都之事,非一日之功,其间或许有妖魔神怪之流,在新都之址捣乱,我这口掩日剑,可作为满叔防身之用。” “若有妖魔,可以这口神剑斩之。“ 一边说着,姒伯阳一边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掩日剑的寒光,就算有剑鞘收束,可那刺骨的冰寒,依旧让人心头一凛。 这口传世神兵掩日剑,在姒伯阳的手上,历经无数次法力元气的冲刷,早已有了一丝非同寻常的神性。 而这一丝神性,时时吞吐姒梓满的诸侯之气,如今已经成了气候,具备极端强横的神力。 若非如此,姒伯阳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将掩日剑交给姒梓满,让其作为防身之宝。 “诺!” —————— 轰隆隆—— 就在山阴城,一众君臣商讨建都事宜的时候。远在山阴城千里之外的峣水,也就是齐庸选定的建都之地,忽然风雨大作。 俗话说,大战之后必有大治,可这大治的过程中,也不乏妖孽出世。 姒伯阳一战杀了十数万吴人,这些吴人埋骨他乡,怨忿之气凝而不散,又因为尸体暴露荒野,血腥气息,引来许多妖魔。 这些妖魔以战死之人的尸体为食,久而久之,被尸体的血煞侵染,有的甚至会被煞气磨去灵识,直接化作凶兽。 而妖魔们化作的凶兽,不仅神通诡谲难测,其天生的凶性,更是强悍非常,往往比同层次的凶兽,难对付的多。 正因为这些凶兽威胁不小,姒伯阳才将掩日剑赐下,作为姒梓满督造新都的一件杀手锏。 须知,这一口传世神兵之内,可是封印着姒伯阳陆地神仙级数的三道剑气,足以灭杀大多神仙之下的存在。 对比道,除非是身怀重宝,一般的地只中人,绝难逃过一剑。 只是姒伯阳不会想到,他这只是以防万一之举,但峣水之中,确实孕育了一头恶兽。 这头恶兽以尸体为食,炼化血煞气息,实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成了祸害。 轰隆隆—— 峣水水面,水浪翻涌,席卷起巨大的水波,重重的落在水面上,飞溅而起的水雾,其间无数水丝,正在满天飞舞。 一头黑色的庞然大物,激荡起无数水花,巨大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只是随意一动,就引得滔天巨浪,卷起浩大水波。 “血,血食,血食,” 这头庞然大物发出低沉而又暴虐的声音,庞大身躯在水下不断游动,水浪不断被掀起,又重重的摔下,轰鸣声不绝于耳。 “血,血食,血食,有血食的味道。” 森冷如锯齿摩擦的嘶哑声音,在这一片水域上回荡,一头庞然大物豁然张开血盆大口,水面上似是出现了一个恐怖漩涡。 咕嘟嘟—— 漩涡飞快的旋转着,不知有多少鱼虾,就这样落入祂的口中。牙齿飞速的研磨。一大片血腥从祂的口中冒出。 圆睁着的昏黄色瞳孔,带着一种猎食者的凶残。这头庞然大物一摆尾巴,重重水波,带着从口中洒落的残渣,飘的很远。 若是有人能看仔细些,就会发现这些残渣,都是人骨、鱼骨。只是这些骨头在庞然大物的口中,被生生磨成沙砾般大小。 这头庞然大物在水面若隐若现,模模糊糊中,竟有几分龙兽之形。只是与一般龙兽不同,这头庞然大物天生就有股凶性。 —————— 议事结束,下朝之后,姒梓满怀中抱着掩日剑,不紧不慢的走出山阴公邸。 “唉,” 步伐一顿,站在公邸前,姒梓满叹了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就要回自家的府邸。 以本心来讲,督造国都之事,确实是个肥差、美差,可这个肥差、美差,也要看谁去干。 换做别的重臣,自是求都求不来。督造国都,从手里流经的钱粮,那是如山如海,从中分润一二,那都是一笔巨大财富。 可姒梓满却没这个心思,在这里面上下其手。 在姒梓满的眼里,越国不仅仅是姒伯阳一人的越国,更是所有姒姓人的越国。 同理,越国的一切,都不只是姒伯阳一人所有。 为了一点财帛,挖空心思钻营,在姒梓满看来,又是何其的可笑。 所以,督造国都在姒梓满看来,就是一个苦差。要不是姒伯阳钦点,姒梓满绝不会接下这个差使。 上阳仲一走出大门,就见到姒梓满在那想心事,想的入神,哈哈一笑,道:“梓满兄,你还在这里干甚?” 姒梓满被上阳仲惊醒,看了一眼上阳仲,苦笑道:“能干甚?还不是想着建都的事,建都可是大事,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要是出了纰漏,我这个宗伯,哪还有脸面立足朝堂。” 上阳仲道:“梓满兄多虑了,只是督造建都而已,这能出什么纰漏。” “就是能出纰漏,也有上君赐下的神剑在手,自然可以把纰漏彻底泯灭。” “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上阳仲的这番说次,姒梓满幽幽道:“这事,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自从姒伯阳掌权以后,对姒梓满的疏远,姒梓满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而对姒伯阳疏远他的原因,他也是心里清楚。 先君临终之前的一句话,直接在姒伯阳、姒梓满之间,埋下了一根刺, 所以在变法之后,姒梓满就识趣的远离政务,一心做个闲散公室。 谁知道姒伯阳开国以后,姒伯阳竟授予姒梓满宗伯之位,想闲散都闲散不了。 上阳仲笑道:“梓满兄,我看不是我想的简单,而是你想的太多了。只是一督造的职司,再复杂能复杂到哪里去?” “上君让你督造,或许是因为他更信任你,所以才让你督造。随后更赐予神剑傍身。” “要是上君不信任你,怎会让你担任督造。督造之职,可是能调动越国大半的人力物力,这正是信任你啊!” 第三一四章 锁国(一)求订阅 “信任?” 姒梓满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手掌摩挲着掩日剑,岔开话题,道:“我这一去,少则二三年,多则八九年,才能回返山阴。” “山阴一应事务,还要靠上阳你多多费心。” 说到此处,姒梓满叹道:“邦国初立,本该奋进。但是越地经连年大战,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只得勤修内政,暂息干戈。” “尤其开国之初这几年,公务繁多,劳心劳神,最是耗人心血。我本想与诸位分担一二,可现在重任在身,也无法分担了。” 姒梓满幽幽道:“还望上阳兄勿怪梓满,在峣水偷闲,让列位受累。” 上阳仲拱手,哈哈笑道:“梓满兄的难处,我等又不是不知。怎会因梓满兄远赴峣水,而我等却要劳于案牍,就心生愤懑?” 哼了一声,上阳仲指着姒梓满,道:“你啊,你啊,你这是把我上阳仲,还有那些老友,都看成什么人了?” 姒梓满大笑,道:“哈哈,好,好,是某家不对,某家这就给太宰大人赔罪。” 他抱拳做稽,道:“嗯……不知太宰大人,今夜可有暇,上我府邸喝上几杯?” 上阳仲一愣,道:“这……” 眼见上阳仲似要推拒,不待上阳仲开口,姒梓满道:“几十年交情,如今兄弟外任,临行之前,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话已至此,上阳仲无奈,道:“那,就叨扰梓满兄了。” 姒梓满挥了挥手,慨然道:“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先君老臣不多矣!” 自姒伯阳上位以来,虽依旧极重视三辅臣,在开国之后,更是将三辅臣封为八骏,与国同休。 只是除了三大辅臣之外,目前朝堂上还活跃着的,上代山阴君遗留的老臣,着实不剩几位了。 在姒伯阳继位之后,几次清算大姓,受到波及,死伤了不少老臣。 而没受波及的老臣,又大多是平庸之辈,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老死床榻。 能活到姒伯阳开国的上代老臣,就算加上三大辅臣这般重量级人物,一样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所以,哪怕三辅臣之间政见不同,但在上代老臣纷纷凋零的当下,还是要给彼此几分颜面的。 —————— 就在越国上下,如火如荼,筹备新都建立,乃至推行变法的时候。扬州列国之间,已然汇聚起一股暗流。 越国的开国盛典,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列国使节极大的震撼。而越国暴露出来的潜力,已经让有些诸侯感到了不安。 越国二十万精锐之师,还不放在列国诸侯眼里。可越国竟有一支天兵之师的雏形,这就让许多诸侯使节有了很大的压力。 初生的越国,虽然只是天下数百诸侯之一,位列公、侯、伯、君四等诸侯之末。 可是,越国毕竟是继承了古越道统,有着古越的一部分底蕴,不能将越国当作普通的邦国来看。 某种程度上,将越国看作一个‘伯’级诸侯也无不可。 而一方‘伯’级诸侯,已然可以被尊为‘方伯’,在诸侯之中的实力,绝不能算是弱小。 当然,就算此时的越国并不弱,也要看其与谁比。与三苗、曲国等霸主大国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如。 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以越国的实力,比起普通的诸侯,绝对是强出一大截。 如若不然,也不会有诸侯试图以姒姓诸侯之名,拉拢姒伯阳,甚至更进一步谋求与越国结盟。 那是因为越国的实力,让许多诸侯看到了扬州列国间的脆弱平衡,即将被被打破。 所以,有的人敌视越国,有的人选择联合越国,列国各行其是,使得扬州大地上的暗流,愈发强烈。 在这个过程中,吴国的态度最为鲜明,对越国的恶意,更是从来都不加遮掩。吴越间的矛盾,已经开始流于表面。 吴国都城,信阳宫, 姬诸樊腰间佩戴吴钩,穿着宽大袍服,倚靠在靠椅上,眸子中冷芒闪烁,手指敲击玉案,周匝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意。 “这么说,你对那小儿的评价,很高?” 姬诸樊望着躬立的钟石,听着钟石在开国大典上的所见所闻,眉宇间浮现一抹奇异的意味。 钟石低声道:“能在三头凶兽的联手之下,非但全身而退,还杀了两头凶兽,收伏一头凶兽,这种本事,可不是等闲之辈。” “那三头凶兽,都是老奴精心挑选的,又施以特殊手段,将其引到鉴湖的。对这三头凶兽的能力,老奴自是有所了解。” “姒伯阳,能在自身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将凶兽镇压。纵然是占了开国气运之功,但他实力之强悍,也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当时的情况下,一般正神人物都不一定是那三兽的对手,更有可能被三兽撕成碎肉。” 对姬诸樊看出自家对姒伯阳的极高评价,钟石一点也不意外。 应该说,钟石对这一点从未遮掩,而且姬诸樊又极其了解钟石,这才能听出,钟石话里话外对姒伯阳的赞叹。 作为敌人,钟石做梦都想扼杀姒伯阳。但不可否认的是,姒伯阳确实是个相当棘手的人物。 姬诸樊低头,沉默了片刻,道:“说的有道理,那小儿是个人物,生子……当生姒伯阳啊!” 说起来,姬诸樊这一辈子就没服过谁,以姬诸樊刚硬的性子,能让他服的人,这世还没有。 只是一想到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再与姒伯阳一对比,实在不能不让姬诸樊有着如此感慨。 姒伯阳实在太耀眼了,与姒伯阳同一代的人,除了生而神圣的神子帝子,谁敢说能比姒伯阳更耀眼。 正是因为姒伯阳的耀眼,再对比自家那几个混账小子,才让姬诸樊发出如此感慨。 姬诸樊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不过,就因为他是个人物,所以才更要针对他,不能让他成为咱们的威胁。” “家国的利益,永远都要高于个人情感,何况那小子杀了我的后嗣,我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姬诸樊轻声道:“你说,是也不是?” 钟石缓缓道:“正因为这小子非池中之物,所以他才更要死。对我吴国来说,死了的他国才俊,才是好才俊。” 越国一行之后,钟石对姒伯阳的评价越高,对其相应也愈发的忌惮。 尤其是在钟石,亲眼目睹姒伯阳的强绝武力之后,对姒伯阳的忌惮简直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姬诸樊呵呵一笑,道:“是啊,越是人才,就越不能容他,我容他一时,就是对我吴国百万臣民的不负责。” “不过,你来说说,当前有什么办法,能置其于死地?这小子每活一天,我就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他太出色了。” “比他的死鬼老子出色的太多了,正因为他这么出色,反而让我,越发的想除掉这个祸害。” 姬诸樊眯了眯眼睛,谁也想不到,远在吴国的姬诸樊,竟会认识上一代的山阴首领。 而且听姬诸樊的语气,对那位山阴首领还极为的熟悉,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了。 钟石道:“上君所想,老奴何尝不知,只是那小儿大势已成,要想杀之,实是难以办到。” “莫说我吴国难以倾国之力,对付这小儿。就是我吴国倾尽全力对付此子,也难以将这祸害彻底铲除。” “想要对付这小儿,除非请出古神大能,让古神大能亲自出手,以大法力大神通将之压服,不然就只能智斗。” “智斗?” 对钟石所说,姬诸樊如何能不知道,只是让姬诸樊没想到,钟石话到嘴边,又抛出一个‘智斗’,让姬诸樊有些意外。 “智斗……说说,怎么个智斗法?” 姬诸樊稍作沉吟,眸子中若明若暗,带着丝丝冰寒,徐徐道:“我倒是对你说的那个智斗的法子,有一些兴趣。” 让一尊古神大能出手,姬诸樊不是办不到。只是那都是吴国隐藏底蕴,就算他是吴国国君,也不能随意命令一尊古神大能。 何况,让一尊古神大能亲自出手,杀一个修行不过百年的年轻人。就是姬诸樊张的了这个嘴,古神大能都未必理会姬诸樊。 再弱小的古神大能,都是法力无边的先天生命,不是任何后天生命可以小觑的。 钟石道:“上君,咱吴国与越国,虽然终有一战,可当前局势下,吴越都没准备好血战,实难全面开战。” “但,无论吴国,还是越国,都想要吴越混一。” “只是区别是吴国吞并越国,还是越国入主吴国而已。”钟石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波澜不惊的韵味。 姬诸樊平静道:“这,全扬州的人都知道,吴越世仇,不能并存。” 钟石低头小心翼翼,道:“既然列国诸侯,都知道两国不能并存,那咱们为何不能在里面,做一做文章呢?” 姬诸樊眉头一挑,哼道:“做文章?说的简单,可这文章不好做啊,” “吴越相争,盼着渔翁得利的,可是不少,更有些诸侯,盼着咱们与越国玉石俱焚,好扫除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你说说,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还能做什么文章?” 钟石道:“只要三苗支持上君,咱们非但能做文章,而且还是大文章。” 姬诸樊奇道:“大文章,我倒要听听,你去了一趟越国,能想出什么大文章?” 钟石道:“上君明鉴,我这篇文章不出则已,一出……定能把越国打入深渊。” 眼见钟石信誓旦旦,姬诸樊问道:“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你有什么手段了。” 对钟石的手段,姬诸樊还是很认可的。钟石的才智,绝不亚于一些重臣,甚至还犹有过之。 若非钟石自幼入宫,与姬诸樊一起长大,深得姬诸樊的信任。实际上他成为朝臣,更有前途一些。 “既然上君想知道,那老奴且说,您且听着。” 钟石默然,道:“据老奴所知,越国三面环水,一面靠山。” “大部分的国土,都与我吴国接壤,就是一小部分不接壤的,也只是与中小诸侯相连。” 对钟石所说,姬诸樊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姬诸樊不知道,这里面那一点值得吴国利用。 姬诸樊诧异问道;“所以呢?” 钟石道:“上君,越国连年大战小战不断,国库早就被掏空了,全凭着越国商贾,往来各国,赚取那一点点货殖。” “有着货殖吐哺,越国才能勉勉强强的立国。可要是,把这一点货殖断掉,时间尚短还好,时间一长,越国必会大乱。” “借此达到,不战而战,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姬诸樊淡淡道:“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你确定,越国会因为一点货殖,就自乱阵脚?” “老奴,确定,” 钟石道:“何况不仅仅只是一点货殖,最主要的是请上君封锁越国,片板不入水,并调遣重兵,驻扎巡视。” “既不让越国的一根竹箭流入扬州列国,也不让吴国的一粒粟米,一枚符钱,从封锁线外,流入越国。” 越国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竹箭。会稽之竹,名满天下,会稽的竹箭,同样享有盛誉,被天下神箭手追捧, “争取让越国成为一方孤地,并将其困死。这样,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就能将越国硬生生的困死。” 钟石的手段,真是又阴又狠,堪称的阴狠毒辣的典范,只是去了一趟越国,就能想出这么绝的毒计。 如果真按钟石所说,封锁越国周边,斩断越国与外界的联系,以求孤立越国。 以越国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要说支撑三五年,就是一年,也未必能撑得下来。 毕竟,会稽的粮草经过累年的大战后,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之所以没出事,只是因为越国在吃山阴氏的老本而已。 可是,就算是山阴氏四大仓,又能顶住数百万越人几天吃的? 只要吴国一方严格执行封锁之策,越国就是不死,也要被整的脱一层皮。 第三一五章 锁国(二)求订阅 当然,对吴国而言,要是封锁越国,也并非是没有代价。 毕竟,越国需要列国出产的粟米,养活国内黔首,列国亦需要越国所造的竹箭,作为军备之用。 须知,吴国封锁越国,截断越国对外的商道,虽然针对的是越国。可这样一来,也断了列国诸侯,采购越国竹箭的途径。 吴国损害越国的利益,列国诸侯还能乐见其成。可当吴国为了折腾越国,而间接损害到列国利益,诸侯们自是不会答应。 毕竟,越国竹箭号称天下第一箭,哪怕这当中有些水分。可论及箭矢制造技术,放眼九州天下,越国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最主要的是,越国竹箭物美价廉,较比其他精品箭矢,越国竹箭的造价可谓是极低的,只比普通的箭矢稍稍高一点而已。 正因为越国竹箭如此优质,性价比极高,所以列国诸侯都对越国竹箭青睐有加。越国竹箭由此,成为越国的支柱性产业。 因此,一旦吴国施行封锁之策,受影响的绝不止越国,还有周边的一众诸侯列国。 如果,只损害几个诸侯的利益,以吴国的国势,也没这么可顾及的,损害也就损害了。作为强者,何需关注弱者的得失。 但当利益受损的诸侯太多,远不止一两个的时候,吴国就要考虑考虑,该不该犯众怒了。 除非是三苗这样的霸主,一国之力压的七十二路诸侯毫无脾气。不然树敌过多,就是吴国势强,也总有吃不消的时候。 故而,在封锁越国的时候,吴国还要与列国达成共识,与列国做好利益交割,得到列国支持,才能真正的困死越国。 此中利弊,在姬诸樊的脑海中浮现,口中却道:“嗯,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其中的细节,还有待推敲。” “只不过,真要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越国生生的困死,我吴国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只要吴国,能顺势吞并越国,完成吴越混一的大业,今日的付出,来日自然有千百倍的收获。” 钟石在旁点头,道:“上君英明,此时的付出,为的是来日的得到,没有付出,哪里能有收获?” “老奴,出使越国的时候,见三苗使节似乎对越国颇为忌惮,老奴以为,在这上面,可以利用一下。” “倘若得到三苗的助力,就算只得到三苗口头上的承诺,对越国的打击,也是十分巨大的。” “三苗为诸侯之长,有着三苗的态度在前。其他诸侯要想私自与越国接触,也会考虑一下,会不会得罪三苗。” 钟石呵呵一笑,道:“我吴国的面子,这些诸侯可以不管,可三苗的面子,他们还是必须要卖一下的。”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刺耳,让姬诸樊眉头一皱。 可姬诸樊清楚,钟石这话确实是实话。三苗对扬州列国的威慑力,比吴国可是高出了好几个量级。 说起来,吴国终究是后起之秀,与三苗这种经营上百万年的老牌霸主相比,只能说是小有实力,在影响力上更是没法比。 钟石说的没错,要是能得到三苗的支持,吴国封锁越国,把初生的的越国困死,并非不可能。 姬诸樊脸色复杂,呢喃道:“三苗,” 正是知道三苗的影响力如此恐怖,姬诸樊心绪才会如此的复杂。 有着三苗这个庞然大物压在头顶,任何有心进取的诸侯,都会由衷的感到绝望。 姬诸樊扪心自问,就算借着三苗的势,将越国折腾的分崩离析,但是兔死狐悲,三苗越强势,姬诸樊对三苗也越是警惕。 只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姬诸樊沉声问道:“说动三苗,你有几分把握?” 钟石谨慎的想了想,这才低声道:“八九不离十,越国在开国大典上,暴露的底蕴,让三苗的使节很是不安呐!“ “越国甚至有一支天兵之师的雏形,这就有些触及三苗的底线了。” “扬州有一个曲国,已经很让三苗被动了,想来三苗应该不想再多一个掣肘。” “一个有着天兵之之师雏形的越国,已经有威胁到三苗的潜力了。” 天下诸侯,公、侯、伯、四等,而真正的大诸侯,一般都是‘侯’位以上,有着天兵之师作为底蕴。 可以说,拥有一支天兵之师,是公侯之上的准入门槛。 所以,在越国开国大典上,显露防风神兵这一支天兵之师的雏形时,带给列国的震撼,不比姒伯阳搏杀两头凶兽来的小。 正是看到这支天兵之师的雏形,三苗使节才会一改来时的态度,刻意疏离越国,转而支持越国的死敌吴国,来打压越国。 扬州大地之上,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与三苗争夺话语权的曲侯,三苗可不想看到姒伯阳成为第二个曲侯。 当然,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三苗要是起意打压越国,作为三苗的对手,曲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定也会下场。 不一定是帮扶越国,曲国也不会希望,看到又一个竞争对手崛起,或许会以越国作为战场,两方明争暗斗一下。 而这个中的变化,就不是吴国一方可以掌控的了。 姬诸樊闭目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对,三苗是不会让越国,成为扬州有一个不稳定因素的。” “三苗姜姓,可是志向高远,是要争夺天子大位的。而扬州作为三苗姜姓的根基之地,有一个曲国,已经让三苗很难受了。” “要是再出现第二个曲国,可就不只是难不难受的问题了,三苗姜姓还想不想争天子之位了?” “越国,哈哈,他现在面对的,可不只我一个吴国……” —————— 旬月, 越国东南边境,昌河, 昌河发源于长江,是长江水系的分支之一,发源于金沙江,自北向南,流经吴越之地,把吴越一分为二。 与汾湖不一样的是,汾湖是吴越两国战略要冲。而昌河因为地势较低,水流太急,且与越国腹心较远,没多少战略价值。 只有列国的商船,喜欢从昌河往来吴越。 这是一笔很好算的账,没有战略价值,就代表着昌河一带的水师布防,远没有汾湖一样严密。 如此一来,列国的商船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一点代价,就能在吴越两国之间,运送一些较为敏感的资源。 什么军械、甲胄之类的物资,更是倒卖倒买无数,甚至还有军阵阵图、神兵利器一类,有市无价,较为稀有的宝物。 正因为资源的敏感性,所以使得往来一次的利润很是客观,赚取一两倍的利润,都是比较有良心的商船了。 稍稍黑心一些的,来回走一趟,就是有七八倍的纯利,也不是不可能。 以至于在会稽氏族没有统一,越国没有重建之前,靠着吴越两地间的货殖,很是让一部分人大发横财。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越国重立之后,也没有多少改变。列国的商船,依旧往来吴越之间,凭此赚取巨额利润。 而姒伯阳也乐得如此,眼下越国百废待兴,正好以此吸引这些商贾,用越国的竹箭,换取紧需的粟米。 数以百万计的越人正嗷嗷待哺,等着这些商船载着的米粟下锅。 姒伯阳不可能让这些越人,在氏族时代没饿死,反而在氏族统一后,被活生生的饿死。 为此,让这些商贾多赚一些,也能多激发一些商贾的行动力,更多的缓解一下越国国内的粮荒。 在姒伯阳看来,有句话说得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换到越国来,就是存利失人,人利皆失,存人失利,人利皆存,这两者可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在姒伯阳的有意纵容下,越国开国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对列国商贾简直就是场饕餮盛宴,一个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只是盛宴终有落幕之时,虽然姒伯阳一方的越国,不想让盛宴这么早就结束,可吴国还没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 对越国国内的窘迫,吴国也是知道七八分的。眼看着越国借着列国商船之利,迅速安抚人心,吴国终于忍不住下场了。 轰隆隆!! 平静的水面,突起层层水波,一艘艘吴国撼山舰乘风破浪,犹如山岳一般的巨舰,卷起百丈水浪,随即水浪重重的拍下。 “不……” 如此恐怖的巨浪面前,那些商船如稻草一般,几乎被滔天巨浪撕碎。面对突然的‘天灾’,商船主们毫无反抗的能力, “这……” “这,这是什么?” 就是有神魂级数高手出手,试图对抗‘天威’。 只是随后战鼓轰然响起,鼓声如闷雷,一下就震的神魂高手筋骨酥麻,眼睁睁的被巨浪吞没。 咚!咚!咚! 水雾朦朦胧胧,一十八艘撼山巨舰,渐渐在蒸腾的水气中浮现。一位位身披灰色甲衣,面色冷峻的甲士,站在巨舰舰首。 十八艘撼山舰当头,一艘红木战舰舰首,一位神色漠然的大将,冷眼看着被巨浪吞没,上百艘商船支离破碎的惨烈景象。 “死有余辜,” 望着这些遭遇无妄之灾的商船,这位大将嘴角翘起,冷冷的说了一句:“敢为一点蝇头小利,为越国物资,全都该杀,” 身为吴人,自是深恨这些给越国输送物资的商贾,如今得了机会,这大将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大将下手狠是狠了一些,可是他也知道,那些真正的大商贾,早在他水师开拔之前,就得了消息,不会撞在手上。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些没有跟脚,没有靠山的小商贾,这种人也就是有一些钱财而已。杀的再多,也无损大局。 只是,虽知道这一点,可大将还是为了出口恶气,将这些商船全都坑杀。 “唉……” 想到这里,大将一些意兴阑珊,自怀中取出一卷玉简,摊开之后,玉简之上的金文闪烁,与吴国上空的镇运天吴相连。 轰—— 天光大放,无风起浪,千里水波之上,蓦然浮现一道人面虎身,高达百丈的虚影。 这一尊人面虎身的存在,就是吴国的气运神兽,同时也是吴国姬姓一脉的老祖,先天神人天吴氏的形象。 “吴国永昌,上君诏令,自今日始,封锁边境,片板不入水,擅自偷渡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此刻,这员大将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任他天塌地陷,我自屹然不动的味道。 “诺!!” 这大将话音刚刚落下,隐约似有虎啸之声,经久不息。一十八艘撼山巨舰,突然一字分开,向左右行驶。 轰隆隆—— 在一艘艘巨舰,行驶到一顿距离以后,昌河水面猛地炸开,一道道碗口粗的铁链,自水面浮现。 十八艘巨舰排成一条线,其间是一条条铁链,铁链之上,若有若无的有着一丝雷气浮动,不时间噼里啪啦作响。 这时,一头飞鸟自天上,飞过这一道铁链。铁链上突有一丝雷气闪烁,直接将这飞鸟,活生生打成了一块漆黑的焦炭。 黑色焦炭,落在巨舰上,砰的一声,化作无数飞灰, 瞥了一眼铁链上的雷气,大将满意的咧了咧嘴:“好厉害的锁江链,用它封锁越国,绰绰有余了。” 这就是吴国,为了封锁越国,特意寻高手匠人,加急赶工煅造的锁江链。 只要这锁江链被巨舰横在江上,任谁都别想在不惊动吴国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往来,而不被发现。 就是自负有手段有本事,想要强闯这一条锁江链,也要看看他能不能在带着大量物资的情况下,打穿这一支水师。 有这能耐的人,也不必得罪吴国,去赚取那一点财帛。没能力的人,只能眼红那巨大利润,无可奈何的望着河对面兴叹。 由此可见,吴国对封锁越国的决心,有多么的大。兴师动众的动用锁江链,就为了锁死越国。 要知道,调动水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锁江链一日不撤,这笔开销就要一直持续下去,对吴国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第三一六章 锁国(三)求订阅 不只东南, 与此同时,吴越交界,无论水陆,都升起一道道神链。 神链如蛟,张牙舞爪,丝丝雷气,正交缠着神链链身。其呼啸之间,天边自有天雷阵阵,轰鸣经久不息,震动整个吴越。 “大胆!” 一声怒喝后,山阴大城内,一道剑光飞出,剑光之中,却是一口青铜神剑。神剑之上,‘照胆’二枚神篆,映照星河璀璨。 铮!铮!铮! 天地寂然,剑气犹如匹炼,横贯越国上空三千里,径直击向悬起的神链。气浪翻腾怒吼,几如风箱破音一样,极其骇人。 剑势之下,这一片虚空上,竟留下一道被撕裂的剑痕。 这一剑,剑锋所向,赫然就是越国东南的昌河。 毕竟,是昌河方向最先升起的神链,姒伯阳寻着一点灵感,一剑劈出,也是先斩最先感应到的昌河。 撼山巨舰之上,刚刚宣完诏令的吴将,正要收起手中的玉简。就在这时,天地间似若失声一般,一股莫大恐怖袭上心头。 吴将瞳孔猛地放大,瞳孔之间,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影,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整个人木然的,站在巨舰的舰首之上。 “会死,绝对会死……” 这一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挤占了吴将思绪。面对死亡时的强烈恐惧,甚至让他连发声的气力都没有,只得张了张口。 “不——” 剑光倏忽一瞬,在吴将面前闪过。吴将眼前一黑,眉心上出现一丝血线。 同一时间,整座巨舰上的水师士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神容一滞,就被剑丝搅碎了大脑。 砰—— 只是,吴将修为精深,强撑了一个呼吸,肉身生机彻底断绝后,这才轰然倒下。 在一位顶尖神仙人物,全力出手的情况下。这一舰上千军士,不比蝼蚁强上多少。 就算十八艘巨舰能组成阵势,威力巨大。可演练阵势是需要时间的,姒伯阳不会给他们成阵的机会。 只要十八艘撼山舰没有成阵,姒伯阳就能逐个击破。便是一艘艘巨舰杀下去,也只是出个十八剑而已, 然而,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吴国的十八艘巨舰,可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姒伯阳动手来杀。 在姒伯阳动手杀光第一艘巨舰后,其他撼山巨舰都有了警惕,再想下之前一样下杀手,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吴将手中的玉简,脱手而出,摔落在船板上,一枚枚金文依旧闪烁神光,勾连着身后的气运天吴。 人面虎身的气运天吴,豁然睁开眼睛,向昌河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引动其他巨舰上,吴将们的悸动。 “敌袭,” 在这一剑剑功之后,照胆剑剑势正烈,本能的要再出一剑,只是不待照胆剑,剑气划破虚空,其他一十七艘巨舰已有防备。 在一艘艘巨舰上空,升起一道道神链,这些神链纵横交错之间,化作一面神网,大网弥天该地,笼罩着昌河上下千里水系。 姒伯阳一点神念寄托神剑,眼见十七艘巨舰布下天网,一网之下,日月无光。其上更有一尊天吴神人的虚影,若隐若现。 “哼……” 姒伯阳冷哼了一声,也不与天网纠缠,他这只是一缕神念降临,不是本尊,再纠缠下去,已讨不到什么便宜。 与其在这里与这些吴军巨舰硬拼,还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十七艘巨舰联手,再加上一尊先天神人的精神烙印,姒伯阳只凭一点神念,未必就能占得上风。 “走,” 如此想着,姒伯阳一念而动,剑器化作剑光,在神链交织的天网,尚未完全覆盖昌河水系之前,冲了出去。 “吴国,无缘无故,封锁我越国边界,这事没完!”姒伯阳冰冷的声音,重重的砸在虚空,引动虚空深处轰鸣。 “终于,走了,” 目送着剑光远去,一位位吴将面面相觑,有的甚至咽了口唾沫,终是松下了紧绷的心弦。 几近于阳神天仙的本质,哪怕只是一丝神念,也能引动天地异象。 而姒伯阳一剑诛尽一舰的水军,已然将实力显露的淋漓尽致。 除非这些吴将都有玉石俱焚之心,否则在强势的姒伯阳面前,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就能让他们束手束脚。 万幸,姒伯阳亦有顾忌,没对这些吴国水军继续出手。要不然,就算是双方差距再大,这些吴将也只能拼死一战。 —————— 铮—— 山阴官邸之中,乍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剑音。 姒伯阳面色冷淡,手执剑鞘,一道寒光之后,收剑入鞘。 “吴国……” 他一手按着剑柄,眸中神光若明若暗,良久之后,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该杀,吴国之人,全都该杀!” 越想越气,姒伯阳一掌拍在身前的铜案上,打得铜案直冒火星,狠声道:“姬诸樊,你最好别落到我的手上。” 吴国的动作如此之大,四面封锁越国,一下打中了当前越国的七寸上。 越国缺粮,尤其是即将迁都,国内钱粮的缺口极其巨大,就靠着列国商贾供给,才让姒姓越国没有垮台。 而现在吴国给越国来了这么一手,着实让急需钱粮的越国有些难受。 也是因为如此,在惊觉吴国的动作后,暴怒的姒伯阳二话不说,提剑就杀向吴国水师。 这时,亲卫铁牛在正室门外,躬身禀报,道:“上君,太宰与列位上卿大夫,在外求见。” 姒伯阳听到一众重臣,皆在官邸前等候,面色微动,道:“速请他们进来,” 在姒伯阳心头火起的时候,以太宰上阳仲为首的越国重臣们,已然齐聚在官邸前,等候姒伯阳的召见。 铁牛低声道:“诺,” 随后,就听着铁牛平稳的脚步声,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 过了一会儿,在一阵匆忙的脚步中,铁牛与上阳仲等重臣踏入正室。 太宰上阳仲一进入正室,就要向姒伯阳禀告越国被吴国封锁之事,道:“上君,吴国……” 看着上阳仲忧心忡忡的模样,姒伯阳叹了口气,抬手道:“不用说了,寡人已经知道了,” “吴人,真是亡我越国之心不死,呵呵……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损人不利己啊!” 说到最后,姒伯阳明显有些咬牙切齿,吴国的策略说起来很简单,只是封锁越国边境。 可就是这不复杂的手段,才最让姒伯阳头痛。正所谓大巧若拙,阴私伎俩再好用,也不及这等明晃晃的阳谋。 就是以姒伯阳的能耐,也就只能斩尽一舰的水卒出口气,真要说强行冲破吴国的封锁,只凭他一人,还是力有不逮的。 太宰上阳仲道:“上君,吴国图谋我越国久矣,若非一直没有寻得机会,也不会有我山阴氏一统会稽的机会了。” “现在天下大乱在即,吴国终于等到机会。可我山阴氏却一统会稽,这让吴国如何能甘心。” “多年谋算,一朝成空,也就怨不得吴国对我越国屡屡动手了。” “说的是啊,” 对于上阳仲所言,姒伯阳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太宰说的这些,寡人何尝不明白,只是我山阴氏几经浴血,打下的越国。” “难道,还能拱手让给吴人不成?” “会稽氏族时期,都没对吴人俯首称臣,在我姒姓当国之时,却对吴人低头,你让我如何服众?” “非但不能对吴人低头,还要比会稽氏族时的态度更强硬,不然新生的越国,如何屹立于诸侯之列。” 姒伯阳眸子中寒光闪烁,显然是对吴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只差一点火苗,就能点起滔天战火。 上阳仲见姒伯阳神色冷峻,心知吴国封锁越国之举,确确实实是触及到了姒伯阳的痛处。 若不然,以姒伯阳的城府,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不可能在重臣们面前,如此的失态。 “哼……” 越说越气,姒伯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哈哈,所以上君,就大开杀戒了?” 上阳仲笑道:“上君先前那一剑,臣等可是看得清楚,自山阴而起,一件杀入昌河。” “刚才,臣又看到那一剑飞回山阴,剑上半点血丝都不沾,好厉害的剑呐!” 啧啧称奇了片刻,上阳仲口风一转,道:“只是上君,您这一剑,斩的是痛快。” “但把吴越冲突,再度摆在明面上,可就有些不理智了。” “吴国封锁越国,不管他用心如何险恶,可他的水军,始终未曾进入我越国水域,而是在吴国水域徘徊。” “在您没出这剑之前,咱们不管怎样,都是占理的一方。可斩出这一剑,吴人死伤惨重,反而会以此为由,长期封锁越国,” 姒伯阳皱了皱眉头,道:“这也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吴国挖空心思,要寻越国的痛处。” “与其步步退让,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给他吴国一个借口动兵。前提是这个借口,有足够的惊喜。” 确实,姒伯阳一剑斩杀上千水卒,对吴国确实是个‘惊吓’。 吴国可没想到,姒伯阳会这么直接,不留余地的出手,打了吴国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从长远来看,还是吴国占着上风。吴国死一两千水卒,根本就伤不了吴国水师的根基。 越国要是被吴国封锁一个月,只怕有些黔首百姓,就该啃草根树皮充饥了。 上阳仲面色凝重,道:“上君,您可是要与吴国开战?” 姒伯阳摆摆手,道:“非也,非也,越国初立,百废待兴,连钱粮都不足。 ”我就是想开战,越国也没这个国力,与吴国开战。” 越地三万年的分裂,各自为政,再加上山阴氏崛起以后,向四方扩张,连年征战,耗尽了越地最后一滴血。 上阳仲轻舒了口气,道:“既然您知道,吴越短期内,不会开战,那上君您对吴人出手,就只是单纯的泄愤了。” “上君,你这一剑斩出去容易,就怕……反而奠定了吴国,封锁越国的信心。” “本来吴国内部,可能会因为封锁越国,组织水师大军锁江,要提供一笔不小的钱粮,而有所分歧。” “可上君您这一剑,却给了吴国主战派的一个借口,怕是吴国不惜一切代价,也会紧紧的锁住越国,让越国动弹不得。” 姒伯阳摇了摇头,冷笑道:“落人口实,就落人口实吧,不斩出这一剑,恶气不出,我实在是难受。” 上阳仲道:“这倒也是,要是没有这等脾气,上君也没可能,压服会稽群雄,建立越国社稷。” “哈哈,” 上阳仲这一番话,让姒伯阳愣了一下,随即畅然大笑,道:“知我者,太宰也!“ 笑过之后,姒伯阳面色微沉,道:“话虽如此,可我那一剑,到底是给了吴国口实,吴国又能光明正大的给咱们添堵了。” 上阳仲身旁的姒梓满,不满的哼了一声,低声道:“就像咱越国不给吴国口实,他就不给咱添堵一样。” “反正吴越之间的血债,已经多的数不完了,多一笔不多,少一笔不少。” 上阳仲平静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咱们终归不是以前的氏族之时,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理会列国的态度。” “现在的越国,已经进入诸侯之列。既然进入到这个阶层,就不能随意践踏诸侯之间的游戏规则。” “规则,是为了约束强者,保住弱者利益的。要是没有规则的保护,弱者面对强者时,除了被动接受,还能怎样?” 姒伯阳淡淡道:“上阳说的没错,咱们已经不是以前氏族的时候了,成立邦国,就要有邦国的样子。” “该遵守的规则,咱们也要遵守。除非咱们越国,可以像氏族之时,横推其他氏族,统一会稽一样,打下整个扬州大地。” “要不然,只要是其他邦国能遵守的,咱们一样要遵守,不能逾越分毫。” “你们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破坏规矩的人,都是让人讨厌的。” “一个惹人厌恶的邦国,就算他再强盛,也是走不了多远,迟早会栽跟头的!” 第三一七章 孤立(一)求订阅 “吴国……” 上阳仲眯了眯眼,语气幽幽道:“是看准了咱们,短时间内,无法与他再次开战。所以他才派水师,封锁咱们的商道。” 所有人都知道,吴越两国之间,必然会有一战。可是这一战,应该由哪一方来发起,却是大有讲究。 哪怕,在国战之中,没什么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说法。有的只是赢家通吃,输家输掉一切的规则。 可就算如此,作为率先挑起战端的一方,也一定是在有充分准备之后,才会悍然发动针对对方的灭国之战。 而吴国在越国积蓄实力的时候,直接封锁越国边境线,明显就是要让越国难以恢复元气,让越国内部不攻自破。 这,既是疲敌之策,更是攻心之策! 对于吴国耍弄的伎俩,上阳仲早在来的路上,就捋了个七七八八。 铛—— 姒伯阳手指轻轻敲击着铜案,不紧不慢道:“那,你们说,咱们该如何应对吴人的封锁?” “那吴人以十万水师封锁越国边境,可是拿捏住了我越国的死穴,你们都说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可都等着列国的粟米果腹呢……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断了咱越国的粮,这是要咱越人去死啊!” “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吴人就是想让咱们越国分崩离析,一如当年古越一般亡国。” 这话一出,一众重臣神色一凝,姒伯阳这话说的,属实是重了一些,没人敢当姒伯阳只是说说而已,都将之放在了心上。 过了片刻,已经位列司徒,有着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抚邦国的权责的中行堰,道:“臣有一策,或能解上君之忧。” 在再度主持变法之后,中行堰的话语权直线上升,几能与太宰上阳仲相比。 所以,当中行堰开口,包括上阳仲在内的重臣,都将目光投向司徒中行堰。 见中行堰出面,姒伯阳面色稍缓,手指敲击铜案的动作一顿,朗声道:“司徒,有何良策,不妨说来。” 中行堰躬身一拜,道:“上君,臣之策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不易。”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做起来不易?凡事不要看他的难易与否,而是看他的可行性。” “只要有可行性,就是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所献之策究竟有什么难的。” 中行堰稍作沉吟,道:“那,臣就说了。” “吴国封锁越国,其用意很明显,就是让我越国自乱阵脚,让我越国因缺衣少食,自行崩溃,这是吴国的阳谋。” “我越国面对吴国封锁,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之法。无论是向吴开战,还是与吴国因封锁之事谈判,都是做无用功。” “上君能杀尽一舰的吴人,却动不了封锁线之外的吴人。莫说上君未踏入正神门径,就是顶尖正神也杀不了这么多吴人。” 须知,吴国国境之内,有气运天吴在上庇护,有着主场优势。 姒伯阳修为虽高,可就算他的修为再高十倍,也休想在吴国水域之上,杀穿吴国水师。 “所以,动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越国面临的困境,只能靠自己解决。集越国全国上下之粮,以供越国之民,仅此而已。” “嗯……” 姒伯阳想了想后,问道:“那,具体细节呢?” 中行堰轻声道:“臣,这就将个中细节,为上君一一道来。” 中行堰的策略极其简单,就是集中再分配。 把越国当前的所有粮食,全都集中在一起,上至文武元勋,下至黔首庶民,手中不允许有一粒粮食。 以此达到粮食由国家掌控的目的,然后再次分配,进行量化,最后统一发放。 姒伯阳听的很认真,不时颔首点头。其他重臣神色各异,有的更是对中行堰怒目而视。 毕竟,真要按着中行堰所说,不论位尊位卑,都要将手里的粮食,交由中枢掌控,直接损害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每一位重臣,都有良田千顷,甚至家中粮仓都不止一座。 在越国被封锁,粮食稀少的当下,这些重臣们的粮仓,所储放的粮食,其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中行堰向姒伯阳进言,要收走这些粮仓,由中枢来掌控,这不吝于是拿刀,去割这些人的肉, 因此,除非是一心为公,没有私念的寥寥几位重臣,其他重臣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要不是姒伯阳积威太甚,让这些臣子只得俯首听命。只怕有些重臣,都要忍不住下场,啐中行堰一顿了。 就在这时间,太宰上阳仲在一众重臣的注视下,进言道:“上君,此法不妥……如此过于粗暴,强行施行,恐激生民变呐!” “集越国之粮,共度难关,看似不错,可这里面有一个关键,这些粮食,咱们应该如何收缴,是有偿还是无偿。” “有偿,又该以什么价位,无偿,又以什么刑名,这些都要考虑得到,不可能说一句收缴,就把整个越国的粮食收缴上来。” “上君,我越国以法立国,无法可依,是会闹出乱子的。” “能闹出什么乱子?” 中行堰哼了一声,道:“驻扎在汾湖的二十万越甲,随时都能召回。有这二十万越甲在,谁敢作乱?” “谁,能作乱?” 中行堰意味深长,道:“在此危急存亡之时,但凡作乱之人,不论因由,都罪加一等。” 姒伯阳淡淡道:“不至如此,收缴国内粮食,也是为了国中百姓,想来百姓会谅解中枢难处的。” “至于,太宰所说的有偿无偿,当然是有偿的。这些粮食,都是百姓的私产,中枢若是强夺,与贼匪有何区别?” “只不过,国库中的符钱有限,不能溢价收缴粮食,只能平价收缴,这或许会让百姓有些亏损,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为了大局稳定,也不可能全然尽善尽美。” 姒梓满皱眉,道:“上君,收缴国中之粮,就算中枢给了补偿。可之后百姓一样没粮,便是手里有钱,也没有用处,” “钱确实是好东西,可那是在能填饱肚子前提下,在百姓食不果腹之后,有再多的钱,又能如何?” “一旦……一旦,百姓认为自己上当受骗,不再相信中枢的公信力,这才是最可怕的。” “臣并不担心这些百姓,有掀起叛乱的能力。臣真正担心的,是那些有能力掀起叛乱的人,会趁机浑水摸鱼。” “让中枢的一片好心,最后成了坏事,” 姒伯阳对姒梓满所说的,了然于心,直接道:“家国生死存亡之际,谁敢从中上下其手,那才真是不要命。” “对于这种不要命的人,寡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 姒伯阳的语气中,那丝丝煞气,让姒梓满话音一滞。沉默了一下后,姒梓满道:“既然上君心意已定,臣没有异议。” 姒伯阳点了点头,对众臣道:“尔等记着,国难当头,谁敢从中起心思,从中牟利,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寡人在此把话挑明,知法犯法,最加三等,你们都知道我大越刑名,该知道罪加三等,是个什么下场。” 一众重臣急忙俯身叩拜,道:“臣等,定当恪尽职守,不敢枉顾上君教诲。” “好,希望你们说到做到,不要让我失望。” 姒伯阳眼见垂下,淡淡道:“这世上总有些人,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惹人生厌。” “我希望你们,不会如此!” “还有,刚才满叔讲的除了怕有人上下其手,发国难财以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粮食不足,百姓用钱难以买到粮食。” “这确实是个要命的问题,如果咱们将百姓粮食都收缴上去,然后百姓再用符钱购粮时,却买不到相应的粮食。” “你们说,百姓会如何想咱们?百姓的怨忿一起,再想要平息,可就不容易了。” 上阳仲道:“不如,让百姓限额,购买粮食。” “每一个百姓在一个阶段的时间内,只能购买一定数量的粮食,超出这个数量,就不能再购买。” “您说,这个办法,怎样?” 姒伯阳笑了笑,道:“限额,这确实是个办法,粮食由国家调配,每人每月只能领一个份额,有点意思。” 突然,一个想法在姒伯阳脑海中一闪而过,姒伯阳脱口道:“不如,将粮食……不,不仅限粮食。” “将紧缺物资,全部管制,由中枢统一分配。每月发放各类票据,但凡购买紧缺物资,都要以相应票据与符钱一起购买。” ”二者缺一不可,尤其是票据,每一张票据都是一个份额,若无票据作为凭证,就是给再多的符钱,也不能卖出一粒粟米。” “这……” 上阳仲默然片刻,低声道:“上君的办法,听来很是不错,如此一来,咱们越国的日子,虽然还是苦了一些。” “可这样,未尝就没有盼头。” “咱们越国这一次困顿,只是因为连年大战,打得国内底蕴耗竭,现在要是苦心打熬根基,未尝不能自给自足。” “会稽大地幅员辽阔,万里疆域物产丰富,只要越人深耕一二十年,就能开垦出最少百万顷耕地,养活上千万越人。”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是啊,先苦后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要跨越吴国的封锁线,尤其是带着大批紧缺物资,跨越封锁线,短期内是别想了。” “既然向外没有办法,咱们就只能对内想办法,看看怎么挺过这一段最困难的时期。” 中行堰这时,倏然道:“上君,国中钱粮短缺,变法还有建新都的事,是不是往后放一放?” 姒梓满也反映了过来,急忙道:“上君,建都需要大量钱粮,以咱们越国现在的国力,已然负担不起这笔巨大的开支。” “您看,是不是暂停新都的建造?” 不论变法。还是迁都,都需要巨量的钱粮支持。 而如今越国实力大衰,要想拿出这笔钱,甚至都已经不能用难度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既然知道困难,姒梓满当然要把话说明,要不然坏了迁都之事,他可吃不消姒伯阳可能的秋后算账。 姒伯阳瞥了一眼姒梓满,道:“变法、迁都,无需叫停。先期的准备,你们看着办,尽量少消耗钱粮,办成大事。” “满叔,实在不行,我许你以工代赈,将粮票作为工钱发下去,你看怎样?” 姒梓满愕然,显然是没想到,姒伯阳对此如此执着的原因。 越国的形势,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姒伯阳还让姒梓满继续督造新宫,这让姒梓满有些不知,姒伯阳究竟是做何考虑。 若是没有某些考量,以姒伯阳的英明,在越国穷困至此的情况下,绝不会对迁都之事念念不忘。 想要再劝,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下,姒梓满只得道:“诺,” 在一众重臣退下后,姒伯阳一人坐在正室中,把照胆剑横放在铜案上。 “吴国,” 姒伯阳眸中幽光闪烁,虽然斩杀了一舰吴人,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吴国封锁越国,给越国带来的损失,远比他杀一舰吴人,给吴国造成的损失,要大的多。 莫说姒伯阳只杀了一舰吴人,就是将那十八舰的吴人,通通杀的精光,也没吴国封锁越国这一招,来的稳准狠。 纵然吴国需要为此,付出一笔庞大的军费开支,可是越国一方,却要付出这笔庞大军费开支的十倍百倍的代价。 这笔买卖,看似没有真正的赢家。可吴国只用一笔军费,就能让越国动荡起来,说来还是吴国占据上风。 要是再把越国拖垮,让越国自己崩溃,那吴国的这笔钱,可就花的太值了。 只可惜,有着姒伯阳这般强力君主执政,中枢执行力前所未有的统一,想要靠着封锁,把越国困死,近乎痴人说梦。 第三一八章 孤立(二)求订阅 三苗,苗都! 九黎宫,姜单一袭黑衣,腰间配苗刀,端坐于高位。 一位位地只级数的重臣,拱卫于殿中,丝丝清光流溢,化作诸般异象沉浮。 这些异象之中,不乏日月齐辉,龙凤交鸣,百兽朝拜,更有星河璀璨,高悬殿顶。 姜单眸光明灭,声音冷漠,道:“吴国,真的封锁了越国,姬诸樊那老儿,还是有些本事的。” 姜礼站在殿前,神色凝重,道:“上君,吴越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今日吴国封锁越国,焉知明日越国又会如何反击。” “臣观那位越君,少年得志,年轻气盛,性情刚硬,眼里不揉沙子。吴国这么屡次欺压越国,这越君必不会忍下这口气。” 姜礼轻声道:“依臣看来,这吴越两国,还有的争呢!” “还有的争?” 姜单呵呵一笑,道:“有的争就好,怕就怕他们不争,他们要是不争,才与我三苗的利益相悖。” 说着,他徐徐起身,走下上位,道:“只是,扬州有一个曲国就够了,寡人不想看到第二个曲国的出现。” 须知,吴越潜力巨大,两国若是混一,以此为根基,足以撑得起一个公侯之位,这是三苗所不能容忍的。 三苗已将扬州,视做自家的根本。在自家的根本之地,有一个曲侯,对三苗上下而言,已然是很扎眼了。 要是在曲侯之后,再出一个吴侯亦或是越侯,两大国侯前后呼应,势必会削弱霸主三苗对扬州的掌控力度。 姜礼颔首,道:“臣知上君所想,但吴国封锁越国,虽能得一时之利,可臣敢在此保证,越国不会这么轻易亡国。” “虽然,臣很不想承认,可初立的越国,已经有了一股韧性。吴国可以打压越国,乃是封锁越国,却无法让越国分崩离析。” “要灭亡越国,只凭这些小伎俩,还是不够的。如今的越国,只有真刀真枪,以堂堂正正之师,大军攻伐,才有灭越之机。” “吴越……” 姜单冷笑道:“这已经成了咱三苗的一块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看有没有可能,彻底的……除掉这块心病?” 姜礼当即道:“难,很难,吴越两国的实力,不可小觑。再有一个曲侯从中作梗,若要除掉这块心病,委实是太难了。” “我三苗若要对吴越动手,曲国势必不会坐视不理,一旦曲国下场,我三苗腹背受敌,其中的风险太大了。” “上君,若要灭吴越,必先灭曲国,不将曲国这根肉中刺拔掉,实在不宜对其他诸侯动兵。” 姜单走到姜礼的身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怕姜礼的肩膀,道:“你这一趟越国,没有白去,成长了不少。” ”好啊,真好啊,我三苗姜姓后继有人矣!” 姜单看着眼前的后辈,道:“不枉寡人给你机会,让你历练,看来你是被历练出来了。” 姜礼拱手,道:“臣,谢过上君栽培,” 姜单慢悠悠道:“这也是你小子争气,若是你小子不争气,就是我再有心栽培,你也成不了气候。” “你说的没错,曲国……就是咱的肉中刺,在这根刺没有拔出来之前,向其他列国动兵,只会把这些诸侯推到咱们对立面。” “曲国不倒,我三苗就无法真正号令七十二路诸侯。” 姜礼低声道:“上君,吴越相争,短时间内不可能有结果,但我三苗与曲国的霸权之争,却即将尘埃落定了。” “只要三苗灭掉曲国,踏着曲国的残垣,定能威慑列国。由此,为我三苗姜姓重回帝族之列,铺平道路。” 谁都想不到,此时的三苗,已然厉兵秣马,做好了与同为扬州大国的曲国,开战的准备。 三苗公姜单明显是不动则已,动就要钉死曲国,亡其国祚,覆其宗庙,打掉这个让掣肘。 九黎宫中的诸位,眸光闪动了一下。 “哈哈哈……” 姜单畅然大笑,道:“你小子,果然是成长了很多。” “没错,只要灭掉曲国这个心腹大患,那扬州列国,就任凭我等生杀予夺了。” “到时,小小的吴越还能成为威胁?” 在姜单的看来,吴越这等小国,现阶段还无法威胁到三苗的霸权。 能威胁到三苗霸权的,只有如曲国一样,成长为公侯大国。 姜单之所以关注吴越,并非是吴越实力强劲,让他寝食难安。而是他怕三苗在前面打曲国时,吴越在背后捅刀子。 这不是不可能,三苗虽强,可就是因为强,才有可能被针对。 要知道,三苗早有攻伐曲国之心,可在列国争相拖后腿的情况下,直到现在才寻到机会出兵。 别看三苗是名义上的七十二路诸侯之首,可那是因为三苗的势力最大,不代表三苗能让七十二路诸侯俯首帖耳,甘心臣服。 毕竟,都是一方诸侯,称孤道寡之人,谁能没有点野心。若是没有野心,也坐不上诸侯大位,统御一地臣民。 “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姜单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灭掉曲国,若能亡了曲国,扬州列国就是我囊中之物,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但是,在这之前,吴越还不能分出胜负,还不是他们分胜负的时候。” 姜礼道:“可是,吴国一方已派人与臣接触,让臣游说上君,帮扶一下吴国,借我三苗之势,困死越国。” 姜单平静道:“当时,吴国向你许诺了什么?” 姜礼道:“吴人许诺,若能得三苗之助,吞灭越国,吴伯必有厚报,回奉上君。” 姜单稍作沉吟,道:“必有厚报,那就让咱们看看,他这个厚报,到底有多厚。” “可以给他们一些,适当的帮助,个中分寸,由你来拿主意。我只要一点,千万别让他们,在我伐曲的时候,决出胜负。” 伐曲! 姜礼心头一动,道:“诺!” 呜——呜——呜—— 就在姜礼应声时,九黎宫外,突然响起阵阵号角声,成千上万的大军,随着号角调动。 轰隆隆—— 在三苗国运之下,一道道气血神龙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其间精气神芒浩浩荡荡,如狼烟蒸腾。 这股排山倒海之力,在九黎宫上空盘旋,隐约与九黎宫中的列位们交相呼应。 “这……” 九黎宫外的气象变化,姜礼自然看得见。可正因为看得见,所以才愈发心惊。 整个苗都,似乎都被割裂了一般,一支支天兵组成阵列,在虚空间的身影若隐若现。 仿佛身处另一方天地,这些天兵之师神色漠然,跨越重重空间,在苗都之内集结。 “神兵,是三苗赖以立国称霸的,三支地煞神兵!” 姜礼一眼就认出了,从重重虚空中走出的天兵,就是三苗最强底蕴之一,是可以横扫正神级人物的恐怖存在。 “伐曲!!” 就在这时,三路神兵中,各自走出一统兵大将。这三位苗将,俨然是一尊尊天神人物,气贯天河,一声怒吼,震动苗都。 —————— 就在三苗紧锣密鼓,调兵遣将,争伐曲国的时候。吴国封锁越国,不知不觉已有月余。 吴国以水师封锁越国边境,让越国无法获取重要的物资,以至于越国只能将缺少的物质,全都集中管制。 以中枢的公信力,掌控全国的重要物资,实行再分配。 这一政策的出现,百姓非议者多过支持,只是越法严苛,容不得百姓违抗。 就是有氏族大姓,自以为有些实力,企图对抗中枢大政,也被越国上层毫不犹豫的调动大军,将之剿灭。 二十万精锐在握,越国上下不信谁敢翻天。没有高端武力支撑,神魂人物面对大军,除了转身就跑,没有第二条出路。 一出现对抗者,大军二话不说,即刻开动,基本上当日就能把抵抗者剿灭,次日就能回返。 在杀的人头滚滚之后,这些曾经的大姓,终于清醒过来,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自姒伯阳一统会稽开始,这些大姓的时代就过去了。 比狠,姒伯阳能比他们狠十倍百倍,动辄抄家灭族,令人胆战心惊。 眼见形势如此,已是不能不低头,再不低头,再多大姓,也会被姒伯阳斩尽杀绝。 正是处于这般背景下,姒梓满带着掩日剑,率领数百人队伍,向着选定的建都之地峣水而去。 毕竟,姒伯阳当着一众重臣的面说过,就算现在国内物资匮乏,但建都的先期准备工作,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峣水之畔,人声鼎沸,姒梓满召集临近百姓上万户,亲自带人驻扎于此。 当然,能召集上万户百姓,姒梓满可是废了不少力气。先不说别的,只是姒伯阳调拨给他的粮食,就用去了一半以上。 不得不说,越国物资匮乏如此,一下拿出这么多的粮食,确实是大手笔。 只是姒梓满有自己的盘算,越国虽缺粮,可那是对大多数人而言。 对少数有本事的人来说,越国的会稽诸山,就足以让他们吃一辈子。 会稽诸山广袤之极,其中凶兽不计其数。虽然狩猎凶兽,可能会遇到不可预测的危险,却也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恰好,姒梓满就是游猎的一把好手。他在汇聚上万户百姓以后,就有了入山行猎,下水捕鱼的想法。 总的来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活活饿死,还不如被凶兽,直接杀了来的痛快。 夜色沉沉,姒梓满端坐在营帐之中,掩日剑放置在身前触手可及的位置上。一粒黄豆大小的烛火,在烛台上摇拽着。 “……” 一簇簇篝火之上,炒粟米的香气,飘入帐中。姒梓满闭目假寐,手指敲击着掩日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管怎样,姒梓满还是实现了他的承诺,让这些百姓吃上了一顿饱饭。饿肚子的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只要有过一次前胸贴后背,几乎被饿死的经历后,姒梓满自信,这些百姓为再次吃上饱饭,绝对会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而将这一万户百姓,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在建都的事宜上,姒梓满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铮—— 就在姒梓满心情大好时,掩日剑忽然自主弹出剑鞘,一道剑光冲破营帐,向着峣水遁走。 “这……” 突逢变故,姒梓满睁开眼睛,来不及多想,整个人连忙飞身跃起,乘风追着掩日剑的剑光而去。 这口掩日剑,可是越国重宝,与越国气运相连。 就算它本身不是传世神兵,只是一口普通宝兵,对越国的价值,也是无可估量的。 何况掩日剑,确确实实是一口传世神兵,古越八剑合一,威力不逊于绝世神兵。 要不是为了让姒伯阳放心督造新都,姒伯阳绝不会把这口神剑,赐予姒梓满防身。 说是防身,实际上就是在向外表达,姒伯阳对姒梓满的信任。 可信任归信任,就是以姒梓满的地位,若是将这口剑遗失了,一样会被姒伯阳问罪。 毕竟,这口掩日剑的分量,与其他七剑不同,它可是山阴氏仅次于照胆剑的传承宝物。 见证了山阴氏的历代兴衰,由一代代首领执掌,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首领之位的象征。 正因为如此重要,姒伯阳才当众将这口神剑借给姒梓满,以这口掩日剑,号令周边氏族,方便姒梓满建立新都。 姒梓满实在不敢想,这口神剑要是在他手上,有个什么闪失,他该如何面对姒伯阳的诘问,又如向历代先人交代。 就是基于这一点,姒梓满在得到神剑后,一直都是剑不离身,无论吃饭睡觉,都从不离身。 只是让姒梓满想不到的是,就算他万般小心,但这剑竟然能自动出鞘。 “这剑,要去哪里?” 姒梓满驾风,看着前方剑光掠过,划破一道虚空裂缝,暗自惊疑。 就在姒梓满揣度因由时,掩日剑的剑光刷的一下,在虚空间盘旋了一下,转而向着峣水中心俯冲而下。 凄厉的剑音,愈发的激烈。 第三一九章 孤立(三)求订阅 “吼——” 就在姒梓满心头满是惊疑的时候,平静的峣水之下,突然爆发一声惊世兽吼。 这一声凶兽怒吼,来的异常的突然。随之升起的,那一股恐怖暴虐的气息,更是让人心惊胆颤,不能自己。 铮—— 同时,掩日剑剑音,猛然一顿,峣水水下的巨兽,轰然卷起百丈水浪,重重水波,连绵不绝,生生将掩日剑击飞了出去。 “剑……”姒梓满眼疾手快,掩日剑刚被击飞,他立即踏浪乘风,其所过之处,浪花飞溅,水气弥漫,隐约有大浪起伏之势。 “杀,” 接过剑后,没有犹豫,毕生元气灌注剑中,姒梓满挥手一剑,剑光顺势劈出,惨白剑光,照亮半边峣水,肃杀之气充盈。 轰隆隆—— 掩日剑的剑气,横贯三千丈,其间磅礴的水气,极具攻击性,彼此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轰隆隆—— 有人执掌的神兵,与无人执掌的神兵,完全就是两种概念。哪怕绝世神兵,若是无人执掌,也不见得能拼的过传世神兵。 先前掩日剑自主攻伐,被峣水水下凶兽,轻而易举的击飞。如今换做姒梓满执掌,一剑之下,剑气破空,犹如天河倒挂。 此刻,这一剑的风采,已然达到姒梓满前所未有的巅峰。 “吼——”水下凶兽硬抗了一剑,似是被姒梓满激怒一样,愤而咆哮。 能让凶兽如此暴怒,自是因为这一剑,确确实实伤到了凶兽。大片殷红的血水,不断浮出。 剑光分开水面,露出水下的凶兽,姒梓满望着趴伏水底,形似鳄鱼的鼍龙,眸中冷芒乍现,一身血脉神力几乎沸腾。 “猪婆龙,原来是你这畜生!” 看到这头凶兽的真身后,姒梓满不退反进,一剑不行,又来一剑,剑势愈发凌厉凶狠。 所谓的鼍龙,亦称猪婆龙,虽为龙种之一,可猪婆龙与真龙神种不同,其天生凶性深重,残忍嗜杀。 某种程度上,猪婆龙也能算是凶兽的一种,被真龙神种们贬为孽龙。 而能成为孽龙,还没被真龙神种清理门户,猪婆龙实力之强横可想而知。 一头如此实力的孽龙,盘踞在峣水水底,姒梓满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自然要将其剪除。 毕竟,这可是新都之所在,上万户百姓被调度于此,万一这头孽龙借由生事,就是姒梓满也难辞其咎。 在姒梓满想来,应该是掩日剑神兵有灵,察觉到峣水之上的凶煞气息。这才自动出鞘,引来姒梓满发现这头猪婆龙。 既然发现了这头猪婆龙的行迹,姒梓满当然不能不管。 就算这头猪婆龙气机如炉如狱,比姒梓满要高出一个层次。可姒梓满神剑在手,较真起来,未必就杀不了猪婆龙。 “杀!!” 姒梓满再度杀入水中,衣衫被浸透,随着姒梓满挥剑,一道道剑气飞射,一排排水浪,被他一剑挑起。 大片的血色,出现在水面上,姒梓满执剑放声长啸,隐约有着金石交鸣之音。 一人一龙,在水下激战,不时间爆发的力量,震的整片水面都在颤动,神力与龙力轰鸣,压的河床几近炸开。 —————— 三日之后, 山阴大城, 古拙的公邸之内,姒伯阳神色沉重,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堪舆地图,眸子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神采。 在姒伯阳的身后,以上阳仲为首的一众大将,也在默默的看着舆图。其中上阳仲眉心紧锁,脸色凝重。 这是越国最高层的军事会议,在接到紧急军情之后,姒伯阳当即召集众将,准备在这间屋舍内,决定未来越国的走向, 同一时间,越国国内已经整军备战,虽然国内物资紧张,可扬州局势的剧烈变化,让越国不得不提高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越国若是刀兵入库,马放南山,那可就真成了人刀下的肥肉,任人宰割了。 “三苗,竟然起兵了!” 姒伯阳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一角,神色莫名道:“呵呵,能让三苗,尽起三大地煞神兵,这个曲国的实力,委实不可小觑。” 三苗伐曲,所造成的反应是多方面的,不要看越国被吴国封锁,一时波及不到越国的身上。 可要是不事先未雨绸缪,等待事到临头的时候,就该姒伯阳头痛了, 上阳仲平静道:“三苗者,称霸扬州百万载,能在三苗的打压下称侯,曲国有此实力,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三苗……在这个时候起兵,有些出乎臣等的意料。” 看着舆图,姒伯阳幽幽道:“是啊,三苗忒心急了,选择这个时候出兵伐曲,看来是那位三苗君等不及,要施展抱负了。” “不管怎样,三苗与曲国开战,对于扬州列国的局势,影响实在太大。” 上阳仲直指问题核心,道:“从此以后,扬州列国,怕是要非曲既苗,分成两股势力了。” “要是三苗与曲国的战事,再有什么波折,说不定就会让列国下场,一旦参战,扬州将再无宁日。” 上阳仲一语道破了姒伯阳心头的担忧,确实如上阳仲所说,三苗伐曲极有可能演变为扬州列国的一场混战, 说实话,战事一起,对急需休养生息的越国,是极为严重的打击。 谁都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绝不会给越国猥琐发育的机会。 只要列国参战,无论越国愿意与否,都会被裹挟投入战场,不论越国站在哪一方,都别想置身事外。 “太宰说的没错,三苗与曲国开战,扬州列国,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不过,三苗足足有三支地煞神兵,如此深厚的底蕴,还真让人艳羡呐!” 需知道,得一路地煞神兵,就有资格为列公侯,而三苗是三大地煞神兵在手,也难怪能称霸扬州百万载了。 “咱们的防风神兵,直到现在才初具雏形,当不得大用。” 一想到这里,姒伯阳心里就些泛酸,低声道:“最主要的是,练一支地煞神兵,损耗的资源,实在太多了,” 最后一句‘消耗资源太多‘,才是问题的关键。 姒伯阳虽羡慕三苗坐拥三大神兵,可也知道那是三苗历代积攒下的家底,是三苗最后的底蕴。 没有三苗百万载的积累,根本没人能供养得起三大地煞神兵。 换做越国,就是将三大地煞神兵给越国,以越国的国力都养不起。 姒伯阳稍稍沉吟,道:“太宰,如今扬州局势大变,三苗与曲国之间,如若非要争个长短,你说我该这么办?” 此时的越国,虽然底蕴浅薄,可姒伯阳依旧踌躇满志,想要在三苗与曲国的交战中,争取一定的利益,借此壮大越国。 吴国这次封锁越国,可是把越国整的狼狈不堪。哪怕越国应对的很及时,但在姒伯阳看来,一味的被动远不如主动进攻。 对姒伯阳的心思,上阳仲了然于胸,道:“上君,苗曲之战,大争之世,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就看咱们能不能把握得住。” “把握得住,就是不能渔翁得利,也能趁机浑水摸鱼,要是把握不住,自然就没有以后了。” 上阳仲的话,算是瘙到了姒伯阳的痒处,使得姒伯阳心头忧虑尽去。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太宰说的是,苗曲不开战,扬州只是一潭死水。” “苗曲一开战,扬州这潭死水,立刻就活了。没办法,谁让咱们越国的底子太单薄了,只能用一用剑走偏锋的策略了。” 说到此处,姒伯阳话音一顿,道:“苗曲开战,寡人不相信吴国还能坐的住,只要吴国坐不住,那就是咱的机会来了。” 在说到‘机会’的时候,姒伯阳的眼睛中,隐隐闪烁着寒光。 “那是必然的,苗曲相争,作为仅此苗曲的吴国,焉能置身事外?” 大将铁骞冷笑,道:“就是吴国想置身事外,也要看苗曲两家答不答应。” “没把吴国一起拉入战争的漩涡之前,不论是三苗,还是曲国,都要担心吴国在背后捅他俩刀子。” “但是,把吴国拉入战场后,三苗、曲国就不用担心,吴国再首鼠两端了。” 姒伯阳站在舆图前,望着图上用红墨标记的三苗、曲国、吴国,眸中竟有一些玩味。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那,你们说说,三苗与曲国,孰胜孰负?” “这……” 众将哑然,随后上阳仲率先道:“以臣观之,三苗势大,又经多年蛰伏,如今是不出则已,一出就要石破天惊。” “依三苗之势,曲国除非能与扬州列国联手,集扬州七十余诸侯之力,或许能与三苗一战。” “没有扬州列国援兵,仅以曲国一国之力,虽说也能与三苗打个来回,不至于被三苗打的一触即溃。” “而且,只以曲国的实力,在三苗的攻势下,撑个三五年都是多说,甚至一年半载,就会被三苗打的亡国。” “曲国只有一支地煞神兵,而三苗却有三支,三路神兵齐攻曲国,曲国拿什么抵挡?” 听上阳仲所言,姒伯阳悚然一惊,道:“看来,三苗是大势已成了!” “曲国是三苗的第一个目标,吴国可能就是他下一个目标,那他的第三个目标会是谁?” 对此,姒伯阳心里有数,扬州七十二路诸侯中,值得三苗出手的,就那么几家而已。 只要把这几家灭了,杀鸡儆猴,其他诸侯自然望风而降。 “看来,咱们越国的那路防风神兵,无论花费什么代价,都要将其练成了。” “大争之世里,没点压箱底的手段,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姒伯阳捏了捏拳头,想要不被杀鸡儆猴,就要有抵抗屠刀的实力,而拥有一支地煞神兵,就是准入门槛。 ? 就是事有不协,三苗大军灭掉曲国以后,要拿吴越开刀,有着一支地煞神兵,也能像曲国一样,多支撑一段时间。 姒伯阳能想到的,一众将领自然也能想到,知道在三苗的三路地煞神兵的兵锋下,自己最好能练成一路地煞神兵。 这不仅关乎着越国的国祚,还关乎着所有越国高层的性命。 以三苗君姜单的暴虐,越国高层们不敢确定,要是落入其手,还能不能囫囵着活下来。 “最多不过五年,就算有列国在后面扯三苗的后腿,三苗一样能灭曲,” 姒伯阳看着舆图上,代表曲国的那一角。经过与众将反复分析,在三苗铁了心灭曲的情况下,曲国很难坚持下去。 五年,这已经是看在曲国是仅次三苗的强大诸侯,曾与三苗争夺霸主之位的情况下,给出的最长时限。 不是众将低看曲国,除非曲国能拿出第二支地煞神兵,否则三打一,根本就没什么悬念可言。 当然,如果曲国能拿出第二支地煞神兵,那这个假设自是不成立。只是曲国能拿出第二支地煞神兵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不排除曲国会隐藏实力,可要说能隐藏一支地煞神兵,就是最大胆的将领,都没敢抱有这一侥幸。 “我越国要想自保,必须在五年,不,必须在三年之内,练出一支地煞神兵。” 姒伯阳当众,直言不讳道:“没有一支地煞神兵在手,咱们越国发展的再好,也只是待宰的肥羊。” “长此以往,任何人想吃肉,没事都会上咱们这,来上一刀。” “如今,这个情况,应该有个转变了。” “我知道越国初立,各方面物资都很紧张,可再紧张,该给防风神兵的,一粒米粟都不能少。” 就在这时,上阳仲道:“上君,一支地煞神兵的练成,所要花费的资源难以估计,谁是如山似海也不为过。” “如此庞大的资源,绝不是我越国上下,在嘴里就能省出来的。” “臣幼年拜师修行之时,曾家师讲过,那兵家神兵之术,还有捷径可走。” “而且那捷径,不需耗费大量资源,也能有所成就。只是走捷径,终究有走捷径的弊病,可这始终是一条路子。” 已更新 睡觉去了,调整好作息,感觉作息太混乱了, 第三二零章 天外(一)求订阅 姒伯阳面露惊色,直接道:“什么,这世上真有如此法门?” 不怪姒伯阳见识浅薄,对此大惊小怪,实在是上阳仲这一番言论,太过于惊世骇俗。 若非上阳仲亲口所说,谁能相信兵家的练兵之术,竟还有着捷径可走,这让姒伯阳如何不惊,实在是太颠覆常识了。 要知道,地煞神兵可与证得正神业位者抗衡,顶尖的地煞神兵专注于杀伐,血煞之气所向,更是让正神级人物闻风丧胆, 由此,最初的人祖们,凭借着集众之道,让人神一脉立身于万族,占得一席之地。 然而,集众之道固然强横,一度是人族弱小走向强大的依仗。 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集众之道要想有所成就,也越来越难。 毕竟,今世早已非上古洪荒时的一般,先天灵气充盈霄汉,无数灵粹野蛮生长的超能级天地。 在历代大能之士的消耗下,天地灵粹日益稀少,上古洪荒时代的一株草,放在今世都是灵草奇葩。 没有上古洪荒时代的优越条件,仅凭人族自身底蕴,要想在集众之道上有所建树,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直到如今,练一路地煞神兵,所需的诸般资源,可谓是如山似海,等闲的诸侯国君,以一国之力都承担不起。 若非如此,亦不至于偌大扬州,万万里浩瀚神土,只有三苗与曲国拥有地煞神兵作为底蕴,其他诸侯仅有镇国精锐而已。 一旦两大强国交战,没有地煞神兵做底蕴的诸侯列国,只得在两国之下随波逐流,难有自主的可能。 由此可知,一路地煞神兵对于一个邦国,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最核心的威慑性力量,不用则已,用则所向披靡。 正是知道地煞神兵,对一个诸侯邦国的重要性。才会不折手段,也要把伊挚栓到山阴氏的战车上。 不管蹇渠当时如何想的,他把伊挚拉到山阴氏,间接为山阴氏带来一支地煞神兵的雏形,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练一路地煞神兵的耗费,让姒伯阳心痛不已。可不得不说,一分钱一分货,地煞神兵确实值得姒伯阳的付出。 上阳仲摇了摇头,肃声道:“上君无需惊讶,这法门并非你想的一般,是什么了不起的秘术。” “当今天下,公侯之上的大国国君,基本上都知道这法门。若非如此,您当他们如何练的地煞神军?” 姒伯阳一愣,道:“天下公侯,都知这法门?” “自然……” 上阳仲回道:“练一路神军的代价,就是公侯也不愿承受。哪怕以这些大诸侯国力,真要强行练一路神军,也不是不能成。” “可练成之后,势必会国力大损。若是再有个什么天灾人祸,甚至是外敌来袭。就算国祚,不会因此而亡,也会元气大伤。” “当然,为了练成地煞神军,也不乏有穷兵黩武之辈,不顾惜国力民力,以军法代替国法。可是那后果,往往极其的惨烈,” “国破家亡是他,身死族灭亦是他!” 上阳仲的一席话,让姒伯阳与一众大将感到一丝悸动。 国力损耗严重,必会引得国运动荡。 尤其是国运与气运神兽一体,要是伤到了气运神兽的根基,说不定就会给埋下亡国灭种的隐患。 所以,国力是不能损耗太甚的,要不然就算是天子之尊,坐拥十二天罡神军,一样会有跌落尘埃的时候。 姒伯阳呢喃道:“这么说,这法门应该很珍惜才是,但天下公侯都知道这法门,为何不秘而不宣呢?” “秘而不宣?他们倒想秘而不宣,可读悠悠之口,何以堵塞?” 见姒伯阳为之失神,上阳仲笑道:“上君,您有所不知,这法门说来玄妙,可说破以后,也就一钱不值了。” “况且,就是让这法门遍传天下,也不是谁都能用上的。非大国诸侯,上古世家,就是知道法门,都难入其门。” 姒伯阳诧异,道:“哦……经你这么一说,寡人对这法门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太宰,你说的法门,到底是什么?” 姒伯阳的好奇心,被上阳仲彻底钓起来了。 上阳仲道:“上君,在说这法门之前,臣问您一个问题,” 姒伯阳道:“太宰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就是,何必与寡人如此客气。” “那,臣就问了,” 上阳仲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上君可知,上古人王曾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语。” 对此,姒伯阳摊手道:“哈哈,太宰,你这话问随便找个三岁稚子,那三岁稚子都能回答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有一山高,谁能不知?” 上阳仲淡淡道:“上君谬矣,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正解,并非如此。” “要知道,宇宙广袤,诸天无垠,亿万世界,确确实实是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呐!” 见上阳仲反复说到‘天外有天’,姒伯阳面色一凝,下意识的抬头望天,压低声音,道:“太宰说的,莫不是山海界之外?” 在姒伯阳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一众大将哗然,道:“世界之外?” 上阳仲语气铿锵有力,没有丝毫迟疑,道:“没错,正是世界之外,” 姒伯阳沉吟良久:“世界之外……” 与一众大将不同,姒伯阳一身陆地神仙修为,早已有破碎虚空,遨游宇宙之能。 只是仅凭陆地神仙的实力,遨游宇宙太过危险,而且还有越国作为牵绊,以及山海界上限太高等因素。 至于于姒伯阳对世界之外的了解,除了在道经之中,就只有越国现存的古卷上,有着零星记载。 就算姒伯阳本就是他方世界之人转生,但他对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联系,至今仍还懵懵懂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上阳仲道:“这,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正解。” “……” 姒伯阳皱眉,试探性的道:“那,你所说的,能省去神军所耗资源的法门,就是……去往天外?” 天外! 仔细品了一下,上阳仲面露喜色,道:“上君果然聪慧,一点就透,臣说的就是天外。” 经上阳仲这一说,姒伯阳心头一跳,再度问道:“天外世界,难道这些公侯,竟有攻略天外世界的能耐?” “上君,您不要小瞧山海界,山海界作为宇宙中最为顶尖的古界,只有少数世界能与其相比。” 上阳仲低声道:“除了那些少数世界,我山海人族百无禁忌。毕竟似山海界一般,满天飞的世界,终归是少之又少。” “反而是超凡衰落,神圣不显的低能级世界,才是诸天万界的主流。” “对于那些位阶低的世界,不用花费太大精力,只需派遣一队神军,轻而易举的就能镇压一座世界。” “一座世界,只用一队神军,就能镇压世界,” 低等阶的世界,对来自高能级世界的人来说,太过脆弱易碎,只要稍稍用点力,就能引起恐怖天灾。 当然,这是世界位格相差太大,才会发生的情况。世界位格相差不大的话,还不至于引起世界太大的反应。 但对不属于本世界的人,还是会有一些排斥的,这叫排异反应。 听到这里,姒伯阳迟疑了一下,道:“地煞神军最低都是神魂级数,实力虽是不弱,可仅凭神魂修为,就能来往天外?” “虚空中的罡风,连我的不坏之体都有些受不了,那些地煞神军有什么本事,扛得住虚空罡风?” 上阳仲道:“上君有所不知,天下阵道玄奇无比,其中不乏有挪移虚空之能的阵法。这些地煞神军,就是借阵法往来天外。” “不过,要想布成阵法,还要在此之前,有大能锚定世界,标定世界坐标。” “不然稍有疏忽,非但不能跨越世界,还会被抛出世界之外,沉沦于虚空风暴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姒伯阳道:“太宰,你说我越国若是出兵,占据一座世界,以那座世界的资源,能否反哺越国?” 按照山海兵制,一队五十人,一队神军就能收获一个世界,其间甚至都不能用一本万利来形容,而是暴利、巨利。 紧缺物资的姒伯阳,一下把握住问题的关键。 若是能把其他世界的物资,带入山海界中,吴国对越国的封锁,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上阳仲道:“上君,你所想的,以前也有诸侯想到过,而且还加以尝试。” 姒伯阳急忙问道:“如何?” 上阳仲道:“其他世界的物资,确实可以反哺越国,只是……那必须是与山海界,位阶相若的世界所产的物资才行。” “低阶世界的物资,对山海界来说,还不如粪土。” “就拿最不起眼的粟米来说,您别看山海界所产的粟米不起眼,山海界作为高能级世界,所产粟米,本身蕴含充沛的灵机。” “这一点,是任何低阶世界生长的粟米,都不能相比的。” “原来如此,” 姒伯阳颔首点头,认可上阳仲所说。若是占据一方低阶世界,就能获取一整个世界的物资为己用,那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很难想象,那些传自上古的大诸侯,历经这么多代积累,所积攒的底蕴,该是多么的深厚。 “既然,低阶世界之中的物资,无法用于山海界,那排遣神军攻掠这些低阶世界,又有什么用处?” 姒伯阳疑惑道:“不要说占据一座世界,就是占据一百座一千座,也不过是一个个数字而已。” 上阳仲道:“当然,是有利可图,若是无利可图,便是将世界摆在那些公侯面前,那些公侯也不会看一眼。” “上君,您知道,天下制钱,以人道香火而成,是为符钱,再上以天神神力凝结,是为赤金。” “只是您不知道,赤金之上,其名道劫神金,一万八百赤金才能换得一枚道劫神金,而往往还有市无价。” 上阳仲若有所指,道:“但您知道,所谓的道劫神金,又是从何处而来吗?” “天外?” 姒伯阳沉默片刻,与上阳仲目光交汇,一字一顿道:“是从天外而来,是也不是?” “是的,就是天外,” 上阳仲道:“道劫神金,乃是古神级数的大能,采集世界本源之气,以大能力凝练而成,是货真价实的硬通货,通行诸天!” “世界本源么?” 姒伯阳挑了挑眉头,道:“采集世界本源,凝练道劫神金,如果世界本源采集过度,那座世界是不是也就跟着自毁了?” 上阳仲道:“上君,还真是一点就通,” “没错……本源之气是世界之根本,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每采集一点,世界就会距离终焉更进一步,” “等到把本源之气,彻底的采集完,那座世界寿终而灭,自然会分崩离析,成为宇宙虚空间最渺小的沙砾。” “如此反复施为,得到道劫神金。以一座座世界破灭为代价,成就一支支地煞神军。” 别看上阳仲说的简单,可扬州大地之上,真正的地煞神兵,唯有三苗与曲国才有。 而且,就是知道掠夺天外之法,三苗、曲国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也才练出这几支神军而已。 管中窥豹,一支地煞神军的含金量,实在是足的不能再足了。 姒伯阳默然望天,过了一会儿后,道:“太宰,你可有挪移虚空的阵法,没有这种阵法,想让兵卒来往天外,可不容易。” 上阳仲道:“上君放心便是,臣对此道多有浸淫,不敢说是阵道大家,但也多有涉猎。” “挪移虚空的阵法,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只需适当调整一下,就能布置出来,可以尝试锁定诸天世界的道标。” “这一步最是关键,完成这步,才有可能攻伐、占据其他小世界。” 姒伯阳低声叹了口气:“攻伐天外,掠夺世界本源,” 这是大争之世开始前,姒伯阳唯一能做的准备。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编练出一支地煞神兵,成为扬州大地上的第三人。 已更新 又是临时加班,作息是恢复不过来了, 第三二一章 天外(二)求订阅 只有在真正掌握一路神军之后,姒姓越国才堪堪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到了那时,无论三苗与曲国如何乱战,只要两大诸侯还没分出胜负,那姒姓越国就能稳坐钓鱼台。 姒伯阳轻声道:“攻伐天外世界,关乎我越国国运兴衰,太宰需要什么,直言就是,我越国自当倾尽全力,满足所需。” 对于天外世界,以及世界本源所炼的道劫神金,要说姒伯阳没想法,怕是谁都不回相信。 毕竟,如果真如上阳仲所说,那天外世界的存在,就是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是姒伯阳踏入公侯之列的重要砝码。 就算是着眼当前,若是能占据一座世界,哪怕只是一座低能级的世界,依然能有效的缓解,越国上下所面临的窘境。 只要提炼出道劫神金,不论是依此练兵,还是用以利诱,都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利诱,有句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虽然吴国的封锁,确确实实是击中了越国的要害。可只要越国一方,开出的价码足够高,也能让吴国的封锁,流于表面。 前提是越国,有着充足的道劫神金。百金不行,那就千金,千金不行,那就万金,重金之下,总会有利欲熏心之徒上钩。 应该说,这是山阴氏的拿手好戏,当初山阴氏立足会稽,就是凭着大肆贿赂敌方重臣,引为暗间。 呼之为友,唤之为朋,广植党羽,才有今时的会稽一统。 “上君,攻伐天外世界,并非只是获利,而没有风险。” 面对姒伯阳期待的目光,上阳仲沉吟片刻,缓缓道:“天外广大,世界无数,臣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到适合越国的世界。” “有的天外世界,在品阶上或许不及山海界。可世界之中,还是有大能者的。以我越国之力,未必是那些大能者的对手。” “更有天外世界,生机耗尽,万灵灭绝,已是一方死界,毫无价值可言。” “要在万万世界中,寻找到一方适合我越国攻伐的世界,除非有着世界道标,否则不吝于是在大海捞针呐!” 上阳仲深知其中利害,锚定天外世界,虽是一本万利,却也有可能赔的血本无归。 若不是越国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已经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上阳仲绝不会在姒伯阳面前,说天外世界的事。 说起来,上阳仲在中间,可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赌赢了,自然能让越国更上一个台阶,可一旦赌输了,无疑会让越国本就艰难的处境,愈发雪上加霜。 “大海捞针,就大海捞针,” 姒伯阳直接道:“不管开拓天外世界,对我越国未来发展,是好还是坏,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咱们不行?” “会稽儿郎,不能让人说不行!” 话音一顿,姒伯阳迈步,走到上阳仲身前。 “再说了,情况再坏,还能有现在的处境更坏?就算比现在的处境更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姒伯阳眼睛微微一眯,道:“不赌一下,焉能知道结果如何?” 需知道,姒伯阳这个人,从前世开始就有着一股子赌性。到了这一世,他的赌性更大了。 当初登上上位以后,姒伯阳削平大姓,变法山阴,鲸吞会稽,每一步都有着赌的成分。 这中间要是差一步,姒伯阳都无法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便是造化玉碟在手,也要蹉跎不少岁月。 如今,姒伯阳又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借着天外世界牟利。成则最好,不成也不过是全国上下,多难受一阵罢了, 被姒伯阳所言,噎的说不出话来的上阳仲,良久,只说了寥寥几个字:“上君,豁达,” “豁达?”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我可算不上是豁达,只能说我这几十年,大多时候都是顺风顺水,还没遇到过真正的逆境。” “所以我才有底气,赌天外世界,看它能不能让我翻身。要是这次大亏大输,我可就不一定有底气,再在这上面下注了。” “……” 上阳仲道:“臣,这就回府,筹备布置虚空挪移阵法,必不负君上的期许。” —————— 在众将退下后,姒伯阳面上笑意,渐渐敛去。 在没外人的时候,姒伯阳神色淡漠,很难见到明显的喜怒。 城府深沉如姒伯阳,喜怒不形于色,心中所想,与面上表现出来的,都未必一致。 咻—— 他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袍,手掌划过腰间的佩剑,若有若无间,一声剑鸣轻轻回响。 “天外世界,” 姒伯阳站在铜案前,若有所思的轻抚着山河印,山河印上重重宝光浮现,大地山川如龙,隐约透着一股宏大莫测的气息。 “那里,或许有我更进一步的契机!” “三花聚顶,五炁朝元,阳神天仙,逆反先天,与道合真!” 姒伯阳的眸子闪烁着莫测的神采,他冥冥之中有所灵感,天外世界或许真的有他的成道天仙,甚至是先天道业之机。 毕竟,达到姒伯阳这一级数的人物,等闲不会生出灵感,一旦灵感必有应验的时候。 当然,事无绝对,若有大神通者布局,拿姒伯阳做棋子,也能蒙蔽姒伯阳的灵感。 只是,就凭姒伯阳那点成就,声名局限于一州之地,还不配大神通者,亲自下场算计。 没有大神通者干扰,姒伯阳的灵感的准确率,不说是板上钉钉,也是十拿九稳,不可能有差错。 姒伯阳伸手虚握山河印,呢喃道:“心血来潮么?” 以高深道行,参悟天地玄机,道心映照,玄微通妙,是为心血来潮。 正是基于心血来潮,姒伯阳才会在上阳仲直言有风险的情况下,依旧发动全国之力,准备远征天外世界。 不知道内情的人,绝对会认为姒伯阳是个狂人,连远征天外世界的个中细节都没掌握,就孤注一掷至此。 这在许多人眼里,是难以想象的。没有多少人,敢于压这么大的注。 殊不知,姒伯阳凭的只是灵光一闪,就这一点灵光,却是大多数修行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姒伯阳心头一动:“不过,天外世界中,到底有什么机缘,能让我省去这么多的水磨功夫,直接绽放三花?” “这等机缘,简直比让人立地成仙,还要难得!” 他的道行,早已达到陆地神仙的顶点,其法力神通之强悍,在开国盛典上一览无余。 以一己之力,不仅击杀两头强力凶兽,还有余力再收服一头天狗。姒伯阳的实力之强,由此可见一班。 亦正因为姒伯阳法力极端强横,想要再有所精进,才会越来越困难。 只有万载药龄之上的宝药,才能让姒伯阳法力精进一丝。而想要三花齐放,证得天仙大道,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宝药奇珍。 这当中有利有弊,利的一面是姒伯阳根基扎实,万丈高楼平地起,经过姒伯阳不断打磨,千锤百炼,神仙法力精纯至极。 要不是如此,姒伯阳何以神仙之身击杀正神级凶兽,拥有越级而战的实力。 而弊端也很明显,随着法力越来越精纯,根基深厚无比的姒伯阳,突破天仙大道的门槛,也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拔高。 突破门槛的拔高,固然能让姒伯阳在未来走的更远,从长远来看,是利大于弊的。 但天仙门槛太高,姒伯阳要想触及天仙大道,所要付出的努力,也要远比普通天仙,多出十倍百倍。 “天外,” 姒伯阳低声叹了口气,眸中神光一敛,拿起山河印,在一方布帛上,端端正正的盖印上。 峣水之滨,人潮涌动, “呦、吼、嘿、” 数万青壮赤裸上身,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挥动手中锤凿。石锤重重落下,击打在石凿上,飞起火星点点。 一个个精干小吏挥鞭,在周匝的号子声中,缓缓的驱赶牛车,拉着车上装载的碎石远去,牛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姒梓满看着已经初补打下地基,正要再度夯实的新都建址,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这新都,已经有了大致轮廓了。” “以后,只要按着这轮廓兴建城邑,迁移百姓黔首。多则三五十年载,少则一二十年,这新都就能成为越国的政治中心。” 姒梓满盘算的一二十年,已是最短的时间了。 实际上,在姒梓满看来,没有几十年的打磨,越国新都,难以得到百万越人的认可。 得不到认可,才是最致命的! 一个得不到越人承认的新都,又如何能成为越国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军事中心。 “这峣水,什么都好,好山,好水,” 姒梓满蹙眉,低声道:“就是凶兽太多了,杀都杀不完!” 他手按在掩日剑的剑柄上,目光却看着立于峣水之滨前的一颗首级。 那是一头猪婆龙的首级,其面目狰狞,嘴角尚有丝丝血迹。 这头猪婆龙,是姒梓满到峣水之滨后,所杀的第一头凶兽,战力极其不凡。 可再是不凡,一样被姒梓满斩于剑下,龙血峣水之滨三百里,引得峣水一带的凶兽,无不战战兢兢。 然而,这些凶兽惊慌归惊慌,可惊慌过后,凶性大发,接连进攻姒梓满的营地。 虽然这些凶兽的实力,与猪婆龙没法比,可一头接着一头,还是让姒梓满烦不胜烦。 无可奈何之下,姒梓满只得把猪婆龙的首级,立于峣水之滨,以猪婆龙的龙性,威慑来袭的凶兽,把凶兽吓退。 但,能被猪婆龙吓退的凶兽,都是凶兽中实力较弱的存在,有些凶兽不弱于猪婆龙,非但不惧怕猪婆龙的龙性。 还因为猪婆龙的龙性弥漫,被认为是挑衅,硬生生将这些强悍凶兽引了过来。 没奈何,姒梓满只得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小打,将这些不安分的凶兽,一个接一个的除掉。 而姒梓满也在与凶兽的交战时,经过生死磨砺,肉身潜力进一步开发,竟然踏破了枷锁,直接跻身地只之列。 使得姒梓满成为上阳仲之外,山阴氏的第二位地只。 只是,这样不停的杀下去,便是以战养战的狂人,也未必受得了,何况姒梓满还不是那种狂人。 在证得地只,完全发挥掩日剑的神髓之后,姒梓满的修行速度,再不复先前的勇猛精进。 最主要的是,生命层次不同,表现出来的战力,已是天差地别。峣水之滨的凶兽,对姒梓满毫无压力可言。 要是没有掩日在手,姒梓满应对起来可能会有点吃力。可传世神兵级数的掩日神剑,给姒梓满的增幅实在太大了。 手持神兵的姒梓满,砍杀地只层次的凶兽,简直就是砍瓜切菜一般,杀的凶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按着剑柄,姒梓满低声自语:“这新都的地理环境,优渥是优渥,只是凶兽成群结队,常来袭扰。” “仅凭我一个人,就是再能杀凶兽,也不能把这些凶兽,杀的害怕。” “还需要向上君,要一支兵甲驻扎在这里,无事的时候,就让这一支甲兵巡游周边,围剿凶兽。” 这些念头,在姒梓满的脑海中划过。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流光如长焰,下坠之时,轰鸣阵阵。 仿佛彗星扫尾,光焰滚滚,气浪蒸腾。待到神光散去,落到姒梓满身前,化作一卷布帛,上有的金文若有若现。 “上君,” 不用看绢帛的内容,只是感到上面承载着的越国国运之气,姒梓满就知道是谁发的。 绢帛之上,丝丝缕缕的国运气息,在上面沉凝。布帛上的金文,在布帛之上聚聚散散。 嗡—— 姒梓满伸手去拾布帛,手指刚一触碰到布帛,布帛表面,一枚枚金文几乎要挣脱布帛束缚,飞腾而起。 在布帛的左下角,一方承天载命的丹红宝印,印在其上。氤氲红光升起,将金文上的流光,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上君发诏,难道是要将我召回?” 姒梓满心头又惊又喜,手掌一抚,压下神异,看着金文重新化为一个个普通小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第三二二章 天外(三)求订阅 说实话,若非是姒梓满诏令之下,容不得姒梓满推拒,他还真不想做这个监工督造。 这监工督造对旁人而言,自是一桩美差。不论是谁,只要上下其手一番,待到新都建成之后,最少能攒下百万家资。 然而,姒梓满却对此避之不及,身为堂堂姒姓宗亲,公室宗伯的他,地位已是清贵之极,实在无需其他权柄的点缀。 “果然呐……” 手捧布帛,姒梓满眉心不觉紧锁,道:“中枢那里,又出事了……”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叹道:“越国初立,底子单薄,而上君的性子又太急,重症用猛药,怕是虚不受补啊!” 这卷布帛,并非是召回姒梓满的诏令。而是姒伯阳与太宰上阳仲,在决议开拓天外之时,在朝的刀笔吏,所抄录的副本。 作为三大辅臣之一,姒梓满哪怕是远离朝堂。 可一但朝上有大事发生,亦或是中枢作出重要决策,都会通知姒梓满一声,以此显示对辅臣的尊重。 便是不为彰显对辅臣的重视,但已是越国最核心层的姒梓满,连越国大政都不知道,那还算什么核心层。 如果中枢一言不发,连个通知都没有,就自顾自的开拓天外。这种态度,无疑就是把姒梓满,排除在越国核心层之内。 而事实上,只要有中枢要事,自会有刀笔吏将副本抄录,发给姒梓满, 姒梓满面色沉凝,思前想后,最终摇头苦笑:“罢了,罢了,我能想到的,满朝元勋也一定都想到。” “何况,上阳仲这人老成持重,由他来主持开拓事宜,再有铁骞等人在旁辅助,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对。” 虽然是如此想的,可姒梓满还是不自觉的捏了捏眉心。 如今的开国三大辅臣,姒梓满奉命督造新都,中行堰继续推行变法,上阳仲主持开拓天外,三辅臣各有要事在身。 越国全部的人力、物力,都围着三辅臣打转。不只姒梓满感到了压力,怕是整个越国上下,都能感到莫大的压力。 只是,现今的越国,就像是个搭在弦上的利箭,经过蓄势之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哪怕明知可能会撞个头破血流,也只得撞下去。 姒梓满抬头,看了眼忙碌依旧的工地,将手上的布帛卷起,须臾之间,流溢的金光,倏然收敛。 “这个时候,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督造施工,尽力做到不给中枢添乱,让上君可以放心开拓天外。” —————— 公邸,藏书室, 案上烛火跳动,黄豆大小的烛火,炸出噼里啪啦的灯花。 就着烛光,姒伯阳跪坐在蒲垫上,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看的正入神。 在案几上,数十上百卷竹简散乱的摆放着。不时的,姒伯阳还会将手中竹简放在一边,换上一卷简牍。 “所谓的开拓,竟是如此。” 数个时辰后,在放下最后一卷案牍后,姒伯阳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呼—— 这一口浊气悠长无比,吹的烛火不住的摇曳,似乎是下一刻,就会灭掉一般。 只是这摇摇欲坠的烛火,极其的坚挺,无论看着多么的孱弱,但始终都没有熄灭。 “天外么……” 姒伯阳手指轻抚着竹简,眸光极其的幽深莫测,呢喃道:“原来天外世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对开拓天外之事上心以后,姒伯阳一下朝,就直奔藏书室,让藏书吏带上百内侍,将藏书中带有天外之事的挑选出来。 虽然姒伯阳信任上阳仲这位老臣,不会认为上阳仲进言之中,夹杂着什么别有用心的算计。 可姒伯阳对天外,也确确实实陌生到了极点。对于天外世界,更是仅仅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因此,为了对天外世界,有着更多的了解。姒伯阳将藏书室中,有关天外世界的记述,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不要小看越国藏书,虽然在连年大战中,越国藏书被战火波及,损毁无数。 但,还是有几家传承古老的大氏族,对于自家藏书极其珍视,保存的较为完整。 而在这些大氏族被姒伯阳压服以后,这几家的藏书,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姒伯阳的囊中之物,被收录入到官方藏书室中。 就是有着几大氏族的藏书打底,以至于越国藏书室的藏书质量,几乎能与开国已久的诸侯列国相比。 要知道,这几家大氏族传承久远,底蕴颇为深厚。有的甚至是上古世家分支,所藏典籍之丰,涉猎之广,自是非同小可。 姒伯阳神色复杂,低声道:“呵呵,天外世界,上古洪荒……” 这些简牍,不仅让姒伯阳对天外世界,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更让他看到了这方宇宙的神话脉络。 毕竟,这一方宇宙,虽与姒伯阳前世的神话传说,有着几分相似,某些大神通者的事迹,与他所知的神人高度重合。 此世中的羲和、帝俊、大羿、夸父等巨神,同时也是他前世的神话人物,有着浴日东海,箭射九日,追星逐日的传说。 正是基于这些巨神的存在,姒伯阳曾一度以为,前世所在的世界,与今世的世界,处于同一方宇宙,同一个世界观下。 可是,在姒伯阳通读简牍之后,却又不得不推翻自己以前的认知。 只因姒伯阳在整理各家简牍后,猛然发现这一方宇宙天地的神话脉络。 既不是道祖鸿钧为大道的洪荒流,也不是太上开天执符,老君为道教化的原始世界观。 而是混沌氏八十一化,行辟地开天之事。 这位混沌氏演绎鸿蒙天道,是为至高成就。混沌氏道崩,乃有三千大道神圣,其中天皇苍离氏为神首,尊混沌氏为盘皇。 盘者,在古神语中,寓意着最初最古,一切之始! 随后,天皇治世一千二百元会,为成就八十一化,至高混沌道果,道崩与宇宙。 天皇之后有地皇出,地皇之后有泰皇出,泰皇者亦称人皇,是为三皇治世。 在三皇后,屹立宇宙之巅三千六百元会之久的神族,终于盛极而衰。与此同时,混沌氏元炁所化的先天真龙,逐渐强盛。 始祖二龙作为先天真龙的领袖,开辟水元大道,以天地水三元,代替神族的天地人世界观,成为新的宇宙主角。 这些真龙,将混沌氏开天的时代,命名为混沌纪。把三皇治世的时代,称为三皇纪。自己的时代,则为烛龙纪。 烛龙之意,是为世间带来第一缕光明之意,烛龙之光,永世不熄。 显然,这群真龙是过度乐观了,连神族三皇这等无上存在,都有陨落之时,何况是道行逊色于三皇的始祖二龙。 烛龙纪三千六百元会以后,始祖二龙为证混沌道果,始龙陨落,祖龙失踪,先天龙神四海八渎四分五裂,龙族衰败。 然而,先天真龙虽衰,可真龙一脉,仍然是名义上的宇宙主角。只是比起兴盛无比的烛龙纪,在势头上弱了不知多少。 于是,这一纪元,被真龙们命名为苍龙纪。苍龙者,是为垂暮之龙! 苍龙纪末期,神族再度崛起,神族太一氏斩去混沌元灵之道,走出了一条有别于三皇氏,以及始祖二龙的道路。 太一氏以一己之力,开辟无上神人之道,是为古往今来第一大宗师。 以至于苍龙纪终结,结束先天真龙的统治后,太一氏被神族公推为天帝,开创太一纪。 同时,太一氏既为天帝,也被众神尊为天皇,被众神视为是与天皇苍离氏一般,伟大无比的皇只。 其后,太一氏为求无上神人之上的道路,道崩与宇宙。 后土氏得众神公推为帝,尊号为地皇,后土氏之后,九头氏公推为帝,被众神尊为人皇。 后土氏的时代是为后土纪,九头氏的时代是为九头纪。在九头氏道崩之后,精血化作五色人族,成为人族初祖。 正因为人族得九头氏血脉,有着九头氏余荫庇护,这才使得人族一跃成为诸天万族之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势力。 九头纪之后是五帝纪,九头氏道崩以后,神族再也没有能力压诸神,让诸神俯首的强者。 于是神族进一步分裂,在五位大神通者的带领下,化作五方神族,而这五位大神通者,就是神族的五方天帝。 五帝纪之后是神人纪,五方上帝倒行逆施,引得万族伐天,战火遍及宇宙各个角落,九天九野陷落,神族天庭坠落虚空。 神族大神通者与各族大神通者大打出手,战况极其惨烈,正神、古神陨落如雨,帝君级别的人物,在战场上也难以自保。 这一战,把宇宙天地打的支离破碎,若非最后天道意志苏醒,制止诸神之战,只怕这一方宇宙天地,早已重归混沌鸿蒙。 大战过后,神族不复宇宙主角之位,其他各族也元气大伤。宇宙天地的格局,经过这一战以后,也成了现今的诸天万界。 在各族大神通者的全力出手下,整个宇宙天地,被打成万万碎片。而这些碎片,又化作一个个小世界、小天地。 “在神人纪以后,就有了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之分。” “还有,那超脱大千世界之上,号称宇宙万界源流,一切之始的混元天地!” 手掌轻缓的摩挲着简牍,姒伯阳心头激荡,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在窥得神话史全貌以后,他整个人都为这波澜壮阔的神话史,而感到惊叹。 太古先天三皇,混沌始祖二龙,上古神族三皇,一个个盖世豪杰,一个个绝世神人,傲立于古今,铭刻于时空。 就算是只能从简牍上,窥见其几分风采,已然让人心折不已。 “天外,天外……”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烁,他所在的山海界,虽不是混元天地,但也立于大千之巅。 比山海界强的世界,不是没有,只是就有限的那么几个而已。 历代天子人王证道神圣业位后,就会退位,都会去往混元天地中的人族祖地,寻求更进一步的机缘。 神圣业位虽为大神通者,可神圣之上还有道路。太一氏开辟的无上神人之道,对于这些神圣而言,已经不算太遥远了。 “不只这些收获,最重要的是,我彻底确认了这方宇宙天地,从未出现过仙道的概念。仙道在这方宇宙,还是首次出现。” 这些简牍,不仅让姒伯阳确认了这方宇宙,与他前世宇宙,有着本质的区别, 更让他认识到,这方宇宙之中,从未存在过仙道, 准确来说,这一方宇宙所有世界,恒古以来都是只有之道,从未有过炼气修仙的存在。 虽然这方宇宙修行之路不止千万,可无论如何修行,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之道的分支,是以之道为源头的道路。 只有姒伯阳的仙道,是跳出之道藩篱,与之道毫无干系,真正能与之比肩的成道之法。 也就是说,姒伯阳是这方宇宙的仙道第一人! “呵呵,哪怕我这个仙道第一人,水分太大,远不能与那位开辟无上神人之道的太一氏相比。” “可是,谁敢说我姒伯阳,日后的成就,会逊于太一氏。” 姒伯阳缓缓起身,望着藏书室外,初起的朝阳,道:“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我姒伯阳身怀仙道之法,未来大有可期。” “我,就是此世的仙道之祖,道祖……就算登上天子之位,执掌人道,又怎么能与道祖的成就相提并论。” “毕竟,无论是洪荒神话的鸿钧,还是原始道门的太上,都是道之化身,辟地开天的至高存在。” 这一刻的姒伯阳,对仙道前路不再迷茫困惑,有着造化玉碟傍身,谁知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鸿钧,下一个太上。 哪怕他此刻,只有陆地神仙的修为,甚至都没三花聚顶,五炁朝元,修成后天圆满的天仙业位。 可是他的目光,却已超越本身境界,看到了炼虚合道之上,那跳出命运长河,万劫不磨大罗之道的一点端倪。 本月更新计划 我今天一整天都很彷徨,写书两年,第一次有人打赏盟主,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真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扪心自问,就我那更新量,就我那文笔,配得上人家的盟主吗?说实话,我自问是不配的。 就因为自感不配,所以才愈发彷徨。看着已经码出的新章节,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对不起人家的期待。 请容我整理一下思绪,今天先请一天假。 本来不想请假的,可是我手上一点存稿都没有,只有一个大纲,这就是作者没有存稿的无奈! 好吧,今天先整理一下大纲,从明天开始二更,日更六千。这是我作为一个手残党,以及一个兼职写手,所能做到的极限。 有一说一,我不是触手怪,没有日更一万二的本事,除非全职,要不然六千真的就是我最大更新量了。 以后,正常日更就是六千,除非单位加班,没时间更新,二更六千字将会一直延续到本书的完结。 第三二三章 道标(一)第一更 旬月, 太宰府,校场正中, 上阳仲盘坐蒲垫上,双手捏印,指尖并拢,面目泛着赤色,似有袅袅云气,在周身蒸腾,又如宝光重重,照耀整座府邸。 其后一尊龙首人身,恍若‘道‘字的雷泽真形,在宝光云气中显化。这尊雷泽真形,眉目威严,丝丝雷霆精气,沉浮于周遭。 在这校场八方,各立一根兽首青铜柱。这铜柱高达三丈三尺,宽有三尺三寸,铜柱之上,自有一缕毫光高悬,若隐若现。 铮!铮!铮! 八根兽首铜柱,随着上阳仲周身异象的变化,而生出相应的气象。铜柱之上,八种上古神兽的形象,亦在其中翻腾无定。 其中就有被称为阴阳两极的太阳烛照、太阴幽荧,号称天之四灵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象征水元大道的始祖二龙。 除了太阳烛照、太阴幽荧之外,天之四灵与始祖二龙,都是声名显赫,威震一个纪元,为天地宇宙所铭记的强横存在。 然而,能让上阳仲把太阳烛照、太阴幽荧,与天之四灵、始祖二龙并列,甚至八根兽首铜柱的神兽,隐隐以这二者为首。 这太阳烛照、太阴幽荧的强悍,自是不言而喻。 作为最古老的太阳神与太阴神,二者皆为混沌氏慧目所化,正是因为祂们的出世,才让天地神圣们有了日月的概念。 祂们成道时,天皇苍离氏尚未成为神圣之首,地皇岳鉴氏、泰皇居方氏还未成就无上,祂们被三千神圣共尊为伟大圣神。 这两位伟大圣神,经太古三皇时代,历始祖二龙治世,坐观神族三皇崛起,又见证中古五帝的衰亡,历万万劫不灭不磨。 在祂们面前,号称太阳之子的三足金乌,太阴之子的太阴玉兔,都只是子孙辈的存在,因为祂们就是太阳太阴的具现化。 这八种上古神兽,每头都有无上神通,是三千大道在世间的显现。本身伟力,与道的至高成就,无上神人业位相若。 这些近乎于无上业位的先天神兽形象,能在冥冥之中,接引神兽本尊的一点神性道韵,炼入铜柱内,使得铜柱本质升华。 对于这些几乎有着无上大神通的神兽,一点先天神性而已,委实是太过微不足道,只是祂们本尊神性的亿万分之一罢了。 可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的先天大道神性,在上阳仲的眼里,却要远比一件后天级数的灵宝,还要贵重,还要珍稀不知多少。 也是为了接引这八大神兽的神性,上阳仲耗费了无数心思,用去了不知多少神材宝料,才得以契合八大先天神兽的相性。 “咄——” 上阳仲神色凝重,手中雷印变化,一道道雷光落下,击在周匝铜柱之上。每一击雷印发出,都有如天地怒哮,地壳微颤。 “咄——” 雷光一闪, 轰隆隆—— 雷霆轰击八根兽首铜柱,每一次轰击,都是对兽首铜柱的淬炼,直到千锤百炼之后,完全淬出其中杂质,让其成为神铜。 上阳仲身心合一,整个人神思集中,犹如一个技艺高明的大匠,造化为工,阴阳为炉,雷霆为锤,水火为辅,日炼月炼。 铛!铛!铛! 如此不断的敲打,足足敲满三日三夜,直接将八根兽首铜柱炼成赤铜色。与此同时,八大神兽神性,也被彻底炼入铜柱。 此刻的兽首铜柱,表面温度已极其骇人。在其浓烈的高温之下,空气噼里啪啦作响,席卷起一阵阵热浪,带着一股焦味。 这滚滚热浪,炙烤的周边花草,成片成片枯萎泛黄。地面上的石板,隐隐约约出现犹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细密裂痕。 —————— 校场之外,东厢门前, 姒伯阳面色沉凝,瞳孔间闪烁着清光,望着雷火之气涌动,八根铜柱之上,各有神光飞腾,演化神兽虚影的景象。 “这,就是太宰所说的虚空挪移阵法!” 他以法眼观望校场,见上阳仲炼就八根兽首铜柱。 八根兽首铜柱立于校场,带动阴阳二气,四象四灵,混以水元真性,打破虚空。 天地水三元之伟力,在这座阵法中激荡,一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简牍,悬浮于上阳仲的头顶。 由这一卷简牍,吞吐雷霆精气,勾连八根兽首铜柱,一股莫名的气息,在八根兽首青铜柱中渐渐浮现。 眸中清光沉浮,姒伯阳若有所思:“那股气息,莫不是……天外?” 对于开拓天外,姒伯阳确实抱着很大的期待。 若非如此,姒伯阳亦不会在越国初立,民生凋敝,正需钱粮的当下,不仅掏空了国库,还压上了自己的内帑,孤注一掷。 要知道,这当中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一个不好就是血本无归,这是当前的越国,绝难以接受的损失。 重新统一的越国,数以百万计的越人,正在嗷嗷待哺。在这种情况下,越国若是再伤了元气,只怕国祚都要不稳了。 因此,数以百万计的越人,不会去想中枢有何难处。 他们只会想着越国没有统一的时候,他们还能活下去,但越国统一以后,他们反而活不下去,那越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旦这个可怕的想法,在越人之中扎根,并蔓延开来,再有野心勃勃之辈,趁机而起,兴风作浪,越国必然生乱。 到时,姒伯阳虽能镇压逆乱,但亦会与百姓离心离德,动摇越国根基。 然而,姒伯阳明知其中风险,依旧不惜下重注,实在是被吴国封锁后的越国,亟需一条出路, 只因,越国的未来,不应该受制于吴国。 在姒伯阳看来,为了破局,为了越国的发展,冒一些风险,不是不能承受,哪怕这可能会让越国元气大伤。 可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风险越大,其中蕴含的利益,也就愈发庞大。 但,道理是这道理,真正做起来又不一样。姒伯阳虽深知其间利害,心头仍然有些不安。 站在校场外,眼睁睁的看着一车车宝料神材运入场中,要说姒伯阳没有一点感觉,那才是假的不能再假。 毕竟,姒伯阳亲眼看着,这一车车宝料神材,经上阳仲之手,被炼制成一根根兽首铜柱,立于校场的八方。 为了这八根兽首铜柱的炼制,每时每刻都要燃烧掉海量的资源。 而资源等同于国力,简直就是国力在燃烧。 感受场中的热浪翻涌,姒伯阳紧了紧衣带:“天外啊……” “只希望,上阳仲他……不会让我失望!” —————— 轰隆隆—— 雷霆不断落下,劈打着铜柱,八根兽首铜柱,借着雷火之气的洗炼,其上悬立的神兽虚影,也愈发的灵动。 一股蓬勃生气,在这些神兽虚影中显现。上阳仲神色凝重,驱使雷霆,轰击铜柱的手法,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每一击雷火后,上阳仲都会沉吟片刻,似要找准下一次淬炼的契机,然后再发动雷火。 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中间的间隔,一次又一次的延长,不似先前一般,千百道雷火齐发,轰击淬炼神铜。 如果说刚开始时的雷火洗炼,是为了给兽首铜柱‘塑形’。那上阳仲其后的锤炼,则是为了在铜柱上,留下一个个上古神文。 上古神文乃是神族第一皇只太一氏,观天地四时之变,俯察日月经纬之数,参悟虚无妙有,以无上大智慧所创的神族文字。 作为后天创立的第一文字,上古神文的存在,自出世之始,就蕴含着非同凡响的力量。 文字,既力量,是为以文载道! 如此一来,以这些上古神文的大道之力,催动八大神兽虚影的神性,使其能破开世界壁垒,在无尽的虚海之中抛出道标。 当然,正因为需要铭刻的神文太多,而且神文又太过繁杂无序,有的神文甚至有成千上万道笔画,以及数十上百种释意。 所以上阳仲淬炼神铜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有些‘小心翼翼’了。 可能上阳仲的手,只是微微的一抖,偏移半厘,铜柱上铭刻的神文,就会变成其他意思。 也是因为如此,无论炼药炼器,都是一个精细活。越是高阶阵法、上品大药,越要仔细把控火候,一点点的雕琢。 有时一个细微的疏漏,就会让投入的时间、精力、材料,在一霎那,全都付诸东流。 何况,上阳仲身上的压力并不小,他心里清楚知道,若是把这一切付出,全都付诸东流,越国的处境将会何等的艰难。 事实上,上阳仲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成了,快成了,”在此刻上阳仲的眼中,只有八根兽首铜柱的存在。 八根兽首铜柱吞吐雷霆精气,一篇篇神文铭刻其上,每一篇神文都是以上古篇幅,描述着对应神兽虚影们的伟大。 用这些上古神文所作的祷文,不断加强与神兽们的联系。 大神通者的真名,不能轻易呼唤,呼之必有感应,呼之必有因果。 只要有感应,有因果,就能凭着神兽反哺的一丝神性,将八根兽首青铜柱的威力,再往上推上一个台阶。 第三二四章 道标(二)第二更 嗡—— 当上阳仲耗尽心血,以大法力烙印神文,铸炼兽首青铜神柱,到了最关键最紧要的时候。 八根兽首青铜神柱,轰然震动! 与此同时,上阳仲头顶那一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简牍,流溢着金色的神光。简牍摇晃,开合不定,仿佛要翻开一样。 “吟——” 兽首青铜神柱上,朱雀长鸣,青龙沉吟,玄武低吼,白虎怒哮,其后是始祖二龙盘绕神柱,演绎水元大道至理。 这始祖二龙,虽早已陨落不知多少年岁。可是祂们这种近乎无上的神圣,可谓不死不灭不磨,真灵与宇宙鸿蒙同存。 这等存在,堪称是死而不僵,就算是神圣真身陨落,可祂们真灵寄托大道,只要不朽真灵不损,一样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因如此,这八根青铜神柱中,象征着始祖二龙的神柱,才会有所反应。 只是始祖二龙,到底陨落无量岁月,本身的影响力,已经无法与尚存于世的阴阳二圣、天之四灵相比。 要不然,始祖二龙便是不能排在阴阳二圣之前,也不会排在青龙等小辈之后。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先天神兽、天之四灵,在始祖二龙横行的时代,只能说是小有实力而已。 只说青龙,那时的青龙,在先天真龙一脉中,远算不得出彩。比青龙更出彩的,还有黄龙、应龙等大神通。 然而,往后际遇不同,青龙有着大机缘加身,位列天之四灵。就是这一步,让祂彻底拉开了与应龙、黄龙间的差距。 黄龙、应龙等与青龙相比,潜力并不见得低于青龙,祂们差就差在际遇上。 在八大神兽纷纷降下灵感后,八根兽首神柱从内而外,整个都焕然一新,一股莫名的威压在青铜神柱上闪现。 轰隆隆—— 上阳仲的神念分化,看着神性融入铜柱,神兽虚影竟有一丝凝实,缓缓吁了口气,低声自语:“这就,成了!!” 就在八根兽首青铜神柱炼成的同一时间,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简牍微震,引动八根兽首青铜神柱上的神文祷言。 一道金光,刷的一下,自简牍之上飞出,穿破重重云霭,眨眼之间,没了踪迹。 对于金光飞走,上阳仲显的很是平静,手掌一翻,简牍在半空,啪的一下,掉落到他的手中, “果然……” 等了片刻,见简牍上没变化,上阳仲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虚海搜寻生命世界,哪怕只是座小千世界,都如大海捞针一般。” “不过,再是大海捞针,只要有着可观的收益,就不能杜绝人性的贪婪。” 上阳仲呵呵一笑,不要看宇宙鸿蒙,无尽虚海,世界动辄就万万之数。 可这万万世界中,真正适合生灵存活的,上到大千世界,下到小千世界,往往十不存一。 因此,世界之数虽庞大无比,可看似数量庞大的世界,放入虚海之中,又显得虚海太空旷了。 上阳仲强提了一口气,勉强的从蒲垫上起身,刚站起身,身子猛地一晃,差点就要因为脱力而跌倒。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炼制阵基,上阳仲的精神、法力,都被压榨到了极限,真是一阵风都能把上阳仲吹倒。 尤其是炼制阵基的时候,上阳仲因为全神贯注,将自身心神倾注于此,还察觉不到自己糟糕的状况。 如今阵基炼成,上阳仲没了精神寄托,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然濒临崩溃的身体。 说实话,连上阳仲都没想到,炼制阵基对他的消耗,会如此的吓人。 毕竟,让一尊地只级数的高手,身体濒临崩溃。这当中的难度,可比用蛮力,强行毙杀一尊地只,还要难的多。 上阳仲坐在蒲垫上,又缓了一缓,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后,手稍稍一招。 八根兽首青铜神柱嗡的一声,显化大小如意神通,化作八根铜筷,落入上阳仲的衣袖中。 随后,上阳仲掂量了一下简牍,只见他大袖一挥,生出狂风,驱散校场中,炽烈的雷火之气。 —————— “上君,臣幸不辱命,已将虚空挪移大阵炼成,” 缓步走出校场,见到站在校场外的姒伯阳,上阳仲急忙快走几步,正要躬身拜下。 只是,姒伯阳见上阳仲气血虚浮,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就知道是为了炼阵,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如此,姒伯阳哪里还会让他拜下去,这一拜要是拜实了,一个苛待功臣的名头,是跑都不跑了了。 姒伯阳急忙上前,扶起上阳仲,不让他再拜下去,道:“太宰大人,为了炼阵,您不惜亏损元气,实在是劳苦功高啊!” “过后,您这可要好好休息,不能再操劳了。” “从现在开始,您的身体,可不仅仅属于你自己,还属于百万越国百姓的。” 上阳仲勉强一笑,咧了咧嘴,道:“上君言重了,上阳只是做了为臣子的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这本就是臣应该做的。” 说完,上阳仲双手托着青铜神柱与简牍阵图,上呈给姒伯阳,道:“上君,这就是臣炼制的阵基,” “其中,以这八根神铜柱为主,简牍阵图为辅,只要您以青铜神柱立下阵法,就能以此为矛,划破虚空,去往天外。” “这,就能划破虚空?” 面对上阳仲呈上来的物什,姒伯阳心头砰砰直跳。 开拓天外对姒伯阳的好处,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就算不能大肆掠夺世界本源,开采道劫神金。 姒伯阳要是能借此分化神念,重修先天五德之道,最好将道德、阴德、功德、福德四条道路,通通走上一遍。 在这当中,姒伯阳能得到的好处,一点也不会比掠夺世界本源来的少,甚至还能更多些。 对姒伯阳而言,要是能将这四条路,以各自的方式走通,对姒伯阳来说,不吝于再证了四次道业。 只凭着圣德这一条路,姒伯阳以山阴氏为根据,短短几十年间就成了神仙。 不难想象,这要是再让姒伯阳走通其他四条路,不仅先天道业唾手可得,就是大罗之道也不难证得。 第三二五章 道标(三)求订阅 先天五德之道,是不弱于先天五太、先天五运的煌煌大道。 姒伯阳要是能走通这先天五德之道,便是不能与太古三皇这些无上存在比肩,最少也会有个太古神圣的成就。 “虚空挪移……” 姒伯阳眼睑低垂,接过上阳仲呈上的兽首青铜神柱后,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太宰大人,那这套阵法,又该如何运用?” 上阳仲拱手,道:“上君,此阵运用之法,易也!” “这阵法以阴阳二圣、天之四灵、始祖二龙为力量之源,立下八根兽首铜柱,接引八大神只之力,打破虚空,直达天外。” 上阳仲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简牍,道:“然而,打开虚空,还只是第一步。” “若要前往天外世界,还需要以此锚定世界坐标,有着世界坐标,才能挪移虚空。” “这卷简牍,便是此阵的阵图,掌控这阵中之力。在打开虚空的同时,阵中神力溢散,会随机锚定坐标。” 上阳仲轻声道:“而这锚定的坐标,会在简牍上留下痕迹。” “哦……” 姒伯阳拿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简牍,眉头一挑,道:“如此说来,这卷简牍的重要性,怕是还要大于兽首青铜神柱了。” 上阳仲道:“上君,这简牍是操纵阵法中枢的阵图,自是重中之重。没有阵图,就是有八根兽首青铜神柱,也难物尽其用。” “虚空阵法虽厉害,可不确定性太大,前一刻可能锚定的,只是一片荒芜的虚空,下一刻锚定的,也许就是一颗生命古星。” “非但如此,宇宙鸿蒙,无尽虚海,虽是造化之地,可造化之后,还有无数的危机,在其中孕育。” “没有这卷简牍,锚定世界坐标,以此往返天外与山海界。只怕您前脚刚走出山海界,再转头的时候,就找不到山海界了。” “一旦您找不到回来的路,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姒伯阳心头一动,问道:“宇宙虚空,又能有什么凶险?” 上阳仲摇头道:“上君,宇宙广大,凶险莫测。” “整个宇宙,都是一个大的食物链。鲸鱼吃大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没有任何生灵,能逃脱其外。” “就连无上存在,置身其中,只知得随波逐流而已,” “宇宙虚空,危机四伏,不仅有着比拟先天大圣的虚空巨兽,甚至还有堪比大道神圣的混沌巨兽,在宇宙虚海之上遨游。” “就算您气运高隆,没有遇不上这些不可力敌的可怕存在,但遇上比这些巨兽次一等的虚空怪物,一样有着陨落的可能。” “天神级数的修为,在山海界都难称得上是第一流的人物。可要放眼整个宇宙,天神级数的实力,都进入不了强者之林。” “您要是被卷入某个宇宙角落,再想回来,非要花费十倍百倍的代价不可。” “但,有了这卷简牍以后,无论您身处宇宙哪个角落,都会在简牍上留下痕迹,您可以循着简牍上的痕迹,避开许多风险。” 姒伯阳低头看着简牍,笑道:“呵呵,经你这么一说,这阵图确实是太重要了。” 上阳仲附和道:“是啊,这简牍确实重要无比,没有这简牍,虚空阵法不能算是完整。” 把玩了一会儿简牍,姒伯阳不紧不慢道:“太宰,为了炼制这套阵器,耗费了你不少的心力。” “如今阵器有成,不妨让我来试试它的妙用。” 上阳仲迟疑了一下,道:“这,上君,阵器虽成,可还未经调试,您乃万金之躯,岂能让您以身犯险?” “哪怕这当中,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臣也万死难赎其罪啊!” 姒伯阳淡淡道:“哪有什么万死不万死的,阵器炼成,总要有人试验一番的。” “如今的山阴,还有人比我更适合试器的吗?” “与其让那些最高不过神魂的将士,冒着危险测试阵器,还不如让我亲自体验一下。” “至少我的实力有保障,一般的危险,伤不到我分毫。能伤到我的,让那些神魂将士前去,怕是连消息都传不回来。” 上阳仲道:“话虽是如此,可您身为人君,岂可亲身犯险。一百一千个神魂将士,也不及上君的安危重要。” “臣宁可让麾下将士,以命试器,也不愿见到上君,亲身涉险。” 姒伯阳摇了摇头,道:“糊涂,我姒伯阳的命是命,那些将士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没有那些将士用命,我姒伯阳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整合会稽氏族,更别提一统越国了。” “对我来说,只是可能遇到危险,对那些将士而言,其中的凶险,却是九死一生啊!” 上阳仲叹了口气,道:“上君,如此体恤将士,臣代众将士谢过上君,可……” 见上阳仲还要再劝,姒伯阳直接摆手,道:“太宰,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这阵器的试器人选,还有谁比能我更适合?” “诺,” 上阳仲沉吟半晌,最后只得无奈应下。 —————— 日升日落, 数个时辰,眨眼而过, “上君,这阵法……臣又调试了一遍,” 姒伯阳坐在校场中央的蒲垫上,上阳仲在一旁,一边小心翼翼的调试着兽首青铜神柱的方位,一边不住的说着禁忌事项。 “您可千万记住,简牍不能丢,身上的随身物品,同样不能丢,除了简牍以外,身上最好不带任何东西。” “在进行虚空挪移的时候,要是遇上虚空风暴,千万不能用肉身硬抗,您可以直接启动简牍,引动阵法,臣在这接应您。”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上阳放心,只是试用一下你所炼的阵器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不至于!” 上阳仲沉声,道:“上君身上的干系太重,臣怕有疏漏。” 眼看着姒伯阳亲身涉险,上阳仲本身是不同意的。 可姒伯阳决定已下,上阳仲纵有百般不愿,也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发生事故的几率降到最低点。 若是由几个神魂将士涉险,上阳仲也许会力争做到没有失误,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只因,姒伯阳与普通神魂将士是不一样的,在上阳仲面前,死上几百个神魂,都不一定能让上阳仲看上一眼。 可作为一国之君的姒伯阳,若是有个闪失,上阳仲都不知道,该与另外二位辅臣如何交待。 谁也无法想象,初步统一的越国,在失去姒伯阳这位雄才大略的国君以后,它的未来又该走向何方。 最重要的一点,姒伯阳至今没有子嗣,没有明确的继承人,他要是有何不测,整个越国怕是立时就会分崩离析。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上阳仲脑海中,无数繁杂思绪的一部分。 实际上,姒伯阳作为陆地神仙级数的大高手,有着不见不闻的先知之能。 只要不是层次高出姒伯阳太多,在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姒伯阳都会有明显的感应。 而姒伯阳正是在接触兽首青铜神柱后,没有触发心血来潮的危险预测,这才会要亲自试器。 不说别的,姒伯阳亲自试器的举动,不管这里面有几分是做秀,几分是真情实意,神魂将士们都要承他的情,念他的好。 “能有什么疏漏的,“ 姒伯阳说着,手指骤然一点,一丝法力元炁落下,引得非金非玉的简牍,流溢出金光。 简牍生出变化,立于校场八方的兽首青铜神柱,自有相应的变化。八尊神只的大道之力汇聚为一点,轰然打破虚空。 轰隆隆—— 对于姒伯阳来说,前方仿佛多出了一扇门。此时的他只要上前,稍稍一用力,就能推开这一扇门户。 而姒伯阳也是这么做的,他伸手轻轻一按虚空,整片虚空徐徐坍塌,随着虚空的渐渐坍塌,姒伯阳的身形也一并消失。 看着姒伯阳消失的身影,上阳仲无可奈何的叹道:“只希望,上君这次试器,无惊无险就好,不求有多少收获。” 这是上阳仲最真切的想法,他实在无法想象,姒伯阳要是失陷在天外,越国只要面临的境地。 只是在姒伯阳这般雄主面前,任是上阳仲千般不愿,都只得听命行事。 姒伯阳在这些年,已经用强悍的实力,压下了重臣们的心气。姒伯阳说一句话,比他们说一万句还好用。 —————— 宇宙虚空,永恒不变。亿万万大千、中千、小千世界,以及无穷计数星辰,沉浮于浩瀚虚海。 大千世界高悬虚海在上,中千世界处于虚海中层,小千世界如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中千、大千世界而存在。 世界之外,一颗颗生命古星,闪烁着璀璨光辉,照耀着万古岁月。一条条光阴长河交汇,形成一条无始无终的宙光大河。 站在宙光大河之上来看,世界与世界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似乎挥挥手就能跨越。 可实际上,望山跑死马! 看着这一小段不起眼的距离,却是许多中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走完的天堑之路。 “……” 某处虚空一角,姒伯阳站在世界之外,默默的看着漫天星河,望着其间的光阴荏苒,宙光浩荡的奇迹景象。 此刻的姒伯阳,彻底收敛了自身陆地神仙的道与法。他的脚下生起云光,稳稳地托着他立于虚空。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姒伯阳没有借着虚空挪移,直接闯入一方世界。 应该说,就算姒伯阳有这个心,他自己也没这个运气。第一次虚空挪移,完全是随机,不受人为影响控制的。 他要是第一次虚空挪移,就能进入一方世界,那这大气运,最少也是命运之子,有着天命在身的。 然而,姒伯阳不是什么命运之子,更没有天命加身,不可能离谱到第一次试验阵器,就直接得到一个世界的坐标。 但,姒伯阳的收获,可是一点也不少。这收获不只是纯粹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洗涤。 “妙,妙,真是妙啊!” 姒伯阳的神色,带着一抹释然、明悟,谁也不知道,他从中看到了什么。 只是他身上气息愈发神妙,愈发的高深莫测,一如大海汪洋,难以窥见其底。 殊不知,观宇宙之大,察乾坤之道,姒伯阳从未如此接近这方宇宙,感悟这方宇宙的运转之妙。 虽然姒伯阳的前世,有着星河、星系等概念,可一个是概念上的存在,一个是他的亲眼目睹,乃至亲身经历。 这从中带来的震撼,带来的更为直观的体悟,是影像中的星河、星系,所不能带来的。 “鸿蒙浩大,时空无尽,故而时为宙,空为宇,二者合一,就是宇宙焉!”姒伯阳驻足良久,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似乎在宇宙虚空间,传的很远很远,十万兆虚空,一方方世界,一枚枚生命星辰,都在隐隐颤动。 当然,以姒伯阳如今的法力,要想震动十方世界,还远远不够。 莫说他只是个陆地神仙,就是阳神天仙、先天大圣、太乙道君,都别想只凭着笑声,就让十方世界震动。 姒伯阳之所以能引起这些世界震颤,是因为他强烈的情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渲染了这一片虚空,引得世界的共鸣。 笑声越传越远,姒伯阳顶门上,一道庆云涌现,云光浩荡,承载三朵莲花,莲花含苞怒放,阵阵清香之气,在莲花中四散。 这清香之气,不是凡俗之香那么简单。而是道香,凡俗生灵嗅之不到,只有法力高强的存在,才能嗅到这股道香的存在。 三花聚顶,五炁朝元,天仙气象! 历经数十年苦修的他,终于在宇宙虚空,一朝顿悟,在未证天仙大道的情况下,先一步有了天仙气象。 至此以后,姒伯阳就等于是半个天仙,只要他把法力同样修到天仙境地,与自身的天仙道行相匹配。 法力与道行一致,姒伯阳就是真正的天仙,位列后天大圆满,有着冲击先天不朽之道,与世同存的资格。 第三二六章 先锋(一)求订阅 “上君,” 上阳仲看着走出虚空的姒伯阳,急忙施礼,道:“您,可算是回来了!” 在上阳仲的身后,以铁骞、齐庸等大臣为首,众位文武纷纷下拜,恭声道:“臣等,恭迎上君。” 姒伯阳手执简牍,目光扫过校场中的一众文武,淡淡道:“怎么,你们这些人这么闲的吗?还有闲功夫来太宰府谒见?” 铁骞沉着脸,道:“上君,非是臣等闲极生事,而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您可知。自从您日前驾临太宰府后,三日未曾出府,国朝亦三日无人主持,臣等忧心上君安危,这才联袂请见上君。” 姒伯阳看了一眼天色,指尖稍稍一动,呢喃道:“三日?看来,天外虚空与山海界之间的时间流逝,并不一致。” 姒伯阳是何等人物,作为三花聚顶,五炁朝元之人,只差打磨法力、道体,与自身道行相匹配,就能证天仙大道的存在。 本身的智慧之通达,远超凡俗想象。铁骞只提了一句‘三日’,就让姒伯阳恍然明悟到,这当中的关键所在。 毕竟,在姒伯阳的认知中,算上在太宰府驻足,以及他身入虚空,参悟天仙大道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两日。 而现在姒伯阳,却从铁骞口中,听到了一个与他所感知到的时间,姒伯阳自然会想到,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关窍。 姒伯阳极其确定,铁骞没必要在这事上欺瞒姒伯阳,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坐视铁骞的欺瞒。 姒伯阳抬头,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苍茫天宇。道:“三日不上朝,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也难怪你们会来太宰府寻寡人。” “好了,这太宰府,也不适合咱们议事,先回寡人的公邸再说。” “诺,” —————— 公邸,主殿, 跨过殿门,姒伯阳径直坐在上首,以上阳仲、铁骞等人为首的文武,则纷纷站立左右。 姒伯阳坐下后,道:“想必你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寡人为何在太宰府,驻足长达三日之久了吧?” 铁骞肃声,道:“禀告上君,在太宰府的时候,太宰就已将其中内情,详尽的告诉了我等。” “上君,您乃万金之躯,一国荣辱,尽数系于一身,您若有个闪失,让我等臣工,又该如何是好?” 看铁骞神态,姒伯阳就知道,铁骞定是要出言劝谏。 铁骞这人看似城府不浅,手段老辣,实则与他儿子铁牛一样,都是脑子一根筋的家伙。 这种人认准了的人和事,可以说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算姒伯阳是主君,对他也没有办法可想。 当然,也是因为铁家父子脑子一根筋,对姒伯阳父子两代都忠心耿耿,所以才深得姒伯阳的信重,由其执掌兵权。 铁骞上前一步,沉声道:“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列位臣工虽能处理政务,可没有上君在朝,臣等名不正,则言不顺。” “言不顺,则事不成!” 看铁骞越说越重,姒伯阳一摆手,道:“好了,好了,寡人知道,列位臣工是担心寡人,不想让寡人一身涉险。” “可是啊……寡人不冒这个险,让谁去冒这个险?” “让那些最多只有神魂修行的将士冒险,还是让刚刚伤了元气的太宰,冒这个险?” 姒伯阳淡淡道:“寡人知道,自己背负着整个越国的兴衰,但寡人更知道,该冒险的时候,寡人必须身先士卒。” “没有寡人这个君上,在前面引路,你们说说,这阵器万一有个纰漏,又要死多少人?” 说到这里,姒伯阳语气一重:“怎么?我姒伯阳的命是命,难道我越国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铁骞涨红面皮,道:“臣,可以为上君先驱,无需上君亲自涉险。” 对于铁骞的倔强,姒伯阳摇头,道:“是,是,你铁骞,确实能为我先驱,可……铁骞只有一个。” “对你,我还有大用,岂能让你就这么陷落在天外?我宁可用十万精锐,换你这么一个上将军。” “在我看来,你铁骞一人,就可比十座城邑之重。” 铁骞动容,俯身一拜,道:“上君……” 姒伯阳笑了笑,稍作退让,道:“好了,寡人这次涉险,也是有些欠考虑,初心虽好,却有些瑕疵。” “不过,不管当中经过如何,但这结果还是好的。” 姒伯阳手捧简牍,道:“有着这座虚空挪移阵法,越国未来的发展,终于不必再局限于山海界了。” 上阳仲等人恭声,道:“上君鸿福,天佑大越!” “什么鸿福不鸿福的,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姒伯阳眼睑一垂,漫不经心道:“有实力的人,心想事成,没实力的人,也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那,问题来了,你们是想做个心想事成的人,还是被迫随波逐流的人?” “越国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若是越国实力再强一些,也不至于被吴国封锁,卡住边境线。” 姒伯阳冷笑一声,道:“越国要是强盛,就该咱们反封锁吴国了。” “追根究底,还是吴越强弱分明!” “只是,强无恒强,弱无恒弱,这一次开拓天外,就是一个很好的,一个越国联袂压过吴国的机会。” 上阳仲道:“吴国实力虽是不弱,但它只是一方伯侯,与真正的公侯相比,到底是差了一层。” “而就是这一层,却是霸主与小国的差别。” 越国开拓天外,做的是伯侯都难以做到的事。要是能获取足够多的世界本源,越国国力暴增指日可待。 只要越国国力持续增长,越国就能把吴国的封锁,当作是一场闹剧。 再进一步,有着大量的道劫神金在手,哪怕吴国千方百计的封锁,一样挡不住那些利欲熏心的投机客。 姒伯阳只需以道劫神金交付资款,这些投机客就是冒着被吴国诛九族的风险,也会争先恐后的与越国交易。 甚至吴国的某些高层,为了唾手可得的利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悄地与越国暗通款曲。 这,就是道劫神金的诱惑力! 毕竟,一般的符钱,只是普通百姓,所认可的货币。唯有赤金,才是通行天下的硬通货。 而以世界本源炼制的道劫神金,价值远超赤金,更因为其材质特殊,被诸天万界所承认,作为流通货币来用。 在山海界,一寸道劫神金可兑一万八百赤金,就这还经常有市无价。 由此可想而知,越国一方若是打通了天外之路,掠夺天外世界本源,其间所能获取的收益,是初步投入的百倍千倍不止。 但是有个前提,只炼成这套阵器还不行,还要锚定世界坐标,没有世界坐标,只凭这一套阵器,又去哪里掠夺世界本源。 姒伯阳低头,道:“是啊,小邦与大邦,除了丁口、土地,远不及大邦以外,眼界也远不能与大邦相比。” “小邦方国,只会着眼于当下,大邦方国,却是将视线投向天外。” 说到最后,他猛地抬头,道:“太宰,这套阵器,还是由你来执掌。寡人再给你一些调配人手,作为探索天外的先遣人员。” “不惜一切代价,你记住了,是不惜一切代价,锚定一个适合我大越开拓的世界。” 上阳仲拱手,道:“诺!” 无论上阳仲还是姒伯阳,都极其清楚,想要探索,以及锚定到一座适合越国开拓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的困难。 要知道,虚空挪移阵法锚定世界,除非是在简牍上留下道标,其他完全就是随机的。 而且,每一次开启阵法锚定,都要耗费大量资源。这对于越国而言,确实是个沉重的负担。 以越国现存的底蕴,要是咬咬牙的话,能支持上阳仲最多五次的锚定。 当然,不是不能在五次之上,再增加几次,只是前五次依旧一无所获的话,再想继续下去,怕是就要伤筋动骨了。 不过,真要到了那一步,就是明知伤筋动骨,越国上下也会硬挺着试一试。 要不然,前面这么多的投入,岂不是都做了无用功。 不要说越国现今的情况,不允许越国放弃,就是可以放弃,到了今天这一步,姒伯阳也舍不得放弃。 这时,铁骞豁然出列,道:“上君,臣请命,愿为先遣,” 铁骞这一开口,直接引动了几位大将。 这几位大将纷纷出列,道:“上君,臣请命,愿为先锋,” 见这些大将请缨,姒伯阳哼了一声,道:“不急,你们不用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太宰锚定世界以后,才是你们出手的时候。” “上君,” 铁骞本想再开口,可是姒伯阳一挥手,止住了铁骞的话头。 姒伯阳道:“就这么定下了,太宰继续主持开拓事宜,尔等不用再说什么了。” 铁骞等一众大将,低声应道:“诺,” —————— “一根筋的家伙,也会跟我耍心眼了,难得啊!“ 在铁骞等一众文武退下后,姒伯阳坐在上首,沉吟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铁骞的心思,姒伯阳如何能不知道。只是铁骞无论是修为,还是个人威望,都不如上阳仲多矣。 姒伯阳把阵器交给上阳仲执掌,那是因为上阳仲是当前山阴,最适合的人选,连姒梓满都难与其相比, 这并非是姒伯阳认为的最合适人选,而是整个越国高层都公认的。 这种情况下,姒伯阳要是再把阵器托付给铁骞,让他为先遣,岂不是明显的有偏颇铁骞倾向。 就算真让铁骞为先遣,也要等到上阳仲锚定世界以后,确定锚定世界的等阶,再看是否让铁骞进入。 世界位阶不同,允许存在的等阶级也不相同。有的小千世界超凡绝迹,有的小千世界却是鬼神出没。 其中,超凡绝迹的小千世界,不能说全无价值,可一定没有鬼神出没的小千世界,来的有价值。 如此想着,姒伯阳叹了口气后,缓缓闭上双眸,眸子中映衬着幽幽神光,在一瞬间消逝。 隆隆隆—— 造化玉碟之内,一枚枚圣德钱化作纯粹的圣德之炁,灌注入姒伯阳的道体之中,百窍犹如星辰,颗颗大放光明。 三百六十五枚大窍,吞吐着先天圣德之炁,引动姒伯阳的法力元炁,一团纯紫之炁,在姒伯阳的丹田上沉沉浮浮。 在成就天仙道行以后,对姒伯阳而言,修成天仙法力,并非什么困难的事。 就算他手上没有造化玉碟,没有海量的先天圣德,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修成天仙大道。 何况,姒伯阳有上还有造化玉碟这等宝物,只要他想,他能在一念之间,炼成天仙法力,度过最后一灾。 然而,这种方式成就的天仙,只会坏了姒伯阳长久以来,铸就的无上根基。 哪怕先天圣德之炁至精至纯,可再是精纯的先天之炁,也并不能与姒伯阳本身炼就的法力元炁完美契合。 这当中总有一些不协调,需要姒伯阳耗费时间,一点点的雕琢、打磨。 直到姒伯阳精炁神三宝圆满,以最完满的姿态,登临天仙大道。 轰隆隆—— 在姒伯阳修行的时候,不知是否气息外泄,还是他天仙道行,引来天色变化。 整个山阴大城的上空,都蒙上了一层乌云,一道道雷霆声,在姒伯阳的耳边轰鸣。 就在姒伯阳一念神游之时,刚出公邸,正要返回太宰府的上阳仲,面色微变,抬头看天。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上阳仲眉心处,一丝丝雷光神纹交织,恍若一只雷霆神眼,呢喃道:“上君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竟能引来天象变化?” 上阳仲不是没有根底的野修,若是野修,如何能成为越国第一地只,又如何知道虚空挪移阵法的炼制手法。 正因为上阳仲的师承不简单,见识过高层次强者的手段,他才知道姒伯阳实力的可怕。 只是任上阳仲如何高估姒伯阳,直到这时,上阳仲才发现,他以前所见的,有可能只是姒伯阳实力的冰山一角。 第三二七章 先锋(二)求订阅 一念至此,上阳仲驻足公邸大门前,稍作沉吟之后,洒然一笑,道:“罢了,罢了,想那么许多干什么。” “上君为越国之主,他的修为,能达至如斯境地,对越国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上阳仲低声呓语,道:“一位英明强势的君主,总比孱弱昏聩之君,要强上百倍。” 他最后看了一眼,山阴大城上空,愈发昏暗的天色,道:“风雨欲来,却不知这场风雨,究竟是好事,亦或是坏事。” “希望,是好事吧!”感受着公邸中,那一股晦涩莫深的气息,上阳仲眼睑低垂,向一旁的舆车招了招手。 “驾——” 见上阳仲招手,车夫立即驾车上前,舆车车轮轮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来到近前,车夫抱拳道:“太宰大人,” “嗯,” 上阳仲眉头一动,一跃上了舆车,跪坐在舆车上,吩咐道:“回府,” 这车夫连忙应道:“诺,” 啪的一声,马鞭落下,拉车的马儿吃痛。 上阳仲坐在舆车上,怀中犹自抱着阵器,缓缓闭目,身子随着舆车摇晃,不自觉地微微晃动。 太宰府与国君公邸间的距离,并不十分的远。舆车摇摇晃晃,只用两柱香的时间,就从国君公邸回到太宰府。 一路无话,到太宰府门前,车夫道:“太宰大人,已经回府了。” “好,” 上阳仲点了点头,起身下车。在他下车以后,车夫调转方向,自顾自的退下。 上阳仲刚下车,就见府邸门前,一个精瘦老者,笑呵呵道:“太宰大人,倒是让在下好等啊!” “伊挚,” 作为越国太宰,掌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上阳仲与朝中重臣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 无论是姒梓满等老臣,还是齐庸这些后起之秀,上阳仲与之相交,都很游刃有余。 只不过,在这当中,伊挚是例外中的例外! 当然,这倒不是说伊挚,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只是伊挚投身山阴氏之后,就被委以重任,负责编炼防风神兵。 自山阴氏一统会稽,再到会稽开国的这一段时间,伊挚把全部的精力,都灌注在了防风神兵上,其他杂务一概不理。 除了引荐伊挚的蹇渠,与伊挚维持着密切的关系,其他重臣与伊挚都隔着一层,关系上自然就亲近不起来。 上阳仲道:“伊挚大人,来我府邸,可是有公干?” 伊挚直接道:“太宰大人,我奉上君之命,带了三百防风神兵,在此听候调遣。” “三百防风神兵,” 一听防风神兵的人数,上阳仲迟疑了一下。整个越国,也就只有八百防风神兵而已,如今一下动用三百,着实非同小可。 见上阳仲似有惊疑,伊挚道:“正是三百防风神兵,” “上君说,开拓天外,事关我越国未来万年国运,不能轻忽怠慢。” 伊挚又道:“若非需有一部防风神兵在外,遮掩列国耳目,不让列国知晓神兵动向。” “依上君的意思,是八百防风神兵全员,一个不落。” 上阳仲皱眉,道:“不可,防风神兵是耗费大量国力,炼成的神军,它应该有着更为重要的作用。” “开拓天外,还是太过危险。若是这路神军在天外,有个什么闪失,我上阳仲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伊挚淡淡道:“太宰大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五百防风神兵之所以没动,也不仅是要掩人耳目,还是为了给防风神兵留下点火种。” 毕竟,要是八百防风神兵全员覆灭,伊挚手上可没有第二块防风氏神骨,供给他重炼一支神军。 这就是地煞神军强悍之处,只要神军没有全军覆没,有着一部分神兵尚存,就能借着冥冥中的神意,再度恢复军容。 前提是,只能达到一军两万两千五百之数的规模,一旦超过一军的规模,就无法继续再编练防风神兵了。 而这,也是因为某种平衡,若是不加以限制,只凭一块防风氏神骨,就能炼出百万防风神兵,那才是不可思议。 上阳仲颔首,道:“确实应该如此,” 蓦的,上阳仲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伊挚兄,那三百防风神兵何在?” 伊挚道:“三百神兵早已就位,就在太宰府偏门等着传唤,太宰大人可是现在就要用防风神兵?” 上阳仲呵呵一笑,道:“上君都把你,还有三百防风神兵一并派来了,由此可见上君对此的迫切。” “既然,上君都这般迫切了,我等作臣子的,自是要先主君之忧而忧,后主君之乐而乐才是。” 说到这里,上阳仲稍作停顿,道:“开拓天外,刻不容缓呐!” 知道上阳仲的意思,伊挚点头,道:“如此,我这就调三百防风神兵入府。” —————— 旬日, 太宰府,校场, 上阳仲在稍作休息,缓了口气后,当即与伊挚一起,开始锚定天外世界。 这些时日以来,上阳仲劳心劳神,说是不累那是假话。可国事为重,再是劳累,上阳仲也不敢松懈。 轰隆隆!! 上阳仲端坐蒲垫上,大手一挥,八根铜签飞出,化作八根兽首青铜神柱,神柱之上,一篇篇祷告神文,流溢着金色辉芒。 立下八根青铜神柱后,上阳仲打开非金非玉的简牍,往上空一抛,只见这一卷简牍高悬,绽放丝丝清光,在简牍上游走。 上阳仲见阵法成形,当即取出玉匣,玉匣打开,一片赤金浮现,闪烁神力光辉。 不要看这赤金,只有这一玉匣。实际上玉匣之内,有着须弥芥子之术。一玉匣所装的赤金,足有上万。 这已经是越国,几经折腾之后,最后的一部分家底。就是如此,上万赤金的价值,依旧巨大的难以想象。 毕竟,一赤金兑换符钱,是一万八百枚符钱。一万赤金就是一亿八百万符钱。 这是什么概念,对于一般的小诸侯小邦国来说,这都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去,” 上阳仲手捏法印,一指匣中赤金,一道雷霆发出,落在匣上,一道朦胧神光,卷起一部分赤金,化作熊熊神力火焰。 赤金本质上乃是天神之物,由天神级数的存在,耗费大法力祭炼而成。 每一赤金之上,都承载着一丝天神之力。虽然一赤金中,只有一丝神力,可有时候积少成多,一样能翻天覆地。 在上阳仲的手上,神火轰然而起,落在兽首青铜神柱上,引动八篇祭祀神文,八尊神只虚影渐渐显化,勾连八方。 隆!隆!隆! 三百防风神兵,踏步而来,步伐整齐,地上石板发出悲鸣。防风神兵,虽只三百之数,可声势之骇人,不亚于千军万马。 伊挚神色沉凝,手执令旗,一举一动间,自有一股恐怖的威慑。随着伊挚挥动令旗,这三百防风神兵,迅速的变化阵形。 看着在极短时间内,一千二百赤金化为乌有,上阳仲嘴角一抽,沉声对伊挚,道:“快,入阵,” 伊挚不敢迟疑,立即挥动令旗。一队防风神兵出列,五十名神兵急忙入阵,三丈三尺的身躯,犹如一个个铁塔一般。 伊挚也知道,以越国当前的家底,实在是耽误不起。 虚空挪移阵法,虽有着破开虚空,锚定天外世界之能。 但不用问也知道,要想破开虚空,锚定世界,需要付出的极大代价。 只是上阳仲与伊挚说话的几个呼吸,又有二三百赤金化为神力之火,为虚空挪移大阵提供能源。 姒伯阳上一次破开虚空,之所以没有像这次一样燃烧赤金,除了姒伯阳实力强悍,不亚于天神以外。 还有在此之前,就投入了大量神材宝料,使得阵器初成,就蕴含着相当惊人的神力,足以支持姒伯阳跨越虚空。 可这样的好事,只有第一次才有。在姒伯阳用过阵器之后,阵器的神力损耗太甚。 要是耗得起时间,等着阵器逐渐恢复,也不无不可。可耗不起时间的话,就只能用这种苯办法了。 砸钱,往往是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五十名防风神兵入阵后,虚空大阵之中金光一敛,将这五十防风神兵,传送到不知何处。 “继续,” 上阳仲显然是要打铁趁热,再度开启阵法,玉匣中的赤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减少了一层。 “……”伊挚神色凝重,一挥令旗,自有一队防风神兵,冲入阵中,金光一闪,阵中神兵,顿然消失无踪。 “再来,” “再来,” 如此反复下来,又送走了四队防风神兵。上阳仲才暂且收了简牍,八根兽首青铜神柱神光暗淡,八篇祭祀神文缓缓隐没。 与姒伯阳使用时不同,作为阵图的简牍,依然在上阳仲手中。 防风神兵要想返回山海界,只能依靠祭祀兽首青铜神柱上的八尊神只,引来上阳仲手中简牍的共鸣,两方一起发力。 “六次,” 上阳仲徐徐吐了一口浊气,本来在原计划中,只能使用五次的虚空挪移大阵,竟然在最后,超额的完成了六次传送。 一口气操纵阵法,完成六次传送,对于本就身心疲惫的上阳仲而言,属实极为吃力。 “不过,” 上阳仲神色复杂的看着虚空挪移阵,低声自语:“只希望,这几路中,有一路能锚定一座适合的世界。” “要不然,付出如此代价,到最后还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上阳仲可就真是越国的罪人了。” 哪怕一连派出六队防风神兵,上阳仲对于能否找到适宜越国开拓的世界,还是有些拿不准。 只因,这完全就是碰运气的事,运气好的话,一次就能找到合适的世界,运气不好的话,十次百次找不到一座世界。 当然,十次百次是夸张的说法,但也有大邦国,确实为此国力大损,入不敷出。 望着空空荡荡的校场,伊挚有些失神,道:“太宰大人,你说这些儿郎,有几个能囫囵着回来?” 上阳仲坐在蒲垫上,没有回答伊挚的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怕是连上阳仲自己都没有答案。 开拓天外世界,虽是机遇,可机遇之中,同样包含着莫大的风险。有的风险,就是姒伯阳天仙道行,都未必能抵得住, 要知道,虚空巨兽就能吞天噬地,混沌巨兽真身,更是犹如大千世界一般庞大。 防风神兵们要是遇见这些宇宙天灾,估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化作宇宙尘埃。 毕竟,防风神兵虽强,一整支地煞神军,甚至能击杀正神。可区区五十名防风神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 就是整支地煞神军,遇上某些宇宙天灾,也只能给这些‘天灾’生命打打牙祭而已。 过了一会儿,上阳仲淡淡道:“不管有几个回来,这三百儿郎,都是我大越的英雄。” “这……” 伊挚苦笑着摇了摇头,听出了上阳仲话中深意。 探索天外世界,不可能没有牺牲。折损三百防风神兵,固然是大越的阵痛。 可要是有着足够的利益在前钓着,不要说三百防风神兵,就是三千防风神兵,甚至是三万神兵埋骨天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能找到一座适合越国发展的世界,开采世界本源,所得到的道劫神金,可以再练几千,乃至几万防风神兵。 “平心,静气,胜不骄,败不馁,” 上阳仲道:“咱们在这,坐等他们返回。六支防风神兵,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结果。” 伊挚道:“太宰大人,你不懂……我在这些儿郎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早已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孩子。”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子,走入天外,不知几人能回来,我这心呐,如何能静的起来?” 上阳仲瞥了伊挚一眼,道:“回不回的来,看天意如何吧……天要我大越兴,这些儿郎自会回来。” “天不让我大越兴,也是天数如此,非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说完,上阳仲缓缓闭上眼睛,一尊雷泽虚影在他身后显现,威严自生。 第三二八章 先锋(三)求订阅 就在上阳仲与伊挚二人,在太宰府的校场,等着那六队防风神兵回返的时候。 就在宇宙虚空某一角落,第一队防风神兵自虚空中走出,神魂小成级数的队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没错,就是世界!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这第一队防风神兵,竟然没有像姒伯阳一般,被传送到虚空,而是直接就传送到了一方世界。 由此可见,虚空挪移全凭运气,随机传送,能被传送到哪里,没有人能掌握。 或者说,似姒伯阳一般传送到虚空,应该是大机率的事。不要看诸天万界,世界无穷计数,就以为锚定世界很容易。 实际上,世界虽无穷计数,但这无穷世界,在浩瀚虚海之中,不比一粒沙砾更显眼。 须知,宇宙广大,无有边际。 自混沌氏开辟以来,又经历代无上大神通者,不断的向外混沌开拓,使得宇宙成长。 此时的宇宙虚海,怕是连混沌氏本尊,都很难知道究竟有多大。 要想在茫茫虚海中,寻找一方世界,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其中运气的成分很大。 按理说寻到一方世界,这位队正应该高兴才是。找到一方世界落脚,总比落入虚空巨兽嘴边,成为巨兽的嘴边食来的好。 只不过,这方世界在这位队正看来,属实有些不对劲。那磅礴的天地精气,以及周匝起伏的兽吼,让队正的心蓦然一紧。 “这,这是……” 跨过虚空,映入这一队防风神兵眼帘的,是一颗颗参天古树,枯黄枝叶微微晃动,荒凉无比的山涧,阵阵寒风呼啸此间, 这是这队防风神兵,最后看到的景象。在他们刚要探索这方世界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随即众人眼前一黑。 “唳!” 这是一头金色羽翼的凶禽,两只纯金的利爪上,还沾着丝丝血色,一双冰冷的鹰眸上,带着一股上位猎食者的可怕凶性。 在凶禽飞过之后,数十防风神兵尸骨无存。数十位最少都是初入神魂级数的将士,在这头凶禽爪下,不比蝼蚁强上多少。 第一队防风神兵,就此埋骨他乡! 只是,第一队神兵虽死伤殆尽,可这些神兵们原先站着的位置上,一枚青铜色的虎符,静静躺在草丛中,丝丝辉光流转。 而这,就是这些神兵,牺牲的价值所在。 只要这枚青铜虎符没有被毁坏,远在山海界的上阳仲等人,就能借此得到一个世界锚点。 下一次开启虚空阵法的时候,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用一条条人命来试错了。 可以说,开拓天外世界,是一条极其血腥的路,无论是对开拓者本身,还是被开拓者,都是一样的血腥。 正是因为当中的不确定性太多,哪怕开拓天外世界的收益惊人,也只有少数几个大诸侯,才有这个实力稳赚不赔。 与此同时,与第一路神兵降临的世界,间隔不知多少兆星河的某处虚空,第二队神兵跨越虚空而来。 只是,这第二队神兵与第一路相比,运气明显没有第一路神兵的好。 第二队神兵降落的,只是一处荒芜的虚空。而且这处虚空,正在酝酿着一场恐怖宇宙风暴。 宇宙风暴,是虚空宇宙中最常见,也是最不常见的灾祸。说其常见,是因为经常有世界被宇宙风吞没,化作世界残骸。 说其不常见,也是因为宇宙风暴作为天灾,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都是集中在一个区域。 这一特性,使得某些从未遭灾的宇宙虚空,宇宙风暴一度成为传说,亿万载都见不着一次。 而第二队神兵的降临地点,好巧不巧的正是临近宇宙风暴的一处虚空,在宇宙风暴爆发后,数十人被生生碾成齑粉。 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天灾骤临,数十神魂高手魂飞魄散。 其中,就连作为道标锚点的虎符,也被宇宙风暴湮灭,化作点点星光,散落在这片虚空。 在第二队神兵全军覆没的时候,宇宙风暴破坏力亦然达到极致,余波波及数十上百座世界,数以百万兆虚空。 等到宇宙风暴平息下来,整片虚空已然空空荡荡,当中的世界、星辰,都被宇宙风暴碾碎,化作无数残渣。 第三队神兵、第四队神兵、第五队神兵与前两队的遭遇,都是大同小异,遭遇了各种意外。 虽不似前两队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全军覆没,可这几队防风神兵,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死伤。 只有第六队防风神兵运气最好,降落之后,没遇上什么危险。 一处不知命的世界中,第六队防风神兵的队正,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山水。 数十位防风神兵四散,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山川大壑间,高大的身躯,犹如巨人一般。 “这个世界,” 在探索了一遍后,张亮面皮一抽,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这个世界,应该满足锚点的要求,” “世界等级不高,本源没有被开采过的迹象,就是不知道,这方世界有没有人烟。” 一边想着,张亮直接蹲下身子,手指挖起一点泥土,放在鼻下嗅了嗅,若有所思的看向远方。 位阶不高的世界,世界本源惰性极高,只要修行有成,炼就神魂之辈,都能轻松分辨出此中差异。 最重要的是,这些防风神兵感受了明显的束缚感。 神魂级数的实力,都能感到一股束缚,那要是地只之上,岂不是就引来世界本身的制裁了。 “不过,不管这世界有没有人烟,都大有可为啊!” 张亮低声嘟哝了一句:“虽然说起来,还是有人烟的世界,价值更高一些,对越国的好处,也更大一些。” 这方世界就是有人族,也远不能与山海人族相比,山海人族是正宗的人皇血裔,是天生的人神神裔。 作为人族之中最强的一支,张亮不认为一个没落世界的人族,能与号称人神神裔的山海人族相提并论。 —————— 山阴大城,风雨散去, 公邸回廊,凉亭之内,姒伯阳坐在石凳上,手握龟壳,慢条斯理的打卦。 姒伯阳眸子中,演化八卦太极之图,随着他手的轨迹,徐徐转动,自有一股神异。 “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周遭,姒伯阳手指拨动石桌上的三枚法钱,神色莫名,一字一顿道:“上上大吉,看来是有惊喜啊!” 姒伯阳的易道修为,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再配合上天仙道行,这世上让他都算不出来的事,已然是屈指可数。 尤其是心血来潮下,打卦所得的准确率,更是超乎想象的高。 所以,姒伯阳在见到上上大吉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现在的心病。 他已经在开拓天外一事上,压下了太多的资源,要是开拓天外不成,亦或虎头蛇尾,越国往后的日子,势必会更加艰难。 稍作思量,姒伯阳吩咐侍立一旁的铁牛,道:“来啊,摆驾太宰府,我要亲自迎接咱越国的英雄。” 听到姒伯阳的命令,铁牛沉声应道:“诺,” “天外,” 姒伯阳嘴角微微一动:“有了这第一座天外世界,第二座天外世界,还会远吗?” “从此以后,我越国就有了跻身公侯的底蕴,先灭吴国,再亡苗曲,称霸扬州,逐鹿中原。” 要是有朝一日,真的逐鹿中原,问鼎轻重,连姒伯阳都很难想象,他的先天圣德之道,会因此达到何等地步。 毕竟,炼虚合道的先天大圣之境,对他来说已不再遥远,只要他夯实根基,先天大圣级数对他来说,并不难成就。 真正难的,是先天大圣之上的太乙道君业位,以及那跳出命运长河的大罗天尊之道。 哪怕姒伯阳已经窥见先天大罗的一角,有着证得大罗的机会,可大罗之道太高太远,可谓修行之道,当之无愧的巅峰。 对所有人,无论后天生命,还是先天生命,大罗之道都可以说是修行的终点。 而姒伯阳现在,就有一条终南捷径,只要他取得天子帝位,就有可能将先天圣德,推至圆满境地,成为一尊大罗神圣。 这可是大罗神圣,代表着无数人的终极追求。 亿万兆修行人苦修一世,到最后连一个长生都不可得。长生都输如此之难,就更别提长生之后的不朽,又该是何等艰难。 不知多少先天帝君级数的大能,立身大罗神圣门前,亿万万载不得寸进,为了证道大罗,执念深重,恨不得为之癫狂。 这要是让祂们知道天子帝位与先天圣德的干系,以及证道大罗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线,这些先天帝君都会悍然下场。 一想到先天帝君们下场,为了争夺帝位,大打出手的场面,就是姒伯阳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已天仙大道在望的姒伯阳,很清楚后天圆满级数的力量。他更知道后天圆满面对先天大能后,又该有多么的无力。 而能位列先天帝君的人物,必是先天大能中的佼佼者,甚至是被世人认为,有可能冲击大罗的绝代人物。 这些人物大打出手,若是打出真火,就是把山海界打没了,姒伯阳都不意外。 “不朽古神,先天帝君,大道神圣,无上神人!” 姒伯阳慢悠悠的念叨着正神之上的修行层次,在最后‘无上神人’的时候,声音已经微不可查。 —————— 太宰府, 校场之内,八根兽首青铜神柱上,神光若明若暗。 此时此刻的校场,颇有几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上阳仲手掌托着简牍,看着非金非玉的简牍上,一点灵光乍然熄灭,淡淡道:“又一队神兵,全军覆没了。” “六队神兵,现在有三队,不,两队,还有感应。”上阳仲眼睑下垂,看到又熄灭一点灵光,无奈的叹了口气。 上阳仲执掌虚空阵器,对于挪移过去的六队神兵,或多或少有着一丝联系。 要知道,这些防风神兵跨越虚空时,每一队身上都带着一枚,由简牍分化的青铜虎符。 这就相当于一枚路引,而且是双向性质的路引。若是青铜虎符损毁,不用想也知道,那一队防风神兵定然是遭遇不测了。 “三百防风神兵,真不知有几人,能囫囵着回来!” 眼睁睁的看着,越国花费大气力练出的神军种子,一个个的折在天外世界,要说上阳仲心不痛,那才是假话。 只是为了越国的大计,这三百防风神兵的损失,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这时,太宰府的管事,急匆匆的闯进来,拱手一拜,道:“太宰大人,上君驾到,” “上君……” 上阳仲道:“既是上君驾到,尔等快去接迎上君。” 这管事道:“太宰大人,上君驾到,您……是否立即出迎?” 上阳仲道:“我如今主持阵法,哪里还有心力出迎,尔等照直说就是。” 一听这话,管事虽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诺,” 虽然管事觉得主君临门,不出去接迎主君,无疑是失了君臣礼数。 可礼数是一回事,正事又是一回事。越国初立,本就不重视礼数。 只要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就是君前失礼,姒伯阳也会装作看不到,这叫不拘泥小节。 这管事出门,就见姒伯阳正要往入府,当即跪下,道:“上君,太宰他……” 姒伯阳直接道:“太宰主持阵法,已是劳心劳神,切不可因为我,再给太宰增添负担。” “我就在回廊中,等太宰的消息。” 不用管事开口,姒伯阳自己带着几人,走入回廊,默默等待上阳仲的喜讯。 姒伯阳对自己的后天八卦之术,有着强烈的自信,他的易数之道,已然超越了后天范畴,堪堪进入先天神通的门径。 “这……” 管事见姒伯阳如此作态,着实是无言以对,只得回去回报,得了一句’知道了‘,这才退下。 走出校场,管事纳闷的看了看前面,后转身看了看后面,摇头道:“这对君臣,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不懂,不懂啊!” 第三二九章 拓荒(一)求订阅 不只这管事不懂,就连姒伯阳身边的一众亲宿,也不知他与上阳仲,到底有着什么默契。 姒伯阳既然将虚空阵器,亲手交托给上阳仲,让上阳仲执掌阵器,那就代表着其对上阳仲信重。 而有着如此信重在身,姒伯阳对上阳仲的态度,乃至是容忍程度,自然而然与其他两位辅臣不一样。 因此,姒伯阳这一等,就一直从正午,等到日落黄昏。他带着这些随从,站在回廊之间,足足站了数个时辰不止。 在这期间,姒伯阳一直心平气和,平静的面庞下,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不清其中的喜怒。 就在夕阳余晖,即将落落幕之际,太宰府的管事,终于从校场中走出。 这管事径直来到姒伯阳身前,俯身一拜,道:“上君,太宰大人命小的,引您入内。” 见着这管事,一脸小心翼翼,知道应是担心被迁怒,所以才如此提心吊胆,姒伯阳呵呵一笑,道:“好,那就走吧,” 管事如释重负一样,松了一口气,急忙道:“诺!” 不管如何,不管放在哪里,上阳仲如此作为,都是失礼之极。 正因如此,这管事才这么忐忑,生怕姒伯阳大怒之下,让他受累。 对这管事的小心思,姒伯阳洞若观火,若是连这点心机都没有,就是有人死命护持,他也难有今时今日的权位。 只是,姒伯阳虽看的通透,但一介管事而已,还不值当让他纡尊降贵,亲自开口宽慰。 在管事的领路下,姒伯阳走入校场。他一入校场,就看到上阳仲脸色发白,俨然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坐在校场中央。 在上阳仲身旁,伊挚面上带着悲色,看着悬于阵眼上空的阵图。 面对姒伯阳,上阳仲、伊挚二人急忙行礼,道:“上君,” 全了礼数后,上阳仲艰难开口,道:“臣元气有亏,且还要主持阵法,不能分神他顾,有所怠慢,还望上君恕臣失礼之罪。” 姒伯阳上前数步,扶起上阳仲,道:“哪里有失礼?太宰为越国国事,殚精竭虑,大损心血,太宰之功,可谓是功在千秋。” “凭着太宰之功,越国社稷,应有太宰的一份!” “臣……” 这话的分量太重了,让上阳仲都不好接过话头。与君主共享江山社稷,简直就是个伪命题,甚至一不小心还会是送命题。 虽然上阳仲自信,姒伯阳不会在开国之后,杀戮功勋重臣。可不杀归不杀,该有的分寸,还是一定要有的。 姒伯阳这话可能是真心,也有可能是假意,可上阳仲真要大大咧咧的接下,那就是取祸之道,迟早会出问题。 上阳仲肃然道:“上君,此言不妥,这越国社稷,岂是为人臣子者所能染指的?社稷之主,只能是上君,也必须是上君。” 姒伯阳道:“太宰是两代老臣,深得先君器重,我继位之初,若非太宰尽心辅佐,也不会有我姒伯阳的今天。” “你我虽为君臣,实际上情同父子。这大越的江山,是我姒伯阳的,可也有太宰等列位功勋之臣的一份。”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上阳仲沉默片刻,道:“臣,愧不敢当,” 姒伯阳哈哈一笑,道:“没什么敢不敢当的,我都不在意这些,你们却非要这么小心翼翼,委实没有意思。” 他目光略过上阳仲,投向伊挚,道:“伊挚,我让你带三百防风神兵,入驻太宰府,三百防风神兵何在?” “启禀上君,” 伊挚躬身,道:“臣自得上君诏令,不敢贻误,当即点齐三百防风神兵,入驻太宰府,受太宰节制。” “如今,这三百防风,已被送入天外虚空。” “嗯,” 听到伊挚回禀,姒伯阳沉吟,道:“送入天外虚空也好,让这三百防风开拓天外,总比让普通士卒有把握。” “三百防风,就是三百神魂,对于他们而言,一般的中小世界,没有什么存在,能威胁到他们。” 这三百神魂,哪怕是凭借防风氏神性,强行成就,前路断绝,终生没有成就地只的指望,但其强悍的实力不是假的。 神魂高手,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凡俗的极致,以凡俗之身,位临真正门槛,就算有着缺陷,一样非同小可。 若非伊挚得到了防风氏的一部分传承,手上又有防风氏神骨在手,就算越国耗费再多资源,也堆不出八百防风神兵。 需知道,在此之前,越国的高端武力,亦只是神魂级数而已。 似上阳仲与姒梓满两大地只,受困在神魂级数多年,得到姒伯阳点拨,才有现今的成就。 而这两大地只的成就,除了姒伯阳的指点以外,也是受惠于开国气运加身,才能一举踏破神人之界。 当然,有姒伯阳的指点,与开国气运加身,也不见得就能一定踏入地只级数。 至少,同样是开国功臣的中行堰、铁骞等人,既是开国功臣,也是积年的圆满神魂,就没有踏入地只级数。 从中,可以看到踏破神人之界之难,见到神魂级数的含金量。 抵达神魂级数,就算不能成为一方统兵大将,也能成为实权军将,或是进入天兵之师中, 人族精锐之师,可以力战地只,镇国精锐之师,则能击杀天神,镇国精锐之上,就是神兵神将,天兵之师。 而这里面,人族精锐的最起码,都是要觉醒神血,人族镇国的最低要求,是要煅炼周身神骨。 号称天兵之师的地煞神军、天罡神军,则需要神魂级数,以及‘叩天门’级数的存在,作为军中兵将。 很难想象,一支完全由神魂级数、’叩天门‘级数的人物,组成的大军,究竟有多么恐怖, 三苗坐拥三大地煞神军,得以称霸扬州数十上百万年,曲国有着一支地煞神军,就能拥有仅次于三苗的话语权。 天兵之师,人族神军的厉害,可想而知! 何况,一支天兵之师满编,是两万两千五百之众。姒伯阳的防风神兵只有八百,要想满编,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说实话,越国之中也就是有着姒伯阳这尊强悍人物坐镇,让三苗、曲国等诸侯忌惮几分。 要是没有姒伯阳坐镇,初立的越国,实在很难入三苗、曲国等大诸侯的眼。 不说别的,只是神魂级数的庞大基数,无论是三苗,亦或是曲国,都能横压列国, 上阳仲道:“上君,臣将三百防风编为六队,分六次投放虚空,如今这六队防风神兵,只有两队幸存。” “其他四队,皆已失联。这失联的四队神兵,怕是已遭遇不测。” 上阳仲一边说着,伸手一招,将简牍招入手中,捧着简牍,双手呈上, 姒伯阳面色沉凝,接过简牍,颔首点头,扫了一眼阵图简牍,道:“三百防风,一下折损三分之二,天外……太凶险了啊!” 连天外世界的影都没见到,就损失了二百防风神兵,着实让姒伯阳心痛不已。 毕竟,防风神兵,可是耗费了大量资源,才有着现在八百的规模。现在一下折了二百,这些可都是神军未来的骨干。 最主要的是,这二百防风神兵的死,没让姒伯阳看到其应有的价值。 上阳仲见姒伯阳对此似有介怀,低声道:“上君,开拓天外,本就是机遇与风险同在,机遇越大,风险也就越大。” “要是不让防风神兵入驻,只投放普通精锐,怕是这些精锐,连虚空挪移都撑不下来,就会被狂暴的虚空之力生生撕碎。” “也只有这些实力不弱,肉身强悍的防风神兵,才能承受虚空挪移的‘副作用’。” 姒伯阳叹了口气,道:“是啊,只有这些神魂级数的防风神兵,才有开拓天外的资格。” “只希望,这一次的收获,能抵消那二百神兵的死伤,不然我这一次,岂不是赔本赚吆喝?” 上阳仲道:“上君,只要能锚定一方世界,开采世界本源,不要说死伤二百,就是死伤两千神兵,都是值得的。” 这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姒伯阳眉心一跳。用人命来换世界锚点,其中的利弊,实在是无法分清楚。 姒伯阳淡淡道:“我倒是希望一人丢不死伤,就能锚定世界。” 就在姒伯阳与上阳仲说话的间隙,校场八方的青铜兽首神柱豁然生变。 嗡!嗡!嗡! 青铜震颤,嗡鸣声不绝于耳,一篇篇祈祷神文,在青铜神柱上浮现,姒伯阳手中阵图简牍,倏然脱手。 “回来了,” 姒伯阳面露喜色,虽然他易数造诣精深,早就知道结果,可眼看着防风神兵回返,心中依旧有些震动。 —————— 公邸, “果然,只回来了两队,而且就这两队,也不是全须全尾。” 姒伯阳高坐上首,看着下面的两位队正,心头暗暗叹息。 三百防风神兵,却只回来六十五人,死伤多达七成,这般惨烈程度,让姒伯阳看了都有些牙疼。 这可不是普通士卒,一个个都是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狠角色。放在某些小千世界,都是堪称无敌的存在。 可这些人又是极为‘脆弱’的,有的甚至刚出山海界,就卷入宇宙灾祸中,被活生生的碾成齑粉,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很难想象,这些实力强悍的神兵,在恐怖灾祸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的惨烈一幕。 一位队正,拱手一拜,道:“上君,卑下的经历,就只有这些,” 就在刚刚,两位队正接连,将自己在天外世界的遭遇,陈述给姒伯阳听。 “嗯,你们辛苦了,” 看着二人,姒伯阳神色间带着些许复杂,这二人能活着回来,其经历也是九死一生。 当中若是稍有差池,怕是全军覆没,都不足为奇。 而天外世界的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若不是二人或多或少机警一点,只怕骨头都化没了。 “你们冒着危险,锚定世界,有功,有大功,不可不赏,” “这样吧,三百防风神兵,无论是活着回来的,还是不幸罹难的,都有第五等爵的恩赏。” “不幸罹难者的爵位承袭,第一代不降等。抚恤加倍发放,以三倍到顶。” “你们去统计一下功劳簿,将功劳簿交给太宰,按着我所说的抚恤,来抚恤将士。” “诺,” 这两位队正急忙应下。 作为地煞神军,防风神兵的待遇,已然是极尽丰厚。 而姒伯阳又要在原本的抚恤上,再加上两倍,达到三倍封顶,那待遇之厚,可就真的是无人出其右了。 这么丰厚的抚恤,足以让涣散的人心,再度安稳下来。 一次开拓,死伤超过七成,任谁看着朝夕相处的袍泽尸骨无存,心里都会犯嘀咕。 只有足够的抚恤,可以打消防风神兵们心中的惧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到如此丰厚的抚恤,就是有人故意身死,用一条命,换全家的富贵,都毫不意外。 毕竟,三倍抚恤之下,足够一家数代之用, “上君,喜事,大喜事,“ 在两个队正退下后,一直显得很平静的上阳仲,面露狂喜,向姒伯阳拱手一拜。 “这一次,真是捡漏了!” “怎么回事?” 看上阳仲一脸喜色,姒伯阳诧异问道, 上阳仲道:“上君,刚才检查了一下世界坐标,两道世界坐标,一道普普通通,只是个寻常小千世界。” “另一道,却是一座蛮荒世界,其气机混蒙,带着万物初始的道韵,就这一点道韵,便能让这座世界的价值翻十倍不止。” “我越国若能占据那一座蛮荒世界,臣以为灭吴,将毫无难度可言。” “这一座蛮荒世界,可让我大越国力大涨。” 上阳仲的眼光何其毒辣,虽然这座蛮荒世界,只是小千世界级数,可世界初始,万象更新的道意,才是最有价值的。 有着那一丝道意混入世界本源中,炼出的道劫神金,只论成色,就能给个中上等。 “上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臣以为应当将当前一切力量,投入到这座蛮荒世界,赢得最丰厚的回报。” 第三三零章 拓荒(二)求订阅 “丰厚回报?” 看上阳仲神情激动,姒伯阳呵呵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一座蛮荒世界的价值。” “不说其他,只是在这座蛮荒世界之中,观摩天地演变之道,对于某些大修行人,都是难得的缘法了。” 在恶补了一通天外世界的常识后,姒伯阳对于开拓天外之事,一直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姒伯阳淡淡道:“我也没想到,咱们竟能锚定一座莽荒世界。不论如何,这座莽荒世界,确实是天赐我越国,崛起的机遇!” 莽荒世界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为世界初成,天地人混混沌沌,世界规则没有圆满,一切都是空白,需要大能者动手填补。 在这填补的过程中,大能者亦可从中获益。烙印道与法在世界上,不说温故而知新,却是能触类旁通,让修行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姒伯阳不仅能用这座莽荒世界的本源,培养一支地煞神军,还能借着蛮荒世界演变之机,造就几尊地只强者。 “太宰,这拓荒之事,我可是全权交给你了。” 姒伯阳语气略微一沉,道:“只有你主持阵法,我才能安心稳坐公邸。换个人执掌阵器,我不放心。” 毕竟,开拓天外,是为了给越国寻一条出路,之前的一系列投入,都是在投资其中的前景。 如今眼看着到了收获的时候,未免有人利令智昏,打天外世界的主意,还不如就让上阳仲继续掌管阵器。 换个人掌握阵器,姒伯阳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欺上瞒下,甚至在这上面中饱私囊。 此时的越国,能让姒伯阳放心启用,交托重任的人,满打满算不超过十指之数。而在这些人中,上阳仲又是名列第一。 上阳仲抱拳道:“臣,定会为上君守好阵器,无上君谕令,任何人敢向这里伸手,都要过臣这一关。” 姒伯阳颔首道:“好啊,太宰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可是财帛动人心,太宰的部属,未必有太宰的定力。”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天外开采出的道劫神金,是咱们越国破局,唯一的指望。谁敢在这上面伸手,休怪我剁了他的手。” 上阳仲冷然道:“不用上君动手,若有部属敢从中渔利,臣自会清理门户,不让上君为难。” “但愿吧,” 对此,姒伯阳不置可否,上阳仲这人,太过体恤部属,在部属中声望极高。让他下狠手,可不是一个容易事。 当然,不容易归不容易,上阳仲却是出了名的言必行,行必果。 有着上阳仲这句话在前,真让他发现有人敢趁机牟利,他绝对会下死手。 如上阳仲这般性子,不要说是他的部属,就是亲生儿子,硬往刀口上撞,杀起来也不会犹豫。 “上君,”就在姒伯阳神思恍忽时,上阳仲在旁出声。 此时的上阳仲,一脸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难在人前说出来。 见上阳仲神态,姒伯阳诧异,道:“太宰,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你我君臣,情如父子,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上阳仲踌躇了一下,道:“上君,臣与您之间,虽是事无不可言,可是有些事,臣实在拿捏不准。” 姒伯阳幽幽道:“何事拿捏不准?” 上阳仲低声道:“臣先前禀告时,说是只锚定两座世界坐标,其实……不止两个世界坐标,真正锚定的是三个坐标。” 姒伯阳一愣,不禁道:“三个坐标?” “是啊,就是三个坐标,阵图简牍上显示两个,是因为只有两个坐标最显眼。” “其实,除了这两个世界坐标以外,还有第三个坐标。” “只是第三个坐标,与简牍阵图的联系若有若无,一般人很容易将其,与另外两个坐标混淆。” 上阳仲稍作停顿,又道:“若非这套阵器,是臣亲手所炼,对阵器了如指掌,只怕也看不出端倪,” 姒伯阳亦惊亦喜,道:“第三个坐标,竟会有这样的事?” 上阳仲蹙眉,道:“是啊,竟会有这样的事,确实不可思议!” “臣经过察查,已经确定六支防风神兵,确确实实是四支全军覆没。” 上阳仲道:“可是,全军覆没,不代表就不能在临死前,保存下珍贵的世界坐标。” “只要青铜虎符不毁,虎符本身,就是一个道标。有着道标,臣就能再次锚定那个世界。” 姒伯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那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咱们并不清楚,而且能让一队防风神兵失陷。” “其中的危险,显而易见呐!“ “不过,越是凶险,就越是利益惊人。你去重新锚定这个世界,我倒要看看,那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着何等凶险。” 听到第三个世界坐标,姒伯阳竟有些静极思动,想亲自降临那一方世界,看看到底是什么凶险,陷没了他一队防风神兵, 上阳仲迟疑片刻,转而应下:“诺,” 对于第三个世界未知的危险性,上阳仲很是警惕。只是再警惕,上阳仲也不认为,以姒伯阳的实力,会在那里吃亏。 这是姒伯阳南征北战,生生打出的底气,在上阳仲的眼里,那方世界再凶险十倍,也不可能让姒伯阳吃亏。 想让姒伯阳吃亏,就要有被姒伯阳顺手捏死的觉悟。 —————— 轰隆隆!! 山阴大城,城外东郊, 虎贲军三万精锐之师,驻扎于此,三万精锐,血气如炉,蒸腾而起的煞气,几有冲天之势。 在这三万虎贲精锐中央,上阳仲一身戎装,神色冷峻,站在一方点将台上,周遭血煞,不住翻腾。 这些精锐之师,是上阳仲特意请命调拨来的。大军驻扎在这一带,为的是封锁消息,杜绝再有人窥伺。 自此以后,除了这三万精锐,任何人靠近东郊,都会被仔细盘问。这一片地域,俨然成了越国的军事禁地。 “时辰已到,可以启动了!” 算定的时间已到,上阳仲大袖一挥,八根青铜神柱呼啸着立于八方,一卷非金非玉的简牍,在阵眼处沉沉浮浮。 虚空挪移阵法,在上阳仲手上,顷刻之间成形,八方八柱,八尊神只虚影,与八篇祭祀神文,隐约显化而出。 —————— —————— “丰厚回报?” 看上阳仲神情激动,姒伯阳呵呵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一座蛮荒世界的价值。” “不说其他,只是在这座蛮荒世界之中,观摩天地演变之道,对于某些大修行人,都是难得的缘法了。” 在恶补了一通天外世界的常识后,姒伯阳对于开拓天外之事,一直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姒伯阳淡淡道:“我也没想到,咱们竟能锚定一座莽荒世界。不论如何,这座莽荒世界,确实是天赐我越国,崛起的机遇!” 莽荒世界之所以珍贵,乃是因为世界初成,天地人混混沌沌,世界规则没有圆满,一切都是空白,需要大能者动手填补。 在这填补的过程中,大能者亦可从中获益。烙印道与法在世界上,不说温故而知新,却是能触类旁通,让修行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姒伯阳不仅能用这座莽荒世界的本源,培养一支地煞神军,还能借着蛮荒世界演变之机,造就几尊地只强者。 “太宰,这拓荒之事,我可是全权交给你了。” 姒伯阳语气略微一沉,道:“只有你主持阵法,我才能安心稳坐公邸。换个人执掌阵器,我不放心。” 毕竟,开拓天外,是为了给越国寻一条出路,之前的一系列投入,都是在投资其中的前景。 如今眼看着到了收获的时候,未免有人利令智昏,打天外世界的主意,还不如就让上阳仲继续掌管阵器。 换个人掌握阵器,姒伯阳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欺上瞒下,甚至在这上面中饱私囊。 此时的越国,能让姒伯阳放心启用,交托重任的人,满打满算不超过十指之数。而在这些人中,上阳仲又是名列第一。 上阳仲抱拳道:“臣,定会为上君守好阵器,无上君谕令,任何人敢向这里伸手,都要过臣这一关。” 姒伯阳颔首道:“好啊,太宰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可是财帛动人心,太宰的部属,未必有太宰的定力。”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天外开采出的道劫神金,是咱们越国破局,唯一的指望。谁敢在这上面伸手,休怪我剁了他的手。” 上阳仲冷然道:“不用上君动手,若有部属敢从中渔利,臣自会清理门户,不让上君为难。” “但愿吧,” 对此,姒伯阳不置可否,上阳仲这人,太过体恤部属,在部属中声望极高。让他下狠手,可不是一个容易事。 当然,不容易归不容易,上阳仲却是出了名的言必行,行必果。 有着上阳仲这句话在前,真让他发现有人敢趁机牟利,他绝对会下死手。 如上阳仲这般性子,不要说是他的部属,就是亲生儿子,硬往刀口上撞,杀起来也不会犹豫。 “上君,”就在姒伯阳神思恍忽时,上阳仲在旁出声。 此时的上阳仲,一脸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难在人前说出来。 见上阳仲神态,姒伯阳诧异,道:“太宰,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你我君臣,情如父子,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上阳仲踌躇了一下,道:“上君,臣与您之间,虽是事无不可言,可是有些事,臣实在拿捏不准。” 姒伯阳幽幽道:“何事拿捏不准?” 上阳仲低声道:“臣先前禀告时,说是只锚定两座世界坐标,其实……不止两个世界坐标,真正锚定的是三个坐标。” 姒伯阳一愣,不禁道:“三个坐标?” “是啊,就是三个坐标,阵图简牍上显示两个,是因为只有两个坐标最显眼。” “其实,除了这两个世界坐标以外,还有第三个坐标。” “只是第三个坐标,与简牍阵图的联系若有若无,一般人很容易将其,与另外两个坐标混淆。” 上阳仲稍作停顿,又道:“若非这套阵器,是臣亲手所炼,对阵器了如指掌,只怕也看不出端倪,” 姒伯阳亦惊亦喜,道:“第三个坐标,竟会有这样的事?” 上阳仲蹙眉,道:“是啊,竟会有这样的事,确实不可思议!” “臣经过察查,已经确定六支防风神兵,确确实实是四支全军覆没。” 上阳仲道:“可是,全军覆没,不代表就不能在临死前,保存下珍贵的世界坐标。” “只要青铜虎符不毁,虎符本身,就是一个道标。有着道标,臣就能再次锚定那个世界。” 姒伯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那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咱们并不清楚,而且能让一队防风神兵失陷。” “其中的危险,显而易见呐!“ “不过,越是凶险,就越是利益惊人。你去重新锚定这个世界,我倒要看看,那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着何等凶险。” 听到第三个世界坐标,姒伯阳竟有些静极思动,想亲自降临那一方世界,看看到底是什么凶险,陷没了他一队防风神兵, 上阳仲迟疑片刻,转而应下:“诺,” 对于第三个世界未知的危险性,上阳仲很是警惕。只是再警惕,上阳仲也不认为,以姒伯阳的实力,会在那里吃亏。 这是姒伯阳南征北战,生生打出的底气,在上阳仲的眼里,那方世界再凶险十倍,也不可能让姒伯阳吃亏。 想让姒伯阳吃亏,就要有被姒伯阳顺手捏死的觉悟。 —————— 轰隆隆!! 山阴大城,城外东郊, 虎贲军三万精锐之师,驻扎于此,三万精锐,血气如炉,蒸腾而起的煞气,几有冲天之势。 在这三万虎贲精锐中央,上阳仲一身戎装,神色冷峻,站在一方点将台上,周遭血煞,不住翻腾。 这些精锐之师,是上阳仲特意请命调拨来的。大军驻扎在这一带,为的是封锁消息,杜绝再有人窥伺。 自此以后,除了这三万精锐,任何人靠近东郊,都会被仔细盘问。 “时辰已到,可以启动了!” 。手机版网址: 第三三一章 拓荒(三)求订阅 所以说,在姒伯阳还未证入先天妙道的时候,也该适当的避避风头了。 他这几年,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从一介氏族首领,再到一统会稽氏族,成为开国之君, 这中间的跨度之大,正常来说是要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上百代人的努力,方有一线机会达成。 而姒伯阳横空出世,只用不到二十年时间,就建立了数十代人呕心沥血,都不一定能成就的功业。 如此惊世骇俗的表现,让姒伯阳在某种层次上的关注程度,已不亚于那些天生神异的帝子、神子、圣子之流。 虽然与真正的帝子、神子、圣子们相比,姒伯阳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惊才绝艳,可也有了让人不得不侧目的战绩。 一己之力横压会稽群雄,挫败吴国之势,姒伯阳的声名,是他凭着一拳一脚,实打实打出来的。 与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帝子、神子、圣子比起来,姒伯阳这个姒姓子的出身,反倒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要知道,那些帝子、神子、圣子,有的一出世就是地只级数,成年便是天神级数,对他们来说,连正神都不是道途终点。 能让这些帝子、神子、圣子驻足的,只有那正神之上,号称不朽不灭的先天古神之道。 这些家伙,一个个战力惊世,横扫一切对手,是当今大世,最为出彩,最让人瞩目的存在。 姒伯阳这个姒姓子,若是姒姓主脉出身,要与那些天生贵胄比肩,自是不难,甚至本来就是一路人。 只可惜,山阴姒姓只是上古姒姓数百分支之一,姒伯阳这个姒姓子,在天生贵胄们的眼里,就是个山中野人而已。 但,正是这个山中野人,以氏族之身,取得了莫大成就,横压各方,成为一方邦国之主,得以国运加身。 只此,就让不知多少等着看姒伯阳笑话的人,目瞪口呆,不能自己。 正因为姒伯阳的出彩,在这浩瀚九州天下,已然是初步崭露头角,不再是以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所以,姒伯阳才要低调,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若是不低调,早晚会大祸临头。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如姒伯阳一般出身不上不下,没有太过强硬靠山的人,太过出挑的结果,往往都是惨淡收场。 除非姒伯阳能在此之前,就一飞冲天,无视这些蝇营狗苟,否则就算他心里有火,也只能在实力不足时,退一步海阔天空。 姒伯阳望着被真火洗炼,愈发透彻的宝珠,呢喃道:“任何时候,急流勇退,都是一门博大精深,永不过时的学问。” “一味的发光发热,太过耀眼,迟早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作为越国国君,对此尤为警惕。 以姒伯阳今时今日的位置,要说没有活化石级别的老怪物盯上他,那也太小觑这些活化石级老怪的敏感性了。 这些活化石一般的老家伙,非但一点也不迟钝,反而敏感的可怕。最少都是古神级数存在,智慧通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是因为嗅到危险的气息,姒伯阳在开国之后,渐渐将手中大权,移交给三大辅臣,自己则是慢慢淡出天下人的视野。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上阳仲献策开拓天外,简直就是正中姒伯阳下怀。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姒伯阳彻底淡出天下人视野,还能让姒伯阳向外跳出山海界的构架,凭着天外机缘,道途更进一步。 最妙的是,这一着可谓公私两不误。一面全了越国利益,一面还兼顾姒伯阳之所急。 轰隆隆—— 眼见宝珠在真火中洗尽铅华,一点点宝韵,在珠身显现。姒伯阳一口元炁吐出,落在宝珠上。 得到姒伯阳这口本命元炁后,这一枚宝珠大放光明,似是拭去尘埃一般,整个明珠光辉夺目。 “成了,我的玄牝宝珠,炼成了,” 看着得到元炁温养,本质蜕变生华,散发着醇厚神元的宝珠,姒伯阳畅然大笑。 这一枚玄牝宝珠,就是姒伯阳依上乘道法神通,耗费不少心力,炼就的元神寄托之宝。 所谓玄牝,出自。 是为: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玄牝在炼气之中,象征性命之根,天地之源。既以玄牝为名,这一枚宝珠的神异,自是不必多说。 “不枉我花费大气力,遍寻诸山,寻得一枚天地灵珠,用以作为主材。” “天生地养的灵珠,本就蕴含强大力量,以此炼制玄牝珠,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到时,元神寄托玄牝珠上,待到胎仙自化之时,所化的身外化身,自有非凡法力。” 姒伯阳一拍顶门,云光涌动,庆云之上,三朵莲花绽放,玄牝珠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一朵莲花之中。 这颗玄牝珠与姒伯阳苦修的元神三花相合,姒伯阳明显感到了一丝变化,却又不知这丝变化源自何处。 只是觉得,整个人莫名轻松了不少,元神也精炼了许多。以往浑浊的天机,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明很多。 殊不知,姒伯阳这第二元神法门,与道家斩三尸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与元神三花相合,也都是需要寄托宝物。只不过斩三尸斩去的化身,等同于本体一样。 本体陨落,三尸化身不陨,相当于三个独立个体! 而第二元神法门,化身只能是化身,永远不能与本体等同。本体陨落,任是化身亿万,也会烟消云散。 不过,虽然第二元神法门,与斩三尸之道有着某些差异,可大道三千,不失殊途同归,此乃修行至理。 姒伯阳的第二元神法门,若是达到一定高度,未尝不能转修斩三尸之道,以此证就无上大神通之境地。 他看了一眼庆云,只见元神之花托着宝珠,元神精炁流入宝珠之中,汇聚在宝珠中央,凝成一尊道人虚影。 这道人虚影,就是宝珠中孕育的胚胎,既是宝物性灵,又是姒伯阳的元神化身,丝丝法力波动,在周匝泛起涟漪。 青色光辉,照耀着静室,如水的流光,似是而非。 “可惜啊,我是等不到你胎仙自化了……” 姒伯阳幽幽叹了口气,道:“要是继续温养下去,不是不行,可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炼身外身外,非是一蹴而就。不算姒伯阳祭炼玄牝珠的时间,只是将宝珠神元,温养的可堪一用,就需姒伯阳劳心劳神。 不耗费极大心力,要想炼成这尊化身,谈何容易, 炼成玄牝珠只是第一步,不经小心孕养,连宝珠胚胎都难以成形,就更别提有什么法力神通了。 只是,温养玄牝珠可是个精细活,需要时刻以元神精炁洗炼,在这个过程中,会损耗大量的元气, 一个不慎,元气损耗过大,甚至会损伤自身根基。 这也是第二元神法门的弊端,与胎仙自化这一步来说,炼成宝珠已是比较容易的了。 “但,没关系,我已有更好的方法,炼成这具身外化身,“姒伯阳眉头一挑,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静室之外。 —————— ——————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如姒伯阳一般出身不上不下,没有太过强硬靠山的人,太过出挑的结果,往往都是惨淡收场。 除非姒伯阳能在此之前,就一飞冲天,无视这些蝇营狗苟,否则就算他心里有火,也只能在实力不足时,退一步海阔天空。 姒伯阳望着被真火洗炼,愈发透彻的宝珠,呢喃道:“任何时候,急流勇退,都是一门博大精深,永不过时的学问。” “一味的发光发热,太过耀眼,迟早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作为越国国君,对此尤为警惕。 以姒伯阳今时今日的位置,要说没有活化石级别的老怪物盯上他,那也太小觑这些活化石级老怪的敏感性了。 这些活化石一般的老家伙,非但一点也不迟钝,反而敏感的可怕。最少都是古神级数存在,智慧通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是因为嗅到危险的气息,姒伯阳在开国之后,渐渐将手中大权,移交给三大辅臣,自己则是慢慢淡出天下人的视野。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上阳仲献策开拓天外,简直就是正中姒伯阳下怀。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姒伯阳彻底淡出天下人视野,还能让姒伯阳向外跳出山海界的构架,凭着天外机缘,道途更进一步。 最妙的是,这一着可谓公私两不误。一面全了越国利益,一面还兼顾姒伯阳之所急。 轰隆隆—— 眼见宝珠在真火中洗尽铅华,一点点宝韵,在珠身显现。姒伯阳一口元炁吐出,落在宝珠上。 得到姒伯阳这口本命元炁后,这一枚宝珠大放光明,似是拭去尘埃一般,整个明珠光辉夺目。 “成了,我的玄牝宝珠,炼成了,” 看着得到元炁温养,本质蜕变生华,散发着醇厚神元的宝珠,姒伯阳畅然大笑。 这一枚玄牝宝珠,就是姒伯阳依上乘道法神通,耗费不少心力,炼就的元神寄托之宝。 所谓玄牝,出自。 是为: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玄牝在炼气之中,象征性命之根,天地之源。既以玄牝为名,这一枚宝珠的神异,自是不必多说。 “不枉我花费大气力,遍寻诸山,寻得一枚天地灵珠,用以作为主材。” “天生地养的灵珠,本就蕴含强大力量,以此炼制玄牝珠,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到时,元神寄托玄牝珠上,待到胎仙自化之时,所化的身外化身,自有非凡法力。” 姒伯阳一拍顶门,云光涌动,庆云之上,三朵莲花绽放,玄牝珠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一朵莲花之中。 这颗玄牝珠与姒伯阳苦修的元神三花相合,姒伯阳明显感到了一丝变化,却又不知这丝变化源自何处。 只是觉得,整个人莫名轻松了不少,元神也精炼了许多。以往浑浊的天机,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明很多。 殊不知,姒伯阳这第二元神法门,与道家斩三尸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与元神三花相合,也都是需要寄托宝物。只不过斩三尸斩去的化身,等同于本体一样。 本体陨落,三尸化身不陨,相当于三个独立个体! 而第二元神法门,化身只能是化身,永远不能与本体等同。本体陨落,任是化身亿万,也会烟消云散。 不过,虽然第二元神法门,与斩三尸之道有着某些差异,可大道三千,不失殊途同归,此乃修行至理。 姒伯阳的第二元神法门,若是达到一定高度,未尝不能转修斩三尸之道,以此证就无上大神通之境地。 他看了一眼庆云,只见元神之花托着宝珠,元神精炁流入宝珠之中,汇聚在宝珠中央,凝成一尊道人虚影。 这道人虚影,就是宝珠中孕育的胚胎,既是宝物性灵,又是姒伯阳的元神化身,丝丝法力波动,在周匝泛起涟漪。 青色光辉,照耀着静室,如水的流光,似是而非。 “可惜啊,我是等不到你胎仙自化了……” 姒伯阳幽幽叹了口气,道:“要是继续温养下去,不是不行,可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炼身外身外,非是一蹴而就。不算姒伯阳祭炼玄牝珠的时间,只是将宝珠神元,温养的可堪一用,就需姒伯阳劳心劳神。 不耗费极大心力,要想炼成这尊化身,谈何容易, 炼成玄牝珠只是第一步,不经小心孕养,连宝珠胚胎都难以成形,就更别提有什么法力神通了。 只是,温养玄牝珠可是个精细活,需要时刻以元神精炁洗炼,在这个过程中,会损耗大量的元气, 一个不慎,元气损耗过大,甚至会损伤自身根基。 这也是第二元神法门的弊端,与胎仙自化这一步来说,炼成宝珠已是比较容易的了。 “但,没关系,我已有更好的方法,炼成这具身外化身,“姒伯阳眉头一挑,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静室之外。 —————— —————— 。手机版网址: 第三三二章 万蛇(一)求订阅 【稍候,刷新】 我只要结果! 这话掷地有声,其中的冷漠深沉,让鬼首的蛇蛟之躯不由一颤。 这位俊美男子,上一次说这话时,是北方大凶恃强,要与其争夺至尊之位。 俊美男子大怒,召集一众部属后,当着麾下部属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这群部属得命,生生将小青山界的北方,从黑风山而起,再到黄沙口为止,其间的三千六百头凶兽神灵,杀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结果! 作为亲身参与者,三首蛇蛟当然明白,所谓的结果是什么。 这头三首蛇蛟重重的点了点,阴冷道:“伟大而又至高的王,鬼首定会把那个变数,带到您的面前。” “八方神灵,十万恶兽,但凡胆敢阻拦鬼首,行使王权者,杀无赦!!” 在说到‘杀无赦’时,三首蛇蛟竖立的蛇瞳上,猛地迸发寒光。 “去吧,” 俊美男子眼睑低垂,冷冷的看了一眼三首蛇蛟。这头蛇蛟的三首,象征着喜、怒、哀三相,三相浮现,蛇信嘶嘶作响。 鬼首低头,道:“诺,” 轰隆隆—— 百丈蛇蛟之躯拖地,大殿之上,黄金铺就的地面,震动不止。 三首蛇蛟出殿之后,盘桓的蛟蛇之躯,激荡起散碎的黑光。这黑光一朝升起,自有风雷大作,托着三首蛇蛟向西南而去。 目送着这头三首蛇蛟出殿,身披金袍的俊美男子,轻声道:“百公,你认为鬼首,能否将那个变数带上东极?” 在俊美男子出声后,黄金神殿之中,一头头犹如泥塑木胎,没有半点生气的怪物们,眼睛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这些形态各异的怪物,神情交汇,最后将视线,落在一头白猿的身上。在此之前,他们的目光中不觉带着尊崇。 如果说,坐在黄金宝座上的俊美男子,是东极之巅当之无愧的皇者,是傲视八方的霸者,值得黄金神殿中的怪物们追随。 而那这头白猿,则是整个小青山界第一智者,是它辅佐俊美男子,让俊美男子成为小青山界的无上主宰,君临东极之巅。 “鬼首,” 白猿话音一顿,低沉道:“王,您既然放心让鬼首去,那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鬼首是眼前这位王者,最忠诚的部属,对于‘王’命的执行,达到了几近于苛刻的地步。 正因如此,这位俊美男子,才偏偏让鬼首出手。 对于天外异数,俊美男子固然有几分忌惮,可在异数真的威胁到他之前,要说对其有多重视,也不尽然。 但,俊美男子可以不重视,乃至于漠视异数。可这异数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落入其他凶神手上,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俊美男子才让对他最为忠心的鬼首出手,也算是一个保障, 俊美男子抿了抿嘴唇,晒然道:“知我者,百公是也!” 就在东极之巅,那尊近乎世界主的存在,派出心腹大将,要把天外异数带回神殿的同时。 与东极之巅,并称为天地两极的西极之渊,也有所动作。 西极之渊,昏昏暗暗,无上无下,一尊黑衣少年,盘坐在昏暗的极渊中,纯黑色的瞳孔,看起来竟有些邪异。 “王,” “您最忠诚的部属,在此!” 一头黑水玄蛇蜷缩着蛇躯,静静的匍匐在黑衣少年的脚下,等待着少年的谕令。 伸手抚摸着蛇头,冰凉的触感,尚有丝丝寒气,黑衣少年缓缓道:“天外异数降临,东君那家伙,想来不会甘于寂寞。” “可是,我不想让他如愿,你去把那个异数,给我抢过来。若抢不回来,那就给我毁掉,我得不到的,东君也别想得到。” “诺,” 黑水玄蛇以低沉的声音,回应着黑衣少年的命令, 作为黑衣少年的护法神,黑水玄蛇之于西极之渊,就等于与鬼首之于东极之巅, 二者的分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应该说,黑衣少年与那位东君,象征小青山界的阴与阳,作为他们跟前的凶神,黑水玄蛇与三兽蛇蛟对立也就不奇怪了。 看着黑水玄蛇,托着沉重的蛇躯退下,黑衣少年低声嘟哝,道:“呵呵,天外异数,正好为本座与那家伙,增加些调剂。” “无论是东极,还是西极,都太过枯燥乏味了。我看,亟需这么一个异数,来刺激一下。” “呵呵呵……” —————— 就在小青山界,八方神灵闻风而动的时候。 同一时间,坠落小青山界西南的明珠,在虹光消退以后,直接化作一枚石珠,落于茫茫群山沟壑之间。 群山沟壑,山峦叠嶂,怪石嶙峋,石珠落在其中,相当的不引人注意。就是有心搜寻,也难以找到石珠。 在明珠自晦,化为石珠以后,姒伯阳的元神神念,倏然自石珠中波动了一下,神念烛照石珠周遭数十丈。 全盛时期的姒伯阳,一念之间就能烛照千百里,反掌就能翻天覆地。如今的姒伯阳,只是分神降临,自然没有惊世之威。 然而,就是没有真身大法力傍身,姒伯阳的分神神念,依旧在跨越虚空,损耗大部份力量的现在,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 “这,真的是小千世界?” 姒伯阳神念一出石珠,感受着自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天地精气,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怪哉,怪哉,看来真是宇宙浩瀚,什么奇葩世界都有啊!“ 毕竟,只看这天地精气的浓厚程度,这方小青山界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处于超凡绝迹、末武末法的小千世界。 若是不看其世界品阶,只看它天地精气浓厚至此,说它是中千世界都有人信。 当然,与正常的中千世界相比,这方世界在规则上,还是有所疏漏的。 不过一座小千世界,能在灵机上与中千世界相比,已经不是用一句难得,就能解释的了的。 姒伯阳虽然惊疑,可寄托分神的石珠,却在一点点吞吐天地精气,温养着姒伯阳分神胚胎。 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让姒伯阳的分神,恢复了不少元气。 —————— —————— 我只要结果! 这话掷地有声,其中的冷漠深沉,让鬼首的蛇蛟之躯不由一颤。 这位俊美男子,上一次说这话时,是北方大凶恃强,要与其争夺至尊之位。 俊美男子大怒,召集一众部属后,当着麾下部属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这群部属得命,生生将小青山界的北方,从黑风山而起,再到黄沙口为止,其间的三千六百头凶兽神灵,杀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结果! 作为亲身参与者,三首蛇蛟当然明白,所谓的结果是什么。 这头三首蛇蛟重重的点了点,阴冷道:“伟大而又至高的王,鬼首定会把那个变数,带到您的面前。” “八方神灵,十万恶兽,但凡胆敢阻拦鬼首,行使王权者,杀无赦!!” 在说到‘杀无赦’时,三首蛇蛟竖立的蛇瞳上,猛地迸发寒光。 “去吧,” 俊美男子眼睑低垂,冷冷的看了一眼三首蛇蛟。这头蛇蛟的三首,象征着喜、怒、哀三相,三相浮现,蛇信嘶嘶作响。 鬼首低头,道:“诺,” 轰隆隆—— 百丈蛇蛟之躯拖地,大殿之上,黄金铺就的地面,震动不止。 三首蛇蛟出殿之后,盘桓的蛟蛇之躯,激荡起散碎的黑光。这黑光一朝升起,自有风雷大作,托着三首蛇蛟向西南而去。 目送着这头三首蛇蛟出殿,身披金袍的俊美男子,轻声道:“百公,你认为鬼首,能否将那个变数带上东极?” 在俊美男子出声后,黄金神殿之中,一头头犹如泥塑木胎,没有半点生气的怪物们,眼睛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这些形态各异的怪物,神情交汇,最后将视线,落在一头白猿的身上。在此之前,他们的目光中不觉带着尊崇。 如果说,坐在黄金宝座上的俊美男子,是东极之巅当之无愧的皇者,是傲视八方的霸者,值得黄金神殿中的怪物们追随。 而那这头白猿,则是整个小青山界第一智者,是它辅佐俊美男子,让俊美男子成为小青山界的无上主宰,君临东极之巅。 “鬼首,” 白猿话音一顿,低沉道:“王,您既然放心让鬼首去,那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鬼首是眼前这位王者,最忠诚的部属,对于‘王’命的执行,达到了几近于苛刻的地步。 正因如此,这位俊美男子,才偏偏让鬼首出手。 对于天外异数,俊美男子固然有几分忌惮,可在异数真的威胁到他之前,要说对其有多重视,也不尽然。 但,俊美男子可以不重视,乃至于漠视异数。可这异数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落入其他凶神手上,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俊美男子才让对他最为忠心的鬼首出手,也算是一个保障, 俊美男子抿了抿嘴唇,晒然道:“知我者,百公是也!” 就在东极之巅,那尊近乎世界主的存在,派出心腹大将,要把天外异数带回神殿的同时。 与东极之巅,并称为天地两极的西极之渊,也有所动作。 西极之渊,昏昏暗暗,无上无下,一尊黑衣少年,盘坐在昏暗的极渊中,纯黑色的瞳孔,看起来竟有些邪异。 “王,” “您最忠诚的部属,在此!” 一头黑水玄蛇蜷缩着蛇躯,静静的匍匐在黑衣少年的脚下,等待着少年的谕令。 伸手抚摸着蛇头,冰凉的触感,尚有丝丝寒气,黑衣少年缓缓道:“天外异数降临,东君那家伙,想来不会甘于寂寞。” “可是,我不想让他如愿,你去把那个异数,给我抢过来。若抢不回来,那就给我毁掉,我得不到的,东君也别想得到。” “诺,” 黑水玄蛇以低沉的声音,回应着黑衣少年的命令, 作为黑衣少年的护法神,黑水玄蛇之于西极之渊,就等于与鬼首之于东极之巅, 二者的分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应该说,黑衣少年与那位东君,象征小青山界的阴与阳,作为他们跟前的凶神,黑水玄蛇与三兽蛇蛟对立也就不奇怪了。 看着黑水玄蛇,托着沉重的蛇躯退下,黑衣少年低声嘟哝,道:“呵呵,天外异数,正好为本座与那家伙,增加些调剂。” “无论是东极,还是西极,都太过枯燥乏味了。我看,亟需这么一个异数,来刺激一下。” “呵呵呵……” —————— 就在小青山界,八方神灵闻风而动的时候。 同一时间,坠落小青山界西南的明珠,在虹光消退以后,直接化作一枚石珠,落于茫茫群山沟壑之间。 群山沟壑,山峦叠嶂,怪石嶙峋,石珠落在其中,相当的不引人注意。就是有心搜寻,也难以找到石珠。 在明珠自晦,化为石珠以后,姒伯阳的元神神念,倏然自石珠中波动了一下,神念烛照石珠周遭数十丈。 全盛时期的姒伯阳,一念之间就能烛照千百里,反掌就能翻天覆地。如今的姒伯阳,只是分神降临,自然没有惊世之威。 然而,就是没有真身大法力傍身,姒伯阳的分神神念,依旧在跨越虚空,损耗大部份力量的现在,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 “这,真的是小千世界?” 姒伯阳神念一出石珠,感受着自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天地精气,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怪哉,怪哉,看来真是宇宙浩瀚,什么奇葩世界都有啊!“ 毕竟,只看这天地精气的浓厚程度,这方小青山界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处于超凡绝迹、末武末法的小千世界。 若是不看其世界品阶,只看它天地精气浓厚至此,说它是中千世界都有人信。 当然,与正常的中千世界相比,这方世界在规则上,还是有所疏漏的。 不过一座小千世界,能在灵机上与中千世界相比,已经不是用一句难得,就能解释的了的。 姒伯阳虽然惊疑,可寄托分神的石珠,却在一点点吞吐天地精气,温养着姒伯阳分神胚胎。 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让姒伯阳的分神,恢复了不少元气。 第三三三章 万蛇(二)求订阅 “好,好一个东极为天,” 黑水玄蛇冷笑一声,懒得再与鬼首纠缠,直接升起黑水本相,掉头向着神光显化之地扑去。 百丈蛇躯摩擦山岩,生生在山川大壑间,犁出一道深沟。 “尔敢,” 眼睁睁的看着黑水玄蛇,向异数所在扑去,鬼首三只蛇头嘶嘶作响,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亦向着同一方向扑去。 “嗙!” 三头蛇蛟威势骇人之极,它的这一扑之势,激起强烈的劲风,劲风所及之处,犹如飓风袭来。 此时此刻,无论是鬼首,还是黑水玄蛇,这两个小青山界中,完全可以被称为蛇中恶神的存在,都没有主动向对方出手。 虽然鬼首,以及黑水玄蛇,都不惧对方。可两者真要大打出手,便是有一方获胜,那也一定是惨胜。 固然,鬼首、黑水玄蛇都将对方,视作最强劲的对手。可对‘异数‘感兴趣的,绝不止鬼首、黑水玄蛇背后的东极、西极。 一旦鬼首、黑水玄蛇对拼,拼个两败俱伤,引得八方凶兽神灵窥伺,以后还能否回到东极、西极之地,都是个未知之数。 正是出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顾虑,鬼首与黑水玄蛇只在言语间交锋了一下,并未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相反,鬼首与黑水玄蛇都在竭力避免,与对方的碰撞,实在避免不了,再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两头凶蛇戾气十足,百丈蛇躯犁地,大地被犁出两道大沟,蛇信吞吐,嘶嘶而响,速度极快,堪称电光火石。 轰隆隆—— 两大怪物的速度,一度抵达某种层次,风声似乎静止,二者奋力争先,凡是拦在它们面前的,都被它们生生撞碎。 在神光升起,十息之内,两大怪物不分前后,来到了神光当空的山间,蛇瞳一扫,将方圆十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 当鬼首与黑水玄蛇相互制衡,来到这一片山野之后,当两者看向神光源头的时候,都有些懵。 “怎么可能?” 鬼首望着众多碎石,呢喃自语:“这不可能,天外‘异数’,怎么可能是一些无用的石头?” 黑水玄蛇目露凶光,看着下方的碎石,冷哼道:“天外‘异数’,竟然只是一些无用的石头,不要说你不信,我也不信。” “我不信,这些石头,就天外’异数‘。” 鬼首意味深长瞥了一眼黑水玄蛇,道:“我也不信,” 此时二者所看到的,就是姒伯阳金蝉脱壳之后,留下的旧石壳。这些石壳上,虽有几分灵机,可终究是残留的太少。 能把鬼首、黑水玄蛇引来,已是将这些旧石壳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以鬼首、黑水玄蛇的眼力,在初时的惊诧过去后,自然能看透其间虚实。 “异数,果然是异数,抛下诱饵,声东击西,让诱饵吸引大部分注意力,然后从容脱身,佩服,佩服!” 鬼首声音低沉,蛇瞳愈发冰冷。 黑水玄蛇道:“必须抓到这个异数,不能让异数,从咱们的手上逃走。” “你应该知道,你我的主上,对这个异数的重视。要是走了异数,你我难辞其咎,必有灾殃。” 鬼首垂头,淡淡道:“这些,不用你说,该明白的,我比你还明白,这个异数,他跑不了。” 说完之后,鬼首冷淡的看了黑水玄蛇一眼,转头冲着一个方向,驾起云光飞去。 目送鬼首远去,黑水玄蛇冷笑一声:“跑不了?那就拭目以待,看看咱们两家,谁家能笑到最后。” 这头黑水玄蛇,也不想再缠着鬼首。 蛇有蛇道,作为小青山界中的两大蛇怪之一,对于蛇类,黑水玄蛇亦有着一定程度的掌控。 只要黑水玄蛇,调动天下万蛇,凭着天下万蛇之力,让它束手无策,办不成的事,真的少之又少。 —————— 就在黑水玄蛇与鬼首,乃至小青山界的顶尖凶神们,挖空心思,不惜代价,搜寻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的时候。 殊不知,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早已金蝉脱壳,转世投胎,再世为人,成为小青山界,千万人族的一员。 没错,就是千万人族。 整个小青山界的人族,全都加在一起,都不过千万之数,也就是一个邦国的丁口而已, 须知,小青山界的人族,远不能与山海界人族相比。山海界人族已是世界主角,雄据九州天下,号称为人神。 而小青山界的人族,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稍稍强大一些的族群,都能压的小青山界人族,喘不过气来。 可以说,二方世界的人族,简直处于两个极端,一个是过于强大,一个却是过于弱小。 在此之前,姒伯阳不是没有机会,放弃人族之身,转世成为其他族群。 毕竟,以姒伯阳的底蕴,若是有一个强势的种族出身,未尝不能快速崛起,成为小青山界一霸。 可是姒伯阳却断然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有大道坦途他不走,他偏偏要走泥泞小路,成为小青山界中的人族一员。 “既然这方世界的人族,活的如此艰难,我为何不能给此方世界的人族,开辟一条堂皇大道出来,” 这是姒伯阳灵珠转生投胎时,心头闪过的唯一念头。 —————— —————— “好,好一个东极为天,” 黑水玄蛇冷笑一声,懒得再与鬼首纠缠,直接升起黑水本相,掉头向着神光显化之地扑去。 百丈蛇躯摩擦山岩,生生在山川大壑间,犁出一道深沟。 “尔敢,” 眼睁睁的看着黑水玄蛇,向异数所在扑去,鬼首三只蛇头嘶嘶作响,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亦向着同一方向扑去。 “嗙!” 三头蛇蛟威势骇人之极,它的这一扑之势,激起强烈的劲风,劲风所及之处,犹如飓风袭来。 此时此刻,无论是鬼首,还是黑水玄蛇,这两个小青山界中,完全可以被称为蛇中恶神的存在,都没有主动向对方出手。 虽然鬼首,以及黑水玄蛇,都不惧对方。可两者真要大打出手,便是有一方获胜,那也一定是惨胜。 固然,鬼首、黑水玄蛇都将对方,视作最强劲的对手。可对‘异数‘感兴趣的,绝不止鬼首、黑水玄蛇背后的东极、西极。 一旦鬼首、黑水玄蛇对拼,拼个两败俱伤,引得八方凶兽神灵窥伺,以后还能否回到东极、西极之地,都是个未知之数。 正是出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顾虑,鬼首与黑水玄蛇只在言语间交锋了一下,并未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相反,鬼首与黑水玄蛇都在竭力避免,与对方的碰撞,实在避免不了,再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两头凶蛇戾气十足,百丈蛇躯犁地,大地被犁出两道大沟,蛇信吞吐,嘶嘶而响,速度极快,堪称电光火石。 轰隆隆—— 两大怪物的速度,一度抵达某种层次,风声似乎静止,二者奋力争先,凡是拦在它们面前的,都被它们生生撞碎。 在神光升起,十息之内,两大怪物不分前后,来到了神光当空的山间,蛇瞳一扫,将方圆十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 当鬼首与黑水玄蛇相互制衡,来到这一片山野之后,当两者看向神光源头的时候,都有些懵。 “怎么可能?” 鬼首望着众多碎石,呢喃自语:“这不可能,天外‘异数’,怎么可能是一些无用的石头?” 黑水玄蛇目露凶光,看着下方的碎石,冷哼道:“天外‘异数’,竟然只是一些无用的石头,不要说你不信,我也不信。” “我不信,这些石头,就天外’异数‘。” 鬼首意味深长瞥了一眼黑水玄蛇,道:“我也不信,” 此时二者所看到的,就是姒伯阳金蝉脱壳之后,留下的旧石壳。这些石壳上,虽有几分灵机,可终究是残留的太少。 能把鬼首、黑水玄蛇引来,已是将这些旧石壳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 以鬼首、黑水玄蛇的眼力,在初时的惊诧过去后,自然能看透其间虚实。 “异数,果然是异数,抛下诱饵,声东击西,让诱饵吸引大部分注意力,然后从容脱身,佩服,佩服!” 鬼首声音低沉,蛇瞳愈发冰冷。 黑水玄蛇道:“必须抓到这个异数,不能让异数,从咱们的手上逃走。” “你应该知道,你我的主上,对这个异数的重视。要是走了异数,你我难辞其咎,必有灾殃。” 鬼首垂头,淡淡道:“这些,不用你说,该明白的,我比你还明白,这个异数,他跑不了。” 说完之后,鬼首冷淡的看了黑水玄蛇一眼,转头冲着一个方向,驾起云光飞去。 目送鬼首远去,黑水玄蛇冷笑一声:“跑不了?那就拭目以待,看看咱们两家,谁家能笑到最后。” 这头黑水玄蛇,也不想再缠着鬼首。 蛇有蛇道,作为小青山界中的两大蛇怪之一,对于蛇类,黑水玄蛇亦有着一定程度的掌控。 只要黑水玄蛇,调动天下万蛇,凭着天下万蛇之力,让它束手无策,办不成的事,真的少之又少。 —————— 就在黑水玄蛇与鬼首,乃至小青山界的顶尖凶神们,挖空心思,不惜代价,搜寻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的时候。 殊不知,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早已金蝉脱壳,转世投胎,再世为人,成为小青山界,千万人族的一员。 没错,就是千万人族。 整个小青山界的人族,全都加在一起,都不过千万之数,也就是一个邦国的丁口而已, 须知,小青山界的人族,远不能与山海界人族相比。山海界人族已是世界主角,雄据九州天下,号称为人神。 而小青山界的人族,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稍稍强大一些的族群,都能压的小青山界人族,喘不过气来。 可以说,二方世界的人族,简直处于两个极端,一个是过于强大,一个却是过于弱小。 在此之前,姒伯阳不是没有机会,放弃人族之身,转世成为其他族群。 毕竟,以姒伯阳的底蕴,若是有一个强势的种族出身,未尝不能快速崛起,成为小青山界一霸。 可是姒伯阳却断然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有大道坦途他不走,他偏偏要走泥泞小路,成为小青山界中的人族一员。 “既然这方世界的人族,活的如此艰难,我为何不能给此方世界的人族,开辟一条堂皇大道出来,” 这是姒伯阳灵珠转生投胎时,心头闪过的唯一念头。 蛇有蛇道,作为小青山界中的两大蛇怪之一,对于蛇类,黑水玄蛇亦有着一定程度的掌控。 只要黑水玄蛇,调动天下万蛇,凭着天下万蛇之力,让它束手无策,办不成的事,真的少之又少。 —————— 就在黑水玄蛇与鬼首,乃至小青山界的顶尖凶神们,挖空心思,不惜代价,搜寻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的时候。 殊不知,姒伯阳这个天外‘异数’,早已金蝉脱壳,转世投胎,再世为人,成为小青山界,千万人族的一员。 没错,就是千万人族。 整个小青山界的人族,全都加在一起,都不过千万之数,也就是一个邦国的丁口而已, 须知,小青山界的人族,远不能与山海界人族相比。山海界人族已是世界主角,雄据九州天下,号称为人神。 而小青山界的人族,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稍稍强大一些的族群,都能压的小青山界人族,喘不过气来。 可以说,二方世界的人族,简直处于两个极端,一个是过于强大,一个却是过于弱小。 在此之前,姒伯阳不是没有机会,放弃人族之身,转世成为其他族群。 毕竟,以姒伯阳的底蕴,若是有一个强势的种族出身,未尝不能快速崛起,成为小青山界一霸。 可是姒伯阳却断然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有大道坦途他不走,他偏偏要走泥泞小路,成为小青山界中的人族一员。 “既然这方世界的人族,活的如此艰难,我为何不能给此方世界的人族,开辟一条堂皇大道出来,” 这是姒伯阳灵珠转生投胎时,心头闪过的唯一念头。 。手机版网址: 第三三四章 万蛇(三)求订阅 一阵忙碌过后,富伯默默的站在纪历的身后。 纪历眯了眯眼,看着富伯手上,由绢布仔细包裹着的宝药。 宝药的药力含而不发,灵觉敏锐之人,只是站的极远,都能感受到宝药中,蕴含的灵机。 不过,他终究是没用到这一株宝药。 在富伯从纪历大伯家借出这株宝药后,没等到富伯回返纪府,纪历的夫人就已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因此,这一株宝药的重要性,在此刻纪历的眼中,是一降再降。从先前的急需救命,成了现在的可有可无。 但,不管怎样,哪怕这株宝药还在,纪历终归是欠了大伯的一份人情。 这份人情,落到纪历的手上,纪历要还人情的话,相应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纪历沉吟半晌,道:“富伯,你将宝药,还给我那大伯。还给他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这份人情,来日必有厚报。” 富伯道:“您的心思,老奴晓得,大老爷这次能雪中送炭,别管他的宝药用没用上,这份心意总是好的。” 纪历道:“你说的没错,都说人情债难还,尤其是自家人的人情债,还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大伯把他的心头肉,拿出来给我救命。幸好没用上他这株宝药,要不然这份人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纪历轻声道:“总算,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硬是撑过了鬼门关,才没让我抱憾终身。” 看着纪历面上竟有一些倾颓之气,富伯欲言又止,道:“老爷,” 见富伯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纪历摇了摇头,道:“没事,有些人呐,只有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越发的知道珍惜。” 纪历这次的感慨,可以说是发自肺腑。他无法想象,要是发妻难产而死,他自己一人在这世上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纪历身边并不缺女人,那些女人个个都比发妻年轻貌美。 只是在纪历看来,那些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发妻的一根头发。 毕竟,玩物终究是玩物,花瓶也只会是花瓶,如何能与相知相守数十载的老妻相提并论。 纪历手掌抚着身旁的梁柱,道:“宝药送回去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富伯上前一步,沉声道:“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纪历道:“夫人诞子,这府里府外的,都有些不消停。” “你,去把伺候夫人生产的稳婆,还有几个婢女的嘴,给我封上。” “乱嚼舌根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原话告诉她们,这就是我的意思。” 富伯低声道:“诺,” “还有……” 此刻的纪历,满腹心事,尤其是想着红日坠入产房的那一幕,道:“该封口的要封口,封不住口的,也就不要留祸患了。” “宁可错杀,也不能不杀。” 在纪历平静下来后,一想到红日投怀的场景,仍然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作为修行人,纪历自然知道,但凡生有异象之人,未来都会有一定的成就。 当然,这异象也就三六九等,可自家子嗣,生来红日投怀,绝对是最顶尖的异象。 按理说,生出一个如此出彩的儿子,纪历应该大肆宣扬才对,有一个天才子嗣,何尝不是涨脸的事。 只是纪历还知道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着这么一个出彩的儿子,对他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可现在,若是不藏拙,未必能活到他发挥潜力的时候。 不说以后,各种各样的意外,可能让这个新生儿夭折。就是遭遇某些危险,也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可是,红日坠落的动静,实在的太大了。远不是纪历一个人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需知道,当时红日显化,气象万千。整个有豳氏的人,都看到了红日的坠落。 如此一来,纪历要封住的,就不仅是自家的嘴,还有有豳氏上下的悠悠之口。 不封住这些嘴,纪历的处境,就会很微妙。 —————— —————— 忙碌过后,富伯默默的站在纪历的身后。 纪历眯了眯眼,看着富伯手上,由绢布仔细包裹着的宝药。 宝药的药力含而不发,灵觉敏锐之人,只是站的极远,都能感受到宝药中,蕴含的灵机。 不过,他终究是没用到这一株宝药。 在富伯从纪历大伯家借出这株宝药后,没等到富伯回返纪府,纪历的夫人就已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因此,这一株宝药的重要性,在此刻纪历的眼中,是一降再降。从先前的急需救命,成了现在的可有可无。 但,不管怎样,哪怕这株宝药还在,纪历终归是欠了大伯的一份人情。 这份人情,落到纪历的手上,纪历要还人情的话,相应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纪历沉吟半晌,道:“富伯,你将宝药,还给我那大伯。还给他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这份人情,来日必有厚报。” 富伯道:“您的心思,老奴晓得,大老爷这次能雪中送炭,别管他的宝药用没用上,这份心意总是好的。” 纪历道:“你说的没错,都说人情债难还,尤其是自家人的人情债,还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大伯把他的心头肉,拿出来给我救命。幸好没用上他这株宝药,要不然这份人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纪历轻声道:“总算,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硬是撑过了鬼门关,才没让我抱憾终身。” 看着纪历面上竟有一些倾颓之气,富伯欲言又止,道:“老爷,” 见富伯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纪历摇了摇头,道:“没事,有些人呐,只有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越发的知道珍惜。” 纪历这次的感慨,可以说是发自肺腑。他无法想象,要是发妻难产而死,他自己一人在这世上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纪历身边并不缺女人,那些女人个个都比发妻年轻貌美。 只是在纪历看来,那些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发妻的一根头发。 毕竟,玩物终究是玩物,花瓶也只会是花瓶,如何能与相知相守数十载的老妻相提并论。 纪历手掌抚着身旁的梁柱,道:“宝药送回去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富伯上前一步,沉声道:“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纪历道:“夫人诞子,这府里府外的,都有些不消停。” “你,去把伺候夫人生产的稳婆,还有几个婢女的嘴,给我封上。” “乱嚼舌根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原话告诉她们,这就是我的意思。” 富伯低声道:“诺,” “还有……” 此刻的纪历,满腹心事,尤其是想着红日坠入产房的那一幕,道:“该封口的要封口,封不住口的,也就不要留祸患了。” “宁可错杀,也不能不杀。” 在纪历平静下来后,一想到红日投怀的场景,仍然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作为修行人,纪历自然知道,但凡生有异象之人,未来都会有一定的成就。 当然,这异象也就三六九等,可自家子嗣,生来红日投怀,绝对是最顶尖的异象。 按理说,生出一个如此出彩的儿子,纪历应该大肆宣扬才对,有一个天才子嗣,何尝不是涨脸的事。 只是纪历还知道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着这么一个出彩的儿子,对他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若是不藏拙,未必能活到他发挥潜力的时候。 不说各种各样的意外,可能让这个新生儿夭折。就是别的某些危险,也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可是,红日坠落的动静,实在的太大了。远不是纪历一个人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需知道,当时红日显化,气象万千。整个有豳氏的人,都看到了红日的坠落。 如此一来,纪历要封住的,就不仅是自家的嘴,还有有豳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忙碌过后,富伯默默的站在纪历的身后。 纪历眯了眯眼,看着富伯手上,由绢布仔细包裹着的宝药。 宝药的药力含而不发,灵觉敏锐之人,只是站的极远,都能感受到宝药中,蕴含的灵机。 不过,他终究是没用到这一株宝药。 在富伯从纪历大伯家借出这株宝药后,没等到富伯回返纪府,纪历的夫人就已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因此,这一株宝药的重要性,在此刻纪历的眼中,是一降再降。从先前的急需救命,成了现在的可有可无。 但,不管怎样,哪怕这株宝药还在,纪历终归是欠了大伯的一份人情。 这份人情,落到纪历的手上,纪历要还人情的话,相应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纪历沉吟半晌,道:“富伯,你将宝药,还给我那大伯。还给他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这份人情,来日必有厚报。” 富伯道:“您的心思,老奴晓得,大老爷这次能雪中送炭,别管他的宝药用没用上,这份心意总是好的。” 纪历道:“你说的没错,都说人情债难还,尤其是自家人的人情债,还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大伯把他的心头肉,拿出来给我救命。幸好没用上他这株宝药,要不然这份人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纪历轻声道:“总算,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硬是撑过了鬼门关,才没让我抱憾终身。” 看着纪历面上竟有一些倾颓之气,富伯欲言又止,道:“老爷,” 见富伯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纪历摇了摇头,道:“没事,有些人呐,只有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越发的知道珍惜。” 纪历这次的感慨,可以说是发自肺腑。他无法想象,要是发妻难产而死,他自己一人在这世上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纪历身边并不缺女人,那些女人个个都比发妻年轻貌美。 只是在纪历看来,那些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发妻的一根头发。 毕竟,玩物终究是玩物,花瓶也只会是花瓶,如何能与相知相守数十载的老妻相提并论。 纪历手掌抚着身旁的梁柱,道:“宝药送回去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富伯上前一步,沉声道:“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纪历道:“夫人诞子,这府里府外的,都有些不消停。” “你,去把伺候夫人生产的稳婆,还有几个婢女的嘴,给我封上。” “乱嚼舌根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原话告诉她们,这就是我的意思。” 富伯低声道:“诺,” “还有……” 此刻的纪历,满腹心事,尤其是想着红日坠入产房的那一幕,道:“该封口的要封口,封不住口的,也就不要留祸患了。” “宁可错杀,也不能不杀。” 在纪历平静下来后,一想到红日投怀的场景,仍然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作为修行人,纪历自然知道,但凡生有异象之人,未来都会有一定的成就。 当然,这异象也就三六九等,可自家子嗣,生来红日投怀,绝对是最顶尖的异象。 按理说,生出一个如此出彩的儿子,纪历应该大肆宣扬才对,有一个天才子嗣,何尝不是涨脸的事。 只是纪历还知道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着这么一个出彩的儿子,对他而言,不一定是件好事。 若是不藏拙,未必能活到他发挥潜力的时候。 不说各种各样的意外,可能让这个新生儿夭折。就是别的某些危险,也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可是,红日坠落的动静,实在的太大了。远不是纪历一个人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需知道,当时红日显化,气象万千。整个有豳氏的人,都看到了红日的坠落。 如此一来,纪历要封住的,就不仅是自家的嘴,还有有豳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可是,红日坠落的动静,实在的太大了。远不是纪历一个人想要遮掩,就能遮掩的。 需知道,当时红日显化,气象万千。整个有豳氏的人,都看到了红日的坠落。 如此一来,纪历要封住的,就不仅是自家的嘴,还有有豳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 。手机版网址: 第三三四章 炼神(一)求订阅 “如之奈何?” 坐在黄金神座上的东君,蓦然摇了摇头。 “是啊,如之奈何!” 盘坐众魔渊深处的西君,冷冷的看了一眼,兀自战战兢兢的黑水玄蛇,眸中一丝厉芒闪过。 显而易见,面对鬼首与黑水玄蛇,这两个“蠢物‘的坏事,无论是东君还是西君,都会给它们一个教训。 当然,不会要它们的命,却绝对能让两头‘蠢物’,知道什么叫疼。 任是它们皮糙肉厚,但在东君、西君这两位至强面前,也只能成为绕指柔。 东君道:“这个异数,或许会成为祸害。” “只可惜,让他逃了,当时应该由我亲自出手的。” 见到东君竟有一点懊悔,西君呵呵一笑,道:“这话,你也就是现在说说,当时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的。” ? “你坐镇众神殿,为的还不是防着我走出众魔渊。你要是为了异数,亲自出手,众魔渊失了监察,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 “你怕,所以你不会离开你的黄金神座,正因为你怕,我也不会离开众魔渊。” 东君面色一沉,虽不想承认,可西君的这番话,一字一句都切中了要害,让他无可辩驳。 身为一方世界的巅峰强者,东君有着他的骄傲,有些事可以做假,有些事是不能做假的,这是他的底线。 而且,有着西君这个死对头掣肘,东君确实凭空多了许多顾虑,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不得东君不小心谨慎。 西君恶劣的一笑,道:“哈哈哈,你果然是怕我走出众魔渊啊!” 东君冷冷的看着,地渊下的那张可恶面孔,一言不发,只是冷淡之极的看着。 笑过之后,自觉没趣的西君,咧了咧嘴:“东君,你我彼此相争,分分合合,也有一两万年了吧?” 东君眼睑低垂,道:“两万五千年前,你我修成大法力后,曾有过几次交手,互有胜负。” “此后,你我分东西而治,我为东极,你为西极,直至今时今日。” 东君缓缓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你问这个干甚?” “陈年往事吗?” 西君幽幽道:“你说的这些,至今想来,还犹在昨日一般。当时你我初成大法力,自恃世间主宰。” “为了争夺世界的最终权柄,你我可真是一阵好斗,从天上打到地上,战火遍及世界,差点没把世界打碎。” “我为了赢你,可是费尽了心机,设下三十五道劫数。而你确实了得,生生踏破了三十五道劫数。” “想想那时的你我,虽然法力不及现在,可那时没有顾虑,你我争斗,酣畅淋漓,非死即生,在生死间寻觅生机。” 说到这里,西君停顿了一下,讥诮道:“真怀念,你我当初没有顾忌,肆意交手的那段时光。” 东君静静地听着西君的话,道:“你我执掌世界权柄,权责贵重,自然不能再想以往一般‘胡闹’下去。” “当时,要不是你我有着天运,划分东西两境,再不分轻重的斗下去,等到天运尽时,你我还有命在?” “这世界是公平的,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对这一点,我早在两万五千年前,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西君道:“呵呵,是啊,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你这话说的,可谓真知灼见矣!” “东极,我与你争斗了这些年,一直不分胜负,说实话……我已经有些厌倦了。” “厌倦?”东君眼睛一眯,等着西君接来下的话。 西君道:“咱们不妨赌一下,如何?” “把所有的筹码,全都压上,咱们一把赌输赢。” 东君道:“听起来,似乎很有趣,说说……咱们怎么个赌法?” 西君道:“咱们,就以那个‘异数’作赌。” “就看咱们,谁能抢先一步,将那个’异数‘找出来。赢家通吃,输家离开这方世界,另寻一落脚之地。” 遨游虚空,这是只有古神级数之上,才有的能为。可抵达地只级数以后,也能在虚空间生存,只是不能长时间滞留。 “如何?” 西君言语暗藏机锋,咄咄逼人。 东君听到西君的赌注后,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就有了决断,道:“好,就按你说的赌一把。” “赢家通吃,输家要离开这方世界,这个赌,我接了!” 西君抛出赌注,俨然是一副孤注一掷的模样。东君要是不接,首先就弱了声势,介时此消彼长,不能不接。 在东君看来,西君的这个饵,属实有些诱惑,值得他冒一下险。 若是能在这场赌局中,赢过西君,东君就能接过西君的权柄,以这方小青山界成道。 如此一来,就能成就世界之主的位格,这可是东君多年来的夙愿。 尤其是似小青山界一般的顶尖小千世界,其实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要是小青山界晋升中千世界,作为世界之主的东君,得到世界本源加身,甚至能成为堪比不朽古神的大能者。 世界之道,在三千大道之中,不失为一条堂皇大道,中千世界主为古神业位,大千世界主为神圣业位。 而神圣者,乃为大罗道业! 虽然由小千世界晋升中千世界,再由中千世界晋升大千世界,其中的几率,只有亿万万分之一,可终究是一条道途, 西君轻声一笑,道:“好,很好,既然你接了,那咱们就三击掌,定下赌注。” 东君伸出手掌,当空虚拍,道:“好,三击掌,定赌注,” 这两位小千世界的至强者,隔着虚空,神念一触即分,随后遥遥传出三下击掌声,算是定下此事。 有着赌约在前,不论是东君,还是西君,都不可能再给’异数‘逃脱的机会。 这终究是东君、西君的主场,只要这二位舍得付出代价,就是将这方世界所有生灵,挨个检查一遍,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个过程,极需要时间,一时半刻,是办不到的。 —————— 有豳氏,纪府, ‘纪文’躺在竹床上,懵懵懂懂的观察着周遭,审视着周遭。 他目光清澈无比,初生的眸光,犹如剪水,不带一点污垢,纯粹而又干净。 “这次转世,总的来说是成功的!“ 就在‘纪文’打量着周匝的时候,他眉心祖窍之中,一枚明珠虚影,逐步温养着他的元神性灵。 身为陆地神仙的分神,‘纪文’的本质生来极高,纯阳神仙之下,对他而言毫无难度。 只要姒伯阳按部就班的修行,大地游仙对他都只是积累就能达到的级数。 不要小看大地游仙级数,这已是小千世界天花板中的天花板,在中千世界都不能算是弱者, 正因如此,姒伯阳才敢以分神降临小青山界,实力强悍如他,有着进退自如的余地。 “不过,进退自如是进退自如,可这次投胎,虽然有了修行之基,可是此时肉身筋骨还未长成,精血元气更是少的可怜。”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一具血肉元胎,自保堪忧,只是一个累赘。”姒伯阳在心头,如是想着。 可就是这么一个累赘,还是姒伯阳花费巨大代价得来的。他要没有这个血肉元胎作为躯壳,早就被东君、西君循迹找到。 当然,这一尊血肉元胎,对姒伯阳最大的作用,除了让他这具第二元神彻底成形以外。 就是为姒伯阳遮掩,他不属于此世的气息。 姒伯阳强则强矣,可元神不属于此方世界,没有什么特殊手段,一出世就会被天雷轰殛。 不要小看小千世界的雷罚,就是姒伯阳全盛之时,都不会愿意面对小千世界的雷罚。 带着小千世界本源的雷霆,每一击应对起来,都要慎之又慎。 那狂暴的力量,没有一掌压服一座小千世界的力量,绝不要轻易触碰,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毕竟,面对小千世界本源力量的反击,等闲正神都要灰头土脸,何况姒伯阳此时只是一道分神降临。 事实证明,不枉姒伯阳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确实是值得这个代价。 不说别的,只说姒伯阳这次以元阳之身,参透先天胎息状态的修行,他就不白来小青山界走一遭。 哪怕此时,被小青山界的至强循迹而来,坏了他的元阳之身,灭了他的分神,也不算是赔的血本无归。 他从中得到的益处,可不是一点半点。不是谁都有机缘,以初生的元阳之身,参悟先天一炁造化之妙的。 人之一身,由一点元精所孕,这一点元精,可称为‘造化之精’,亦能称之‘先天元精’,堪为人之一身,生身之至宝, 只是这一点先天元精,随着人的出生、成长,与后天灵机的交感,渐渐被污染,转为后天元精,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而这也是为何,炼气修行人提倡要早早修行的缘故,炼气士就是要趁先天元精尚未完全失去时。 吞吐天地灵机,稳固肉身中的一点先天元精,混合元精、元炁、元神三宝,炼就长生不坏之身。 尤其是姒伯阳这一次,直接以初生元阳之神修行,中间没有胎中之谜作为劫难,先天起点之高,可谓是得天独厚。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对姒伯阳这等层次的人物而言,以初生元阳之躯修行,何尝不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以初生元阳之躯,参悟先天一炁之妙谛,让姒伯阳有机会在炼虚合道之下,奠定坚实无比的基础。 然而,再大的好处,也需要时间消化,姒伯阳怕就怕,在他消化所得的时候,坏了这具元胎。 以这具血肉元胎的孱弱,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轻松摆布他。就是姒伯阳有几分元神力量,必要时可以自保。 可这一份元神之力,就是无根之源,无本之木,用一分少一分,在姒伯阳能真正入定修行之前,元神之力是无法补充的。 “或许,这具元阳之身,不适合修行金丹大道,时不我予,没有自保的力量,总觉得有些不安全。” 金丹大道是性命交修的法门,性命兼顾,看似前途无量,可姒伯阳根本没机会,立即走上这条路。 以初生的元阳之身,要想筋骨长开,达到能筑基炼己、炼精化炁的程度,可就真是有的等了。 没有七八年时间,姒伯阳的这具元阳之身,根本就没法大用, “或许,应该转修一路锤炼神元的法门,如今精元、炁元之法不合时宜,唯有神元之法,能以初生的元阳之身修行。” “神元之法,” 姒伯阳神照虚空,入冥冥大定,三千道藏之法,在他心头浮现, 一篇篇长生法门,一道道神通练法,三千道藏之内,每一道藏都能演化无数法门、神通。 每一法门、神通,又能从中演生玄妙术法。 最后,一卷《太上洞渊三昧帝心正印》的法门,深深的烙印在姒伯阳的心神上。 “此神咒玉章,乃三昧帝心,光明正印,太极妙本,紫微真人。能破冤魔心,能救鬼趣苦,能消万灾劫,能集万福祥。” “功德无边,不可思议。持此咒印,利益人天,度诸有情,齐登圣果!” 这一卷《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开篇就说这一法门之高明,讲其修行至极,有望炼虚合道,证得先天圣果。 这法门不修精元,不练炁元,只是修持神元,将神元打磨的圆满,元神出游,日月星辰,千万里山河,都在咫尺之间。 这就是神元修行之妙,对于修炼神元之人来说,人力有时穷,可心力却无穷尽。 人力难以须臾万里,而心力无穷,不要说须臾万里,就是须臾万万里,也就弹指之间, 这就是神元之妙,论及物理上的破坏,神元远逊于精元、炁元。可论及神异不可思议,神元之妙却又远甚精、炁。 姒伯阳默诵法门,这一卷《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其中经义博大精深,以姒伯阳的道行,一时都难以揣度通透。 此法门臻圆满后,就能触类旁通,神元反哺精、炁两道,一点点让精气神三宝趋向于一致。 神足则气完,气完则精满,精气神相生,就是‘金肌玉骨万道全,坚固金刚形不坏’之身。 第三三五章 炼神(二)求订阅 所谓‘金肌玉骨万道全,坚固金刚形不坏’,一朝达成此境界,白日飞升非妄语,脱壳出窍是阳神。 此刻,姒伯阳全神贯注于祖窍,以《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所载之法,观想凝炼这一尊先天太上洞渊帝君。 这一尊先天真圣太上洞渊帝君,气度雍容。 头戴冕旒,身着霞衣,妙道真身,紫金瑞相,端坐于九色莲花宝座上,身下一九头青狮口吐焰,簇拥宝座。 周身环绕九色神光,放射万丈光芒。众多仙真、力士、金刚、神王、金童、玉女侍卫身旁。 下有九头狮子口吐火焰,簇拥宝座,头上环绕九色神光,放射万丈光芒,金童玉女、众多真人力士、金刚神王护卫身旁。 此为先天真圣太上洞渊帝君的大道法相,观想这一位真圣法相,参悟这位真圣帝君的大道妙谛,由此修行洞渊无上妙法。 太上洞渊帝君,是为道门三官大帝之一,乃是水官解厄洞阴大帝的别号。 这三官大帝,是为天官赐福紫薇大帝,地官赦罪清虚大帝,水官解厄洞阴大帝,亦称为‘三元’。 在道门神话谱系中,‘三元’地位清贵,‘三元’之位格,几可与四御相提并论,仅在三清祖师之下。 由此可见,太上洞渊帝君的地位之高! 只是,无论太上洞渊帝君,还是水官解厄洞阴大帝,地位固然尊崇,可祂们在神话谱系中,都不十分出名。 但,这二位的尊号不出名,不代表祂们其他尊号,一样不为人所知。 大罗神仙,尤其是年岁极长,历劫无数的大罗神仙,一般都有几十上百个不同的尊号。 这些尊号,有的是大罗化身所有,有的是本尊大罗所有,有的是道门大罗,有的是佛门圣佛,甚至还有魔门天子。 这就是大罗级数,化身亿万的大神通。不只局限于一个阵营,不只局限于一个立场。 太上洞渊帝君、水官解厄洞阴大帝的尊号,就是一位历劫大罗所有。 而且,这位历劫大罗,同样有着尊号,其号为‘东极青华上帝、太乙救苦天尊‘。 要说太乙救苦天尊,可是一位赫赫有名,遍数道门神话谱系,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角色。 先天真圣太上洞渊帝君,作为太乙救苦天尊的先天化身。 以太上洞渊帝君神形,为道法神髓的《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自然是出自太乙救苦天尊的手笔。 经太乙救苦天尊,幽冥教主之手,《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的高明可想而知,太乙出品,必为精品! “……” 姒伯阳神入冥冥,心神诵念:“三昧帝心,光明正印,咒烛无穷照法界,大光大明三景轮。” “明过日月及天光,昭烛幽途普开朗。咒音无穷通法界,神雷天鼓玉音传。” 祖窍之内,元神演化,清者上升,化为大道清气。 一点纯阳元神化为根基,承载太上洞渊帝君神形,这帝君眉目威严,气度超然,九色宝轮,在其身后绽放万丈神光。 这卷《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是再正统不过的神元之道的法门,一上手就是开启先天祖窍,触及一丝灵神之变。 全篇讲的都是如何定神、出壳,炼阴神、转元神、修阳神,最后抛弃肉壳,羽化飞升,抵达东方长乐世界。 纵然,此方宇宙与姒伯阳前世宇宙不同,东方长乐世界是不可能有了。 可《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依旧是真法,修行彻证圆满,一样能获得大能力。 ? 此法证就的阳神之境,虽非金丹大道之天仙,又与天仙道法殊途同归,都为大道正途。 “唏——嘘——” 姒伯阳元阳之身,不知何时,渐渐蜷缩一团,犹如一个浑圆胚胎,整个人的呼吸,暗合动静之理。 在这个过程中,姒伯阳的精血元气,缓缓凝聚在眉心,使得眉心之间,出现一点丹砂。 丹砂一成,姒伯阳只感到祖窍轰隆一声,那一尊先天帝君,真圣大罗的法相,缓缓睁开眼睛,与姒伯阳视线交错。 这一刻的姒伯阳,仿佛化身为太上洞渊帝君,化身为幽冥教主,太乙救苦天尊。 超然物外,俯瞰大千,把握六道,运转轮回,天地灭而吾不灭,日月陨而吾不陨,这就是太乙救苦天尊的意境。 在姒伯阳沉浸于参悟太乙救苦天尊的道与法时,他的元神本相也在变化,周遭不时就有金童玉女、真人力士的身影浮现。 良久之后,金童玉女、真人力士的身影全都归于虚无,只有祖窍中央的太上洞渊帝君法相,显化的法理愈发难以揣测。 姒梓满眼睛半开半阖,丝丝金光若隐若现。 以姒伯阳的天仙道行,就算转世的只是他一丝分神。 可以这分神的本质,高屋建瓴之下,须臾之间,就使得《太上洞渊三昧帝心光明正印》登堂入室。 —————— 山海界, 赤县神州, “呼——” 山阴城邑,静室之内,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口浊气悠长无比。 在这口浊气吐出后,姒伯阳整个人身心一轻,气血似铅汞,流动周身,精元如云如雨,真炁沉浮不定。 端坐蒲垫上,三花五炁,庆云升腾,姒伯阳幽幽道:“炼第二元神,身外有身,” “以转世投胎之法,获得一具血肉元胎,由元胎完满身外化身。” “如此,既能免得元气亏损,根基削弱,也能让这尊化身,再走一次修行路,夯实自身道业,利远大于弊。” 姒伯阳眸中神光闪烁:“最主要的是,可以借着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打个时间差。” “本尊坐镇山海界,化身在小千世界参悟道法,待到本尊化身合二为一后,收获必然不小。” “甚至,法力精进到一定程度,也能开始着手炼化这块玉碟了。” 这般想着,姒伯阳顶门大开,一道元神清气,自顶门涌现,三花绽放,灵光乍现。 只见,一块玉碟,在灵光中浮动。玉碟之上,是三千道藏之术,三千道藏道韵交织,经久不散。 这一块玉碟,与姒伯阳一起降生到山海界,姒伯阳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归功于玉碟。 若是没有玉碟上的神通道法,乃至先天五德的修行法,姒伯阳根本不可能短短几十年间,就成就现在的天仙道行。 几十年成就天仙道行,近乎于神话。不是大神通者转世,没有名师指点,根本想都不要想。 姒伯阳前世道经上的天仙,哪个不是历经几次轮回,身怀上乘根器,又有大气运,再经几百年苦修而成。 似姒伯阳一样‘顺风顺水’者,遍数道经都屈指可数。 也正是成就天仙道行,姒伯阳对这一块玉碟,有了一丝炼化的可能。 没错,就是炼化! 这块玉碟,确实是一件品阶高到无法想象的宝物,以姒伯阳现今的法力神通,都只有一点炼化的可能。 就是这一点可能,还是因为姒伯阳道行渐深后,与玉碟有了一点共鸣。 日后不断以水磨工夫,加深这一点联系,未必不能初步炼化玉碟中的禁制。 只有炼化玉碟中的禁制,这一块玉碟才算是真正属于姒伯阳。 要知道,世间法宝之中,都有禁制,品阶越高的法宝,内中的禁制越多。 以姒伯阳的道行、神通、法力,连他都无法炼化的宝物,其品阶之高已然可以想象。 要是能炼化玉碟,发挥玉碟的威能,绝对又是一张强力的底牌。 这绝非姒伯阳的臆想,他要是能炼化玉碟,以玉碟的品阶,就是拿来砸人,亦是一件可怕的凶器。 玉碟一砸之下,不说是天翻地覆,但后天生灵绝对是擦着就伤,磕着就死,没有一丝的侥幸可言。 固然,把这块玉碟,当作砸人的法宝来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再是暴敛天物,也总比空有宝山,而无法取出丝毫,要好得多, 姒伯阳低声道:“既然,第一尊化身,已经有了肉身,只待修行圆满,就能返本还原,重为玄牝珠。” “那第二尊化身,也该投入诸天万界,在万千世界中磨砺了。” 第二元神法门,在臻达大圆满境地之后,可与大罗一般化身亿万,无处不在。 这在佛门,就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上正等正觉之道。 玉碟的三千道藏之中,不乏佛道兼顾之理,姒伯阳研读三千道藏,对其中的妙谛多有领悟。 姒伯阳一指顶上三花,一道灵光自三花之上飞出,落在虚空之上,化作一点圆坨坨,光烁烁的宝珠。 这就是姒伯阳的第二尊化身,与第一尊化身不同,这尊化身不是以玄牝珠,这等天材地宝作为寄托之物。 其本身只是姒伯阳的一点元神灵光变化,与第一尊化身相比,这第二尊化身远没有第一尊化身神通广大。 因此,这尊化身若是转世,不可能如第一尊化身一般生而知之,能有几分灵慧之光,就已是天仙元神的福泽了。 并非是姒伯阳不想有一尊强力化身,实在玄牝珠这等寄托第二元神的宝物,太过珍惜之故。 就是以姒伯阳如今的高度来说,玄牝珠也不是等闲宝物,能有一枚玄牝珠,已经是姒伯阳福运深厚了。 再想有第二枚玄牝珠,作为元神化身的寄托,姒伯阳又该是何等福运,才能享此大福。 “这一道元神化身,就让他转生在超凡绝迹的小千世界,在小千世界中宣扬教化,修道德之道。” “小千世界百年,大千世界只是几十日,如此轮回百世,得教化之功,未尝不能成就一尊道德化身。” 先天道德化身,是姒伯阳对第二化身寄托的期望。 对第一尊化身,姒伯阳则是期望其能成为先天功德之道。 日后,再斩出几尊化身,亦或是本尊亲自参悟福德、阴德之道。 如此,待到化身本尊归一之时,姒伯阳就能尽归五德于一身,执掌先天五德之道。 然而,这只是最理想的结果,姒伯阳虽有造化玉碟,可五德归一依旧是希望渺茫。 毕竟,执掌先天五德的难度,不亚于执掌先天五太、先天五劫,这些宇宙最至高,最本源的先天大道。 参悟这些至高大道,大罗道业绝非终点。只是至高本源大道一丝皮毛,就足以造就一位绝顶大罗。 没有任何修行人,能抵得住参悟先天五德之道的诱惑,姒伯阳也不行,没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成道之机。 虽然如今姒伯阳,一心参悟先天圣德之道,一样有机会证得大罗, 可是先天圣德大罗,与先天五德大罗的含金量,其间相差何止百倍。 但凡是不甘寂寞,在修行一途,有一点野心的修行人,都不会坐视机遇,就这般错过。 —————— 就在姒伯阳运炼元神,分化第二尊元神化身的时候,小青山界已过十数载光阴。 大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时间差极其明显,二者说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也不为过。 小青山界,有豳氏领地,风雨骤然,雷声大作,姒伯阳第一尊化身‘纪文’,静静的站在窗檐前,望着水雾弥漫的夜景。 姒伯阳的手伸出窗檐外,感受着掌心滴落的雨滴,低声自语:“风声,雨声,雷声,呵呵,既嘈杂,又安静啊!” 自降生之后,姒伯阳专注修行,对家中诸事,漠不关心,舍修行之外,别无他物,整一个道痴。 不过修行之途,有张有弛,姒伯阳虽十几年如一日苦修,可雷雨天实在不适宜修行。 谁让姒伯阳修的是神元之道,神元在于魂魄,炼阴神、转元神、成阳神,都是在磨砺三魂七魄。 魂魄有魂魄的禁忌,初步修行神元,最忌雷雨天时入定。一旦雷雨骤来,雷霆之气一冲,就能让修行人魂飞魄散。 当然,这一点雷霆之气,对姒伯阳这等在神元之道上浸淫极深的人物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禁忌。 只是在雷雨天修行神元之道,终究有所妨碍,还不如等到雨过天晴,心无挂碍的时候,再来修行。 第三三六章 炼神(三)求订阅 “小爷,” 就在姒伯阳的心神,沉浸于漫天风雨中的时候。在他房门之外,蓦然有砰砰敲门声。 这敲门声,使得姒伯阳心神一动,他眉心微皱,转而看向房门方向,轻声问道:“何事?” 纪府之中,姒伯阳此身的生父纪历,被尊为‘老爷’。纪历中年得子,作为他唯一的子嗣,理所当然被纪府上下称为‘小爷’。 门外来人,低声道:“小爷,前日您吩咐的差事,小的已经办好了。” “嗯……办好了?”思量了一下,姒伯阳点了点头,道:“那,进来吧,”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诺,” 缓缓推开门,这人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内,衣衫还有些许水渍,拱手道:“小的纪三,前来复命。” 姒伯阳看了一眼纪三,道:“风雨急来,为何不等雨停以后,再来找我,非要在这时候,冒雨前来?” “纪三是个糙汉子,这点风雨,不当事的。” 纪三道:“小爷的事,在纪三眼里,比天还大,小的不敢怠慢。万一误了小爷的事,那小的才是罪该万死。” “会说话,”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你啊,我看你当一个小厮,真是屈才了。” “不说别的,以你这八面玲珑的能耐,在府中做一任管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纪三诚惶诚恐道:“小的不敢有太多奢望,能伺候好小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可姒伯阳哪里不明白纪三的心思,无非是为了取悦于他,彰显自身忠心而已。 对纪三那点心思,姒伯阳了若指掌,他不疾不徐道:“好了,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你我一起长大,有什么好拘束的?” 纪三唯唯诺诺道:“这,是,是,” 换做别人,与纪三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不说别的,只在信任上,就要比旁人高出一筹。 可实际上,姒伯阳生而知之,三世为人,心性早已定型,要想得到他的信任,不亚于登天之难。 就如纪三这人,与姒伯阳一起长大,是姒伯阳平常接触最多的人。 按常理说,应该最得信任,可直到现在,纪三都摸不清姒伯阳的脉。 正因如此,多年以来,纪三有着很深的不安感,一个不得主家信任的人,再是八面玲珑,也是朝不保夕。 不过,有利也有弊,多年来的深居浅出,姒伯阳道痴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不理外事,将外事交托给纪三。作为姒伯阳身边小厮,纪三也能借着姒伯阳这张虎皮行事。 “呵呵呵,算了,” 姒伯阳低声一笑,道:“我看要你不受拘束,反而比让你一身拘束,要来的强得多。” “小爷……” 深知言多必失,纪三不敢多言,只是磕头不语。 姒伯阳道:“罢了,罢了。不要再磕了,再让你磕下去,我这个主家,岂不是太显苛刻?” “……” 一有这话,纪三稍作沉默,道:“雷霆雨露,俱为主家恩德。” 对于纪三的回答,姒伯阳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只是手指点了点纪三,道:“你啊,巧言令色,八面玲珑。” “不得不说,让你做我的小厮,真是屈才了。” 姒伯阳摇了摇头,只感又好气又好笑,道:“说吧,我让你办的事,都办的怎么样?” 纪三低声道:“小爷,您吩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姒伯阳淡淡道:“说说看,” 纪三道:“是,前些时候,您让小的注意万年雷击木,若有万年雷击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入手。” “小的自得命之后,就带着几人,蹲守在山市,也是小爷鸿福,小的才在山市几日,就得到了万年雷击木的消息。” 万年雷击木,姒伯阳当前急需之物,他要以此炼制一件宝物,配合神元一道的修为,成为一招杀手锏。 姒伯阳缓缓道:“哦,只是,消息?” 纪三低头道:“小爷,万年雷击木终究是天地灵木,价值不菲,没有您点头,谁敢擅自作主,上前扣留?” 在小青山界,雷击木虽不算什么珍惜宝物,可在雷击木前面,冠上一个‘万年’后,自是立刻身价倍增。 虽然在小青山界的凶兽神灵们眼里,便是一株万年雷击木的价值,也不过如此,与天材地宝无法相提并论。 可只凭着其‘万年’之龄,亦能让凶兽神灵们为之侧目。不管什么东西,能有万载之数,都代表着它的非凡。 “万年雷击木,” 姒伯阳沉吟半晌,道:“胡闹,把雷击木的持有者放了,我是要求购雷击木,而不是要抢夺雷击木。” “将人扣留,这与强盗何异?” “这样吧,你去找富伯,请他调拨一笔钱,富伯问起来,你就说我要用。” 纪三点头,应道:“是,” 一提到富伯,就是以纪三的圆滑,都不免感到一丝压力。 富伯是纪府的大管家,把控着人事、财权,就连纪历都要敬其三分,几乎能做纪府的半个主。 在如此人物的面前,不管纪三如何油滑,都被其拿捏的死死的。 姒伯阳挥了挥手,道:“去吧,” 纪三躬身,道:“诺,” 看着纪三退下,姒伯阳眼睛微微一眯:“这个滑头,” 对纪三那点小心思,姒伯阳跟明镜似的,只是作为上位者,不是不能容忍,手底下人的小心思。 再是忠心的人,除非是提线木偶,要不然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不可避免的。 而姒伯阳能做的,只是时时敲打一二,让其警醒,不要触及姒伯阳的底线。在可允许的范围内,动一些小心思。 对此,姒伯阳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踩到红线,姒伯阳一般不会开口。 “只是,万年雷击木啊……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一株万年火候的雷击木,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站在窗檐前,姒伯阳手扶着窗檐,屋外风雨依旧。雷雨之夜,昏昏沉沉,轰鸣声震的屋顶簌簌发抖。 “莫非,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 轰隆隆—— 雷雨阵阵,拍打窗檐,噼里啪啦作响。 纪府东园,纪历神色晦暗,正坐在床榻上,浑浊的目光,痴痴的看着窗外水雾。 风声呼啸,吹动灯台,烛光摇拽,人影飘忽。纪三轻手轻脚,走到纪历身前,低声道:“老爷,” 纪历回归神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交代你的事,办的怎样?” 纪三低了低头,道:“老爷放心,您交待的事,小的办的妥妥当当,不会有疏漏的。” 纪历颔首,面色苍白,道:“嗯,你办事,总的来说,我还是放心的。虽然和富伯相比,差一些火候。” “但,让你辅佐文儿,以你的干练,还是绰绰有余的。再经几十年历练,怕是连富伯,都不一定有你练达啊!” 一听这话,纪三噗通跪下,沉声道:“若无老爷栽培,岂能有小的的今日。小的生是纪家的人,死也是纪家的鬼。” 纪历后背靠在塌上,笑道:“哈哈……好,好一个死也是我纪家的鬼,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唉……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偌大的家业,都要交到他的手上。你若是辅佐得力,也不失为一个好前程。” 纪三趴伏在地上,暗暗松了一口气,铿锵有力道:“小的,必定尽心竭力辅佐小爷,不负纪家恩德。” 纪历抬了抬手,竟然一些有气无力,道:“那,你下去吧,” 纪三身子一颤,低头应道:“是,” 纪历眼睑下垂,不再理会出门的纪三,只是伸开手掌,看着手掌上的旧斑,自顾自的呵呵一笑,呢喃道:“时不我予啊……” 这块旧斑,要是被旁人看到,不只纪姓一门,就是整个有豳氏都要震上一震。 一块旧斑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块旧斑,出现在纪历身上,所代表的意义。 身怀凶兽血脉,实力在整个有豳氏,都是数一数二的纪历,肉身近乎于不坏。 直到寿尽之前,纪历的肉身,都会维持在巅峰状态。气血反复冲刷之下,生命力旺盛无比。 而现在出现旧斑,亦象征着纪历肉身元寿将到极限,在他看似旺盛的生命力下,已然油尽灯枯。 因为生命之火愈发微弱,所以纪历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察觉自身精力,明显一日不如一日,纪历由衷的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钢筋铁骨,不怕摔打,不怕熬炼。” “是有哪危险,就往哪里冲。如今呐……年少轻狂时,要为此付出的代价,现在一点点都找补回来了。” 纪历苦涩的望着水雾缭绕的窗檐:“现在的身体,千疮百孔,就像被蛀空的楼台,不知何时就会轰然倒塌。” 他失神自语:“人终有一死啊!” 毕竟,小青山界作为小千世界,虽然在小千世界中称的上是‘异数’,可‘异数’有时也要遵循冥冥之中的大道规则。 小千世界本身,本来就是末法末武、超凡绝迹。而在超凡落寞的世界中,长生之道对芸芸众生,无疑是遥不可及的, 除非是天生寿元悠长的存在,其他生灵的实力再是强横,最多就三百年寿元大限,大限一到,立即尘归尘土归土。 这不以几尊强者的存在而改变,这些强者法力再强,神通再厉害,也不可能与世界本身抗衡。 此世,无长生! 不要说纪历,就是东君、西君这两位至强,活了成千上万年,可他们在小青山界中,一样算不上长生。 他们要是立于万神殿、众魔渊中,有着重器屏蔽天机,自是能长生不死,可他们一旦踏出神殿、魔渊,就会被世界厌弃。 世界所厌,轻则气运降到最低点,重则有天谴降世。 被世界所局限,不知多少智慧、心性、毅力兼备的强人,一点点耗竭自身的生命力,最后归于尘土。 处于这一规则之下,生而寿元短暂的人族,所面临的境况可想而知。 与那些受限于世界,而一点点衰亡的凶兽神灵一样,人族强者最多只有三百大寿。 任是能移山填海的人雄,三百大寿一过,就是大限之时。 不过,三百大寿只是人族理想的寿命极限,能活过三百元寿的人族,真的是屈指可数,少的可怜。 小青山界不是人族乐土,人族在小青山界中挣扎求存,是要拿命去拼的。 这些人族强者,一个个燃烧生命,死中求生,为人族部族争取生存空间。 但是,频繁的燃烧生命,使得这些人族强者寿数极短,有的甚至只能照耀人族部族数十载,生命便会燃烧殆尽。 这,就是人族顶尖强者的宿命! 正是因为一代代人族强者,前赴后继的燃烧生命,照耀人族部族,才让人族部族始终屹立小青山界。 “咳咳咳……” 胸口发闷,纪历面色愈发苍白,捂嘴轻咳。 显然,纪历就是一位燃烧自己,照耀一方的人族强者。 自姒伯阳降生以来,不过十几年光景,对于大修行人不吝于弹指一挥间。可纪历的变化,委实是太过巨大了。 任谁与其照面,都会发纪历的精气神,极度萎靡,整个人何止衰老了二三十岁。 “尽矣,尽矣,” 纪历呢喃自语:“看来,我的生命,确实到了尽头,可我还有挂碍,我还不能撒手,至少……现在还不能撒手。” “我若撒手,我的后事又该如何?” 在发妻亡故之后,纪历唯一的精神支柱,就只有‘纪文’了。 对这个幼子,纪历可谓是寄予厚望,在‘纪文’身上耗费了很大的心血,他想看着‘纪文’搅动风云,称雄一方。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多年积累的旧伤,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整个人如同瓷器,随时都会崩溃, 一旦身体崩溃,连锁反应下,只怕纪历连个全尸,都不一定能留下。 到了那时,没了纪历这位强者站台,‘纪文’要想崭露头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有人族强者,看在纪历这个老友的份上,照顾’纪文’一二,‘纪文’也难成大气候。 第三三七章 荒莽(一)求订阅 谁让亲疏有别,一个已故老友,与自家亲朋之间,孰轻孰重,不问可知。 纪历对此心知肚明,换做他也会如此。再明事理的人,面对自己在乎的事,都不可能做到冷静对待。 相反,关心则乱,才是多数人应有的表现! 观赏了一会儿雷雨,有些疲惫,纪历闭上眼睛,手掌抚摸着床榻:“只希望,能再撑一段时间,再撑一段时间就好,” “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教那小子,那小子还是太嫩,太嫩了啊!” 这是纪历对姒伯阳的评价,或许姒伯阳太过藏拙,以至于纪历总对姒伯阳放不下心, 在纪历看来,姒伯阳一心修行,确实是一个修行种子,但却未必能顺利接手他的基业。 以姒伯阳的表现来看,纪历未必是杞人忧天。除非姒伯阳实力顶尖,能挡住旁人窥伺的目光。 不然,纪历的遗泽,对姒伯阳有害无益。 毕竟,纪历一死,他留下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又太过诱人,一旦得到,不说一步登天,也相差无几, 如此诱惑在前,谁能置若罔闻? 纪历实在怕姒伯阳,会成为小儿赤金闹市里的那个小儿。 真要有小儿持金于闹市,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多说,谁都知道。 正是处于这种考虑,纪历才会借纪三之手,竭力满足姒伯阳所需, 留给纪历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在临死之前,让那姒伯阳尽可能的强大起来。 若非是纪历的人脉在起作用,只凭纪三这小厮,如何能染指万年雷击木。 说一千道一万,万年雷击木终究是天地灵木,就算在大多人眼里,万年雷击木犹如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可再是鸡肋,依旧是天地灵木之属。没有纪历在背后,纪三连摸一下灵木的机会都没有。 纪历似在假寐一般:“唉……如此一来,或许只能强撑着,再苟延残喘几年。希望几年过后,那小子能清楚自己的处境。” “留给他的清闲时光,不多了!” “我要是没了,这小子可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了。” 轰隆隆—— 雷雨交加,大风吹的门窗,簌簌震颤,纪历眼睛微闭,口鼻呼吸渐渐平稳,愈发的有规律起来。 纪历与纪三的交谈,注定不会为姒伯阳所知。纪历不会告诉姒伯阳,为了得到这株万年雷击木,付出了什么代价。 同样的,纪三也不会告诉姒伯阳,他奉命被派到姒伯阳身边,身上肩负的责任。 至于姒伯阳是否看出这当中的关窍,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 但姒伯阳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儿,三世积累之下,他的城府心机,远比任何人想的还要深沉。 他可能在表面上,表现的不是那么深沉,可这不代表他真像纪历想的一般懵懵懂懂,对即将到来的考验毫无察觉。 —————— 旬日, “万年雷击木,” 内室之中,姒伯阳看着摆放在身前的雷击木,手指抚过雷击木上被雷霆击打过后的焦黑。 所谓的万年雷击木,乃是雷雨天中被雷霆劈倒的树木, 因雷霆之气至大刚阳,被劈倒的树木,沾染雷霆气息,化作纯阳之宝,而这还只是普通雷击木的生成, 雷击木中的千年雷击木,乃至万年雷击木,则是更进一步,沐浴天地雷霆千年万年,由天地自然鬼斧神工造就而成, 相传在万年雷击木之上,还有一种品质的雷击木,其雷击木的木心,经由雷霆雕琢,已初具胞胎人形。 这种品次雷击木,经千万年雷霆洗炼,与其说是木属性的宝物,还不如说其是纯粹的雷属性宝物。 其中孕育的胞胎雏形,要是能炼成身外分身,就是一尊生而超凡的雷神,实力极端的强横。 自然,姒伯阳手中的,不是孕育雷心的雷击木,那种品次的雷击木,就连姒伯阳都没染指的可能。 能有一株万年雷击木,都是纪历的招牌够硬的缘故,换做一般人,根本想都不要想。 “用一整株雷击木,应该能炼出几支摄魂钉,要是有摄魂钉傍身,此身的安全性,无疑会大大提高。” 摄魂钉,是姒伯阳遍寻道藏,在一卷偏向于旁门的道藏中,找到的一门阴毒法器的炼制方法。 其中雷击木,就是摄魂钉的主材。不要看摄魂钉的主材,是雷击木这等正气汇聚之物,就以为摄魂钉的效果有多么正面。 正所谓物极必反,以正气汇聚之物,炼制而成的法器,不一样都是那么正气凛然,还有如摄魂钉一样,邪气森森的法器。 不要小看摄魂钉,以为旁门法器,威力不过如此,事实上,越是旁门法器,越是不可小觑。 尤其是这般以正炼邪的法器,更是以威力巨大着称, 摄魂钉名为摄魂,却是一门不折不扣的杀器,沾上就死,触之就亡。 摄魂钉炼成以后,一钉钉入三魂七魄之中,顷刻间就让人魂飞魄散,端的狠毒无比。 一般的神仙,都不敢硬接摄魂钉,生怕被一钉,钉的一世功行毁于一旦。 姒伯阳就是看中了摄魂钉的奇诡,才费尽心力,搜集雷击木,以及其他几样刚阳之物,准备炼制这桩宝物。 “摄魂钉在手,就等于在关键时候,有了一件拼命的杀器,这比什么都重要。杀器在手,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要是能炼成这件杀器,关键时间,作为威慑之用,兴许在某些时候,能救命啊!” 诸般思绪,在姒伯阳脑海中翻涌,他手捏太乙三昧光明印,默念《摄魂钉》的炼制之法,元神化为真火,落在雷击木上。 以姒伯阳神元之道的造诣,元神无形无质,可以千变万化,在姒伯阳手上,元神转化道火,一点道火落下,就能消融一切。 道火一落下,整株雷击木迅速‘燃烧’。 只不过,这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燃烧‘,万年雷击木早已不算是木属之物,如何会被道火一点就着。 真正燃烧的,其实是这株万年雷击木的杂质。 这株雷霆木,虽历经万在雷霆洗炼,本身的杂质,早已被雷霆之气,洗去泰半, 可雷霆之气到底为自然孕育,在无人掌控的情况下,难免会有疏漏,不可能将雷击木,本身的后天杂质彻底根除。 万年以降,任由天地雷霆洗炼不止,能祛除十之七八,便已是天地灵木。真要全部根除,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所以,姒伯阳在经手这件雷击木后,首先要做的,不是立刻炼制摄魂钉,而是以元神道火,炼去雷击木本身的杂质。 把这株万年雷击木,炼成一件至纯至阳的雷木,再以这株至纯至阳的雷木,修炼摄魂钉这一类至邪至恶的旁门法器。 在这一过程中,姒伯阳将阳极阴生,正极为反的妙谛,发挥的淋漓尽致。使摄魂钉正邪一体,至阳与至阴熔炼圆满。 姒伯阳眸子中,似有一簇道火灼灼不灭,他的手指变化,一枚枚符印在指尖流溢,千百符印缠绕道火,在雷击木上沉浮。 在姒伯阳元神道火洗炼,与重重符法锤炼下,这一株万年雷击木渐生神光。 姒伯阳看着神光渐生的雷击木,眼睑稍稍垂下,一道道灵光飞出,随着他的动作,在周匝荡漾起一层褶皱。 一件件珍稀宝材,在灵光浮动之下,蓦然飞出,落在雷击木上,与达到至纯至阳的雷击木逐渐融合。 姒伯阳盘坐在蒲垫上,看着灵光涌现的几样灵材,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唉,手上没有上好的宝鼎,要不然炼丹炼器,都要方便不知多少。” “如若乾坤鼎还在,我有把握炼出摄魂钉的品质,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只是现在,不仅证道之器乾坤鼎不在手中,身前就是最次的鼎器都没有,只能将就一下了。” “可惜了,这些上好灵材,没能将其价值,发挥到极致。”看着灵光逐渐相融,姒伯阳眸光开阖。 虽然这些灵材,在山海界自然不算什么,可在这方世界,却是难得的珍品。 能收集到这些珍品,也是幸而占着纪家之势。若没有纪家之势,只凭姒伯阳现今的实力,收集到这些珍品可不容易。 “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尽善尽美之事,” “等我修为再高深一些,或许能完全发挥这些灵材的价值,可等我修为高深之后,几根摄魂钉又有什么用?” 如此想着,姒伯阳大手猛地一攥,几道灵光在他手上游弋,无数符印在灵光之中交织,生生烙印在雷击木所化的雷光上。 轰隆隆—— 万载雷击木的雷霆之气爆发,混合几样灵材的气机,演化为一团雷云。姒伯阳看着雷云演变,手中的符印依次打入其中。 “小幽冥黄泉禁法,” 伴随着姒伯阳的动作,雷云膨胀起伏,一十三枚木钉初具其形。每一枚木钉之上,都似有万千厉鬼呼号,恍若地狱魔音。 阳极阴生,至正之物炼为至邪之器,摄魂钉一成,只是其散魂灭魄之力,就让姒伯阳有一股心悸。 这就是旁门法器比不得正道法器之处,旁门法器厉害归厉害,更有速成之法。 但旁门法器有着一股凶性,伤人不论敌我,甚至有一些顶尖的旁门法器,是先伤己再伤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这种旁门法器。 可不得不说,旁门法器缺点明显,其缺点与优点一样明显。 旁门法器威力巨大,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低上一两重境界,一样有着相当的胜算。 姒伯阳眼见摄魂钉将要炼成,手中灵光再度点了又点,落在一十三枚摄魂钉上,引得神光辉耀。 叮!叮!叮! 神光落下,一十三枚摄魂钉轻鸣,在摄魂钉轻鸣之时,一丝丝黑色的纹路,上下交接,环绕在摄魂钉上。 “成了,这门杀器,终是我炼成了,” 姒伯阳看着一十三枚摄魂钉,大袖一收,将这十三枚摄魂钉,收入袖中。 他的袖口间,若有若无,浮现一十三点星光。每一点星光,都蕴含着可怖的杀机,骇人之极。 需要之时,只要一抖袖袍,就能发出一枚摄魂钉。 “哈哈,有了这件杀器,不说是天下无敌,与当世群雄争锋,但防身护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任他法力滔天,我这一枚摄魂钉,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 就在姒伯阳为炼成摄魂钉这件杀器,志得意满同时。殊不知小青山界,正酝酿着一股暗流。 轰隆隆—— 某处人族部族,一只利爪当空落下,撕裂虚空,天地为之失声,一头凶戾的怪鸟,从天而降,一扑之下,风云变色, “唳!!” 这头怪鸟降临人族部族后,也不与闻讯赶来的人族强者多做纠缠,轻而易举绕过这些人族强者,开始屠杀起普通的人族。 轰隆隆!! 利爪腾空,一抓之下,数百上千人骨肉成泥,一声啼鸣,不知多少人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趴在地上,惨叫哀嚎。 “孽畜,” 作为人族强者,在见到族人们的惨状后,一一个个目眦欲裂。 “……” 只见,怪鸟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肉模糊,死气浩浩荡荡。 “唳!!” 杀的兴起,这一头怪鸟忽然展翅,根根羽毛犹如万千刀锋,空气呲啦作响,展翅之时,搅动血雾, 隆隆隆—— 血色愈发浓郁,一位人雄怒喝道:“孽畜,敢与我一战否?” 这一声怒喝,远比天边的惊雷,还要响一百倍、一千倍。 只是,怪鸟根本就不理会人雄的邀战。仍在无差别的屠杀普通人族, 这头怪鸟实力惊人,本就比这个人族部族的顶尖强者,还要强上一筹。 现在又不知为何,仿佛受到刺激一般,一心杀戮普通人族,不与人族强者正面交手。 虽有人族强者上前阻拦,只是这头怪鸟避而不战,就是仗着超绝的速度,绕过人族强者们。 让人族强者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杀戮。 跟不上这头怪鸟的速度,就根本谈不上什么阻止。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勉强驱赶怪鸟而已。 第三三八章 荒莽(二)求订阅 《山海经?南山经》云: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有鸟焉,其状如?(jiāo)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 这怪鸟实力极强,羽翼煽动之间,就有狂风怒号,暴雨成灾,不时还有雷火坠落,弥漫于人族族地。 所过之处,山泽咆哮,雷火炸裂,咆哮的山泽,冲垮一个个房屋,炸裂的雷火,激射而出,洞穿金石。 血肉之身,在四散的雷火下,几如腐竹一般,一触即碎,被打穿的血泥,飞溅的血色,使得这片人族族地恍若一片血土 其实以这头怪鸟的实力,就是与人族强者们正面交锋。只凭这些人族强者,未必能抵挡怪鸟蛮横无比的攻势。 当然,若与人族强者正面交锋,胜负暂且不说,他屠杀的效率,势必会因为分神他顾,而有所下降,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毕竟,屠戮这些普通人族,自然是有怪鸟的目的。这世上不论任何生灵,做任何事,都是有他的目的所在。 就如野兽狩猎,那是因为它要果腹,它要生存,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而怪鸟的生命层次,远高于普通的野兽,早已达到凶兽神灵的级数。他的智慧,甚至不是普通人族所能想象的。 怪鸟骤然屠杀人族,自然是有着他的原因,有着他的需求。 “唳!!” 这头怪鸟,在杀穿这处人族族地之后,啼鸣一声,掉转过头,又冲入人族族地。 怪鸟的攻势,又快又猛,快的迅雷不及掩耳,猛地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杀的人头滚滚,尸骸遍地。 一招鲜吃遍天,怪鸟就凭着急打、快走的方略,在人族众强的眼前,将这个人族大部,杀的几近残废。 在将这个人族部族的丁口,活活屠戮泰半之后,这头怪鸟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再度懒洋洋的啼鸣一声。 “……” 随后,嘲讽似的瞥了那些人族强者一眼,这头怪鸟展翅高飞,化作残影,刷的一下消失在众位人族强者的视线。 “这,还是来晚一步,” 在这头怪鸟走后不久,一尊人族顶尖强者循迹降临。这位强者一现身,幸存的人族众强,纷纷上前见礼。 这位顶尖强者虽是一副粗布麻衣,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可是他的气机,简直犹如煌煌烈阳,气血蓬勃,炙烤着大地。 “瞿青,我誓不与你干休,” 当这位顶尖强者见到被怪鸟,糟蹋的一片狼藉的族地,就是以这位强者的城府,忍不住心头火起:“该死,该死的畜生……” 轰隆隆—— 怒气上头,一掌拍在地上,掌印浮现,隆隆一声,地面塌陷,形成一个一丈来宽的深坑。 瞿青,就是那头怪鸟的姓名, 有鸟焉,其状如?(jiāo)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那头怪鸟的血脉源头,就是山海神兽瞿如,怪鸟以其为荣,故而自诩姓瞿。 实际上,瞿青或许有瞿如鸟的血脉,可本身血脉浓度绝对不高,能有百万分之一的瞿如鸟真血,就已是侥天之幸。 以这一点真血浓度,在小青山界这种小千世界混迹,是完全够用了。 瞿青凭着血脉之力,在小青山界横行无忌,在八方神灵之中,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存在。 没有什么极端的利益冲突,一般人都不敢招惹这一位。能打得过他的,追不上他,能追上他的,又都斗不过他。 以至于在许多人看来,瞿青的棘手程度,要高于同层次的凶兽神灵, 只是,现如今已经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了,瞿青无缘无故的屠戮人族部族,这触动了人族强者们心中的那根弦。 不管瞿青为何屠杀人族族地,屠戮普通人族,都犯了禁忌中的禁忌,都要面临人族众强的征讨。 “该死,该死,” 这位人族强者怒气爆发,须发张扬,身上散发恐怖的威压,恍若天塌地陷。 这股威势之强,落在众人身上,使得众人面色一阵变换, “老祖,” 过了片刻,一众人族高手,望着怒火上头的老者,低声道:“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这老者恨恨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族地,咬牙切齿道:“杀我族人,毁我族地,如何是好?真当我人族是泥捏的,没有脾气?” “呵呵,好啊,好啊,就算我人族,真是泥捏的,也不是几头畜生,可以肆意鱼肉的,老子还没死呢!” 老者气极而笑,眼看着瞿青在人族族地肆意妄为,无数族人死伤无数,又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你们,给我安置好死伤的族人,我,我这就去找那几个老家伙,我们几个联手上万神殿,不信要不来一个交代。” 老者卷起袖子,怒声道:“就是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都折在万神殿,老子也一定要来这个交代。” 小青山界万般生灵,皆以万神殿与众魔渊为首,万神殿以东君为首,统御八方神灵,众魔渊以西君为尊,掌控十地凶兽。 这瞿青固然凶焰滔天,可他确确实实是神灵之一,是万神殿的一员。 正因如此,老者才要上万神殿讨个公道。虽然老祖知道,这场官司打起来,有可能成为一场糊涂账。 毕竟,东君怎么可能为了弱小的人族,去惩处自己的得力部属。 只是,作为万神殿神灵的瞿青,肆意冲击人族部族,杀戮普通人族,这已经触及到了人族的底线。 人族在小青山界虽处于弱势地位,可再弱势的种族,关乎族群存亡,也不会再让步了。 再让步下去,这一次是屠戮一个人族族地,下一次岂不是要屠杀几十个族地,人族纵有千万,也禁不住如此暴行。 人族高手们面面相觑,低声道:“老祖,咱们是不是先查查,瞿青为何肆虐族地,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关节。” 这位老祖横了一眼众人,道:“不用查了,这本就不该咱们去查。” “他不分青红皂白,杀我族人在先,不是咱们杀了他的族人。怎么……难道咱们还要自省,他为何杀我族人?” “你们,糊涂!” 这位老祖脾气暴躁,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众人,怒斥道:“看来,长久没有战事,你们这些家伙,都被养废了。” “你们这一代的人族,就这点心气,我等老朽之后,你们如何能扛得起人族的战旗,” 身为人族鹰派的长者,老祖极为看不起这群温和派的后辈。在老祖看来,人族的未来,不是靠忍争取来的。 人族要想不被神灵凶兽欺辱,乃至于奴役,就只能自强,人族要用自己的矛,自己的刀剑,开拓生存空间。 一众人族高手讪讪道:“是,” “哼……” “我也不与你们浪费口舌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估计该明白的,也该明白了。” 最后看了一眼族地的惨状,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踏出,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残影,消失在一众人族高手的眼前。 —————— 三千里之外,狂风呼啸,一头怪鸟立于风眼之中。 风暴席卷一切,被其卷入,枯枝落叶,甚至是砂石,纷纷化作齑粉。 这一处风眼,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就是一处死地,一处险地,一个不慎,就会被风暴刮的骨肉脱离,死状惨不忍睹。 可这处死地、险地,在怪鸟瞿青眼中,却是一处难得的栖息之地。他不仅能借着风暴之力,进一步激发山海神兽的血脉。 而且身处风眼之中,怪鸟瞿青还能驾驭风力,让自身战力凭添三成。 也就是那位人族老祖,没有追上怪鸟,若是追上怪鸟,被怪鸟引到这里来,只怕这位人族老祖,都要饮恨于此。 “哈哈,九千九百九十六个人魂,还差三个,就差三个,就集齐了炼制万魂幡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 看着悬立半空中的幽暗色宝珠,瞿青鸟咯咯的笑着。 为了凑齐这些人魂,这头瞿如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刚开始的时候,瞿如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是寻着落单的人族化作人魂。 可这积攒人魂的速度太慢,有几次还引来了人族高手的干预。 为了不功败垂成,瞿青在算计了人族高赶来的时候后,直接袭击人族族地,硬生生收集了数千人魂l 只见,这枚宝珠之内,成百上千的的魂魄浮游,其间不时化作一张张惊恐、怨恨、哀嚎的面孔,极其的邪异诡谲。 不说其他,只看其气象,就知道这一枚宝珠,不是什么好路数的宝物。 但在小青山界,因为世界位格局限,能驭使魂魄的宝物,可谓屈指可数,就那么几件而已。 若非这头瞿青鸟,有着古瞿如的一丝血脉,得以窥见上古瞿如鸟的传承,也无从炼制这枚宝珠。 “不要急,不要急,还有三个人魂,还有三个人魂,你们就能解脱了。” 瞿青呢喃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呐,咯咯,你们能有幸,成为我万魂幡的一员,与我一起不死长生,真是何其幸哉!” “万魂幡,” 瞿青眸光中闪烁着异样神采,这枚宝珠还不是瞿青所炼宝物的最终成品。 万魂幡,既是是称之为‘幡’,当然不可能是珠形的宝物。 而且,便是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魂,这枚宝珠也只是个半成品。 万魂,万魂,既然称之为‘万魂’,当然是有一万个魂魄,而宝珠内的魂魄,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那最后第一万个魂魄,实际上就是瞿如自己,将自身炼入幡中,驾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由此一步登天,不死不灭。 到了那时,瞿如就能实现另类长生,只要这些人魂没有死绝,他这个主魂便永存不死,谁都无法杀它。 虽然,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与主魂融为一体后,也就相当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格与瞿如融合。 到时,谁也不知瞿如,到底还是不是瞿如。 只能说那时的瞿如,是瞿如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的结合体,有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性命。 瞿如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弊端,可再是弊端,那也不失为一条长生的捷径。 长生,这可是长生啊! 哪怕,这只是另类长生,可在小千世界中,能得享长生之妙,已是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这长生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要不是瞿青有着传承,有着特殊血脉,就是这种另类长生,轮也轮不到他。 就像东君与西君这两位至强一样,他们为何多年来,一直坐镇东极、西极,很少见他们降临人间。 一些见识浅薄的凶兽神灵,以为他们是厌倦了红尘嚣嚣,所以开辟万神殿、众魔渊,图个自在清净。 可出身于万神殿的瞿如,却知道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屁话。 万神殿、众魔渊才多大点地方,东君与西君这二位至强驻留其间,只会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束缚,哪里能见到自在清净。 然而,东君与西君偏偏就在万神殿、众魔渊这般狭小的空间里,生生驻留万年之久。 不是万神殿、众魔渊真有那么好,能让东君、西君万年都不厌倦, 只因,这就是那二位至强的长生之道,只要立身万神殿、众魔渊中,隔绝小青山界天地规则的影响,他们皆能长生不死。 为了长生不死,东君、西君这二位至强,才心甘情愿的一个居于东极,一个居于西极。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落子。 没有长生不死的束缚,这两位早就为了争夺小青山界的控制权,召集自家的拥趸们,向对方开战了。 “长生,长生,还差三个人魂,我就能距离长生大道,更进一步了。” 瞿青咯咯笑着,他没办法不笑。 万魂幡炼成之后,他将会是继东君与西君之后,小青山界的第三个长生者,天下众生予取予求,一切唾手可得。 介时,他将结束小青山界两强对峙的时代,第三位长生者的出现,势必会让小青山界的格局,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三九章 荒莽(三)求订阅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万魂幡真的能炼成。倘若万魂幡炼不成,任是瞿青有天大的心思,也是无用。 而且,在此之前,万魂幡要是暴露,不要说是长生。在东君、西君两位至强的雷霆手段下,死都是奢望。 摆在瞿青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东君、西君两位当世长生者,发现他的秘密之前,抢先一步成为长生者。 “最后三个人魂,”瞿青哼了一声,缓缓张口,只见炼魂珠倏然化作流光,落入瞿如的口中。 无视成百上千人魂的哭嚎、告饶、惨叫,瞿如神色平淡,咕噜一声,将这一枚炼魂珠咽下。 “三个人魂,只差最后三个了,”瞿青低声自语,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瞿青展翼而飞,径直冲破风眼,狂暴的气势,掀起数十丈黄沙,就近向着下一处人族聚落而去。 “杀,杀,杀,大开杀戒,”瞿青怪笑着,留下一道残影,残影过后,风沙渐渐平息。 本来只差三个人魂,瞿青就功行完满,可以着手炼制万魂幡。只是炼制万魂幡,这最后的三个人魂,在选择上也有讲究。 此时,摆在瞿青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速成法,一个则是慢成法。 瞿青若急于求成,随手就能捏死三个人族,抽取人魂,集齐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数,再投身万魂幡中,化作第一万个魂魄。 这就是速成法,仅需三个普普通通的人魂,就能炼成万魂幡。 万魂幡炼成以后,瞿青立即就能得长生之身,别管他这个长生不死之身,究竟有着多少隐患,可长生久视是做不得假的。 毕竟,这世上有多少英雄豪杰,困死长生之道前。多少实力通天的人物,就这么化为尘土,世界局限了他们未来的成就。 但,这种急于求成之法,是以舍弃万魂幡神通为代价,只求长生之道的做法。 如此做法,不能说不对,只要能修成长生,就没有对错可言。能成为小青山界第三位长生者,谁又敢说瞿青是错的。 只是急于求成之法,是以牺牲万魂幡未来潜力作为代价,在此之外,还有一种极其邪恶、邪门的手法,可以炼制万魂幡。 那,就是瞿青的第二个选择,使用更繁琐的仪轨,更苛刻的条件,炼制万魂幡。 这种方法,耗时更久。 然而,万魂幡幡成之日,其本身的神通法力,将极端的可怕,威力在某些方面,不亚于后天魔宝。 所谓的后天魔宝,就是被魔化的后天灵宝,一座小千世界出现一件后天灵宝,简直就是破格的存在。 普通的万魂幡,或许只能让瞿青另类长生,而后天魔宝级的万魂幡,却能让瞿青炼就极强的神通。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化作主魂的分身,等于瞿青一下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有他一成的法力。 这是一股何其恐怖的力量,足以让其以一己之力,撬动小青山界的大势。 有着这样一件后天灵宝在手,瞿青就是将东君、西君一并镇压,成为小青山界的主宰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关键,就在欠缺的三个人魂上。 “以三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的魂魄为祭,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万魂幡炼成之时,定有天地变色之功。” 高空之上,风暴酝酿,看向近在咫尺的人族聚落,瞿青眸子中闪烁着凶光。 经过短暂的思量,瞿青本身的狠戾性子,让他不安于第一种选择的平庸,要选就选最好的。 畏首畏尾,可不是他瞿青的本性,他敢杀入人族族地,屠戮数千人族,本性中的凶戾,已然可想而知。 与其屈居于东君与西君之下,为什么不能力压二位至强,甚至是取而代之。 须知,这未必就是瞿青痴心妄想,这件后天魔宝炼成之后,瞿青至少有六成把握,达成一界至尊的伟业。 “为了我的大业,莫说死几千人,就是死几万几十万人,一样是死得其所。”瞿青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死几万几十万人,还真不是瞿青夸大其词。他的万魂幡缺的三个辅魂,不是随便抓几个人,就能炼为人魂,滥竽充数的。 只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才是他所需要的辅魂。 可要在千万人族中,找到寥寥几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不吝于是在大海捞针。 瞿青要做的,就是在千万人海中’捞针‘。为他的万魂幡,找到那三个完美的辅魂。 他没有时间,一个人族部落一个人族部落的暗中观察,找到那几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辅魂。 他要做的,是一个人族领地一个人族领地的杀下去,直到杀出那几个适合做辅魂的人为止。 现在的瞿青,就是在与时间赛跑,看看是来自人族反击来的快,还是他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辅魂的速度更快。 —————— 就在瞿青,挑选下一个屠戮目标的同时。 “为何最近,我的心神总有不宁之感,似乎有着天灾降临,又似是有着人祸。” 纪府之内,道火之气沸腾,姒梓满神色淡漠,袖口中的一十三枚摄魂钉,闪烁着幽蓝色光辉。 十三妹摄魂钉炼成以后,给予了姒梓满绝大的底气。一枚摄魂钉,就能送走一位强悍的凶兽神灵。 在姒梓满手中,十三枚摄魂钉齐出,任是有滔天法力的巨凶,也只有落荒而逃这一条路。 虽然,此界中人,不是不能硬抗,可这绝杀的一击,堪称石破天惊,就是东君、西君这等至强,或许能正面接下一钉。 可三钉以上,就让这两位至强有些受不了。 他推开窗门,看着窗外的苍穹,心中满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静不下来,心血来潮?” “不,不对,我这一具肉身的修炼,远远没有达到心血来潮,照见危机的地步,是神元……在向我示警?”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危机感。” 姒伯阳眉头紧皱,站在窗前,驻足许久。 片刻后,姒伯阳呵呵一笑:“有意思,” “看来,我这摄魂钉,还真是炼对了,如此……正好试试我摄魂钉的威力。”他稍作沉吟,再度关上门窗。 下一刻,顶门显现元神法相,这元神法相一出,残存的道火之气涌动,这些道火之气,涌入元神法相中, 轰隆隆—— 厚重的云层间,隐隐约约有着闷雷回响,姒伯阳盘作在榻上,元神法相凝练,丝丝灵光摇拽,恍若一尊神圣降世。 “咦,劫数,死劫!” “方圆千里,十万人族,都逃不过这场死劫。除非破劫而出,要不然就陨落劫中,化作灰灰了事。” 姒伯阳手指掐动,灵机浮动,周天斗数之妙,在他的掌中运转,洞悉一切:“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妖魔乱世啊!” “乱吧,乱吧,天下不乱,如何大治,” 算定天机之后,姒伯阳眸光中,似有无数星云,聚散无常无定。 三千道藏之中,要说姒伯阳最下功夫的,就是《文王八卦图》,凭此易道神通,姒伯阳行事,近乎于无往不利。 纵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还是有能算计姒伯阳的大能人物。 可这些人物,最低都是大神通级数的存在,低于大神通级数,根本算计不到姒伯阳。 没有大神通级数遮掩天机,这边刚起心思,姒伯阳随后就有感应,这就是易道高人的厉害之处, “倘若人人都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就是再大的福泽,也会消耗的一干二净。” 他轻声道:“此世人族之崛起,当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姒伯阳在窥见天机有异后,第一时间所想的,是如何利用这次天降灾祸,将未来利益最大化。 毕竟,他降临小青山界,可不是为了重修一世的。就是真想重修一世,也不必在一方小千世界中蹉跎时光。 换个大千世界,起点不知比小千世界高上多少,就是转生在普通人家,有着大千世界的基础在,都比现在强上百倍。 可姒伯阳偏偏就选了这么一个小千世界的异数,降下分神玄牝珠,这当中自然有他的目的。 然而,要是按部就班的进入原有的秩序中,姒伯阳永远无法得偿所愿,成就大功德之道。 但,倘若天地生变,大劫酝酿,生灵涂炭,那就是姒伯阳印证人道,修炼功德的大好时机。 “功德,功德无量啊!”姒伯阳的目光,仿佛透过屋檐,看到小青山界之上,诸般气机游弋。 “如此,荡平天下妖氛,证得大善,大功,大德,可为无量。” 这些气机,在姒伯阳这等道门真修,正统炼气士的眼中,就是世界本源孕育的劫气,劫气所至,天翻地覆。 小青山界的凶兽、神灵、人雄,皆在劫数之中,任是再大的能为,劫数之下,一样是在劫难逃。 这在寻常炼气士看来,可谓大恐怖的场景,对姒伯阳来说,却是他的机遇,是他打破小青山界格局的绝佳机会。 —————— 隆隆隆—— 雷光坠落,一头怪鸟挥动羽翼,肆虐人族族地。 这头怪鸟动辄之间,掀起风暴,无数风刃落下,生生将人削成白骨。 所过之处,白骨成堆,强悍的气机,恍若暴风骤雨,冲刷着大地,血水如瀑,惨叫声不绝于耳。 “孽畜,” 就在怪鸟肆意杀戮的时候,一声接着一声的暴喝,响遍这一处人族族地的上空。 轰隆隆—— 与此同时,几位人族强者一起现身,深沉而又冷戾的气机,笼罩着这一片人族族地。 “孽畜,杀我族人,该死,” 其中一尊人族强者,看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一幕,眼睛当即就红了,一拳轰出,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杀,” 不用多言,无论这些人族强者,暗地里有多少龌龊,有多少矛盾。 可他们始终都是人族最坚实、最牢固的屏障。任何人想动人族,都要问问他们的拳头答不答应。 几位人族高手呼喝之下,肉身气血充盈,隐约之间,似有凶兽怒吼,肉身真血在燃烧,周匝气浪在沸腾。 怪鸟怪叫着:“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正好本座神通将成,就拿你们祭我的宝贝。” “唳!” 面对几大人族高手的围攻,怪鸟放声长啸,吐出炼魂珠,宝珠之上无数幽魂哀嚎,珠身一转,徐徐绽放幽光。 嗡!嗡!嗡! 幽光之下,几大人族高手面露惊恐,不待这些人反应过来,就被幽光炼成一滩血水,魂魄直接被炼魂珠散去。 “好宝贝,好宝贝,” 眼见炼魂珠一击,竟有如此之威,怪鸟不禁大笑。 炼入九千九百九十六个人魂的炼魂珠,已然接近成品万魂幡,因此在怪鸟的驭使下,只轻轻一击,就有如此威力。 要是日前,这炼魂珠就有如此威力,这怪鸟面对人族老祖与一众人族高手时,甚至都不用逃遁。 凭着炼魂珠的威能,这头怪鸟未必不能将人族老祖与人族高手们,杀的干干净净。 “可惜,可惜,炼魂珠那时还没有如今的威力,要不然……那些人族,都会成为我炼魂珠的资粮。” 怪鸟兀自感叹了一下,张口收回炼魂珠,本身化作一道飓风,向着下一个人族聚落而去。 三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魂,可不好找。哪怕怪鸟一连屠戮数个人族族地,直到现在,也才找到一个而已。 还差两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魂,怪鸟才能炼成后天魔宝级数的万魂幡。 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只差这两个人魂,怪鸟就能无敌于小青山界。 一想到神通大成,称霸小青山界的光景,怪鸟就忍不住心头炙热,望向一个个人族族地时,更是煞气冲天。 杀,杀,杀,杀,不论杀一万,还是杀十万,找不到那两个人魂,怪鸟绝不罢休。 反正已经大开杀戒,万神殿那里绝对会有反应,那就在万神殿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那两个人魂。 第三四零章 天听(一)求订阅 天地之间,肃杀之气升腾,苍穹之上,黑云滚滚,遮天蔽日。 黑云浩荡,笼罩天地,其中夹杂一丝血色,这血色如水如墨,浸染着冷寂的天穹。 瞿青雷厉风行,他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自炼魂珠近乎大成之后,瞿青自持神通战力,足以横行小青山界。 不要说那些寿不过三百的人族老祖,就是成就长生之道,炼成不死不坏之躯的两大至强,他都有信心与其斗上一斗。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便是两大至强,不惜折损气数,强行出手,都不一定能把他留下来。 何况,两大至强在不知道瞿青根底的情况下,岂会为了蝼蚁一般的人族,而去惩戒一位屹立于凶兽神灵顶点的存在。 因此,这个时候的瞿青,可以说是毫无顾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是谁拦在他面前,他都要凑齐那两个至阴之魂。 只是,至阴之魂太过稀有,瞿青固然狠下辣手,以最残忍、最残酷的手段,屠戮人族聚落,所到之处,堪称是尸山血海。 但,任是屠戮百万生灵,瞿青也没有凑齐至阴之魂。 轰隆隆—— 天色昏昏沉沉,瞿青自高空俯瞰着下方大地,一个又一个人族族地,冷厉的鹰眸间,不时闪过一丝血色, “可恶,这些人族,骨头真硬啊!” 瞿青眼睑下垂,透着讥诮:“若非万魂幡的主材,必须是人魂,我还真不愿招惹这些硬骨头。” 这些时日下来,瞿青亦非是没有收获,可百万生灵之中,只发现一条至阴之魂,着实是让瞿青又喜又怒。 喜的是万魂幡大功告场在望,只要最后一条至阴之魂到手,他就能着手炼制万魂幡了。 怒的是百万生灵才出一个至阴,要想凑齐至阴之魂,炼成后天魔宝,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瞿青冷冷一笑:“可惜,可惜,为了万魂幡,为了我的霸业,只能牺牲这些人族了。” 如此想着,瞿青一个飞扑,万千风刃落下,不及闪躲的人,血肉飞速的分离,顷刻间成了一具具白骨。 随后,瞿青翅羽一扇,狂风大作,这些白骨在狂风的风蚀下,化作无数齑粉,在风中飘扬。 “哈哈哈……” 对于自己的‘杰作’,瞿青尤为的得意,在一小部分残存人族愤恨、恐惧,乃至于麻木的目光中,大笑着飞入云端, 一个个人族高手,平日里自诩神力撼山,他们面对这头凶禽,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 这头凶禽的残忍凶戾,超乎寻常人族高手的想象,就是人族老祖亲临,也只能成为这头凶禽嘴边的血食而已。 不是没有人族高手,试图阻拦这头凶禽,可这头凶禽太过强横,一次又一次击垮了这些人族高手的心理防线。 就在凶禽大肆杀戮的同时,一处不起眼的断崖边,姒伯阳以神念,遥遥的审视着这头凶禽。 “厉害啊!” 观望良久,直到凶禽的身影,消失在云端,姒伯阳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哪怕姒伯阳不惧这头凶禽,可亲眼见到这头凶禽,在小青山界人族各大族地上肆无忌惮的杀戮,依旧忍不住为之心惊。 最让姒伯阳心惊的,不是这头凶禽如何如何厉害。 这头凶禽再厉害,与山海界的凶禽相比,还差着火候。以姒伯阳天仙道行,山海界的凶兽在他面前,都如小猫一般温顺。 何况比山海界凶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的瞿青,更别想让姒伯阳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了, 姒伯阳震动的,是小青山界人族地位之低。 纵然小青山界的人族,与山海界人族,不可同日而语,可眼睁睁的看着凶禽如此张狂,让他禁不住感叹此界的人道衰微。 这要是在山海界,如此一头血脉不纯的凶禽,敢在九州邦国任意一家横冲直撞。 不用一个时辰,不,甚至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人族大能擒下,或是挫骨扬灰,或是炼魂抽魄。 不过,这头凶禽,也只能欺负欺负小青山界的人族,换到山海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最大可能,是还没冒头,就会被大能一手摁住,或杀或剐,生死不由自己。 要是碰到有喜口腹之欲的人族大能,就是把这头凶禽烹了都不奇怪,山海界的人族自诩人皇血裔,本就是出了名的彪悍。 “不错,这头畜生,很不错,” 姒伯阳站在悬崖边,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道:“这头畜生,一看就是胆大包天之辈,越是大胆,闹出的乱子也就越大。” “到了一发不可收拾时,就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姒伯阳洒然一笑。 就如姒伯阳先前所说的,大乱之后是为大治,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没有这头凶禽,将小青山界搅得天翻地覆,姒伯阳如何能行大功德之事。 —————— 小青山界,东极之巅,万神殿前, 人族老祖落山,神色阴郁,看着宫殿前,站立着的一个个身型高大,形貌特异的所谓神灵。 这些本体为凶兽,因机缘 所至,被东君点化的存在,每一个都要比落山,强大不知多少。 任意一头‘神灵’下了东极,都能让包括人族之内的万类,战战兢兢,不能自己,生怕‘神灵’降罪。 毕竟,这些号称‘神灵’的存在,太过于得天独厚了,一出世就比最顶尖的人族老祖,还要强大三分。 再经过系统的修炼,就是人族名义上的第一强者,都未必是其对手,能勉强维持不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然,追根究底,还是此世人族的修行体系,过于粗陋。 任凭人族之怎么修行,都无法开拓出自身全部潜力,如何与这些凶神相比。 小青山界的强者,大都不是苦修来的。这些强者,他们生而就有强悍的实力,生来就站在此界的顶点。 面对这些生来强悍的存在,人族后天努力,成果微乎其微,所以造成了此界的人族,竟会这么的弱势。 可再弱势的族群,该有的血性,还是要有的,要不然早就泯灭在万载历史长河之中,成为历史长河河底的渣滓。 人族老祖落山,这一次登上东极,就是要问一问东君。 为何会有‘神灵’袭击人族聚落,莫非是人族气数已尽,导致天要亡人族? “落山,你回红尘去吧,王,是不会见你的,” 万神殿大门轰隆隆打开,走出一尊狼身人面的‘神灵’,他低头看着落山,淡淡道:“回去吧,” 人族老祖落山面沉如水,掷地有声,道:“东君,不愿见我?” 这‘神灵’道:“呵呵,王乃何等尊贵的存在,岂是尔等卑微人族,想见就见的?” “落山,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你也要知进退,我知道你此来为何。” “可我要告诉你,你认为王,会在人族,与瞿青之间,如何选择?” “明明都是显而易见的事,为何非要让王,在万神殿中亲口说出来呢?” ? 显而易见,对于瞿青残杀人族的事,万神殿并非一点也不知情。 ? 只是万神殿对其中详情不了解,想当然的认为,瞿青只是嗜杀成性,杀心一起,虐杀人族,过过瘾头而已。 ? 故而,东君以下的一众‘神灵’,都不愿管这件事。 一个是战力绝强的‘神灵,一个是势弱的人族,该选哪一个,还用说吗? 捧高踩低的事,不只是人族中有,各个族群中都有,就连高高在上的‘神灵’,一样免不了这劣根性。 听到这‘神灵’如此说,落山的脸愈发阴沉,道:“这,是东君的意思?” 这‘神灵’玩味道:“你说呢?” “我不信,我要当面,听到东君如此说,我才相信,” 落山冷笑一声,对这‘神灵’所说的,不说一个字都不信,却也没有全信。 “哦,” 这‘神灵’冷淡道:“你当你是谁,西渊之下的西君吗?王,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能进东极,就已是王,怜悯人族了。” “怎么,你还想得寸进尺,要觐见王?” “你走吧,王是不会见你的,” 这尊‘神灵’说话间,已经站在了万神殿的门前,堵住殿门,缓缓闭上眼睛,显然要以此,防备落山强闯万神殿。 看落山的势头,说都不能保准,这位会不会头脑一热,就强闯万神殿。 万神殿是何等庄严之地,岂能容忍一个卑贱人族闯入。要不是有着神律,让’神灵‘不能果断下杀手。 以落山的态度,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落山一字一顿,道:“我要见东君,” “可东君,不愿见你,”这‘神灵’闭目假寐之际,随口回了一句。 落山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万神殿高大的殿门,又看了一眼,魁梧到将整扇殿门,挡的严严实实的‘神灵’。 权衡之后,还是放弃了硬闯的念头。这个时候硬闯,不说他有没有理,交手以后,有理也会没理。 还有一个关键所在,一旦与万神殿‘神灵’发生冲突,对人族本来已经很是困难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 万神殿中的一头凶禽恶神,就让人族大感吃不消,要是再得罪整个万神殿,那就真是取死有道了。 “好,” “我等,我就在外面等,一直等到东君愿意见我,等到东君召见我入殿。” 落山强忍着胸中怒火,道:“只是我希望,先前是东君真不愿见我,而不是你从中作梗,阻挠我面见东君。” “你给我记住,人族虽弱,却不可轻辱。” “你要知道,虽然我实力有限,可我身后终究是站着整个人族,而你虽为‘神’,却不能代表万神殿。” “人族……” 缓缓睁眼,这尊人面狼身的‘神灵’,发出一声不知是讥嘲,还是什么意思的笑声。 “人族,如果你说一个强族,我还能忌惮一二,可你说人族,我还真没多少压力。” ‘神灵’哼了一声,道:“区区人族,有多少分量,你不知道吗?” ”既然话已至此,那我就直说了,东君不想见你,确实是他的意思,但又不仅仅是他的意思。” “这,还是我万神殿一百一十二位‘神灵’,共同的意志!” “你,听明白了吗?”这位‘神灵’抬眼,蔑视的看了一眼落山。 这话宛如刀子,一刀刀扎入落山的心口,扎的落山哑口无言,心头剧痛。 落山呢喃自语:“万神殿,共同的意志……好个万神殿,共同的意志。” 话已至此,可是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都说了一遍。 “好,好啊,这就是万神殿,这就是屹立东极之巅,俯瞰天下的众神殿,我落某人涨见识了,” 落山心性本就刚强,对这般折辱之言,最是敏感,眼睛不禁有些泛红,冒着凶光。 “我落某人,这次真是涨见识了!” 对于落山的异状,这位’神灵‘只是瞥了一眼,道:“既然涨见识了,还不走,难道非要我动手,把你清走不成?” “不,不用你赶人,我落某人自己走,” 咬了咬牙,虽然早就做好了万神殿漠视不管的准备,可当万神殿真的漠视后,落山心头还是如同压上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我认识路!” 落山捏了捏拳头,哪怕他在东极之前,就有了血溅万神殿的念头,可当他想到人族,在‘神灵’眼里竟如此卑贱之后。 他的求死之心,竟在不知不觉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报复心。 人族虽弱,却不能轻辱。 辱之,就要付出代价。 落山为了人族,奉献了一生,他不允许有任何存在,小觑他的族群。 人族在他眼中,就算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可这些缺陷,势必会成为人族强大的源动力。 “认识路……” 人面狼身的‘神灵’,带着一丝嗤笑,道:“认识路的话,那就不送了,请吧,” 落山沉稳的向着万神殿,拱手一礼,然后露出一丝冷笑,道:“确实不用送了,我保证,咱们还会再见的。” “这一天,不会远的。” 第三四一章 天听(二)求订阅 “呵呵,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一尊立于万神殿殿门前的‘神灵’,对落山话里话外的狠劲,显得有些嗤之以鼻。 此世人族势弱,小青山界百族之中,人族只是末流而已。最顶尖的几位人雄,顶多就是与‘神灵’比肩。 然而,那些堪比‘神灵’的人雄,只在实力上与其媲美,在寿数上远远无法企及‘神灵’。 顶尖人雄超凡入圣,却只得区区三百年寿数,还还不到‘神灵’寿数的零头。与‘神灵’相比,朝生暮死,不外如是。 因此,面对落山这个实力,不下于‘神灵’的顶尖人雄时,这尊守门‘神灵’在态度上,仍然维持着相当程度的倨傲。 人族老祖落山冷冷的看了‘神灵’一眼,手指不自觉的一颤,道:“那咱们拭目以待,走着瞧!” 说实话,落山此时此刻,真想不顾一切,带着其他几位老祖,在东极万神殿大闹一场,最好将东君给迫出来。 然后,当着东君的面,质问东君为何偏袒瞿青,而轻贱人族,为千万人族求一个公道。 哪怕他随后就要面对东君的雷霆之怒,被东君抽筋拔骨,散魂灭魄,乃至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他亦甘之如饴。 在上东极之前,落山就已有死志,他宁可用自己的命,来换东极的一个交代,这是作为人族,面对不公的最后呐喊。 可是,当落山看到守门‘神灵’,那一种轻视到极点,完全没有把落山当一回事的态度后,他又生生的忍下了这股冲动。 是的,忍! 在见到守门‘神灵’,对人族的轻视以后,落山反而不想就这么闯入万神殿了。 闯入万神殿容易,但活着走出万神殿,才是真的不易。 落山不想自己死的毫无价值,他要让那个守门’神灵‘,亲眼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小小人族,亦想冒犯天威,不知死活。” 眼见着落山,踉踉跄跄的背影,守门‘神灵’冷笑一声。对落山撂下的狠话,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能被东君授予殿前之职,进而成为万神殿的门面。这位‘神灵’的实力极强,不说是位列第一梯队,也是能列入第二梯队。 而且,还是第二梯队中最拔尖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能站在这里。 一位有着如此实力的人物,要是因为几句狠话,就诚惶诚恐,六神无主,他也就不配站在万神殿前了。 东极之下,几位人族老祖齐聚,其中一位中年汉子,一脸的风霜,眉宇间满是阴郁。 另外两位老祖,面上满是愤慨。他们在心神不定之间,周身气息不住的激荡。 东极一行,不止无功而返,连东君一面都没见到,就被人拦在殿前。 这在几位心高气傲的人族老祖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怪这些人族老祖,按耐不住心绪,实在是万神殿的作为,让这些人族老祖手足冰凉。 “落山兄,” 这中年汉子道:“现如今,连万神殿都不让咱们进,那位的态度可想而知。” 落山神容冷峻,道:“不奇怪,瞿青的分量,比咱们重的太多,东君有此态度,一点都不奇怪。” 另一位人族老祖,踌躇道:“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族地里的人,可都等着万神殿的交代。可咱们连万神殿的门都进不去,咱们又该如何面对族地的族人。” 落山脸色僵硬,道:“有什么无法面对的,照实说就是,让族人们记住这个耻辱,不要忘记人族的弱小、无力。” “都说知耻而后勇,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让族人们知道这次的耻辱,才好在以后奋进。” 几位人族老祖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一次东极之行,可真是把众人的老脸全都丢尽了。让万神殿的‘神灵’们,好好地看了一场戏。 虽然落山说什么知耻而后勇,可其他几位人族老祖,对此不抱什么期待。 知耻而后勇的前提,是有‘勇’的资格,而不是万般努力用尽后,最后绝望的发现,依然站在原点,纹丝不动。 小青山界的人族,除极个别有着凶兽血脉的天之骄子,注定成为人雄以外,千万人族有一个算一个,都极其的平庸。 正是因为人族的平庸,使得人族空有千万人口基数,还沦落为末流族群。在地位上,连那些只有几万丁口的小族都不如。 在弱肉强食的小青山界,强权者无错,有错的是弱者。 一位老祖神色犹疑,道:“落山,你……没事吧,” 落山道:“我当然没事,这一次上东极,我本是抱着死志,想要用我这条命,换来万神殿的交代。” “可我看万神殿对人族的轻视,竟达到了如此地步,想来就算我喋血万神殿,万神殿也不会给这个交代。” “说不得恼羞成怒之下,还会降罪于人族,让处境本就艰难的人族,再度雪上加霜。” “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落山一字一顿,道:“所以,我要为人族,寻一条自强之路!” “人族不自强,一味的依靠其他强者,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无视掉。” “人族,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能发出自己声音的族群,与傀儡无异。” “落山,” 几位老祖皱眉,看着神色激愤的落山,欲言又止。 找到一条适合人族的修行道路,说起来容易,可这世上真的有适宜人族的修行法吗? 对此,不要说人族自己不知道,怕是连号称此世至强,站在小青山界巅峰的东君、西君,都难以给出准确的回答。 人族孱弱,是小青山界万载以降的共识,就因为这是共识,打破的机会太过渺茫,所以人族的地位,才会如此的低。 “放心,我没有疯,我很清醒,” 落山呵呵一下,道:“东极一行,已经让我彻底清醒了,现在的我,真的是特别的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几位老祖见落山神色间,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只得点头,道:“落兄有此心,也是我人族之福。” 没有在意其他几位老祖的态度,落山的目光,看向东极之巅,呢喃自语:“万神殿,东君,” 激愤过后,理智重回,落山此刻考虑的,是东极万神殿的真实态度。 虽然落山不认为,在万神殿殿前,有‘神灵’敢假传‘王命’,驱赶他这个人族长者。 可落山同样不认为,人族在东君心里,就那么的微不足道。真要是微不足道的那个地步,人族早就被灭不知多久了。 东君真实的想法,现在已无从窥见,而人族面临的危机,却在一点点的放大。 稍作停顿,落山道:“咱们回去吧,既然东极靠不住,那就别怪咱们,剑走偏锋了。” 那头瞿青鸟屠杀人族,一个个族地被其杀的分崩离析,早已让人族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非实在没什么应对之策,落山也不想跑到东极,平白遭人白眼。 可东极万神殿的态度,让那落山的心冷了又冷,显然东君是靠不住的。 人族真正的依靠,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而已。 —————— 就在落山暗自发狠的时候,殊不知这一幕,正被万神殿上的东君看在眼里。 “……” 东君神色漠然,看着悬立殿中的水镜,镜面上映照的,就是落山这一行人。 一尊‘神灵’肃声,道:“王,人族无知,竟胆敢编排您,您看,是否要对惩处一番,以作警告。” “用不着警告,人族现在自顾不暇,咱们若是出面警告,等于给他再加了一份压力,重重压力下,或许会适得其反。” “这不妥,这很不妥!“ 东君轻声道:“而且,瞿青这么急着屠戮人族,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只是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中有谁知道?” 东君不愿管瞿青的闲事是一回事,想要探究瞿青所为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相信瞿青会无缘无故,这么大张旗鼓的屠戮一个族群。这里面肯定有他的原因。 东君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原因对其很重要。 一位魁梧高大,身披火羽的‘神灵’,道:“王,臣愿下东极,探探瞿青的底。” 对于出列的‘神灵’,东君眉头一挑,道:“你愿意去?” 这位‘神灵’毫不犹豫,道:“是的,臣愿去。” “那,你就去吧,记住,万事小心一些,不要和瞿青起冲突。” 东君淡淡道:“你要小心,如果他觉得你碍眼的话,那你可就危险了。” 这位火羽‘神灵’,拱手一拜,道:“王,您且放心,臣知道该如何保命。” “知道?” 东君摩挲着下颚,道:“嗯,希望吧,希望你,真的知道如何保命,而不是随口说说。” 作为一界至强,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兴趣的了。 无论瞿青藏着掖着什么秘密,在东君看来,都不会是惊天动地到,让他不得不关注的那种。 当然,要是火羽‘神灵’窥见瞿青的秘密,被瞿青杀之灭口,或许才会让东君对此,感兴趣一些。 很简单的道理,能让瞿青明知是东极‘神灵’,还痛下杀手,那就说明这个秘密的含金量,远甚于东君的想象。 最少对瞿青而言,杀一个‘神灵’,就能暂时保住秘密,那可真就太划算了。 只有如此,瞿青才会痛下杀手,将’火羽‘神灵灭口,延迟东极万神殿得到消息的速度。 火羽‘神灵’沉声道:“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火羽‘神灵’领命退下后,万神殿再度恢复先前的沉寂。 水镜高悬,镜面不时有一丝水波浮现。东君望着水镜,看着水镜上落山的言行,嘴角不禁上扬。 他徐徐道:“呵呵,有点意思,你们可知,我为独独对人族,另眼相看?” 东君环顾左右,见无人回话,自顾自道:“因为他们的精气神,看起来就不一样。” “你看,虽然人族中,一样免不了蝇营狗苟,可他们中不乏出众之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东君淡淡道:“就像现在的落山一样,他的精气神就很不错,有点那个意思,” “人族,人族啊,这是一个弱小,可有时也让人不得不侧目的种族。” “只可惜,人族实力太弱,翻不起什么大浪,要是能有一条人族自己的修行路,或许会有些看头?” “你们说呢?” 开辟一条适合人族的修行之路,是小青山界历代人族所渴望的。 但是,不要小看任何一修行之道,哪怕是最简陋的修行之道,也一样需要无数年,无数人的心血推动,才有可能成就。 如山海界的神血、神骨、神魂三步,看着简简单单,平白无奇, 可就是这脱胎换骨、超凡入圣的三步功夫,修血、骨、魂三重境地,让人族占据山海界大势。 其入道三步的精髓之妙,堪称山海界万万年岁月,人族智慧的沉淀。 只是,看着不起眼的三步,每一步都是无数前人,以血与肉,乃至不可计数的尸骨,铺就而成。 修行之路不好开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小青山界历代人族之中,不乏有志之士,试图参悟天地之道,为人族延续一条修行之路, 可这些有志之士,大多都是短命人,为了实验修炼功诀,将人炼的五劳七伤,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不少人族就是被其中血腥吓住,才宁愿修炼不适合自身的凶兽法,以人身炼凶兽之血,导致修行缓慢,事倍功半。 虽然有许多人雄,是以凶兽法有着今日的实力。可人雄之所以称为人雄,是因为他们的成长,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他们是因后天际遇,才有了如此实力,不具备推广性。而历代人族理想的修行道路,却是人人都有机会成为人雄。 只要是际遇不算太差,都能炼出一身不弱的武力。再有几个天资不错的,再往上更进一步,也是不是什么难事。 这,都要看个人的际遇! 第三四二章 天听(三)求订阅 姒伯阳麻衣草鞋,手持一根竹杖,站在空旷的荒野之上,狂风呼啸,拂动他的鬓角,点点雨丝洒落,头发上带着点晶莹。 其间,一股阳和之气,自内而外蒸腾,晶莹的水丝,在姒伯阳的身上,化作一层薄雾,薄雾缭绕,如仙临凡。 不,不应说是如仙,姒伯阳现今就是真仙。 经历小青山界十数年的苦修,姒伯阳全部身心投入元神之道,多年年苦修不坠,让他迈出了关键一步。 元神出游,一念神游名山大川,须臾走遍四海三山,姒伯阳肉身还在纪府,元神念头却已脱离肉壳,得成自在。 神元之道的玄妙,至此已见三分。 凭此,姒伯阳才能在不惊动纪府的前提下,在小青山界四处游历, 任是小青山界暗流涌动,姒伯阳都当清风拂面。 “这一方世界,有问题啊!”他神色略有恍惚,望着弥漫于天地的恢弘气机,万千气机飞腾九天,灰蒙蒙的劫气铺天盖地。 只遥望劫气运转,姒伯阳的道心就有蒙尘之感。 劫气之中,鬼哭神嚎之音,贯入耳中,使得姒伯阳道心晦涩,六神无主,灵光暗淡。 而这,还只是时间短,若是时间再长一些,饶是以姒伯阳的境界,也不免魔障丛生,陷入劫数之中。 就是如此,姒伯阳也感到一些烦躁之念。若不是他警醒的早,及早以《净心神咒》洗炼身心,只怕都不知自身已入魔障。 天地有毒,病入膏肓! 姒伯阳手捏印诀,周遭仙音袅袅。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默诵《净心神咒》,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光,笼罩在姒伯阳的周匝。清光洗炼之下,一点点黑色气息,直接被炼为虚无。 此乃道门八大神咒之一,诵念之时,澄清身心,万劫不坏。但凡道门之人,每日早课必诵《净心神咒》,以此降伏外魔。 不只如此,姒伯阳这一尊身外化身,在精气神之间,就是专注于元神之道。 而这《净心神咒》,与元神之道,正好相得益彰。《净心神咒》的清光,时刻洗炼元神,让姒伯阳元神愈发趋近于圆满。 元神圆满之后,神元吐哺肉身。 介时,无论精元亦或炁元,二者都有长足进步,直到精气神协调,精元、炁元进无可进。才会停止反哺。 默诵《净心神咒》数遍之后,姒伯阳手指一翻,指尖一点清光,似明似暗,混混沌沌,当中包裹着灾劫气机。 姒伯阳把玩了一会儿灾劫之气,幽幽道:“哼,天意混沌,大道不显,看来这座小千世界,有不小的秘密。” “能以小千世界的位格,积累出中千世界都不一定能有的底蕴,这座小千世界不简单呐!” 驻留之后,姒伯阳眼睑下垂,看了许久,不由摇了摇头。 自姒伯阳炼成神摄魂钉之后,他自持有这宗旁门凶器在手,不说在小青山界无敌,也能自保无虞。 因而,姒伯阳在准备一番以后,就运起元神,以元神升举,神游小青山界,增长见闻,丰富阅历。 在这一过程中,姒伯阳本身亦算是经过一场修炼,其神游万里的时候,元神也在不经意间被打磨大成。 都说元神观看天地,比肉眼看天地,更为的直观。他以元神观望天地,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姒伯阳所看到的世界本质,就是一片灰蒙蒙的劫气,大劫将起,众生依旧懵懂无知,醉生梦死,殊不知大限将至。 “呵呵,“ 他蓦然一笑:“都说劫数临头,劫数临头,可世人又怎会知道,大劫数孕育大造化!” 这些时日,姒伯阳一念神游,除东极、西极这两个至强坐镇的奇异境地,无法踏足以外。 姒伯阳的元神,将小青山界都走了一遍,他见证了人族的孱弱,亦见证了此世凶神们的残暴。 他抚掌长叹:“劫数一起,自是天崩地裂,但劫数过后,造化孕育,改天换地,便在此时。” 这一次神游,姒伯阳见到了许多,知道了许多。 他曾见到凶禽肆虐,看到神灵逞凶,成千上万的人族流离失所,无数人曝尸荒野,被乌鸦群啃食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小青山界的人族,活在凶兽神灵们的威胁下,每日里都担惊受怕,只怕某头庞然大物突然驻足,将族地夷为平地。 “天下大变,人族的修行之法,亦该出世了。” 姒伯阳蹙眉,道:“此世荒蛮,众生蒙昧,正需我传下道统,点明仙道之妙,行教化之德。” “就不知,我在此世传下道统以后,能不能得一个‘道祖’的尊号。” 姒伯阳的心气,真的是高的惊人。道祖之称,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自辟一道,为大道源流,是为大道之祖。能被称为道祖者,必有大因果,必有大神通。 在姒伯阳前世,能被大多人认同的道祖,仅有两位而已。 这二位道祖,一位是太上道祖,原始道门的源流,辟地开天,行一炁化三清之功,老子天下第一。 另一位就是鸿钧道祖,一道传三友,玄门都领袖,说的就是祂,此为洪荒道门之祖。 除此二者之外,任是通天法力,都不能坐享道祖尊号。就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也只为‘大天尊’而已。 由此可见,道祖尊号的分量,属实重的难以想象。 不过,姒伯阳也知道只在小青山界传道,想要与太上、鸿钧比肩,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莫要说传道一座小千世界,就是传道千万小千世界,都难以与那二位比肩。 要是姒伯阳证道大罗之上,再传道十方大千世界,或许能让芸芸众生,称其一声‘道祖’。 但那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了,姒伯阳现在,被称一声’老师‘,就不枉他传道授业。 姒伯阳呢喃低语,道:“道祖,道祖,这方宇宙与前世宇宙不同,谁知我能不能成就仙道道祖的业位。” “在仙道道祖上更进一步,成为三千大道之祖,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此想着,姒伯阳仰头,再看了一眼沉淀在苍穹上的劫气。 大劫将起,不知这一场劫数,能掀翻多少神灵,让多少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之惊慌失措。 “那,一定很有意思!” —————— 纪府, 姒伯阳元神归壳,缓缓睁开眸子。在他睁开眼睛的一霎那,整个静室为之一白。 此谓,虚室生白! 异象散去,姒伯阳盘坐在蒲垫上,清秀的面庞上,浮现一丝从容的笑意。 “此世之道,我已知十之八九,修行之道,我已通十之二三矣!” 这一遭元神出游,姒伯阳是真正以元神,神游物外。所见所闻,都烙印在元神深处,不可磨灭。 这般修行之法,最适合增长阅历,沉淀自身道行。姒伯阳元神出游,除了探寻小青山界的秘密之外,就是磨砺自身修行。 如此修行,一念沉沦于苦海之间,唯有有大毅力、大智慧者,才能踏破苦海, 姒伯阳就是依此修行,跳出苦海之外,一身道行勇猛精进,愈发不可揣度。 不只姒伯阳如此修行,道门之中不少声名显赫的人物,都经历过这重磨砺。 例如东华教主、上洞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就经常以此修行,体验人生百态,一念几如百世轮回。 只不过这种修行,有时候又太过危险了些。一个不慎,肉身宝筏被毁的话,元神无有依凭,就有魂飞魄散之厄。 东华教主李铁拐,之所以能在肉身宝筏被毁后,还能附体重生,位列仙班,全是因为他道行高深,本身就是神仙中人。 倘若换做姒伯阳,乃至较比姒伯阳道行低上一些的修行人,只怕别说附体重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在元神没有修行到一定境地的时候,肉身庐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都说世间大苦海,肉身庐舍就是宝筏,抛弃肉身宝筏以后,元神独自面对苦海。 元神强大,自然不会被苦海吞没,元神弱小,万一肉身有失,倾覆之祸就在眼前。 姒伯阳的眸子中,闪烁着智慧之光,点点灵光上下摇拽,似有还无之间,一丝青冥气机演变造化。 “此世人族,不通修行,不知大道,不明内外,仿凶兽之形,锤炼血脉之源,虽有超凡之力,却粗糙简陋之极。” “人族,终究不是凶兽,哪怕有佼佼者,得以与其比肩,可到底是逊色一筹,就是有惊才绝艳之辈,也难凌驾其上。” “所以,人族需要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而不是一味的模仿。小青山界与山海界不同,山海界的人族亦是模仿。” “只是,山海人族模仿的是上古,他们本就有上古血脉。较比小青山界的凶兽血脉,无论格局、层次都不一样了。” 此世人族的超凡之路,与山海人族一般,第一步都是炼血,只不过与山海人族不同,此世的修炼之道,只有炼血而已。 小青山界人族,将炼血分为四重,分别是炼血一重,炼血二重,炼血三重,以及最后近乎神灵的无漏之身。 无漏之身,其血色如碧,每一滴血中,都蕴含着非同小可的意志精神。滴血可杀人,绝非妄语。 但这条路,无漏之身就是终点。虽然肉壳打磨完满,神足气完,精力旺盛,永无疲惫之感,摧山拔岳,战力惊人。 可本质上,又怎能与那些天生强横的凶神相比。 “精、气、神,此世的凶兽,在精之一道上,远胜人族,其精血旺盛,如火如炉。” “然而,精元虽盛,可精元之外,炁元与神元,却有些差强人意。” 姒伯阳细细揣摩着此世法,与山海法的区别。再与自身炼气法比较,得出其间优劣。 他要开辟的是适合小青山界的新法,而不是直接将一门炼气法搬出来。 直接将搬出一门炼气法,固然也算是为此世界人族,找到一条新路,可过于简单粗暴。 须知,他精通三千道藏,所知的炼气法更是不知多少,对他来说,拿出一门炼气法,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姒伯阳所要考虑的,不只是这门新法,还要考虑到新法在小青山界的实用性。 小青山界虽灵机充沛,只是天意混沌,道则不明,难以参悟大道。筑基炼己、炼精化炁这两步,还能勉强为之。 但到了炼炁化神这一步,就不是苦修就能成就的了。 不说其他,只是元神九转这一步,就是一道死关。不参悟大道玄机,就无法铸就元神大道之基。 而不得元神大道之基,任是如何天纵之姿,都只得止步于筑基炼己,炼精化炁两步功夫,长生无望,大道无门。 故而,姒伯阳所要开辟的新法,只得不练元神金丹,不参大道真谛,只修神通法门,炼神通法力,类似于以力证道。 当然,以姒伯阳的层次,就是将这门新法,推演到极致,也不可能真的以力证道,最多是与以力证道一个思路而已。 可就这一个思路,对小青山界的人族而言,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这篇法门,筑基、炼气、灵感、神通、天人,” 姒伯阳眉心闪动智慧灵光,丝丝灵光洞悉玄机,自冥冥中化作一篇法门, 这是姒伯阳摘选一篇神通法门,以这一篇普通的神通法门为基础,循序渐进,推演而来五步境地。 这五步境界,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那篇神通法门的五重境界,被姒伯阳采用其中神髓,化作适用于小青山界人族的法门。 筑基、炼气这两步,对应筑基炼炁之境,而灵感这一步,在姒伯阳的推演中,是为凡俗极致,再进一步的神通与神灵媲美。 神通之上,煌煌天人之道,有莫测之威,与山海界的天神层次相若,是新法的至高境界。 除非有人修成天人后,推陈出新,在天人上再开一重境地,否则天人就是当前新法的极点。 第三四四章 道法(一)求订阅 “筑基,” 内炼精气,外炼灵机,内外合一,化作入道之基,一点根基不坏,窥见道法门径。 “炼气,” 精气化生,真元炼就,食气者初步超凡,一点真炁,孕生诸般术法,阴阳相济,水火不侵。 “灵感,” 灵感天地,神足炁完,精气神三元相合,如此真炁满溢,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通泽万物,此为凡俗之巅, “神通,” 术法运炼,真髓自生,意可通神,是为神通。神通者,亦有通天彻地之意,臻达此境,再非凡俗,半仙之体,神通广大。 “天人,” 神通至极,人身小宇宙,天地大宇宙,得成天人,证天人合一,不老不死,把握阴阳,提携自然,法可无量,道可无尽。 这,就是姒伯阳参悟的神通五步,是当下最契合小青山界人族修行的法。 以三千道藏之精髓,揉合小青山界人族初具雏形的修行法,所开创的新法。 “……” 姒伯阳端坐在静室之中,静室之内,无风自动。这风初时极其轻微,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力渐渐加大,最后发出簌簌声。 哗啦啦——床榻边的布帘,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整件布帘,被这股劲风,生生的撕成碎片,无数碎布,洒落在静室之内。 在这股强风之下,周匝的地板、桌案、烛台,似是被无数白蚁,活生生蛀空一般。风声呼啸,木屑飞扬,散落在静室中。 对于周遭变化,姒伯阳视若无睹,眼、耳、鼻、舌、身配合,以某种规律一呼一吸,在他呼吸之时,都有阵阵风声响起。 “唏——” “嘘——” 姒伯阳一呼一吸,恍若空谷足音,每一声的回音,都极尽悠长。五脏六腑的力量,被姒伯阳运动到极致,不时隆隆作响。 此谓,雷音煅体,是姒伯阳截取《虎豹雷音》之术的精华,结合道家炼气术,所创的一门炼体之术。 虎豹雷音,以五脏六腑高频率的震动,带动气血运转,使得血盈满梢,肉身强悍,筋骨犹似精钢一样,在此间千锤百炼。 姒伯阳的雷音之术,又与寻常《虎豹雷音》不同。他早已成就仙道,精钢在他手上,与泥沙无异。 《虎豹雷音》炼就的肉身,他一根手指就能戳破。要真按《虎豹雷音》之术修行,就是修的再强横,对他而言也是无用。 有那个时间还有精力,还不如在身上多穿上一件宝衣来,一件宝衣都比《虎豹雷音》来的强。 而姒伯阳所炼的雷音之法,虽然脱胎于《虎豹雷音》,但是已被姒伯阳推演,成为了仙道级数的功诀。 依此术修行,炼就的是不坏仙体。 仙体不坏,任纵横! 姒伯阳呼吸频率,若有若无的变换,每次变化之后,脏腑震荡愈发剧烈,风声愈发疾劲。 几近于圆满的神元,带动精元、炁元,神元越强,精元、炁元亦在逐步蜕变,让姒伯阳整个人,都有一种焕然一新之感。 历经十数年的积累,姒伯阳的神元,早已达到陆地神仙,都揣摩不透的地步。 如今姒伯阳以神元,带动精元炁、炁元的蜕变,等于十数年的沉淀,一朝爆发出来。 那股力量之强悍,几如浩荡江河,落在姒伯阳的身上,顷刻之间,精元、炁元跨过小成阶段,齐步迈入大成。 就在姒伯阳精炁神的修行,突飞猛进时。他所参悟的神通法,亦因汲取到一部分的精炁神作为资粮,也开始运转起来。 轰隆隆—— 一点真炁落入灵台,发出惊天动地的震动,姒伯阳面色如常,以雷音之术煅炼肉身,精元激荡于肉身诸窍。 肉身诸窍,得到这一点真炁点化,一窍通达百窍,窍窍有神明。 姒伯阳缓缓抬头,一缕灵光落下,化作入道之基,第一步筑基须臾成就,周身通泰。 轰隆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口气深沉悠长,待再度吸气之时,入道之基豁然生变,这一口真炁纯之又纯,几无杂质可言。 第二步炼气的功夫,就在姒伯阳一呼一吸间完成,自此诸般术法信手拈来,本身已达阴阳相济,水火不侵的妙境。 筑基、炼气这两步功夫成就之后,姒伯阳一刻都不停歇,精气神凝成一点,轰然出壳,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一般。 感官上只觉天地昏然,霎时白光一闪而逝,随后灵觉拔高,回过神后,姒伯阳已灵感天地,位列凡俗之巅。 筑基、炼气、灵感三步,姒伯阳几乎是一刹那,就完成了这三步的修炼。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没有几十上百年,都不一定走完的三步,被姒伯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走完了。 这也是因为所处层次不同,姒伯阳本就是天仙降世,积累雄厚无比, 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一般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境地。 到了灵感这一步,姒伯阳暂缓了口气,没有再尝试冲击神通。神通与前三步不同,在整个神通法中都是重中之重。 姒伯阳可不想这么简陋的,完成自己的神通。 他将这门新法,命名为神通法,其核心就是‘神通’二字。不达第四步神通,就都是凡夫俗子。 然而,神通有高下,以姒伯阳的性子,就算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也不能敷衍了事,自断更进一步的可能。 “更上一层,铸就神通,是为超凡脱俗!” 姒伯阳吞吐灵机,涌动的元气,在他周身沉浮不定,恍若一个巨大漩涡。 这一刻,姒伯阳将自身灵感天地的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整个静室不住震动,简直就像地震爆发一样。 咔,咔嚓! 最后,在一声沉闷回声中,静室的大梁,被硬生生的震断。 大梁断成两节,连锁反应,一根根横梁断折。整座静室没有支撑,又被强风卷动,房屋的架构,霎时分崩离析。 轰隆隆—— “小爷,”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好,小爷还在里面,快来人,快来人,” 突生变故,整个纪府的人,都被这一下惊住。不少仆从看着倒塌的静室,瞠目结舌之余,大声呼救。 一时间,整个纪府嘈杂一片,各种杂音都有。 与此同时,静室轰然倒塌,碎碎的瓦片,受其推动,飞溅而出。 受到劲风的波及,这些瓦片碎片,如流矢一样。 打人的身上,立时就是一个个血窟窿,有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打成重伤。 对于这种误伤,姒伯阳也无法控制。现在的他,正处于一个奇妙的境地,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精气神三宝凝炼,姒伯阳的境界接连突破。神通法走完三步,濒临第四步境地,实力暴涨的异常惊人。 若非实力暴涨的太多,超出了姒伯阳的控制,姒伯阳也不会在踏入灵感极致之后,气机外泄,将静室震塌。 这还是因为姒伯阳,没有完全踏入第四步,完成自己的神通。若不然,一日之内迈入第四步,气象只会更加惊人。 “唏——” “嘘——” 静室废墟中,姒伯阳盘膝而坐,周身金光护体,形成一个金光罩,将他自己罩在光罩内。 房屋倒塌时的砖瓦,没等到落到他的身上,就被金光罩震成齑粉。 就在姒伯阳接连冲破关隘,修成灵感极致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清光,在姒伯阳眉心祖窍上浮现。 这清光,就是姒伯阳的神通雏形,还需他日后细心打磨,才能成为一道完整神通, 这道清光一经出现,小青山界十万里山河,豁然变色。 —————— 轰隆隆—— 凡夫俗子肉眼不可见的劫气,仿佛受到刺激一样,不住的沸腾着。 沸腾的大劫气息,浩浩荡荡如江河倒悬,落下之时,整个小青山界都为之战栗。 新法将成,姒伯阳外泄的气机,被小青山界感应到。 本就处于一个爆发节点的小青山界,猛地受此一激。大劫之气轰然爆发,恐怖的劫气,自九天之上垂落,涌入十方山河。 在这股劫气之下,就是长生驻世的东君、西君,都有一种茫然无措感。 这是一座世界的反扑,以世界为体量,任是东君、西君都是当世至强,在世界之中,也算不得什么。 一整座世界压下来,除非他们有打爆世界的实力,不然就只得在劫数中走一遭。 过得劫数,自是能享自在逍遥,过不得劫数,自然化作灰灰。 “天,塌了!” 一直被芸芸众生,视为‘天’之化身的东君,在东极之巅的万神殿上,仰望着垂落的劫气,心头冰凉一片,低声自语。 天塌了!! 不只是东君一位如此想,与东君并为当世至强的西君,在劫气爆发的刹那,亦不由抬头望天,带着一抹惊惧。 作为当世至强,东君、西君是与天意最为接近的存在,他们二位站的层次太高,所见到的自然与普通神灵凶兽不同。 凡夫俗子,只能感到一股心悸,袭上心头,都以为是一时错觉。 殊不知劫气爆发,天地生变。不知多少高高在上的神灵,因为战战兢兢。 站的越高,越是知道何为敬畏,越是低卑者,越不知敬畏为何。 很显然,东君、西君这二位至强,身与天合,二者之下的神灵凶兽,亦有莫大神通,自是深知何为敬畏。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天地震动,原定在三百年后的劫数,竟然提前,” 万神殿的殿门,轰然大开,一身金袍的东君,自万神殿中走出,身后万千火苗飞舞,化作一副炽烈火景。 火景之中,汇聚万般火中精灵,东君立身火景之前,犹如一位威严的君王,周匝火灵都是他的臣属。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东极之巅。 东君走出万神殿后,来自天地规则对长生者的压制,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眸光一转,看向劫气沸腾的天地深处。 “这,劫数啊!” 东君的目光,落在沸腾的劫气上,本来满腔怒气的他,看到盈沸的劫气后,叹了一口气。 他低声自语:“不过,天地异变,劫数提前,这症结……又在哪里?” 东君立身小青山界,执掌天意,为众神之主,实质上的此世第一强者,自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密辛。 天地有劫,无论小千世界,亦或是中千世界、大千世界,甚至是传说中永劫不动的混元天地,都要历经劫数。 只不过混元天地之劫,是针对天地间的芸芸众生。 而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之劫,针对的不只是世界众生,还有世界本身。 世界本身若是经受不住劫数,就有崩坏之危。世界众生落入劫数中,则是九死一生,非要杀个尸山血海,才能消弭劫数。 正是知道劫数的可怕,所以东君、西君这二位,在小青山界极为超然的存在,都不惜亲自下场,竭力的压制劫数的降临。 只是,以东君、西君的推算,世界之劫,至少还有三百年时间,才会不可抑制的爆发。 如今,劫数出乎意料的,提前了三百年。 隆隆隆—— 劫气翻腾,第一次在这些强者面前,展露狰狞的一面,一位位神灵面露惊骇,望着那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恐怖景象。 在那沸腾的劫气中,一众神灵似是看到,神宫倒塌,尸骨累累,一尊尊强大神灵喋血天地,十方凶兽悲鸣不止。 “劫数,提前了三百年,” 魔渊深处,西君冷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困惑。 西君与东君一般,都算定了劫数到来的时间,也为三百年后的劫数,做好了准备。 只是原定三百年后的劫数,在此时此刻突然爆发,来的太过突兀,让西君有些猝不及防。 “古怪,古怪,太古怪了,” 西君呢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引得天地大变,间接导致劫数提前到来。” “绝对,绝对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不然不可能让九天之上的劫气沸腾,乃至于冲破天关,降临当世。” 西君第一时间,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劫数的时间,是经过他与东君,推演无数次确定下来的,不可能有太大的误差。 而不是他与东君推算出错,那就是出现了某个诱因,将大劫时间提前了三百年。 第三四五章 道法(二)求订阅 诱因! 若无诱因,西君绝不相信,劫数会无缘无故,直接提前三百年。 虽然三百年岁月,对西君来说,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可这是对西君而言,对其他生灵,三百年已是一次轮回。 西君冷笑道:“劫数,劫数,何谓劫数?” 他话音一顿,闭目沉思片刻,徐徐道:“世间之劫,莫过定数,定数既为劫数。” “明明是三百年以后的劫数,骤然提前,原本的定数,现在全都变了。到底是什么,让定数生变?” 西君踌躇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九天之上的劫气,见着劫气翻腾,诸般末劫景象,映入他的瞳孔。 眼见劫气中种种生灭之象,西君自嘲道:“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劫数一起,我与那老家伙,都要有的忙了!” 劫数一起,身为当世至强的西君、东君,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这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而西君与东君,便是当前小青山界,明面上个子最高的存在。 实际上,不管明面与暗面,西君与东君都是小青山界修行的顶点。 凭他们的实力,不只是小千世界,就是在中千世界之中,都能获得一席之地。 而且,他们还在小千世界重重束缚下,得以有机缘参悟长生法,与天意相合。 在世界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堪称世界两极柱石之一。 故而,大劫爆发,无论他们愿意与否,都会被牵扯其中。 毕竟,万神殿、众魔渊在小青山界的体量,委实太过惊人。小青山界的强者,说上一声非神既魔,都毫不为过。 就因为占据极高话语权,劫数一起,万神殿、众魔渊躲都躲不了, 任西君的手段再多,除非能割舍下小青山界的基业,遁走诸天万界,不然就只能在劫数中走一遭。 不走这一遭,两个庞然大物没有正面交锋,劫气无从宣泄。 届时,天地劫数,就会持续运转,倘若中间哪个环节出错,一发不可收拾,酿成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不要说小青山界万万生灵承受不住,就是小青山界本身,都有可能因此陷入终末之劫,直到分崩离析,化为宇宙尘埃, 可以说,上到东君、西君,下到小青山界万万生灵,就没有想要见到劫数爆发的。 劫数一爆发,无人可以置身事外。整个小青山界的局势,亦将面临着一场从上到下的洗牌。 “不行,必须追根溯源,查清其中的首尾,劫气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爆发。” “一定是谁,做了某件事,引动劫气,”西君稍作沉吟,自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玉佩,黑色玉佩上,一个神异纹路铭刻其上。 “必须将其找出来,要不然我心不安呐!” 他用手把玩了一会儿,下一刻将这块黑色玉佩甩出,玉佩当空旋转,一声兽吼,回荡在众魔渊。 玉佩当空旋转,墨黑色的神光,落在西君的身前,一头似是而非,犹如处于迷雾中的怪物,缓缓走出。 轰隆隆—— 这怪物每走一步,大地就不住的震颤,沉重的步伐,显示的他的力量。 “主上,”上前走了几步后,这头处于雾气中的怪物,稍稍的低了一下身子,以示对这位群魔之主的敬畏。 西君抿了抿嘴唇,道:“群枭,给我查清楚,红尘之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引得天地都有反应。” “我要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雾气扭动,片刻之后,这头怪物低声道:“主上放心,群枭一定会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 —————— 有豳氏, 咚! 纪府之内,姒伯阳缓缓起身,金光咒金光璀璨,将周匝碎石扫落。 金光之中,姒伯阳的身影,显得异常的高大伟岸。他一抖衣袖,气浪翻滚,千百残瓦被打成砂砾。 “我道成矣!” 姒伯阳驻足良久,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浑浊气息。肉身蜕变,神通雏形,姒伯阳此身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 纵然不及他在山海界的本尊,有着天仙不坏之体,不老长生之身。可凭此身,在小青山界,亦能算是晋入第一流之列。 而且,还不只如此,姒伯阳将小青山界之法,与自身炼气、炼神之法融会贯通,等于重走了一遍修行路,根基异常扎实。 等姒伯阳这一尊化身,返本还原为玄牝珠,回归本尊以后,将会成为姒伯阳日后炼虚合道,证道先天不朽的重要资粮。 不是谁都能在后天之时,就有机会轮回诸天的。姒伯阳也是在初窥天仙门径,有了天仙道心之后,方能修行《第二元神》。 “不过,这动静闹的有些太大了!” 姒伯阳神念一扫,看到纪府之中一片乱象,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纪府的乱子,姒伯阳还不会有太大挂碍,作为纪府小爷的他,只需出面呵斥一番,就能稳定纪府的人心。 但,还有更大的乱子,等着他来收拾。 姒伯阳感通天地之时,灵机直冲九天,所波及的不只是纪府这么简单。他所要做的,也不只是稳定纪府人心。 他神念烛照,看着涌动的劫气,低声自语:“最紧要的,还是劫数……” 姒伯阳没想到,小青山界的世界之劫,竟会因为他开辟新法,与天地灵感的那一瞬间,寻机爆发。 这一次爆发,只要生命层次在地只之上者,都能感觉到。更有顶尖地只,被这劫气吓得失神落魄,不能自己。 劫数之下,除非跳出世界之外,否则没人能逃过。大劫之下,死伤的普通生灵还在其次,地只级数就不只要死伤多少了。 而作为引动劫气爆发的罪魁祸首,想必如今不知多少人,对其恨之入骨。 不说是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可要是被那些存在,寻到姒伯阳的踪迹,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毕竟,本来还有三百年的时间,让这些神灵筹备渡劫,但让姒伯阳这一激,天地劫数骤然提现。 为此,多少神灵的谋划、算计,就这么半途夭折,不得不重做准备。更有甚者,仓促入劫之下,多数都难逃身死道消。 因而,这些神灵对引得劫数提前的姒伯阳,自是极其愤怨。 也就是不知始末,要是让这些神灵,知道是姒伯阳引动劫数。 不然下一刻,整个有豳氏都会在众神、群魔的怒火下,化作灰烬。 便是姒伯阳神通大成,只要他没有见证天人之妙,就无法抵挡众神、群魔的报复。 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众神、群魔知道引动劫气的罪魁祸首,就是姒伯阳。 但,姒伯阳精通天机易数之道,把握天数,道心通透无暇。任此世神灵如推算,只能算到一团迷雾。 迷雾之下,似有无底深渊,看不见尽头,更看不见其形容。 在姒伯天仙道行遮掩下,唯一能在天机上,寻到一丝半点痕迹的,只有此世的东君、西君。 只是术业有专攻,东君、西君虽能依仗实力,窥见天机之变,可要说他们凭着这一点变化,找到姒伯阳的所在。 这,就有些难为东君、西君了。 尤其是大劫将起,各方因果线如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的情况下,想窥见姒伯阳的根底,谈何容易。 而窥不见姒伯阳跟脚,这些神灵就是想宣泄怒火,都不知该向谁宣泄。 姒伯阳神念烛照,看着劫气翻涌,煞气腾腾的景象,嘴角不由一动,道:“大劫将起,正是我的机会啊!” 没错,天地劫数,就是姒伯阳改天换地,重整人道的契机。 天地不乱,人道崛起,势必会遭受各方打压,天地一乱,各方自顾不暇,就是姒伯阳趁势而起,横扫天下之时。 “大劫,新法,人道,” 姒伯阳眯了眯眼睛,低声道:“乱世,新法大行于世,人道依新法,得以兴盛,这些都将是我的功德。” “小爷,小爷,” 就在姒伯阳思量劫数将起,他又该如何趁机牟利的时候。 不远处,一个老仆人神色惊慌,径直跑到姒伯阳的面前,道:“小爷,大事不好了,” “老爷,老爷他,他,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一听这话,姒伯阳面色一变,一把抓住老仆人的手臂,道:“怎么回事?说清楚,为何不行了?” 终究是此世之身的生身之父,纪历要是出事,姒伯阳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十几年的情分,就算不能让姒伯阳真心实意,将纪历当作父亲看待,也不会对其生死视若无睹。 老仆人泣声道:“小爷,老爷,老爷他不行了,就在刚才,老爷知道府中动荡,一时着急,一口气没上来,就昏倒了。” “昏倒了?”姒伯阳面色沉凝,不觉捏拳,道:“老爷是炼血三重高手,怎会因为一点小动荡,急的昏倒?” 老仆人道:“我的小爷啊,老爷虽是炼血三重的高手,可不成无漏,生命本源燃烧过甚,实难长寿啊!” 说着,老仆人指了指成为废墟的静室,道:“再加上府中突然出了这事,这才气急攻心,昏厥了过去。” 撇了眼满地的碎瓦,姒伯阳讷讷无言:“这……” 一想到纪府的动荡,是因为姒伯阳炼就神通雏形,与天地交感引发的。那这纪历的昏厥,他也要担些责任。 “走,” 姒伯阳深吸了一口气,道:“咱们,这看看老爷如何了,” “是,”这老仆人低头应了一声,转而跟在姒伯阳的身后。 随后,姒伯阳没有急着走,他先是环顾四周,吩咐左右,整理一下废墟上的破砖烂瓦,这才大步向着东厢走去。 “怪哉……” 一边走着,姒伯阳心绪百转,最后若有所思,抬头望天,道:“怎么会这么巧合?” “我刚立下新法,奠定神通雏形,正是气数大盛的时候,我此身的父亲,偏偏在这时昏厥过去。”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姒伯阳当然不信纪历无缘无故会昏厥,还就在他炼就神通雏形之时昏厥,这实在是太过巧合,巧合的当他觉得有些失真。 “罢了,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我就不信,能逃得过我的这双法眼。” —————— 纪府,东厢, “……” 纪历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榻上,呼吸声愈发微弱。周遭仆人面色惊恐,跪在床榻前,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知道老主将去,为老主悲痛。而是他们知道,一旦主人身死,作为奴仆的他们,必然会为主人陪葬。 纪历若死,不说其他,只这一屋的奴仆,就都要为其殉葬。 要知道,人牲殉葬,一直是人族最为之诟病,却又难以禁止的陋习。 小青山界的文明程度,较比山海界还要差许多。连山海界都没禁止人牲殉葬,小青山界又如何能禁止的了。 不要以为小青山界人族为末流种族,就会有多珍惜普通人族的生死。 对于小青山界的人族而言,真正值得珍惜的,是能挑起一族大梁的人雄,而不是几十几百个羸弱的普通人族。 这一点,不以小青山界人族,与山海界人族实力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在高位者的眼中,成千上万的生命,有时就是一个个数字,他们有时会表现的很珍视,有时又会表现的很漠视。 “阿父,” 踏入东厢的一刹那,姒伯阳仿佛觉得时空变换,他又来到了多年前,山阴氏老首领将死的那一天。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山阴氏老首领将死之前,是如何费尽心力的为他布置暗手,又如何软硬兼施,让他坐上首领大位。 当时或许有许多不理解,可现在回头再看的时候,姒伯阳才会发现,他那个没有人情味的老父,实际上早就为他铺好了路。 那时候的姒伯阳,有着以姒梓满为首的三大辅臣辅佐,他就是再无能,也不可能败光山阴氏的底蕴。 只要山阴氏的底蕴犹在,在整个氏族的推动下,姒伯阳资质再差,生堆也能堆出一个神魂级数,让姒伯阳坐稳首领之位。 第三四六章 道法(三)求订阅 这,也许就是姒重象作为父亲,仅剩的一点私心。 而姒伯阳也要感念姒重象,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终于自私了一回。 没将首领之位,传给极得人望的姒梓满,反而交给了当时,作为‘小透明’的他。 正是这一举动,让姒伯阳省去了数十载苦功。 如若不然,很难想象,没有山阴氏首领大位在身,引动造化玉碟降下圣德。姒伯阳修行之路,又该如何曲折。 毕竟,当时的姒伯阳,苦炼十年,才将将觉醒神血。很明显,姒伯阳的修行天赋,根本就不在道途之上。 若非姒伯阳该修炼气道,一味的在道上,不撞南墙不回头,得到的只能是头有血流。 一个人的少年时代,又有几个十年可以挥霍。把最好的修行岁月,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最后再一无所获。 那打击,对姒伯阳将是致命的。不说一蹶不振,可要想再取得如今的成就,至少要再消磨一两千年,才有一丝可能。 在这里说明一下,不要以为天仙就很廉价,天仙大道已是后天生命的顶点,只差一步就是炼虚合道,证得不朽先天之道。 在道门之中,乃是被尊为真仙的存在。那等存在,实力强横到极点,其心其意,凌驾于后天生命之上,介乎于先天之间。 证天仙大道,法力广大,每一位天仙级数的生命,在大千世界之中,都能占得一席之地。 在中千世界,称尊做祖不在话下。在小千世界之中,那就完全是个破格级别的人物。 姒伯阳能在短短几十年,一路勇猛精进,证得天仙大道,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倘若没有山阴氏的气运加身,以姒伯阳的资质,就是天纵之才,也未必能在三百年内修成天仙。 “阿父,”当姒伯阳跨过门槛,看到病榻上的纪历后,伏身一拜。 这一拜,姒伯阳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天仙者的矜持与骄傲。 姒伯阳虽已是天仙道行,在山海界亦为一国之君,动辄就前呼后拥,万人朝拜,可那是在山海界。 在小青山界,姒伯阳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是氏族子,依靠着父辈余荫作威作福,加上有一点小天赋而已。 这两个身份,简直有着云泥之别。而姒伯阳却能在两个身份间,随意的转换,中间没有半点生硬的迹象。 不得不说,姒伯阳所修的《第二元神》妙法,确实是一门了不起的法门,能让姒伯阳一心二用,这才不露破绽。 “咳咳咳……”就这一拜,惊动了纪历,纪历蜷缩着身子,不住干咳着,咳的撕心裂肺,几乎要咳出血来。 姒伯阳见状,急忙上前,道:“阿父,” 就这一靠近,姒伯阳才彻底看清,纪历身上的病灶,究竟为何。 不,不能说是病灶! 此时此刻的纪历,除了小青山界古法,给他带来的本源损伤以外,肉身躯壳前所未有的康健。 无论是气血、皮肉、筋骨、五脏、六腑,纪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就只有纪历身上的气运, 纪历身上气运,呈现橘红色泽,如火焰般灼烧,三尺气运光焰,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何为烈火烹油,这就是烈火烹油,以气运为油,每时每刻都有浩大气运,被生生的燃烧。 说实话,纪历的气运,旺盛的有些太不正常。看着大运在身的纪历,以及他愈发萎缩的生命,姒伯阳不由沉默了。 如此旺盛的气运,让姒伯阳都不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当他看到一拜之后,那气运陡然高涨一寸,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姒伯阳身子一颤,叹道:“阿父,” 在看到气运变化后,姒伯阳要是还不明白,纪历是因为什么,才突然昏厥,他也枉为天仙了。 追根究底,纪历气运之所以有此异变,还是因为姒伯阳之故。 姒伯阳开辟新法,炼就神通雏形,与天地感应,一身气运高涨。 在姒伯阳气运高涨之后,作为姒伯阳此身的生身之父,理所当然的因此受益。 可有得就有失,气运如山,一下压在纪历的身上,压的纪历生命耗竭。他若有无漏之身,还能将这气运收为己用。 但纪历只是炼血三重,与无漏之身还差着一些火候。修行之上,差一步就是难以企及的鸿沟,使得纪历活生生被压死。 说来可笑,被气运压死,除纪历之外,怕是很少有人,能享受到这般死法。 纪历躺在病榻上,手掌不知为何,控制不住的颤抖,在见到姒伯阳之后,他强撑着压下了心头郁气:“我儿,你来了,” 姒伯阳面色沉凝,默默的看着纪历,低声道:“儿,来了,” 纪历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姒伯阳,最后带着一丝满意,含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唉……” 姒伯阳的手指,轻轻搭在纪历的手腕上,幽幽道:“阿父,您的身体已至如此境地,为何却不告诉儿啊!” 在姒伯阳搭脉时,他发现纪历的脉象,看着平稳有力,可实际上已然中空,外实内虚。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纪历燃烧的一干而尽,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崩溃。 纪历呵呵一笑,道:“为父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就行,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动摇咱纪府的人心,只会乱上加乱。” 他慢吞吞道:“既然如此,为父为何要说呢?” 姒伯阳蹙眉,欲言又止,道:“阿父,” 经过刚才的把脉,对纪历的身体状态,姒伯阳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正是因为有了直观的了解,姒伯阳才知道纪历,实际上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就纪历外强中干的身体状况,说上一句‘药石难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除非是得到某些珍贵之极的延寿神药,为纪历延续寿元,不然以纪历的状态,也就是在这几日了。 纪历颤颤巍巍的手,道:“儿啊,” 姒伯阳上前,握住纪历的手,低声道:“阿父,儿在,” 纪历冰凉的手掌,拉着姒伯阳的手,用力攥了攥,呢喃道:“在,在就好,在就好,” “我死以后,纪府一府的家业,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能让这家业败了啊!” 姒伯阳低声道:“阿父,您放心便是,这家业无论如何,都不会败的。” 纪历声音微颤,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家业在你手上,我放心。” “只是,放心归放心,可你太年轻,太年轻了,年轻则气盛,气盛则是非多。” 纪历沉声道:“只怕,我去之后,你难以威服府中上下。” 姒伯阳平静的安抚纪历,道:“阿父宽心,儿自有手段,威服与众。” “呵呵,您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子,等身子大好以后,自然不用担心这些。” “大好,”纪历自嘲道:“哪里还有什么大好的时候,我啊,这是大限到了。” “大限已至,徒呼奈何?” 纪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正是知道自身大限将至,纪历对身后事,才莫名的有些惶恐。 他当然不怕死,能透支生命本源,修行到炼血三重的人,就没几个是怕死的。 只是,纪历不知道,姒伯阳能否平稳的接过家业,他更害怕传承十三代的纪府,就这么断绝在他儿子的手上。 在纪历的眼中,纪府家业的重要性,仅在姒伯阳这个世间唯一的血脉之下。 就连陪伴他数十年的老妻,与传承十三代的家业相比,在他心中的分量,亦稍有不及。 夫妻之情分,不能说没有。可在十数代先人的英灵下,纪历必须要让自己显得再冷酷几分。 蓦然,纪历悠悠道:“文儿啊,你名为‘纪文’,可你知道,你这个‘文’字,来自何处?” “儿,知道,” 垂首思量片刻,姒伯阳肃然道:“文者,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 纪历笑着点头,声音沙哑道:“呵呵,对,对,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 “‘文’呐,这就是‘文’!” “我本想着,给你取名为‘昌’,寓意我纪氏永昌。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仅仅一个‘昌’字,还远远不够。” “所以,我给你取名为‘文’,纪文。” “我要让你经纬天地,道德博闻,学勤好问,慈惠爱民,我纪氏一脉必将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纪文么,” 品了一会儿其中深意之后,姒伯阳点头,道:“我明白阿父的意思,纪氏定会在我手中,显达当世。” 纪历的要求,在别人看来很难很难。可对姒伯阳,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就是他的底气。 虽然,姒伯阳来此世,不是来做人君、人王的。可他不做人君、人王,却能做人君、人王的师长。 须知,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才是姒伯阳这一具化身,应走的路线。 功德之道,不比圣德之道,不适宜以人王、人君的身份修行, 虽然,英明称着的人王、人君,有大功于世,有大德于人,一身功德不下于圣德。 但,人王、人君最让人敬畏的,不是他们一身的功德,而是他们泽被苍生的伟大圣德。 最主要的是,很难想象,一个开辟出一条修行道路的人物,不去当一脉祖师,反而费心费力的成为人君,为的又是什么。 洪荒侧神话中,天帝昊天固然高高在上,可他身后若无紫霄宫的扶持,是个大神通者,都能不将其放在眼中。 哪怕天帝昊天本身就深不可测,苦修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又是十二万九千九百岁,合计都有几万万年不止。 要是没有那一尊号称众圣之师的老祖压着,一样有人敢掀翻昊天的天庭。 当然,就小青山界的体量,与洪荒系多元宇宙相比,怕是比一粒沙砾强不了多少。 而姒伯阳与那位众生之师的差距,更是比小青山界与洪荒系多元宇宙,还要大的多。 然而,这不妨碍姒伯阳见贤思齐焉,尝试做一做低配版的道祖。 不要说做低配版的道祖,就不能带领小青山界人族崛起。只要姒伯阳达到那个高度,他所思所想,就是小青山界的天意。 天意之下,任谁都要考虑考虑,与姒伯阳作对,到底值不值得。 “呵呵,好,好,我信你,我信你说到做到,能让我纪氏显达当世,” 纪历拍了拍姒伯阳的手背,道:“只可惜啊,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姒伯阳默然无语,生生死死,非是当前的他可以掌控。纪历大限已至,就是姒伯阳有滔天法力,也对此无能为力。 “唉……” 纪历的后背,靠着病榻,慢悠悠道:“我这一生,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对的起历代先人英灵,对得起纪姓族人。” “要说唯一有愧的,只有你娘亲而已。” 纪历道:“现在,我要去见你娘亲去了,我可以放下责任,去找你娘了。” “对,娘亲在等着您,您下去以后,一定能与娘亲相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听纪历如此说,姒伯阳神色复杂,道:“阿父,一路走好,” 姒伯阳不会在这个时候对纪历说,小青山界区区一个小千世界,是没有完整的冥界幽府的。 小青山界的生灵,若想轮回转世,除非是姒伯阳这等强横存在降世,否则就只能遵循天地规则,被投入天地大循环之中。 因此,纪历想要身死以后,与发妻在冥土相会,这想法换个中千世界,还有可能实现。 在小青山界这般小千世界,简直难如登天。没有冥界幽土,如何能寻到发妻,与其相会。 可此情此景,眼见纪历如斯虚弱的模样,姒伯阳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揭开这残酷的事实,断送纪历最后一点念想。 第三四七章 非常(一)求订阅 《道德经》第一章,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小雨淅淅沥沥, 纪府之中,肃然无声,仆从们垂头不语,整个纪府的气氛,格外的压抑。 作为纪府当家人的纪历,在入夜时分,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阖府皆悲。 花圃之中,立着一件棺椁,棺椁前摆放着一张案几,纪历的灵位立于其上。 姒伯阳站在纪历的灵位前,神色异常平静的看着灵位。 此刻的他,与周遭的悲凉格格不入,面上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哀色。 身为亲子,老父去世,姒伯阳脸上竟不显半点哀色,让府中老仆们大感诧异。 事实上,这倒并非是姒伯阳凉薄,而是三世轮回,两世见证生身之父逝去,他对此早就没了感觉。 经历的多了,一颗心不说天塌不惊,也修炼的如钢似铁,不会轻易动摇心志。 何况,炼气之士,修心养性,追逐天道,理性抑制感性,在情感方面,格外的淡薄。 在姒伯阳看来,人之生死,虽为大恐怖,可大恐怖之后,未尝不是一次新生。轮回之间,生死循环,不失为天道至理。 纪历在这一世,注定大道难成,就算有姒伯阳亲自点拨,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成就。不要说长生不死,就是修成无漏都难。 既然,纪历此世成就有限,长生无望,姒伯阳又何必费心费力,为纪历续命。真要给纪历续命,才是耽误了纪历的前程。 与其损耗气运,苟延残喘一些时日,还不如就让纪历进入轮回。在轮回中重来一世,以轮回之伟力,为纪历再续长生路。 “你,放心吧,纪府在我手上,不会败了的。” 姒伯阳眼睑下垂:“此世,你为我生身之父,对我助益良多。来世之后,我必来度你,还你一个长生仙果,不死不死身。” 对姒伯阳这等存在而言,一世轮回并非结束。要是他证得先天之妙,莫说一世轮回,就是千百世轮回后,依旧道业不损。 身登先天,只要姒伯阳有心,就算纪历轮回百世,一样能将纪历的转世身,在茫茫宇宙,亿万万京兆数的生灵中找出来。 他望着棺椁,若有所感:“因果,因果,因果何来,一念为因,众生结果!” 姒伯阳与纪历这一段父子亲缘,至此彻底了断。下一世再见之时,就该姒伯阳作为师长,接引纪历跳出红尘苦海。 就在姒伯阳思绪飘忽不定的时候,老仆人富伯来到姒伯阳身前,低声道:“小爷,大老爷来了,” “伯公?” 姒伯阳一愣,诧异道:“他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富伯声音压得很低,道:“是啊,大老爷本在边界巡视,是家人报信,告知老爷病逝,这才急忙赶回来的。” 富伯口中的大老爷,就是纪历的嫡亲大伯,按照亲缘关系,姒伯阳是要叫上一声‘伯公’,亦或‘伯祖父’的。 除了这一层关系外,那位伯公还是有豳氏之主,被称为有豳氏第一强者,距离无漏之身只差一丝火候而已。 姒伯阳颔首点头,淡淡道:“我这位伯公,回来的好快啊!” 富伯垂眉低头,神态恭敬,道:“大老爷知道老爷去世,自然无心再巡视边境。” “老爷毕竟是大老爷的亲侄,大老爷怎能无动于衷?” 姒伯阳抬眼,看了富伯一眼,道:“是啊,血浓于水,怎能无动于衷啊!” 说罢,他闭上眼睛,缓缓道:“富伯,你去将老爷生前,留下的兵符取出来。” “兵符,” 一说兵符,富伯顿时一惊,不安的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小爷,大老爷来了,您取兵符作甚?” 兵符,亦称豳符,是纪历留给姒伯阳的,最重要的一件遗物。 纪历生前,是纪府之主,掌管有豳氏最凶悍的一支强军。这支强军战力极端骇人,号称百战无敌之师。 有豳氏之所以能占据小青山界西地,一度称雄,这一支强军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正是因为有这一支强军在手,纪历才能与自家大伯这位名正言顺的有豳氏之主,一起共治有豳氏, 而豳符,就是调动这一支强军的信物。 须知,这强军有着铁律,认符不认主,唯有持豳符者,才能调动这支大军。 其他不论是谁,哪怕是有豳氏首领当面,无符一样不听宣调。 由此可见,这豳符的重要性,谁手上有豳符,就能调动那支强军。有此强军在手,只要不是修成无漏之身,余者皆可杀。 姒伯阳挥了挥手,道:“叫你取你就去取,哪里来的这许多为什么?你去取来,我自有用处。” 老仆人迟疑片刻,道:“是,是,那,老奴这就去取,” “去吧,” 姒伯阳目送老仆人远去后,目光转而投向棺椁,看着棺椁中纪历的尸身,幽幽道:“你这撒手而去,倒是没了念想。” “可是把这家业交到我的手上,却让我凭添了多少因果。也罢,当断则断,这因果该断,就断的干脆利落一些。” 就在这时,一众老仆纷纷跪地,叫道:“大老爷,” 姒伯阳转身,看向门外,就见一眉宇凌厉的中年男子,踏步走来。 不待中年男子走近,姒伯阳已上前去迎,躬身行礼,道:“伯公,您老来了,” 有豳氏首领纪檀神容冷峻,定定的看着纪历的棺椁,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要是再不来,还想什么话。” 姒伯阳道:“这,伯公忙与公务,日理万机,” 不待姒伯阳说完,纪檀抬手止住姒伯阳话头,道:“再是忙于公务,再是日理万机,可,这是我亲侄子。” “历儿他少年失怙,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没在了我的前面。” 姒伯阳轻声道:“人皆有命,是阿父命数已尽,伯公不必介怀。” 纪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道:“真的是,人皆有命吗?” 看纪檀的神容,再与纪历两相比较,很难相信纪檀与纪历是两代人。 纪檀精力充沛,炼血三重圆满的他,精气神内敛到极致,看着不似一个儿孙满堂的老者,反倒像是还处于壮年。 而与纪檀相对的,作为纪檀的侄子,纪历却是已经早生华发,与纪檀站在一起,纪历表现的要比纪檀衰老的多。 至于原因,很是简单。小青山界人族的修行之法,本就暴裂之极,不成无漏之身,出手次数越多,精气神亏损越重。 所以说,小青山界之人,要想活得长久,最好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如若不然,精气神完全耗尽,就是寿终之时。 这当中的道理,小青山界之人并非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不是他们想不出手,就能不出手的。 纪檀身为有豳氏之主,自不用在前面打生打死。 作为有豳氏首领,若是连他都要拼命在前,那有豳氏的境况,又该崩坏到何等地步。 只是,如此一来,首领纪檀不能经常出手,那身为统兵的纪历,就得次次争先。 然而,每次出手,都会折损纪历的寿数。 也就是因为纪历大小战无数,损耗元气太多,到了补无可补的地步。让正值壮年的纪历,精气神远不如纪檀这个亲大伯。 纪檀意兴阑珊,道:“罢了,就当是命吧!” “历儿他少年好强,中年气盛,争强好胜之心,远甚于同辈中人,只是成也争强好胜,败也争强好胜。” “只可惜,我有豳氏,少了一员大将,我纪檀,少了一个亲侄子。” 面对纪檀的感慨,姒伯阳默然无语。 说实话,纪檀的这番话,对姒伯阳不无感触。可感触再多,姒伯阳仍不会改变原来的主意。 他可不会与纪檀一般,不惜元气,为有豳氏打生打死,到最后生命耗竭而死。 姒伯阳虽不会漠视有豳氏,有豳氏倘若有事,他绝不会不管,但量力而行,凡事适度。 要他像纪历一般,不惜一切的付出,就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老仆人富伯捧着一卷鹿皮,小心翼翼的近前,道:“小爷,您要的兵符,老奴取来了,” “富伯,你先下去吧,” 姒伯阳伸手接过鹿皮后,捏了捏鹿皮中包裹着的兵符,感受着手中硬实的触感,轻轻点了点头。 老仆人看了一眼鹿皮,又看了一眼纪檀,心绪纷乱,闷声道:“是,” 富伯缓缓退下,不过在他退下之前,目光与纪檀交汇,一触即分,其中深意,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历儿一生简朴,死后却不能让他再简朴下去。墓葬的礼制,应该启用最高规格。” 纪檀慢条斯理的走到灵位前,左手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三柱香,端端正正的插在香炉之上,道:“还有人殉,一定不能少。” “我随后调拨三百精壮奴隶,作为人牲,与历儿陪葬,你看如何?” 姒伯阳道:“伯公一片好意,侄孙在此心领了。只是血祭之事,能省则省,能免则免。” “先父一生清简惯了,过高规格的墓葬,非但不能让先父之灵安息九泉,只怕还会让其不安。” “不妨留着这些人力、物力,为我有豳氏做更大的事,而不是将之,就这么空耗在一座墓葬上。” 这一番话,着实振聋发聩,纪檀上下打量了姒伯阳一会儿,惊异道:“好啊,纪历有个好儿子,虎父无犬子。” “你有此心,不错,很不错,” 姒伯阳道:“伯公,您看,” 说着,姒伯阳就将手中鹿皮卷着的兵符,呈给纪檀。 纪檀愣了一下,道:“这是什么?” 姒伯阳不紧不慢,道:“兵符,” 一听是这个,纪檀手一颤,差点没抓稳鹿皮,急道:“什么,你说什么,兵符?” 姒伯阳道:“是的,此乃先父所留兵符,侄孙想将之交给伯公,让伯公保管。” 纪檀皱眉,问道:“让我保管,你可知这兵符象征的意义?” 姒伯阳淡淡道:“侄孙,知道,正因知道兵符之重,侄孙才不敢保存兵符,兵符乃有豳氏之重器。” “重器有失,侄孙万不敢想,会是何等严重的后果。如果说有豳氏,还有谁能让侄孙放心交托,非伯公一人莫属。” 纪檀道:“让我保管兵符,你应该知道,这兵符的意义。可以说历儿留下的遗泽中,此符是最重要的。” “只此一符,多少奇珍异宝,都换不来啊!” “你,竟想把这兵符给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执掌此符,可与我共治有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你都不贪恋?” 姒伯阳道:“侄孙年纪尚轻,若掌大权,有害无益,等侄孙成长一些,再来执掌兵符,您看可好?” 话虽如此,可姒伯阳对有豳氏的兵符,并没有多少不舍,更没想过再将兵符收回。刚才所说的,只是他的托词而已。 这要是换做一支神兵,能屠戮,姒伯阳还会有些许不舍。 可这只是一支普通的战兵,精锐固然是精锐,也没精锐到,能与山海界的天兵之师媲美的地步。 更没有精锐到,姒伯阳 手里握着这样一支精锐,与纪檀共治有豳氏,对姒伯阳的诱惑力,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不能说没有,可与之相比,这个兵符可能为他带来的麻烦,一样让姒伯阳避而远之。 姒伯阳没有这个精力,与纪檀争权夺利,更没有这个时间,处理有豳氏的政务。 与其为了这点权利,将自己困在有豳氏,不得自由。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将手中的权利交出去,坐看风云起。 这些念头,在姒伯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姒伯阳道:“伯公,请收下侄孙的这份心意,您要是不收,侄孙还真不知如何处置兵符。” “这,” 捧着兵符,纪檀沉吟半晌。 纪檀必须要承认,在姒伯阳呈上‘兵符’时,他确确实实是动心了。只要纪檀接过兵符,他就能大权独揽,真正掌控有豳氏。 第三四八章 非常(二)求订阅 如此巨大的诱惑,又是如此的触手可及。 只要纪檀接下兵符,他就会成为有豳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自此以后,不再有掣肘,整个有豳氏,都将在他掌握中。 试问,这般诱惑,谁能拒绝,又如何拒绝? 不过,纪檀眉心一拧,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你阿父给你留下的,而且你现在把它交给我,亦是于理不合。” “外人难免会有话说,说我以大欺小,不顾祖孙情分,欺凌与你,强逼你把兵符交予我。” “还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要是真的接下这枚兵符。日后大限,你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你那早死的大父。” 这话,纪檀说的是情真意切。 纪檀虽想染指兵符,进一步掌握有豳氏权柄,只是纪檀还有顾虑。 纪檀这人,极其的爱惜羽毛。他深知自家侄子刚死,他若是在这时接过兵符,无疑会惹人非议。 毕竟,知道的,是姒伯阳自愿交出兵符,不知道的,还以为纪檀如何趁人之危,机关算尽,巧取豪夺。 须知,流言无形,杀人不见血,最是可畏,最是可怖! 它能让黑的变成白,亦能让白的变成黑的。 而这还只是流言蜚语的影响,真正让纪檀忌惮的,还是纪家人如何看待这事。 万一纪家其他几脉的人,也受到煽动,认为纪檀是巧取豪夺,那就该着纪檀头痛了。 作为有豳氏首领,纪家主脉的大老爷,纪家几大支脉,就是他的基本盘,是他能稳定有豳氏的保证。 好事做一千件,别人都不一定会记住,但坏事只要做一件,立时就会有人念念不忘,时常以此来攻讦。 受此影响,这些纪家人谁还能再毫无保留的信任纪檀,谁不怕纪檀再来一次巧取豪夺。 人心一散,有了裂痕,不是那么好弥补上的。 如此一来,岂不成了为了兵符,失了人心。 人心与兵符,二者孰轻孰重,纪檀还是能分得清的。他宁可不要兵符,也要牢牢的抓住人心。 “伯公,公器与私器,侄孙还是分得清的。” 姒伯阳平静道:“兵符,乃是有豳重器,本就不是私器。执兵符者,可为统兵之人,掌我有豳精锐之军,位高且又权重。” “然,侄孙自身资历尚浅,不敢据此要职,只想将兵符,交到一个值得托付人的手上。” “伯公,您为有豳氏首领,辈分最高,德望最重,正是那值得托付之人,若非先父猝死,想来也是会将兵符,交给伯公。” 见纪檀有所意动,姒伯阳又道:“伯公千万不要推辞,请您收下兵符,以全侄孙与先父的一片心意。” 到最后,姒伯阳将已死的纪历搬出来,所起到的效果,不吝于是一锤定音,本来一脸犹豫的纪檀,面色渐渐沉凝。 “你啊,”手指再度捏了捏兵符,纪檀呐呐失语,最后叹道:“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说不吗?” “罢了,罢了,难得你这孩子识大体,你阿父他后继有人了呐!” 姒伯阳道:“不敢,只是先父教诲,侄孙常记于心,半刻也不敢忘。” “唉……” 纪檀摇头苦笑,道:“好吧,那,我收下这枚兵符了。不过,收下归收下,可这不代表兵符,就归我所有了。” “这兵符,以后还是要归还于你的。兵符终归是你这一脉的信物,我可不能贪没了,现在就当是替你保管吧!” 姒伯阳拱手道:“如此,有劳伯公费心了。” 纪檀将鹿皮卷着的兵符,收入自己的衣袖中,道:“谈不上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说来还是我占了你这小辈的便宜。” 他面对棺椁,稍稍失神道:“只是可惜了,你阿父一代人杰,如今英年早逝,真可谓是我有豳氏,近年来最大的损失。” “你要记住,以后要谨言慎行,可不要让你父祖两代的英明,在你身上断送。” 一提及父祖,姒伯阳神色一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低声应道:“是,侄孙谨记伯公教诲。” 纪檀见姒伯阳神色郑重,显然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悠悠道:“如此就好,孺子可教也!” 在看过纪檀的遗体之后,纪檀提出回府。姒伯阳挽留了几句后,便带着老仆人富伯,将纪檀送到大门前。 ”……” 站在府门前,目送着纪檀远去的背影,姒伯阳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低声道:“终于,把那个烫手山芋,给送出去了。” 一旁的老仆人富伯,蹙眉良久,道:“小爷,咱们就这么把兵符,交给大老爷了?” “这兵符,可是咱这一脉的命根子,是老爷交给您的立身之本,您把兵府交出去了,以后再想要拿回来,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吗?”在纪檀走后,面对自家下人,姒伯阳露出了一丝峥嵘气度,慢吞吞道:“不见得吧?” “这,” 见姒伯阳神色,老仆人富伯愣了一下,低声道:“小爷,大老爷早就觊觎咱们家兵符久矣,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 “您现在把兵符拱手相让,再想拿回来的时候,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作为当前纪府资历最老的人,这个时候,也只有富伯,敢劝阻姒伯阳一下了。 但,姒伯阳将兵符交给纪檀的举动,在富伯眼里,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让富伯都顾不得主仆有别的底线。 要不是当时,姒伯阳以眼神止住了富伯,只怕富伯当场就会挡在姒伯阳与纪檀之间,不让姒伯阳把兵符交给纪檀。 说起来,不怪富伯大惊小怪,而是兵符太过重要,说是这是纪府立家之宝都不为过,那是父祖两辈人努力的成果, 眼睁睁的看着姒伯阳,将这件立家之宝送给纪檀,美其名曰是代为保管,这让富伯如何能忍得住。 将兵符给纪檀,怎么可能还要的回来。 “呵呵,谁说我要拿回兵符了?” 姒伯阳瞥了富伯一眼,道:“这个兵符,说它重要,它确实很重要,说它不重要,它也不重要。” “如今在我看来,它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那么好碰的。” 他幽幽道:“况且,你还真以为,那兵符现在还有什么价值?或许在此之前,兵符能调动精锐,确实有些用处。” “可是大劫将起,劫数之下,各方强人纷纷出世,一支精锐战兵,已经可有可无了。” 富伯愕然,不知姒伯阳所言是何意,下意识问道:“大劫?什么大劫?” “……” 姒伯阳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没有为老仆人解释的意思。 就算姒伯阳耐心为其解释,这老仆人也不一定,能听懂姒伯阳所说为何。 世界劫数酝酿,要想感应到劫数降临,最少也要炼就无漏之身的大高手,灵觉无比敏锐,常与天意交融,才能察觉端倪。 无漏之身以下,有一个算一个,只能感到莫名心悸,却不知世界劫数即将爆发。 此时的小青山界,就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谁都不知道,这个火山口会在何时爆发。 也许是十年以后,也许就是下一刻。劫数一起,小青山界所有生灵,都身处劫数之中,无不九死一生。 如此关键时刻,姒伯阳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独善其身,不去沾惹那些是是非非。 在姒伯阳眼中,那枚兵符就是个惹祸的根苗,与其放在自己手上,让人眼红,还不如将其放出去,不沾染这份是非。 他要将兵符握在手上,不是不可以,可掌兵之后,就要参与有豳氏的事务,参与有豳氏的事务,与那些老家伙勾心斗角。 这对姒伯阳而言,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与其将心力,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坐视这群老家伙自取灭亡,他再从容收场。 是非好沾惹,可想要脱身,不脱下一层皮,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固然以姒伯阳的本事,不惧这些是非缠身,但他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徒惹因果。 他只需在这纪府之内,等着劫数的到来,静待劫数演化,再寻求破劫而出的机会,就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当然,姒伯阳的这些心思,没必要对富伯说的太明白。 如不是看在富伯与他亲近,为了安抚富伯,姒伯阳绝不会透露口风,他只会冷眼旁观,看着劫数降临。 “富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敢将兵符送出去,我就笃定了,那兵符怎么送出去的,它就怎么给我送回来。” “不要想太多,放宽心,” “对了,等到老爷入葬之后,你给我在老爷的坟茔旁,修一个草庐,我要在草庐,为老爷守孝三年。” “在这三年内,我就一心做个孝子,不理任何俗务。”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着天边劫气沸腾的景象,瞳孔间丝丝流光若隐若现。 “好啊,劫数将起,那些牛鬼蛇神,应该出来了吧,他们一出来,小青山界从此多事矣。” 姒伯阳为什么非要守孝,小青山界的人族,可没有明确要求人子守孝。 只是姒伯阳察觉到风暴将至,所以提前将自己置身于安全境地中,躲过第一次劫数的爆发。 —————— 事实上,一切正如姒伯阳所预料的一样,劫数勃发,小青山界中的天地规则,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漏洞。 一头头堪称天灾地祸的存在,挣脱了天地规则的束缚,自小青山界的各方隐秘角落苏醒。 轰隆隆—— 这些怪物一朝苏醒,天地为之失色。恐怖的力量,轰然爆发,狂暴的力量,化作一道道飓风,撕裂着所见的一切。 犹如泥鳅一般,在山脉间穿梭的地龙。仿佛顽石一样,自地心深处走出,浑身流淌岩浆的石人。 似不死神鸟凤凰一般,纯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金羽张开之时,万千兵戈震颤的异种,一头头怪物呼啸与天地。 “咯咯咯,”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一头人面怪鸟站在云端上,身上的血色煞气,极端可怖,近乎实质,似笑非笑的俯瞰下方。 “没想到啊,劫数,竟然在这个时候降临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看着天地生变,一头头怪物自天地间复苏,人面怪鸟似笑非笑的怪叫着。 在人面怪鸟说这话的同时,一面黑色小幡,悄然立在怪鸟的背后,成千上万人魂,交织缠绕着怪鸟。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这头人面怪鸟,每说一个字,围绕周匝的成千上万的人魂,也会随之一起开口,其间有无数杂音交汇碰撞。 “……天助我也!!” 瞿青低声笑着:“万魂幡初成,就引爆了劫气,看来这一劫数中,还是该我瞿青为主角。” 他没有理由不笑,费尽心力,炼就的万魂幡,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万魂幡一成,本命魂魄寄托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之上,等于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身。 这些分身神通诡异,或许没有太大的杀伤性,可对瞿青来说,神通还是小道,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命,才是真的大道。 只要瞿青本尊不死,他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化身,每一道化身,都有非凡神通。 “乱吧,乱吧,这天下,终于是乱了,” “东君,西君,你们必将由我,取而代之,你们的时代结束了。”瞿青冷漠的看着灾祸的蔓延,看着四方怪物的肆虐。 万魂幡上,乌压压的黑气凝结成云,黑云之间,一张张惊恐、愤怒的脸庞,在黑云中后不断浮现。随即湮灭。 天地劫气垂落,万魂幡的幡布上,黑光游弋,几如墨般。万千哀嚎声,在瞿青的耳边回荡。 万魂幡作为一件凶器,本身就要在杀戮中成长。吞噬人魂,更是其常规操作。 虽然瞿青为了炼成万魂幡,着实是大开杀戒了一回,可万魂幡的祭炼,却几乎是没有尽头可言。 只要瞿青想,他可以将万魂幡,一直祭炼下去,就是炼成后天之宝,也不还没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当中,需要杀掉的无数人,抽取这些人的人魂,温养万魂幡,提升万魂幡的质地。 第三四九章 非常(三)求订阅 “东君,西君,呵呵……”瞿青冷笑了一声,万魂幡轻轻摇拽幽光,一个个阴魂虚影显化,在他周遭浮游,发出瘆人回音。 万魂幡业已炼成,瞿青今非昔比,已然有着充足的底气,面对小青山界的各方神灵。 不论是昔时的同僚,还是往日的死对头,都已不被瞿青放在眼里。万魂幡在手的他,分化万千,神通诡谲,可怖无比。 尤其是与瞿青交手,万魂幡一出,一念分化万千,所过之处,生机断绝,寸草不生,几有吞食天地,炼化生息的威势。 正是因为实力强悍,随之而来的,亦是瞿青的野心越来越大。他不满足于万神殿席位,他想要的更多,甚至是取代东君。 而这,就要看瞿青,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取代两位至强的地位。 小青山界万年历史,瞿青不是第一个试图取代东君、西君的存在。 同样,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此之前,每千年总有那么几个自持实力强横者。不愿头上还有东君、西君这等人物,高高在上。 或是兴兵伐天,或是打入魔渊,要与东君、西君争个胜负,定个高下。 而这些名动一时,搅动风云的人物,到最后的时候,无不被东君、西君轻易镇压,翻不起一点浪花。 毕竟,东君、西君称雄小青山界万载岁月,其实力之强,手段之高,早已超乎想象,近乎于小千世界的最顶点。 要想掀翻这二位,谈何容易。就是瞿青炼成万魂幡,有分化万千的能为,与东君、西君交手,依然未必会有胜算。 瞿青对此心知肚明,虽然不想承认,可他曾经是东君部曲,还是知道东君手段的。 无知者无畏,知道的越多,瞿青越是知道,有野心没有错,但该敬畏的时候,还是要多一些敬畏为好。 东君、西君能稳稳的镇压小青山界万载,其间无人是这二位的对手,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的强悍。 不是谁,都能压的一方世界,古往今来所有强者,一万年不得翻身的。 瞿青幽幽一叹:“劫数,机会,” 在包括瞿青等野心勃勃之辈的人眼里,劫数就是机会,劫数之下,东君、西君自顾不暇,就是他们翻身的机会。 没有劫数爆发,哪怕瞿青炼成万魂幡,要想撼动东君、西君的地位,依然很难很难,几近于不可能。 就是劫数之下,过往被东君、西君镇压的怪物破封而出,扰乱天地秩序,让四时无序,借此蒙蔽二者视线。 瞿青与一些别有用心之辈,才有着腾挪的机会。要不然,在东君、西君二者的目光之下,任何谋划都无所遁形。 念头初起,就被二者洞悉,反手就被镇压下去。 —————— 就在天地劫数爆发,各方神灵心惊胆颤的同时。 作为始作俑者的姒伯阳,却是淡定自若的坐在新建的草庐中。 呼!呼!呼! 草庐外强风阵阵,吹的草庐不住作响,姒伯阳身穿宽大袍服,眼睑稍稍下垂,似在假寐一般。 草庐外是狂风怒号,草庐内亦是一般的惊心动魄。姒伯阳的鼻息,或沉或浅,或疾或缓,犹如闷雷滚滚,在耳畔回响。 七窍之内,白雾蒸腾,紫烟缭绕,姒伯阳神色清冷,周身发出震动。 “轰,隆,隆!” 受到劫气影响,整个小青山界的气候大变,横纵十万里,地裂山崩,雷霆呼啸,狂风暴雨,冰雹成灾。 姒伯阳神念烛照,观望小青山界的诸般气象,眸子中点点灵光闪烁,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又仿佛万千景象交相变换。 “起风了,” “这风,好大啊!”他嘴角含笑,眉心祖窍之间,一枚神通种子灼灼生辉,几如世间最璀璨的宝石,氤氲之气,沉沉浮浮。 这一枚神通种子,便是姒伯阳一身道法的凝聚,待到其经历生根、发芽、结果等阶段以后,瓜熟蒂落,孕育神通。 再一次经历丧父之痛,姒伯阳整个人的心灵,似是被重新擦拭了一般,道心愈发的通透。一点灵光不灭,照见前路。 炼就神通雏形,心与意合,意与神明,经此一遭,连姒伯阳的天仙道行,都精进了一丝。 不要小看这一丝精进,就这一丝精进,对姒伯阳已是难得可贵了。 天仙道业,后天生命的极致,每前进一步,距不朽先天的领域,就会靠近一分。 筑基、炼气、灵感、神通、天人五步,是姒伯阳整合小青山界的炼血法,与自身道藏炼气术,取长补短下,开辟的道途。 在这个取长补短,截取神髓的过程中,姒伯阳等于将自身所学,再度揉炼了一番,在无漏之身之上,开拓出了天人之境。 煌煌大道,可通天人! 以姒伯阳的天仙道行,开辟出一条直指天人层次的法门,并不算困难。真正困难的,是天人道之上,炼虚合道之后的路。 当然,以姒伯阳目前的状况,也用不着开辟天人之上的路。天人之上,先天生命的层次,已是超出小千世界局限的存在。 先天生命与天同在,不老不死不灭,在为古神,在仙道为大圣,是生命的终极一跃,绝对称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所以,这等极致非凡的生命,就不是小千世界,乃至中千世界可以孕育出来的。 非大千世界这种,可以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世界,才能孕育的出这等奇迹存在。 不过,就算姒伯阳无法以天仙道行,推出天仙大道之上的妙谛,可他仍旧在这一条路上,寻到了一丝难以想象的灵感。 “天人,天人!” “没想到,我开辟的天人之道,还有这一重变化。” 周身袍服鼓动,姒伯阳眸光开阖,若有若无间,丝丝神光流溢,眉心祖窍的神通种子,有三道气机演化。 这三道气机,经姒伯阳自身道法演变,又有几重不同演绎,一重重道景,在神通种子内升腾。 三道气机各有玄妙,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一者其气始玄,一者其气元黄,一者其气玄白,三气生化,道妙自然。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见着神通种子中的三气之变,姒伯阳一时有感而发。 这三道气机,是姒伯阳元神精气所化,每一道都孕育非常之妙,亦可称其为始玄元三气。 注意,此气非彼炁,神通种子中的始玄元三气,是姒伯阳后天参悟妙道,开辟神通法之后,承天地大运而成。 说是人为,实际乃是天成,得天地之雕琢,三气一生,道法不证自明。 “三气,始玄元,这就是三清之妙……” 虽仅仅是三清妙谛的一丝皮毛,可就这一丝皮毛,就让姒伯阳受益匪浅。 三清者,大道源头。但凡能与三清沾上一点关系,都是非常了不得的存在。 《道教义枢》卷七引《太真科》说:“大罗生玄元始三气,化为三清天。” “一曰清微天玉清境,始气所成;二日禹余天上清境,元气所成;三曰大赤天太清境,玄气所成。从此三气各生” 《云笈七签》和《道法会元》等道书亦说:“清微天玉清境,混洞太无元,其气始青,真道升圣境,天宝尊治之;” “禹余天上清境,其气元黄,仙道升真境,灵宝尊治之;大赤天太清境,其气玄白,人道升仙境,道天尊居之。” 以上,就是道家,对三清跟脚的描述。 三清非盘古氏元神所化,而是始玄元三炁降世。 这里的重点,便是始玄元三炁,此三炁玄妙无方,堪称大道之根,大道之母。 纵然这三气,尚且没有达到三炁的地步,可终归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只要姒伯阳循序渐进,未必不能后天三气,返还为先天之三炁。 由此可见,姒伯阳神通种子,炼就的三道气机,到底有多么珍贵了。 这就像是一把钥匙,炼就神通雏形,演化始玄元三气的神韵。三气生灭,待到他后天返还先天之时,未尝不能成为三炁。 需知道,三炁一生,分别象征开辟、存世、终结。得此三炁,姒伯阳就有了修行无上神通,一炁化三清的资格。 虽然,仅仅只是有了修习这一门神通的资格,但依旧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一炁化三清,道门无上大神通,一经炼成,能以一身演化三大道身,每一尊道身皆有不逊于本尊的神通法力。 此无上神通,相传为太上道祖的不传之秘,先天一炁,化作太清、玉清、上清三大教主。 三大教主,各自演化开辟、存世、终结之道,先天三大教主一起出手,有重炼地火风,再炼天地玄黄之能。 “就是不知,这神通种子,能否带到山海界。”姒伯阳手指点在眉心上,神念参悟神通种子的三气玄妙。 这始玄元三气的炼就,是需要机缘的。没有机缘,任是如何天资绝世,炼不成就是炼不成,甚至连门槛都找不到。 能炼成始玄元三气者,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中道理,玄之又玄,非大神通者,无法将其玄妙阐述出来。 所以,姒伯阳才不知这枚神通种子,能不能被他带回山海界。 他在乎的不是神通种子,以他的天仙道行,随手就能炼出几十枚神通种子。 他在乎的是神通种子中的始玄元三气,将始玄元三气就在小青山界,三气永远别想蜕变为三炁。 姒伯阳在小青山界能获取的的资粮,与山海界所能获取的资粮,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在山海界,姒伯阳有万分之三的可能,将三气返还为三炁,凭此重现一炁化三清的大神通。 不要小看万分之三的可能,有这个可能,总比没有要强。 而在小青山界,不要说万分之三的机会,就是亿万分之三的机会都没有。 浅水难养蛟龙,能炼出三气,就是小青山界的极限,还想返还先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要是这三气,只能在小青山界中显化,不能带到山海界,这价值无疑会大打折扣。 没有更进一步潜力的三气,最多就是有一些玄妙的气机。 无法上升到一炁化三清这个层次,这三气对姒伯阳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纵然再珍贵,对姒伯阳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只希望,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 姒伯阳眸子中,恍若一团金焰灼灼生辉,金焰之中,一团阴阳之气,化作阴阳鱼,横跨混沌虚无。 说实话,在想到这点以后,就是以姒伯阳的心性,都忍不住有些波动。 真能将这三气带回山海界,哪怕姒伯阳这一具化身,立刻身死道消,也是值得的。 只因,这是一条通天之路,一条通往炼虚合道以后的道路。 一炁化三清不只是无上神通,还是一门证道之法,它与洪荒世界观的斩三尸证大道有些类似。 但又比斩三尸证大道高明不知一筹,斩三尸虽能斩去三尊尸神,每一尊尸神都有大法力在身。 只是,三尊尸神法力再高,也无法达到本尊的层次。不似一炁化三清之法,分化三尊不弱于本体的道身。 本体显化三尊道身一起出手,威势之恐怖,简直难以想象,是一门实打实的无上攻伐神通。 不只是攻伐,一炁化三清最大的价值,还在于无上大罗之后,对于那种不可名之境的探索。 斩三尸之法,在斩去三尊尸神,得成无上大罗之境后,就没有了前路,只能摸索着前行。 而一炁化三清,却有着无上大罗之后,圆满始玄元,超脱宇宙玄黄,成就鸿蒙道境的可能。 造化玉碟之中,三千道藏,四万八千门法,以一炁化三清大神通为第一。 只要炼就一炁化三清神通,大罗道业之上,无上大罗之道再非不可企及。无上大罗之上,也有了一丝可以遐想的余地。 “空欢喜?” 姒伯阳望着草庐外,见着疾风扫过劲草,呢喃道:“希望,不是!” 第三五零章 道经(一)求订阅 “竟会有这样的事!” 山海界,越国官邸, 姒伯阳本尊面色沉凝,徐徐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上那一缕,透过层层世界缝隙,送到他手上的大道气机。 “这,只是一个小千世界,竟然在一个小千世界,凝结出始玄元三气,看来那方小千界,还是我的福地啊!” 他郑重的看着掌心大道气机,这一点气机,在他的掌心演化,始玄元三气沉沉浮浮,诸般道妙,一时难以言表。 这,是小青山界化身的一次尝试。 凭着本尊与化身之间,那种冥冥的联系,小青山界化身将自神通种子中,截取的一点大道气机,送入宇宙虚空。 而这一点大道气机,竟然真的沿着冥冥中的联系,辗转跨越无数世界,终究落道山海界本尊的手上。 “吾道成矣!” 姒伯阳目光炙热,一只手托着大道气机。这一点气机,看着不起眼,在跨越世界的传递中,更是损耗了十之七八。 他现在托着的,只有一丝气机而已。 但,就这一点大道气机,却对姒伯阳极其重要,真就是给件先天灵宝都不换。 只因,这一点大道气机,是姒伯阳能否修行,一炁化三清大神通的关节之所在。 作为道门至高神通,莫说是一件先天灵宝,就是十件百件先天灵宝,也不及一炁化三清分量之重。 姒伯阳若能修成一炁化三清大神通,以一己之力,演化三清妙道,传下道门正法,未尝不可能成为第二位太上道祖。 成为第二位太上道祖,说来是很狂妄,可这并非全无机会。 毕竟,此方宇宙,并无太上道祖的存在。姒伯阳完全可以自证‘太上’,既然没有太上道祖,他自己就是太上,就是道祖。 纵然此时的姒伯阳,与太上道祖的层次,相差何止亿万。可当姒伯阳大道有成后,未必没有可能,成为这方宇宙的道祖。 到时,一炁化三清,开辟、终结、存世三位一体,玄之又玄,可称道祖。 大道气机浮动,三气生灭变化,落在姒伯阳本尊手上之后,立时就有反应。 “始,玄,元,” 三气或升或沉,在姒伯阳手掌上,最后演化一缕混元道炁。道炁玄妙无比,一经出现,一股奇妙的波动,骤然蔓延开来。 这一股奇妙的波动,来的快,去的亦快。 只是姒伯阳的心神,亦随着波动的消失,一并陷入某种奇异的状态。 佛说,一个念头,有九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十生灭。 虽然,这一股奇妙波动,只出现了不到一刹那的功夫。可就是这不到一刹那的时间,让姒伯阳窥见一角别样的天地玄机。 “大道,混元,元始,彼岸,至高,妙,妙不可言,姒伯阳看着道炁崩溃,再度化为始玄元三气后,面上露出一抹惊叹。 他所说的,无不是修行的无上成就。无论是证大道,成就混元,亦或是证元始,登临彼岸,都是修行路上的终点。 姒伯阳他以天仙之身,看到了大道修行的终点。 这一刹那,带给姒伯阳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 姒伯阳在其中,看到了天地运转,日月沉浮,看到了四时变化,造化妙谛。 恍恍惚惚之间,姒伯阳似是置身于浩瀚宇宙,一念遨游万界诸天,他见证了混沌氏辟地开天时,那第一道大道之光。 道为何物? 太上道祖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自修行以来,姒伯阳一直不解,太上道祖为何要强字之曰‘道’,强行定义‘道’的存在。 可是当姒伯阳,心神陷入三气演化道炁的玄妙中时,才算是真正知道太上道祖,为何要强字曰‘道’。 道本无形,无上无下,无左无右,道之实质,就是天地至理,参天地之理,悟道法之妙,是谓得道矣。 所谓得道,非是成仙,非是长生,而是明悟天地之理,达到天下万法,皆为本心所发,皆为本性所成。 “妙,妙不可言!!” 抚掌长叹,姒伯阳顶门之上,升起紫烟,化作庆云,庆云上托着三朵莲花,莲花绽放之时,阵阵道香,随风飘动。 顶上现三花,胸中现五气,姒伯阳周身神光飞腾,瑞气滔滔,瑞气之上,浮动朵朵金盏,万千金光洒落,化作一阵香雨。 香雨滴滴答答,打落在地面上,飞溅而起,又化为天地灵机。 姒伯阳神情庄重,三花五气既出,宝光如焰蒸腾,掀起重重气浪。 嗡—— 他双手向前一推,将始玄元三气,反复凝炼,凝炼成三粒明珠,屈指一弹,三粒明珠落在庆云莲花之上。 三朵莲花,对应着三粒明珠。莲花之上,三道虚影一闪而过。 虽只是一闪而过,可这三道虚影的面貌,被姒伯阳看的真真切切。 一曰太清,老者面貌,手执宝扇,一曰上清,青年面貌,怀抱宝图,一曰玉清,少年面貌,执掌神珠。 这就是姒伯阳修行的一炁化三清,一炁为种子,落在三花之上,借三花的精气神,进一步的孕育成形。 等到什么时候,这三道虚影能从三花上走下来,成为真实不虚的道身,姒伯阳的一炁化三清神通就是入门了。 炼就一炁化三清,臻达圆满境地,甚至与斩三尸证道一起修行。以三清之身,寄托三尸之神,才是法力无边,神通无量。 介时,三清道相就是三尸神,三尸神就是三清道相。执掌开辟、终结、存世之基,一有永有,一在永在。 那种境界的可怕,难以用言语形容其万一。 始玄元三气,各自寄托在三花之上,姒伯阳的眸子,异常的明亮,几若星辰一般:“果然是,道可道,非常道啊!”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笔来,” 一点灵光乍起,姒伯阳一伸手,案几上的玉笔,径直化作流光,落入他的手中。 “帛来,” 执笔在手,看了眼笔尖上的浓墨,姒伯阳再次张口,言出法随,一卷锦丝布帛飞起,与玉笔不分先后,落在他的身前。 手执玉笔,将布帛铺开,姒伯阳沉吟片刻,脑中无数灵光迸发。 不知多少道理,在一瞬间涌上姒伯阳心头,姒伯阳沉吟片刻,方才落笔。 “道祖,道祖,一道之祖,若是没有自己的思想,如何配称为‘道祖’?” 一道之祖,并非只会争强斗胜而已。相反的是,能成为道祖者,必定是有着自己的道,并且一心一意,能践行道果的人。 轰隆隆! 下笔有惊雷,姒伯阳执笔,笔尖刚一触及布帛,就有一声天雷,猛地炸响。 这一声炸响,看着只有百里,可却声传千里,惊动了不少高手。 仿佛上苍,都知道姒伯阳这一笔下去,必然是石破天惊,所以才有所于显示。 姒伯阳的动作,没有半点停滞,手中笔尖落在帛书上,点点灵光,在帛书上浮现。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姒伯阳每一笔,都倾注了他极大的心力,每一枚云篆写出,都有莫大之力,压在他的身上。 全身骨骼嘎吱嘎吱作响,姒伯阳神色平静,手里的笔很稳很稳。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德经》,姒伯阳所写的,正是改变他一生命数,也是成就他的《道德经》。 与往常只是默念经文不同,姒伯阳这一次将《道德经》书于文字,写在了帛书上。 轰隆隆!! 这一篇文字的出世,天地为之失色。 以姒伯阳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风云突变,其间电闪雷鸣,鬼哭神嚎之音,经久不散。 一枚枚云篆,在姒伯阳周匝浮动,千百云篆,每一枚都极具象征意义。 这是大道真言,字字珠玑,蕴含无上道理,不仅是修行中人的瑰宝,更是大道之天机。 姒伯阳将此落于帛书,就等于昭告世间,冥冥之中,烙印天地之间。 自此以后,《道德经》的天机已泄,只要有人参悟大道,就能在天地根源处,看到姒伯阳留下的痕迹。 若是再有一些智慧、机缘,就是将这篇《道德经》完整领悟出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那是在姒伯阳整卷《道德经》,都写出来后,才有人有资格完整领悟出来。 只凭着姒伯阳写的寥寥几十字,就想领悟完整《道德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那人,是太上道祖在世,才有可能从数十个云篆中,参悟全本的《道德经》。 不过,真要是太上道祖在世,也就不会参悟《道德经》全本了。 《道德经》本就是太上道祖一身道果的精华,悟透《道德经》,自能有此窥见几分太上之秘。 说来,也甚是玄妙,姒伯阳原本想要写的,是他参悟始玄元三气之后的感悟。 毕竟,他以天仙之身,参悟三气之妙,便是不能将三气拔高到三炁上,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只是,可他当要写出自己见解的时候,全部心力寄托于笔上,写的竟会是《道德经》。 轰隆隆—— 姒伯阳手执玉笔,数十个云篆聚散无常,每一个云篆都有数种释意。每种含义又都不尽相同。仔细一看,着实变化莫测。 云篆上下蜉蝣,每写一字,姒伯阳脸色就苍白一分。 数十云篆写完之后,姒伯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似乎一下被抽空了一般。 啪! “这,这是到了极限么?”姒伯阳的手在颤抖,直到无力的松开,玉笔摔落在案几上。 说实话,此时的姒伯阳,确实是因为这几十字,精气神大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德经》作为道门至高经文,本身的分量太重。姒伯阳宣之于口可以,但写出来就有些勉强了。 须知,《道德经》号称五千字真言,以姒伯阳的法力神通,能写出几十字,还是因为姒伯阳根基扎实。 一般的天仙,最多也就能写出十个字,就会被真言震伤。 姒伯阳面上似喜似悲:“没想到,没想到,我自诩读透了《道德经》,脱出此中藩篱。可到最后,还是受《道德经》影响。” 大音希声! 这是姒伯阳没想到的,他本以为他天仙道行,能写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直到最后才发现,还是《道德经》里的至理。 —————— 就在姒伯阳书写道经的时候,山阴大城之中,几尊地只层次的强者,感受到异样。 这些强者实力强横,一察觉到不妥,立时将目光投向官邸,待到看到官邸上空,泛起的大道灵光后。 “这,这是什么?” 上阳仲面露惊容,身为姒伯阳之下,越国的第一高手,上阳仲当然能看到大道灵光背后的玄妙。 “君上,是君上那里,” 正是因为能看到这一重大道灵光,上阳仲心惊之下,不顾惊世骇俗,身形如电,纵身一跃,向着官邸而去。 不只上阳仲一人动作,越国的几位地只,也都同样向着官邸赶去。 在大道灵光出现的那一刹那,若非这些地只,还对自家主君,有着几分敬畏。 只怕他们现在早已癫狂,那可是大道灵光,大道灵光出现,意味着什么,作为地只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前路,这是机缘,这些地只级人物,要是能炼化大道灵光,说不定立即就能成就天神业位。 这并非是妄言,在看到大道灵光时,这些地只人物血脉喷张,他们的道心,在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此生绝无仅有的大机缘。 要是能得到大道灵光,天神、正神都不再遥远。就是虚无缥缈的古神业位,对他们来说,也有了万分之一的可能。 “………” 但凡看到大道灵光的地只,都不能平静的下来,除非一点希望都没有,但凡有一点希望,这些地只都会死死的抓住。 这,就是属于修行之人才有的执着。 第三五一章 道经(二)求订阅 大道灵光! 姒伯阳书写《道德经》,道心寄托于其中,每一笔的落下,都有点点灵光,在他的笔尖上浮动。 这一点点灵光,汇聚在一起,凝聚为大道紫气,在他头上三尺显化。大道紫气,氤氲蒸腾,阴阳鱼在其上盘桓。 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清气,清气散开,化作清风,一扇扇门窗,被清风吹开,整个厢房之内,气流流动,簌簌作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他哈哈一笑,整个人仿佛大放光明,那是智慧之光,那是觉悟之光。 智慧者,参透大道玄机,一言一行,皆与道合。 觉悟者,觉醒自身神藏,悟得道理,点点灵光,如宝珠灼灼其华,在灵台之上,明灭不定。 “道德经,道德经中说道德,道德!” 姒伯阳呢喃自语,眉心祖窍之间,造化玉碟神光濯濯,一道纯白之炁,自玉碟中孕育,他的眸光愈发清明。 “我怎么到现在,才想到《道德经》,道德,道德,这道德已近在咫尺,我为何还要假于外求,去寻什么教化。” “《道德经》,本就是太上教化之宝,太上西出函谷,化胡为佛,五千字真言,洋洋洒洒,道尽了教化之微妙。” “只要,将这《道德经》参悟透彻,便是自成道德,自证教化!”想到这里,姒伯阳再度握笔,神容越法沉凝。 经由大道灵光洗炼,这根玉笔已然非凡。似暖玉一般的触感,紫烟环绕笔身,笔尖之上,五色毫光,若隐若现。 他握笔之后,刚想要再强写一段《道德经》经文。只是刚才的那一段经文,已经耗费他极大心力,让他神气两亏。 此时的姒伯阳,真的是有心无力,哪怕他强行专注精神,也无法再写出一个字。 只因,姒伯阳的精力,已经濒临耗竭。元气大损的他,每每想及《道德经》的文字,都有一种头痛欲裂之感。 这让姒伯阳心头一惊,他有着强烈的感觉。要是不顾头痛,强行再写《道德经》,那就不只是头痛那般简单了。 每写一个字,姒伯阳的头痛就会加剧一分,不超过三十个字,姒伯阳的脑袋就会啪的一声炸开。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脑袋一旦炸开,就算姒伯阳是天仙,元神不死不灭,再炼肉身,也是会大损根基。 除非姒伯阳证道先天,已经炼虚合道,肉身元神再无差别,道化先天一炁,否则他就不能无视肉身宝筏毁坏。 肉身宝筏被毁,极其影响日后道途。再是重炼肉身,亦终究不如长久打磨的不坏仙体。 就在姒伯阳暗自心悸的时候,被姒伯阳书写《道德经》的气象,所惊动的一众地只级人物,已经站在了官邸之外。 上阳仲与一众地只,站在府门前面面相觑。大道灵光出现的时候,所有地只没有多想,循着异象赶到了姒伯阳的官邸。 可是当他们来官邸后,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姒伯阳乃越国之主,是他们的上君,他的官邸岂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冒犯的。 擅闯官邸,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只是姒伯阳那恐怖的实力,就让所有臣子,不敢对其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姒伯阳天仙道业,对应道的境界,那就是正神级数。一群地只面对一尊正神级数的强者,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 没错,在地只们面前,正神级数的存在就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天’。 一位老地只将目光,放在了上阳仲的身上,道:“太宰,您看?” 有着老地只带头,几位地只如梦方醒,将目光放在上阳仲的身上。 他们几个老地只,极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几个的分量,就是加在一起,也不及上阳仲一人来的重。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地只与地只也是不一样的。同样的事,上阳仲做得,而他们这些地只却做不得。 上阳仲强闯官邸,最多会被姒伯阳说一两句,然后罚酒三杯,下不为例而已。情分不同,不可能过多苛责。 而他们几个老地只,要是敢无诏,擅闯官邸。只怕还没靠近官邸,就会被人拿下,抽筋剥皮,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老家伙都精明之极,在见到大道灵光时,那一股不顾一切的热血退下后,理智重新上头,自然不会犯忌。 说来说去,还是姒伯阳的实力,让这些老家伙不敢越雷池一步。 虽然,姒伯阳表现在外的实力,只有天神级数。可就是天神级数的实力,也对他们几个地只,有着莫大的威慑。 如若换做一个神魂级数的诸侯,他们纵然还有顾忌,却绝不是对那位诸侯的顾忌。 上阳仲站在官邸门外,正踌躇着要不要谒见姒伯阳,听到身旁地只出声,看了那地只一眼。 “罢了,都来到这里了,要是进都不进,就反身离去,像什么话。” 上阳仲叹了口气,道:“我这就入府觐见,你们几个,要不要与我一起进府?” 对此,几位地只交换了一下眼神,将个中利弊,都权衡了一遍,纷纷道:“我等,正要谒见上君。” 这几位地只对于天神级数之上的神通,都有几分了解。知道他们此时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入姒伯阳的耳。 这并非是越国的暗间,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甚至连姒伯阳官邸门前,都有人暗暗监听的地步。 而是地只级数的存在,都能凝炼福地,自身所在,既为福地所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还只是地只级数,地只之上的天神级数、正神级数,在福地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凝炼法界,感知愈发敏锐。 在他们的法界笼罩之下,真的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正是知道这些,这些地只自然不敢考验,姒伯阳能不能知道官邸内外发生的事。 以姒伯阳的修行,不要说这一座官邸,就是整座山阴城,一样如掌上观纹,毫厘可见。 所以,这些老地只才不敢乱说话,开口之前,必然在脑中过滤一遍,自感在没有错谬以后,才会开口。 这些老地只能在姒伯阳开国以后,一直没有遭到清算,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说别的,只是谨言慎行这一项,就让人叹为观止。 若非这些老地只,谨慎到了极点,而且他们身上也确实没有错处。以他们会稽氏族遗老的身份,早被姒伯阳秋后算账了。 当然,不是所有遗老,都如这几位一般清醒。还是有几位不那么清醒的,可那几位转眼就被姒伯阳打杀。 殷鉴不远,容不得这些老地只,有一丝半点的侥幸。 事实上,正如这些地只想的一样,以姒伯阳的道行,莫说一座官邸,就是整个山阴城,都在他神念烛照之下。 其三花聚顶、五炁朝元的天仙道行,神念一扫,就能知七七八八,然后再掐算天机,就能窥见大致的实情。 “这些家伙,还是那么谨小慎微,不错,不错!” 厢房之内,姒伯阳放下手中的玉笔,满意一笑。 随即,姒伯阳看到玉笔上,游弋的五色毫光,道:“这玉笔,倒是有些机缘。” “一件凡物,竟然沾染大道灵韵,脱去凡性,成了一件法宝胚胎。” “要是精心温养一番,未尝不能成为一件上品法宝,乃至极品法宝。” 姒伯阳不用察看,就知道这根玉笔,确实是得了造化。 在书写《道德经》经文的过程中,这根玉笔吸取《道德经》的道韵不说,还浸染了姒伯阳一部分精气神。 一位天仙的精气神,该是何其的神异。那是站在后天顶点的存在,只是一丝精气神,都有非凡之力。 这根玉笔自然没有可能,将姒伯阳的精气神全部消化。可就是消化那一点点残渣,亦是极为了不得了。 须臾之间,就孕生出七十二重地煞禁制。七十二重禁制圆满,只要再祭炼一番,就能七十二重禁制合一,化作天罡禁制。 一介凡物,就这么一步登天,成为法宝胚胎。看似不可思议,可在其不可思议的背后,确实有着它的必然性。 无论是《道德经》的道韵,还是姒伯阳这位天仙的精气神,都是一等一的珍贵。 若非玉笔的材质太过平庸,换做一件上品法器,得到如此机缘,说不定能连跨数个品级,成为上品法宝。 “可惜,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管上品法器,还是上品法宝,都只是掌中玩物而已。” “道成天仙,返虚至极,我的不坏道体,连后天灵宝都不能伤,几件法器法宝,手一搓就成渣滓,也就能当玩物了。” 虽是如此,可姒伯阳依旧将这根玉笔,郑重其事的收入袖中。 不管怎样,这根玉笔不仅沾染了姒伯阳精气神,还有着《道德经》的道韵。 虽仅是一件法宝胚胎,可对某些人而言,抵得上一件极品后天灵宝。 后天灵宝之上的后天至宝,几与先天灵宝等同,玉笔固然珍贵,也只是对地只、天神有价值。 对正神级数只能说有借鉴意义,真要说有多么重要,也不见得。 只能说对需要的人才重要,对不需要的人,价值无疑大打折扣。 “上君,太宰大人在外求见。” 这时,铁牛闷声闷气的声音,在厢房外响起。 铁牛站在窗前,整个人如铁塔一样,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姒伯阳淡淡道:“让他进来,” 铁牛低头,道:“诺!” 说罢,铁牛转身离去,由于身躯过于沉重,每一步迈出,落下之后,都会发出隆隆的声音, 说来铁牛这人,作为姒伯阳少时亲卫,与其他三人的发展路线完全不同。 徐崇等人如今已是统兵大将,执掌兵权,在越国高层之中,堪堪占据一席之地。 与徐崇三人相比,铁牛似乎最不长进,少年时就是姒伯阳的随从,十几年之后,还是姒伯阳身边的随从。 然而,实际情况绝非如此,看似铁牛不如徐崇三人前途远大,但徐崇等人所走的路,其实是没有出路的。 徐崇几人作为外臣,掌握兵权,前呼后拥,看着威风凛凛,可他们的路,其实已走到了尽头。 往后的上升途径,就是如上阳仲、姒梓满等人一般,作为下一代国君的辅臣。除此以外,没有第二条出路可走, 可以说,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他们当前的终点。 毕竟,姒伯阳身证天仙道业,是真正的万寿无疆。而徐崇等人才是神魂,最多也就几百年寿数。 徐崇等人要等到越国下一代国君继位,可真就是有的等了。 他们要是无法成就地只、天神,赶上姒伯阳的脚步。只怕他们骨头化成灰,姒伯阳都还继续做他的开国之君。 与徐崇三人不同,看似一直没长进的铁牛,才是四大亲宿中最大的赢家。 不要看铁牛憨憨傻傻的模样,都说虎父无犬子,身为越国重臣铁骞的儿子,铁牛亦非常不简单。 他天性固然驽钝,可正因为他的驽钝,以及一心一意的那股憨劲,让他成为四大亲宿中实力最强者。 如今徐崇等人还在神魂大成级数,正为冲击神魂圆满而努力。但铁牛早在八年前,就是圆满神魂。 此刻的铁牛,正在向不死地只之道迈进。他距离不死地只之道,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近。 只要他一朝顿悟,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他就是越国同辈中的第一人。 这般看来,铁牛与徐崇的选择,孰优孰劣,已经一目了然了。 山海界终究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强者亢盛,弱者卑伏,此乃恒古不变之理。 权势在山海界,只是依托于个人伟力下的产物而已。 没有个人武力依托,所谓的权势,就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没有任何人会将其当作一回事, 因此,铁牛若证地只,就是徐崇三人成了越国上卿,在面对铁牛的时候,依然要矮上一头。 个人武力上的悬殊差距,不会因为权势,而有一丁半点的拉近。 差距,就是差距。 第三五二章 道经(三)求订阅 ,黄庭大千 没让姒伯阳多等,一会儿功夫,铁牛就领着上阳仲进入厢房,亦仅领着上阳仲一人进入厢房。 至于与上阳仲一起来的几位老地只,由于没被姒伯阳宣召。这几个老地只,只能在西圃外静静的等待召见。 这就是当朝重臣与前代遗老之间的区别,前代遗老对姒伯阳,不过是癣疥之疾,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 而上阳仲却不同,他是先君钦点的辅臣,是亲眼见证姒伯阳,如何从一个少年首领,成长为开国之君的国之柱石。 两人的情分,非比寻常! 要不是上阳仲亲至,只是那些老地只求见,只怕没那么容易进入姒伯阳的官邸。 对于这些遗老,姒伯阳的态度是既不亲近,也不太过疏远。距离上不远不近,对内对外才是最好的。 姒伯阳如此态度,山阴氏乃至于越国上下,都看得分明。正是因为看得分明,这些遗老的存在感,也便愈发微妙。 上阳仲迈过门槛,没等姒伯阳开口,当即就是躬身一拜,道:“臣,上阳仲,恭贺主君,成就正神业位,福寿无疆。” 姒伯阳背靠床榻,慢条斯理的卷着布帛,道:“太宰来的好快啊,我这刚有一点动静,随后太宰就赶到了。” “来啊,给太宰上座,” 随着姒伯阳开口,铁牛在后面默默搬来一张靠椅,放在上阳仲的身后。 这位置拿捏极准,上阳仲起身之后,正好就能坐下。 上阳仲道:“谢过上君,” 坐下之后,上阳仲道:“上君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方圆百里,不,应该说千里之内,应该都察觉到了山阴城的响动。” “千里?” 姒伯阳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我看不止千里,怕是整个越国,都知道了。” 上阳仲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姒伯阳手中的布帛,只这一眼,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样,眼睛睁的极大,挪都挪不开。 轰—— 大脑一片空白,上阳仲的眼睛,盯着姒伯阳手上的布帛,心口砰砰直跳。 “上君,此物,此物,” 上阳仲讷讷无言,看着散发莫名道韵的布帛,那一种极致的道韵,对上阳仲这位地只的诱惑力,简直是无与伦比。 只是看着布帛,上阳仲的心头,不禁升起一股渴望。 那股占有欲异常强烈,让上阳仲下意识的咬破舌尖,借着刺痛清醒过来。 待到上阳仲再抬头,看向布帛的时候,就见点点大道灵光,在布帛上闪现,朦朦胧胧的云气,似有还无的翻腾。 上阳仲神色一变,沉声道:“臣,失态了,” 姒伯阳摆了摆手,懒散道:“什么事态不失态的,大道当前,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不要说太宰了,就是我这般道行,沉迷于大道之中,一时也难清醒过来。” “太宰能只看一眼,就及时的警醒,您的定力之高,着实非同小可。” 姒伯阳看到上阳仲的反应,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极为的赞赏。 不是谁,都能硬顶着《道德经》道韵的诱惑,强忍着不看的。只凭这一点,就能让姒伯阳高看上阳仲一眼。 这说明上阳仲此人,不只是修为高深,本身的意志,也极为的强悍。没有强悍的意志,可抵挡不住大道的诱惑。 修为越高,对大道越是执着,不执着于道的人,任是天资纵横之辈,都难有太大的成就。 都说成就越大的人,越是偏执,此言有些绝对,却也不无道理。 上阳仲稍作沉吟,问道:“上君,此物,到底是何宝物?” 姒伯阳道:“算不得什么宝物,只是一时心有所感,写下一些心得体悟而已。” 上阳仲道:“这些心得体悟,想必很是了不得吧!” “若非如此,也不会落笔鬼神惊,闹出好大的阵仗。” 姒伯阳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点心得,就一点点心得而已。” 上阳仲道:“在您看来,是没什么的小事,在臣看来,却是捅破天的大事。” “您的这卷心得体会,引发的大道灵光,百里之外都能看见。那可是大道灵光,莫说他们。就连臣都禁不住心动。” “您说这些困于地只多年的老家伙,会不会铤而走险?”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罢了,罢了,不过一卷体悟心得,他们想要,也没什么。” “只不过,我的体悟心得,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姒伯阳笑了笑,显然没把这当作一回事,更没想要藏着掖着。 有人要觊觎他手上的《道德经》手抄本,还要看是否有那个实力。 有那个实力的存在,都有了自己的道,不会贪图与自身之道、自身理念不合的《道德经》。 没这个实力的人物,敢对《道德经》有任何心思,也要想想,能不能在姒伯阳这等人物手上讨到便宜。 天仙道行的姒伯阳,功体上虽差了一点火候。可这一点火候,也不是那些老地只,所能撼动的。 上阳仲道:“上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这一次,引动的天地异象太过宏大。明眼人就能都能看出,其中的微妙。” 姒伯阳哼了一声,道:“看出,又如何?” “我给出的,那是给的,我不给的,他们不能抢。” 上阳仲低声道:“臣担心这些人,会不会节外生枝,将我越国有异宝的消息,掐头去尾,胡乱编造一番。” “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咱越国,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对这些人,不能不防啊!“ 上阳仲话头一转,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以这些老地只的实力,全捏在一起,都不够姒伯阳一人打的。 可他们打不过姒伯阳,不代表就不能给姒伯阳托后腿。 除非翻脸,将这些遗老打杀个干净。 姒伯阳道:“你说的对,这些人,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能不防。” “这样吧,这些遗老,不是都想参悟大道灵光吗?” “那就让他们参悟,只不过不能随便参悟,需要对越国有所贡献,才能观看这位卷宝经。” “至于,要有何贡献,就由你拟定个章程,按章程来办。” 姒伯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上阳仲,将只有数十字的手抄本,扔到上阳仲的手上。 上阳仲所言,乍听一下很有道理,实际上根本站不住脚。 试问就那些老地只,谁敢编排姒伯阳,不怕姒伯阳反手就将其镇压。 须知,姒伯阳的实力,是经过一次次大战验证过的,放眼扬州大地,能压过姒伯阳一筹的,不是没有。 只是这等人物,等闲不会出现在人前,更别提听信旁人所言,来寻姒伯阳的麻烦了。 没有什么利害攸关,想让那等人物出手,不吝于是天方夜谭。 姒伯阳不是不知道上阳仲所言,还是有不尽不实之处,可他依旧将《道德经》手抄本赐下。 只因姒伯阳知道上阳仲这人,心机城府是有的,可这心机城府,是对付旁人的,而不是对付他的。 上阳仲这是拐弯抹角的告诫姒伯阳,不要对那些遗老太过苛刻。 过于苛刻,只会把这些遗老推到姒伯阳的对立面,到时候未尝不会坏事。 尤其是关键时候,突然坏事,连锁反应下,对于国体未稳的越国,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 姒伯阳明白上阳仲的意思,所以把《道德经》手抄本给了上阳仲,作为上阳仲进言的赏赐。 这卷《道德经》的手抄本,是姒伯阳悟道之时,一丝灵光闪现。数十字真言,每一字都有着无上玄妙道理。 作为这一方宇宙,第一卷《道德经》手抄本,那一股大道道韵,对某些人来说,可谓是无价之宝。 上阳仲双手托着宝经,显然对这位卷手抄本,异常的珍视。 捧着手抄本,上阳仲的眸子中,浮现一道阴阳鱼盘桓,阴阳鱼之后,是一尊人首龙身的神圣之形。 上阳仲肃然应道:“诺!” “嗯,太宰赏罚分明,越国上下无人不服。由太宰拟定章程,想来那些遗老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姒伯阳道:“他们想要机缘,我给他们机缘,记住,我这是给,给他们机缘,我不希望他们抢,抢是抢不到的。” 上阳仲恭谨道:“上君的教诲,臣会一字不落,告诉这些遗老的。” 上阳仲自然知道,这是姒伯阳对于他劝诫的回应。君臣十数年,别的没培养出来,这默契感倒是十足。 往往姒伯阳起个话头,上阳仲就知道后面的意思。 姒伯阳眸中一点金光闪烁,道:“这些遗老,对现今的越国来说,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直接打杀,会授人以柄,可要是置之不理,这些人又会不断试探你的底线,很是恼人呐!” “不过,终究是越人,是我越国地只,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的事。” “该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这卷宝经,是我大道经义的总纲,对这些地只大有裨益,或许无法助他们证得天神,但却是上乘的修心之术。” “他们若能悟透,也是他们的造化。” 想了想,姒伯阳又道:“宝经拿回去以后,先不要给那些人借阅,你自己多研读研读宝经,争取修为更进一步。” “我越国初立,举目四望,都是虎视眈眈之辈,国家不图强,早晚会被其生吞活剥。” “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打牢根基,都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着重培养一下越人,让我越国再多一些独当一面的高手。” “如此,也不枉我,费心竭力的写出这卷宝经。” 越国高手稀少,能拿得出手的高手,更是寥寥无几。 整个越国,除姒伯阳这位国君之外,称得上强者的只有上阳仲、姒梓满二人。 其他地只,大多垂垂老矣,那一股有我无敌的心气,早就被时光消磨的差不多了。 唯有上阳仲、姒梓满这二位,还正值壮年,实力犹自处于巅峰状态,算是越国最后的门面。 要是没有这二位撑着门面,如今的越国,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姒伯阳愿不愿意,他都必须事必躬亲。 越国没有拿得出手的强者,姒伯阳只得亲自出手。 可是,让一位国君,如马前卒一样冲锋在前。先不说合不合理,列国诸侯又会如何看待越国, 越国无人矣! 一但这个印象,在列国当中根深蒂固,那姒伯阳想要改变,都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还是那句话,弱国无外交,一个只靠姒伯阳独立支撑的邦国,注定走不长远。 姒伯阳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绑在越国,已经臻达天顶点的他,迟早会迈入证道先天的那一步。 到时候,先天之后的道路,先天之后所需的资粮,就不是一个小小的越国,所能提供的了。 越国必须扩张扩张,不断地扩张,为姒伯阳获取足够的资粮。可是世界有穷尽,如此扩张,终会有尽头。 山海界的水太深太深,深不见底的那种。姒伯阳自己都不知道,一直扩张下去的越国,最后会不会摸到大白鲨。 不要小看山海界,山海界作为宇宙中最顶尖的大千世界,仅次于号称永劫不动的混元天地。 其中,混元天地是大罗之乡,大罗天高悬,寄托着古往今来一切大罗之道果。 而仅在混元天地之下的山海界,可以说是古神之乡。这一座大千世界,并不缺先天古神一级的存在。 如此一座底蕴深厚的世界,哪怕古神们不时常显圣,也不是此时的姒伯阳,可以看低半分的。 正是知道此中厉害,知道就算是人道天子,位与帝君媲美,也难以’天上地下,唯吾独尊‘,所以姒伯阳才要考虑以后。 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越国不能只依靠姒伯阳,它还需要更多的强者,更多能独当一面的人,共同推动越国发展。 “道可道,名可名,” 姒伯阳低声自语,这一卷《道德经》的手抄本,要是用的好,未尝不能成为越国压箱底的宝物。 第三五三章 万象(一)求订阅 【一点以后,刷新】 圃园之外,一片沉寂, 一众地只站成一排,静静的等待结果。虽然知道有着上阳仲出面,不可能没有收获。 但是一想到他们身份尴尬,皆是前代遗老,在新朝之中,本就是不受待见的群体,心中就不免有些忐忑。 尤其是这些地只心里清楚,倘若只是上阳仲一人入府,还有可能探得几分口风,可多了他们这些人之后,结果就难说了。 只是,哪怕知道结果难言,这些老地只也没有一个说离开的。官邸上空还未散去的大道灵光,就是吊住这些地只的鱼饵。 踏!踏!踏! 终于,在一众地只翘首以待下,上阳仲捧着《道德经》手抄本,缓缓走了出来。 “太宰,” 上阳仲一出圃园,一众地只立即上前。《道德经》手抄本上的灵光,在地只们看来犹如一簇光焰,光焰灼灼,升腾三尺。 有些修行浅薄的地只,直视这三尺光焰,被灵光反噬,眼睛当即剧痛不已。 “这,这就是那引得异象的宝物?”一位暮气沉沉的老地只,一幅望眼欲穿的模样,看着上阳仲手中的《道德经》手抄本。 上阳仲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淡淡道:“此为君上手书,内载君上修行经义。君上将之赐下,以此褒奖我等老臣。” 闻言,一众地只神色不定,那老神只身子微颤,道:“这,竟是君上的修行经义?” “君上修为之深,历数越国上下,无出其右者。君上的手书,其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啊!” “上君,将如此珍贵的手书,赐予太宰大人,由此可见,上君对太宰大人是何等的信重。” 上阳仲面露笑意,道:“各位,这卷上君手书,不只是赐予上阳一人的。” “你们,也都有份呐!” 这话一出,地只们大受震动,惊道:“啊,这,我等也有这福分,瞻仰上君手迹?” 姒伯阳的厉害,这些地只都是领教过的。能以一己之力,盖压会稽群雄,成为一代开国之君。 可以说,姒伯阳的实力,在整个扬州都是拔尖的。能与他相比的大能强者,不是没有。 但这些大能强者,要么寿数极长,辈分极高,要么地位极尊,血脉极贵,与这些地只的距离太远。 唯有姒伯阳,虽是了不得的大能强者,可他亦是越国开国之君,与他们有君臣之实,关系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哪怕,他们身份尴尬,算是前代之余孽。 可君臣名分犹在,这是不争的事实。亦正是凭着君臣名分,这些地只才有机会,接近姒伯阳这等人物。 要不然,以姒伯阳的层次,这群潜力耗竭,前路断绝的地只,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 姒伯阳一根手指,就能将这些地只戳死。 云间苍龙怎会注意凡尘蚍蜉的生死,对于这些注定困死地只层次的人,姒伯阳连看上一眼的功夫都欠奉。 正是因为清醒的知道,与姒伯阳的差距,到底有多么的大。所以一众地只,才会对姒伯阳的手迹,如此的追捧。 没错,就是追捧! 以姒伯阳的境界,就算他的手书上,没有一个关乎修行之理的文字。 可只要是姒伯阳所书,便是最普通的文字,在每一次落笔之时,都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道韵,就在文字之上。 生命层次越高的存在,其一言一行,身上大道的痕迹,也会愈发明显。 无论是修的炼气还是炼体,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大道痕迹,只是表现的形式不一样而已。 炼体一道,开发血脉潜力,追溯祖先神通,外在表现是肉身出现异象,成就三头八臂、龙首人身、人首蛇身等真身。 只是,真身本是仿先天神圣之形,而先天神圣者乃是三千大道化身。故而真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大道道韵。 真身的层次越高,身上大道道韵,也就愈发的明显,有些神圣化的意思。直到完全神圣化,后天返还先天神圣之身。 而炼气一道,不以开发肉身血脉为主,肉身宝筏固然重要,可炼气之道的核心,却是一口至精至纯的元炁。 以元炁为主,元精、元神为辅,参悟天地之理,炼就纯阳元神,纯阳之炁洗炼肉身,成就不坏不磨仙胎道体。 如此道体,与神圣化的真身,自是不能相比, 但对炼气士,道体仙身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对炼气士最重要的,是其辛辛苦苦打磨,历经三灾九劫的元神。 元神寄托仙胎道体,灵肉合一,举手投足间,就能引动天地大力,一道元炁,威力无穷,足以劈山断海。 然而,不管炼气、炼体,神通手段如何变化,万变不离其宗,修行层次越高,修行之人的高度,也就愈发难以揣度。 恍若真龙一般,只露出一鳞半爪的痕迹,就能让人无数人为之竞相追逐。 上阳仲颔首点头,道:“没错,尔等都有机会,瞻仰主君手迹。” “不过,无功不受禄,你们要明白,得到的越多,随后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一众地只们附和,道:“我等自是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太宰大人放心,必不会让您为难的。” 上阳仲知道这些地只为何如此震动,一位地只层次之上的存在的亲笔手书。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不吝于是一位地只层次之上的高人,亲自为他们点出一条更上一层的捷径。 这当中的诱惑,没几人能把持得住。 就连上阳仲这等心志、天赋,都拔尖的人物,都感到一丝贪念,在蠢蠢欲动。 试想一下,连上阳仲这等人都免不了有贪念。 何况是这些潜力断绝,几乎无望更进一步,只能坐着等死的老地只。 在面对更进一步的契机时,这些老地只往往都极尽疯狂, 毕竟,地只级数虽有五千四百年寿数,算得上是长生种。 不过,这也要看与谁相比,与天神级数的四万五千寿数相比,地只也就比天神的零头,多上几百年而已。 天神地只,一天一地,就这一步之差,就是十倍的寿元。这是修行道路上,最为本质变化。 不看天神大道的高妙,只看天神级数的四万五千年寿元,就能让这些垂垂老矣,没有几年寿数的前代地只,为之癫狂。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能看破生死者,不是没有,可绝对极少极少。 不少人都说千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然而长生之辈,纵然活过万万载,临到寿尽,亦或遭劫之时,也会竭尽全力,延续自身寿数,哪怕只有一刻。 真正能看破生死的,除了号称大道化身,与道同在的先天神圣,亿万万京兆生灵,怕是连千百之数都没有。 怕死,是为生灵,最根本的天性。 上阳仲看着一个个面带恭谨之色,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地只,眼睛微微一眯,道:“如此,最好不过!” 一众地只根本就没怀疑,是否是姒伯阳与上阳仲,联手搪塞他们。 只看一眼《道德经》手书,那如火炬一般,升腾三尺的光焰,以及与官邸上空,隐约交相呼应的大道灵光。 什么有的没的,都被捏灭的一干二净。 他们来官邸,只是因为察觉大道灵光冲天,对他们是莫大的机遇,一时热血上头,没顾忌其他就来了。 当他们热血退去,他们虽对大道灵光,仍有觊觎之心,可姒伯阳却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如今姒伯阳主动给个台阶,让这些前代遗老下来,他们要是还在想其他的。 那可就真的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以他们对姒伯阳性子的了解,姒伯阳的罚酒,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吃了是会要命的。 —————— 厢房之中, 姒伯阳徐徐取出袖中玉笔,把玩着笔身,五色毫光明灭不定。 过了片刻,姒伯阳忽然笑了笑,低声道:“这些老家伙,该说不说,都很识时务嘛!” “也是,如果不识时务,没有一点心机城府,就是有五千四百年的寿数,怕是也回不到现在,” 姒伯阳的神念,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圃园外,上阳仲的言行,与一群地只的反应,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些当事人,都知道他在关注这里,他也知道这些人的言谈,不乏有做戏,做给他看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姒伯阳更知道,如果一臣子连做戏都懒得做,对上毫无敬畏之心,那就该轮到他自己小心了。 君君臣臣之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君强则臣弱,君弱则臣强,不外如是。 —————— —————— 炼体一道,开发血脉潜力,追溯祖先神通,外在表现是肉身出现异象,成就三头八臂、龙首人身、人首蛇身等真身。 只是,真身本是仿先天神圣之形,而先天神圣者乃是三千大道化身。故而真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大道道韵。 真身的层次越高,身上大道道韵,也就愈发的明显,有些神圣化的意思。直到完全神圣化,后天返还先天神圣之身。 而炼气一道,不以开发肉身血脉为主,肉身宝筏固然重要,可炼气之道的核心,却是一口至精至纯的元炁。 以元炁为主,元精、元神为辅,参悟天地之理,炼就纯阳元神,纯阳之炁洗炼肉身,成就不坏不磨仙胎道体。 如此道体,与神圣化的真身,自是不能相比, 但对炼气士,道体仙身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对炼气士最重要的,是其辛辛苦苦打磨,历经三灾九劫的元神。 元神寄托仙胎道体,灵肉合一,举手投足间,就能引动天地大力,一道元炁,威力无穷,足以劈山断海。 然而,不管炼气、炼体,神通手段如何变化,万变不离其宗,修行层次越高,修行之人的高度,也就愈发难以揣度。 恍若真龙一般,只露出一鳞半爪的痕迹,就能让人无数人为之竞相追逐。 上阳仲颔首点头,道:“没错,尔等都有机会,瞻仰主君手迹。” “不过,无功不受禄,你们要明白,得到的越多,随后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一众地只们附和,道:“我等自是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太宰大人放心,必不会让您为难的。” 上阳仲知道这些地只为何如此震动,一位地只层次之上的存在的亲笔手书。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不吝于是一位地只层次之上的高人,亲自为他们点出一条更上一层的捷径。 这当中的诱惑,没几人能把持得住。 就连上阳仲这等心志、天赋,都拔尖的人物,都感到一丝贪念,在蠢蠢欲动。 试想一下,连上阳仲这等人都免不了有贪念。 何况是这些潜力断绝,几乎无望更进一步,只能坐着等死的老地只。 在面对更进一步的契机时,这些老地只往往都极尽疯狂, 毕竟,地只级数虽有五千四百年寿数,算得上是长生种。 不过,这也要看与谁相比,与天神级数的四万五千寿数相比,地只也就比天神的零头,多上几百年而已。 天神地只,一天一地,就这一步之差,就是十倍的寿元。这是修行道路上,最为本质变化。 不看天神大道的高妙,只看天神级数的四万五千年寿元,就能让这些垂垂老矣,没有几年寿数的前代地只,为之癫狂。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能看破生死者,不是没有,可绝对极少极少。 不少人都说千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然而长生之辈,纵然活过万万载,临到寿尽,亦或遭劫之时,也会竭尽全力,延续自身寿数,哪怕只有一刻。 真正能看破生死的,除了号称大道化身,与道同在的先天神圣,亿万万京兆生灵,怕是连千百之数都没有。 怕死,是为生灵,最根本的天性。 上阳仲看着一个个面带恭谨之色,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地只,眼睛微微一眯,道:“如此,最好不过!” 一众地只根本就没怀疑,是否是姒伯阳与上阳仲,联手搪塞他们。 只看一眼《道德经》手书,那如火炬一般,升腾三尺的光焰,以及与官邸上空,隐约交相呼应的大道灵光。 第三五四章 万象(二)求订阅 “难道,真要提前开战,灭掉吴国,才能安心休养生息?” “只可惜,开战的时机未到。” 姒伯阳站在窗前,面色冰冷,手掌按着腰间玉带,久久无言。 吴国针对越国的种种,确实打在了越国的七寸上,其闭关锁国之策,让底子尚薄的越国,日子越发难过。 实际上,越国举国之力开拓天外,就是在吴国闭关锁国下,不得不寻找一条出路。掠夺天外世界,以补自身所需。 只是那些天外世界,也不是任由越国予取予求,不知反抗的。天外世界的底蕴,或许不及山海界的底蕴那般深厚。 但是能延续千万载的文明,终究是有其闪光点。越国防风神兵再是厉害,要想镇压一座世界,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虽然,小千世界的顶点,就是神魂级数的高手,似小青山界一般异常的小千世界,不能说没有,可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越国要想镇压小千世界,只需让几尊地只降临,让地只级数的存在领军,不能说是无往而不利,其形势必然会大为改观。 可是受限于世界规则,小千世界的顶点,只能是神魂之境,再往上就是破格级的存在,会受到世界本身的排斥。 越国一方的地只,想要降临小千世界,只能削去自身道行,才敢踏入小千世界。 要不然,在世界规则的排斥下,就是地只级数的人物,都有可能死在神魂人物的手上。 据上阳仲回禀,防风神兵在天外世界,也不是一面倒压着天外土着打。而是双方互有胜负,只是防风神兵胜多负少而已。 然而,帐不是这么算的,五百防风神兵是神军种子,死一个就少一个。 而天外土着,不说是杀之不绝,但用一百个天外土着以命换命,兑一个防风神兵,也是不亏。 天外世界的开拓,不是一时之功,不能操之过急。要经过多次权衡,与天外土着反复较量,才能出结果的。 如此一来,就形成一个怪圈,越国越是支持天外世界开拓,国内紧绷的那根弦,非但不见缓解,反而被拉的愈发的紧。 正是察觉到这一点,姒伯阳不止一次想过开战,以战争手段,解决吴国的封锁。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伐吴国,乃至吞吴,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虽然有心起兵,达成吴越称霸之基。但吴国有小霸之实,以当前越国国力,贸然与吴国开战,胜负不过五五之数。 这,不是姒伯阳想要的,他想要的的一鼓作气,拿下吴国,而不是与吴国形成拉锯,最后引来三苗等大国横加干涉。 有着几大邦国在前,姒伯阳不认为自己,能顶住这些压力,实现吞吴的壮举。 “忍!” “忍!” “忍!” 姒伯阳骤然转身,来到案几前,摊开案上的布帛,执笔在手,深吸了一口气,一字字‘忍’字落于其上。 每一个‘忍’字,都笔锋外露,透过布帛,刻在案几上。 忍耐,他要忍耐,他要忍下这口气,现在不开战,不是怕了吴国。而是开战,谁都不能保证一击必杀。 不能一击建功,等到吴国警觉起来,就失了突然性。 姒伯阳不介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准备完全以后,再对吴国痛下杀手。 此时的越国,就如一口藏锋已久的宝刀,宝刀不出鞘,不代表砍不动人, 他要收敛锋芒,待到蓄无可蓄,就是他这口宝刀出鞘,崭露杀机的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以一时阵痛,换一世功利,值得!” 心头郁气,随着这三个‘忍’字,渐渐宣泄出来,姒伯阳眸子中,闪烁点点幽光。 依着他的脾气,他当然想拔剑杀入吴国。而作为诸侯国君,他又不能肆意而为。 越国数百万百姓,就是姒伯阳的软肋,大战一起,生灵涂炭,没有万全把握,能不动兵戈,还是不动的好。 吴国百姓的生死,还不放在姒伯阳眼里,但越国百姓的生死,姒伯阳就无法置若罔闻了。 因果与气运交织,作为炼气士,姒伯阳对此尤为敏感。 元神成就,一念清明,修行人臻达此境,不知气运,不明因果,迟早道心蒙尘,劫数临头。 若要因姒伯阳冒进,致使臣民血流漂杵。那时就是吞灭吴国,对姒伯阳亦是得不偿失。 介时,国祚震荡,气运低迷,没有百年休养生息,越国将再无向外扩张的能力。 这一点,是姒伯阳与越国一众重臣,所不能接受的。 天子时日无多,天下纷争将起。 在这个时候,一百年的休养生息,无疑会让越国,错过这一次天下大乱,秩序重定的饕餮盛宴。 平常时候,公、侯、伯、君四等诸侯,每一等国爵的跨越,都需成千上万年的经营,才有可能成功。 而新旧交替,天子易位,就是各路野心家,实现自身阶层跨越的机会。 大战之时,要是能准确站队,最底层的封君,未尝不可能成为一方国侯,乃至仅次于天子的国公。 须知,四等诸侯,象征着诸侯中的四大阶层,跨越每一个阶层,邦国的国力都有着飞跃式的发展。 站在诸侯最顶点,得享国公之位者,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角逐摄政君之位。 在老天子龙御归天后,当是摄政君接替天子大位。国公之位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知道乱世,是越国跨越阶层的好机会,姒伯阳与一众越国重臣,如何愿意吞吴之后,再休养生息百年。 与其急功近利,不得不休戈百年,还不如在有着十足把握之后,再对吴国下手。 —————— 与此同时,小青山界,有豳氏, 草庐之中,姒伯阳的第二元神,徐徐睁开双眼。 就在姒伯阳睁眼的刹那,一丝精芒,乍然而现。 哗啦啦—— 云浪翻滚,姒伯阳眉心祖窍,始玄元三气环绕,隐约有大道之音盘桓,直到化作三尊不可捉摸的虚影,随后归于虚无。 三清虚影的出现,代表着姒伯阳的神通种子,进一步趋于完善。只等火候完满,就是姒伯阳的神通法,彻底完成的时候。 从此,小青山界的神通法,层层递进,筑基、炼气、灵感、神通、天人五境,确实成为一条成熟的修行体系。 不过,神通种子的完善,并没有让姒伯阳有太多惊喜。 以他的高度,区区神通法不说是随手之作,也着实没有耗费他多少心力。 有着三千道藏傍身,姒伯阳的眼界极高,一门神通法而已,不过尔尔。 真正让他心神震荡的,还是他先前的尝试,竟然成功了。 他面上似喜似忧:“本尊那里,竟然真的接到了那一点大道之机,” 就连姒伯阳都没想到,本尊化身间隔不知多少世界,竟能将这一点大道之机传递过去。 “一炁化三清之术,这门至高神通,或许能在本尊手上得以重现。” 不怪姒伯阳失态,得知自己有机会,染指如此无上大神通,换做谁都会失态。 一炁化三清之术,真是好大的名头,说其是道门至高,也毫不为过。 太清、玉清、上清,三清之炁化为混元,是一条直通鸿蒙天道的绝世神通。 与一炁化三清相比,姒伯阳本尊所修的《长生大道金匮歌》、《玄都九还紫金丹》,简直就是不入流的法门。 一个最多只是长生,一个确是直指大道本源,二者放在一起比较,不吝于是拿珠玉与沙砾作比。 “一炁化三清,” 姒伯阳眸中,神光明灭。 哪怕山海界的本尊,只是有一丝可能,练成这道无上大神通,对其的意义,也是非比寻常。 毕竟,多少生灵,想要寻着无上神通的门槛,都不知门槛在哪。 如今姒伯阳能炼成始玄元三气,就是拿到了登堂入室的钥匙,有着一线希望,练成这门大神通。 虽然只是一线希望,可这样一门大神通,就是亿万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会有人轻言放弃。 炼成一炁化三清,那就是铺平了大道之路,鸿蒙天道之前,畅通无阻。 姒伯阳一想到这门神通的根源,不禁皱眉:“只是这门大神通,虽然诱人,可是其背后的因果……” 太上道祖一炁化三清之名,有多么的响亮,那姒伯阳的顾忌,就有多深。 他炼就一炁化三清神通,与太上道祖在冥冥中结下因果。 虽然山海界所在的宇宙,与姒伯阳前世宇宙,不是同一座宇宙。 但是无上大罗级数的存在,就已经有不可思议之神通。何况无上大罗之上,证得混元大道的太上道祖。 那是宇宙灭而我不灭,日月朽而我不朽的至高无上者。 与那等人物结下因果,在现在可能不会显露苗头。可当那位亲自讨要因果的时候,就要千倍百倍的偿还。 对此,姒伯阳从未有侥幸之心,认为这份因果就不用还了。 修道之人,从来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任何的好处,都是被明码标价过的。 就连作为最大依仗的造化玉碟,姒伯阳都抱着审视的态度,谁知那里藏着什么手段,这些都要防范。 不要以为不在同一方宇宙,就可以肆意妄为,姒伯阳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尤其是在他成仙了道,一步步接近炼虚合道,揣摩到几分混元之能后,就更不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了。 大罗神仙已能在混沌虚空中往来,无上大罗级数甚至能化作混沌生命,斩断与自身宇宙的羁绊。 无上大罗已有如此威势,不难想象无上大罗之上的混元大神通者,该是何其的可怕。 对成仙了道者,世界与世界的距离,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对混元大神通者,宇宙与宇宙间的距离,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管其中有什么因果,造化玉碟在我手上,三千道藏亦在其中。就是有什么因果,暂时也不用我去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道神通,来的不早不晚,恰恰是这个时候,” 姒伯阳神念映照苍穹,看着天地间黑云滚动,呢喃道:“天助我也!” 将这些杂念,在一瞬间斩灭。姒伯阳的目光,看向苍穹之上,那翻滚沸腾的劫气。 “……” 劫气浩浩荡荡,带着一股终末一切的意味,姒伯阳神念刚与其接触,元神就被震的有些崩溃。 这还是姒伯阳,没有与劫气硬顶,他要是与劫气硬顶,只怕劫气积压太过,猛然一冲,就能将他的元神冲击成碎片。 “劫气,越发暴虐了,沾染上劫气,就是入劫,我要看看,这方小千世界的劫,又该如何演变。” 受到冲击,姒伯阳闷哼了一声,眼睛微眯。 劫气一朝爆发,所到来的冲击力,着实让姒伯阳暗自心惊。 一座小千世界的劫数,就有如此威力。连姒伯阳的纯阳元神,都吃不消。 很难想象,一座中千世界,乃至于大千世界的劫数,要是爆发,会有何其可怖。 依姒伯阳想来,先天大圣、太乙道君等级数的存在,在大千世界的劫数中,能否自保,都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大罗道行,参与劫数,不能说是九死一生,也差不了多少。 而这,还仅仅只是大千世界之劫,这要是混元天地之劫,引发宇宙鸿蒙开辟以来的因果,就是大罗入劫,也是有死无生, 一如这方宇宙开辟以来,那几次混元劫数一样,每一次混元劫数后,都是宇宙主角更替。 太古三皇、始祖二龙、神族三皇等近乎混元级数的存在,一个接着一个陨落,一个又接着一个崛起,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宇宙大势,除非是真正的混元至境,不生不灭,永恒不坏,把握乾坤,执掌阴阳。 否则不入混元至境,再是惊才绝艳,再是神通无量,混元劫数之下,一样有陨落之厄。 这与姒伯阳前世时,流传的圣人之下皆为蝼蚁的说法类似。 混元至境,不生不灭,跳出宇宙生死轮回之外,本是宇宙之中最不可思议的存在, 第三五五章 万象(三)求订阅 故曰:世间有劫,非混元之数,皆在劫中。 这一座小青山界之劫,虽只是宇宙无量劫数之一,远不及大千世界,乃至于混元天地之劫。 但,劫数终究是劫数,其本质乃是归墟终焉之力。对于世间生灵而言,不吝于最为致命的剧毒。 修行之人若是不慎沾染,千百年苦修一遭尽丧。再是超然物外之辈,亦会跌落红尘,贬为凡俗。 劫数之可怕,由此可见一二! “劫数,劫数,劫起西极,终于东极。” 姒伯阳手指掐动,恍惚之间,有着点点星光浮现,演化星图,星图盘桓于上,灵光若明若暗。 这点点星光,不断地溢散周匝。整个草庐,似有风声呼啸,又似有流水滴答,其间夹杂雷音震颤。 他悠悠道:“故而,天翻地覆,两极颠倒,万千生灵埋骨,八方神灵喋血,十方凶兽为乱。” 星图之上,重重景象,恍惚交替,其上有神灵怒吼,凶兽哀鸣,人雄执戈,叩问天苍,妖魔乱世,天灾绵延。 然而,就在姒伯阳全神贯注,将心思投入演算天机的时候,小青山界的劫数,又有了新的变化。 血,无边血色,在小青山界的苍穹上蔓延。深沉的血色,带着令人惊惧死气,铺天盖地,浩浩荡荡而来。 白骨露于荒野,阵阵尸骸腐臭之间,血水浸透大地。烈日当空,热浪滚滚,炙烤的天地,草木枯黄,似有焦意。 因劫数的影响,小青山界四时无序,阴阳逆乱,天不为天,地不为地,江河干涸,山川荒芜,天灾地祸,生灵涂炭。 此时此刻的小青山界,整个恍若炼狱一样。除了少数顶尖强者,能在天地大变中进退自如,大多生灵都异常的煎熬。 这个时候,生命极其脆弱,一次天灾的爆发,一次地祸的出现,都会收割成千上万的生命。 这些生命,有的只是初入修行路的凡人,有的则是生而强大,实力惊人的凶兽们。 在天灾地祸之下,这些人不论修为高低,存活的几率都是一样的,没有多寡之分。 无数的生命,被这般无情的收割,肉身精气归还世界,魂魄飘荡于世间,阴气上行,阳气下落,滋养无数鬼怪妖魔。 而这些鬼怪妖魔,趁着天地失衡,劫气爆发,神灵们自顾不暇的空档。转身在本就混乱的局势上,添了一把火。 这把火一起,天地两极逐步失控,甚至连东君、西君这二位当世至强,对天地间不断涌现的乱象,都无可奈何。 “……” 一面玄黑色宝幡,掀起滔天黑焰,黑焰之中,瞿青舒展鸟躯,双翼一震,带起火势,一张张诡谲的面孔,发出低声呢喃。 瞿青站在悬崖上,猩红的瞳孔间,有着丝丝煞气,煞气犹如实质,一个个魔头虚影,在四周游弋,呼啸之音,此起彼伏。 万魂幡炼成之后,瞿青一身凶性之强,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已然堪称小青山界第一魔头。 这位第一魔头的分量之重,就连众魔渊的西君,都要稍逊他一筹,是小青山界当之无愧的魔首。 只以其棘手程度,这魔首的名头,绝对是实至名归。 毕竟,其万魂幡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分魂,对瞿青来说,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性命,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道身外化身。 化身不灭,本尊不陨,万魂幡的炼制,固然歹毒,可其神异之处,亦让人极为眼红。 毕竟,这可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魂,以瞿青的实力,能打杀他一次,已是极其不容易了。 要打杀他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不要说东君、西君联手,就是整个小青山界的强者合力,都无法做到。 只要不是正神极致的强者,以暴力的手段,突入小青山界,用绝对实力,打碎万魂幡,将瞿青轰杀。 那瞿青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而这也是瞿青的底气。 如此实力的瞿青,不说天难葬,地难灭,但用常规手段,杀死其的概率,确实小的可怜。 让一位正神极致的强者,不惜一切代价,打破世界胎膜,冲入一座小千世界。这中间的难度,比杀瞿青一万次还要大。 正神极致的强者,与先天大道只差一步。每个都是潜心修行,争取早证先天,能不沾染因果,就不沾染因果。 要让他们不惜元气,打破世界胎膜,先不说能否成功。只是世界反噬,就能让他们五劳七伤。 修行之人,本就是天地之贼,自私自利至极。若是不关乎自身利害,哪个会自毁前途,降临小青山界,只为降临他自己。 在这些正神看来,瞿青再是凶性滔天,了不起屠灭一方小千世界,就是他的极限。论及危害,还达不到大害的层次。 宇宙虚空,小千世界何止万万,毁一座小千世界,这些正神连看都不待看上一眼的。 “杀,” 骤然,瞿青怪叫一声,冲天而起,一个‘杀’字吐出,空气都仿佛冻结了似的。 只这一个‘杀’字,就有夺人心魄,让人不禁丧胆之能。恐怖的威势当空落下,重重的落下,压的大地表面炸裂。 无数惨叫与哀嚎声,回响与天地间。 在这头怪鸟的深沉杀机之下,一个个人族部落,一个个凶兽群落,被硬生生的夷为平地。 这是无差别的杀戮,怪鸟瞿青所过之处,全是血色的汪洋。 血色席卷,再是自诩超然的强者,都只得在其阴影下瑟瑟发抖。 劫数爆发,天下怪物纷纷出世,怪鸟瞿青不是唯一以杀戮为乐的怪物。 可怪鸟瞿青又与其他怪物不同,其他怪物有着自己的领地观念,一般情况下只会在自家领地巡视。 而怪鸟瞿青不同,他如同一个游荡在小青山界的幽灵,以偌大的小青山界为猎场,肆无忌惮的游猎。 所到之处,必然掀起滔天杀戮,怪鸟瞿青的力量,实在太过强横,又太过的极端。 强横到无法可制,极端到难以抗衡。 如此强横,且又极端的力量,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杀戮,种种作为加在一起,终于引来了东君、西君的关注。 实在是这头怪鸟,在一群怪物中太过于出彩,让二位至强一眼就看到了怪鸟瞿青的不同。 经过这段时间的杀戮,怪鸟瞿青的力量凝炼了不少,引动冥冥中的杀意,爆发的杀机之强,简直通天彻地。 “尾大不掉啊!” 东极之巅,万神殿中高坐的东君,遥遥望着怪鸟的动态,一直在默默的等着这头怪鸟露出疲态,露出他的软肋。 不露疲态,不露软肋,以这头怪鸟的力量,东君倘若不以真身降临,只是隔空出手的话,根本不可能拿下怪鸟。 怪鸟瞿青这些时日的作为,或多或少落在东君的眼里,对怪鸟瞿青的实力,东君多多少少有一些忌惮。 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屠戮山河五千里的。只此一遭,沿途击杀的神灵、凶兽、人雄,就不下数百上千。 哪怕这些神灵、凶兽、人雄,实力上良莠不齐,可是怪鸟能打穿山河五千里,也可看出其实力的强悍。 说实话,就是把东君,换到怪鸟瞿青的位置上,他都不一定能打穿五千里山河。 这,并非是东君不如瞿青,而是术业有专攻,各自专攻方向不同而已。 怪鸟的万魂幡,最擅群攻之术,也最不怕被围杀。没有同层次强者阻拦,怪鸟一己之力,就能杀的各方胆寒。 与其相比,东君、西君纵然实力强悍,位列世界顶点,但他们既没有万魂幡傍身,更没有上万分魂保命。 他们要是落入围杀,纵然能杀出重围,也会大损元气。可要是一对一攻伐,东君、西君任何一个,都能压下怪鸟。 只是怪鸟的万魂幡,在小青山界实在是太过破格,近乎于后天魔宝的力量,让这二位都忌惮不已。 也幸亏万魂幡,没有成为后天魔宝之数,要是成了后天魔宝,谁也不知道,东君、西君还能否稳坐钓鱼台。 后天魔宝级数的力量,足以掀翻东君、西君的至强之位。 就是没有成就后天魔宝级数,只凭着万魂幡极品法宝的力量,依然是小青山界最顶尖的层次。 手掌抚着黄金宝座,东君幽幽道:“没想到,一头鸷鸟而已,一朝得着机遇,也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可真是一朝乘风起,回首非故人呐!” 眼见怪鸟,血洗小青山界,作为怪鸟旧主,更是东极之主的东君,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没有各方神灵、凶兽、人雄,叩问东极,东君该知道的都知道。 他终究是最接近‘天’的存在,有资格被称为‘世界主’的强者,小青山界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何况,怪鸟瞿青还曾是东君部署,是万神殿之神,东君要是连怪鸟瞿青的动向都不知道,他也就妄为至强了。 只是知道其动向是一回事,如何出手击杀怪鸟,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不管如何出手,东君必须击杀这头怪鸟,不然有一必有二。不从苗头上将其掐灭,总会生出不少麻烦。 万一小青山界的各方豪杰,以怪鸟为榜样,那东君、西君就有的头痛了。 毕竟,他们能杀一头怪鸟,却无法灭掉小青山界众生滋生的野心。 他们二位镇压小青山界上万载,见过不知多少,不甘屈居人下的强者。 哪怕他们二者,无敌当世,可终归有那些心气极高者,欲与天公试比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头鸷鸟,” 东君眼看着怪鸟化作血色灾祸,每经过一地,必要大肆屠戮一番。 每屠戮一番,怪鸟的万魂幡,就会将周遭的精血元气吞噬一空。 经过数十上百次以上的屠杀,万魂幡得到海量精血元气的滋养。 以至于万魂幡上的三十六重天罡禁制,隐隐有合二为一,蜕变为后天魔宝的趋势。 此时的万魂幡,魔焰蒸腾而起,一道道魔影在虚空上显现,这些魔影诡谲非常,扭曲周遭虚空。 正是万魔幡的威势,着实骇人,所以东君、西君两位至强,才对这头怪鸟的态度异常谨慎。 没有万全的把握,东君绝不会轻易出手。尤其是在劫数将起,众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轻易露底的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所以,东君耐着性子,等着这头怪鸟露出破绽。 在这头怪鸟横冲直撞,杀入小青山界南方之极的那一刻,东君终于动了。 “哼……” 东君低声自语:“也该是出手的时候了,这头鸷鸟太过肆意妄为,再不将他镇压下去,我东极威严何在?” 轰隆隆!! 余音未了,东君身后火光冲天,一头头火鸟浴火而起,灼灼火光噼里啪啦作响,将这座万神殿炙烤的恍若火狱。 这一重重火狱,围绕着东君,东君眉目威严,伸出一只手,撕裂虚空,虚空隆隆作响,崩裂的虚空碎片,发出轰鸣。 与此同时,整个小青山界都仿佛暗了一下,一只覆盖数十里的大手,向着怪鸟压去。 手掌之上,一道道神则锁链缠绕,化作一枚神火令鉴。 这枚神火令鉴,在火狱之中,演化一头头火中神只,这些火中神只骤然怒吼, 火,无边的火气,汇聚成一道火海,火海之上,生成万千火灵。 这些火灵与火狱气息相合,组成一幅恐怖的火中炼狱图,与火中神只们,一起向着怪鸟压下。 就在东君出手的刹那,众魔渊的西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你是要在火性最盛的南方,对那头鸷鸟下手,” “南方属火,正合你的神通属性,在南方出手,能给你的神通,平添三分余力。”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对付一个下属,都要这般精心算计,真不知你那东极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西君一眼就看透了东君的伎俩,彼此争斗万年,他要是还看不出东君的那点心思。 他早就被东君算计至死,一身修行成全东君,让其证得小千世界之主了。 第三五六章 风暴(一)求订阅 火狱当空,重重压下,犹如天倾一角,世界终末。 东君的这次出手,震动了整个小青山界,其火气浩浩荡荡,引动火海滔天。 “东君,” 这位的攻伐神通,着实称得上撼天动地,其一击之力,几乎改变了小青山界的地形地貌。 如此强横的神通,当即惊动了小青山界,那几位仅次于至强的顶尖人物,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 火狱漫天,点点火星,在火狱中迸发,每时每刻,都有晦涩至深的杀机,自冥冥之中垂落,火光灼灼,映照天宇。 这般纯粹至极的火道神通,这般惊天动地的恐怖威势,遍数小青山界十方虚空,唯有东君一位神灵才能施展的出。 草庐之内,姒伯阳眼瞳中,浮现散碎金光,散碎的金光之后,三尊伟岸身影若隐若现,带着一股恒古苍茫的气息。 “东君,” 遥望火狱,见着火狱的种种变化,窥得这一道神通背后,那位称雄一界万载的强者,演绎的道与法后,姒伯阳轻声叹息。 在姒伯阳的眼中,那一座火狱横空,其势煌煌,如大日初生,太阳真火焚天焚地,不可一世,霸道可怖到极点。 在这一座火狱下,磅礴的毁灭气机,猛地冲刷,什么神灵凶兽,什么盖世人雄,火狱倾覆,通通神形俱灭,化作飞灰。 “不愧是东君,这道神通之强,确实了不起。” 姒伯阳一字一顿,道:“以小千世界之位格,窥见天神之道,难怪能横压一界万载。” “小青山界固然特殊,有着地只存世,可地只已是此界之巅,是此界无可争议的最强。” “谁能想到,异数之上还有异数,一座小千世界能诞生地只,已经很让人意外,竟然还能孕育出这等奇葩!” 对于东君的存在,姒伯阳一直都只知其名,而未见其行迹。 姒伯阳这些年来,东君与西君的种种传说,着实是听了不少,可在传说之后,很难看出这二位的强弱。 他也不认为一座小千世界,能孕育出如何逆天的强者。 然而,就是火狱出现的一霎那,那一股危险气息。让姒伯阳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东君,小看了这座小青山界。 这一击之力,近乎于天神巅峰的力量,甚至一度超乎天神级数的范畴,踏入一个更加玄妙,亦更加可怕的境地。 不是正神,胜似正神,就是本尊降临,以本尊天仙道行,都有可能被这道神通所伤。 这并非姒伯阳的错觉,在这火狱之中,他确实嗅到了一丝危险,那是能威胁到他的绝强一击。 “只可惜,这神通虽强,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没有天时、地利、人和,这道神通固然强横,却没有了这一刻的惊艳。” 姒伯阳在最初的惊诧后,以他高深法力,直接看破了这道神通的玄秘。 这神通之所以这般强横,确确实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因素缺一不可。 天时者,东君为万神殿主,秉承天数,无往不利。而怪鸟瞿青,这些时日杀戮无算,早已引得天怒人怨,众生忿恨。 因势利导,东君对怪鸟瞿青出手,本就是顺天之行。 地利者,怪鸟瞿青如今身处南方,南方属火,火性最重。东君一式’天谴火罚’,与南方火气应和,爆发之时,威力倍增。 满天火海,轰鸣不断,火势暴涨,在其火势之下,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三成。 这是天时与地利,又不仅天时、地利,在天时、地利之后,还有人和。 怪鸟瞿青杀性太重,所杀生灵不知多少,其煞气、杀机沉淀,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是石破天惊。 有着天时、地利在前,这股源自众生的煞气、杀机,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像姒伯阳所说的,东君的这一道攻伐神通,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全。没有这三者,这道攻伐神通就不完美。 没错,在姒伯阳眼中,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这一道攻伐神通几近完美,没有任何缺陷,可以说是不败的神通。 想要破这道神通,没有其他取巧的办法,只得以力破力,以强横法力打破火狱。 打不破火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火狱吞没,身形俱失。 姒伯阳眸光闪动,呵呵一笑:“东君,以神通观其性情,好一个霸道的众神之王。” 不只姒伯阳一人有此感叹,东君这一记神通,威势过于惊人,整个小青山界都为之震动。 就在世界震动的同时,那些至强之下的顶尖人物,也都默契的窥探着东君的根底。 这是窥探东君根底的最佳时机,东君千年未出手,如今一朝出手,必然会泄一点底。 不可否认这头怪鸟的强悍,要是以这头怪鸟的实力,都不能试探出东君的根底。 这小青山界就没其他存在,能违逆东君之意了。 虽然,东君为‘天’,秉承世界天命的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无敌。 但无敌的东君,一样有着对手。众魔渊之主西君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制衡, 这一点,不只这些窥探的顶尖人物知道,就连东君这位当事人,一样对此心知肚明。 只是东君底气十足,根本不把这些窥探之人放在心上。 只要他实力强大,能镇压一切,就不用担心自家东极之位不稳。 轰隆隆—— 这些心思,在围观者的心头掠过。最后火狱落下,冲着怪鸟压来。重重热浪,翻滚呼啸,一瞬间就将怪鸟淹没。 “呖!” 就在即将淹没火海的时候,怪鸟发出一声轻鸣,其声经久不息。 这一声啼鸣,如同一声号角,随后怪鸟向着火狱撞去,强烈的风压,在火海之间,划出一道巨大的沟壑。 似如利剑,剑锋直指演化火狱,掀起火海的遮天之手。 说是遮天,不乏夸张,可覆盖数十里的大手,在小千世界之人看来,怕是真能遮天蔽日。 在小千世界之人想来,这只大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若等闲。 轰隆隆—— 火光扭曲虚空,火狱之下的怪鸟,径直摇动万魂幡,九千九百九十九分魂之念,在怪鸟周遭低音呢喃,显得异常的诡谲。 一个个分魂之念,被火狱压的粉碎,怪鸟瞿青逆冲火狱,打穿横压而下的火海。 轰隆隆—— 一重重火狱,被怪鸟生生撞碎,其间一片片火光,映照云霞,火红色的云光,仿佛正在灼烧一般,在天边噼里啪啦作响。 “东君,” “东君,” “东君,” 怪鸟倏然展翅,被火光渲染彤红的羽翼,在其伸展之间,划过沸腾的火海,点点火光飞落,碰撞之际,热浪炙烤大地。 “你以为,我还是昔日的我吗?” 怪鸟摇动万魂幡,每一次摇动,都有万千魂灵,环绕于幡上。这些魂灵形态各异,一股股晦涩的波动,在幡面之上浮现。 “可笑!” “可笑啊——”万魂幡打碎一片火海后,怪鸟豁然长啸,这一声长啸,极其的刺耳,几如金石交错,铿锵而鸣。 这一声尖锐的长啸,刺破长空,引得这些顶尖人物的神念一颤。 “孽障,安敢如此放肆?” 高坐万神殿黄金宝座的东君,面色沉了下来。 东君岂会不知,这个时候的他,必然会备受瞩目。那些仅次于他与西君的存在,此刻就在看他的笑话。 须知,怪鸟的举动,不吝于是在天下人面前,打他东君的脸。东君若是再没有反应,才是真的不正常。 傲视小青山界万载的东君,对于面皮的看重超乎想象。 如怪鸟这般冲撞,不给东君留半点颜面,还是千年以降的头一遭。 这,让东君如何不怒! “你,这是在找死,” 黄金宝座上,东君缓缓起身,金色的神袍,垂落在地面上,金色的瞳孔,一点火苗上下摇拽。 随着东君怒意上头,火云愈发沸腾,火云深处,那一方火狱,一尊尊火中神灵,一起将目光投向怪鸟。 “罪,” “罪,” “罪,” 这一重重天音,轰然爆发,东君冰冷的面庞上,带着愈发深沉的恶意,手掌向着虚空按下。 “罪?” “何为罪?” 面对东君的雷霆之怒,作为始作俑者的怪鸟,兀自嘎嘎怪笑着。 面对这位旧主,这位无法无天的怪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敬畏。 当然,也不能说是一点敬畏都没有,只是那一点敬畏,在他与旧主交手的一霎那,就已经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毕竟,能与旧主交手,没被这位旧主反手镇压。怪鸟的实力较比往昔,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不是谁都能让东君如此慎重,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方才出手的。 “罪,” 万神殿中的东君,冷漠的目光,跨越空间,落在仍然与火狱对抗的怪鸟身上。 “其罪,” 东君缓缓开口,手掌再度压下,火狱嗡鸣,无数火灵交织,一条条火链横空,带动火光若隐若现。 “违逆天命,当诛!” 最后一句‘当诛’,着实是掷地有声。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在东君看来,怪鸟不安分守己,意图以一己之力,搅乱小青山界秩序,自是逆天,自是该杀。 在东君口出判词后,天地一时失声。火光渲染的苍穹,化作漫天红霞,霞光映照,绚烂之极。 “想杀我,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怪鸟嘎嘎怪笑,面对东君的杀招,不退反进,在火云中横冲直撞,击穿一重重火狱。 直面旧主,怪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气短,反倒是斗志愈发高昂。 也许面对西君的时候,这头怪鸟会有一些忌惮,会仔细权衡利弊,再与西君交手。 可是当他面对的是东君时,心头的那一股炽烈,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要向东君证明,他已不是在万神殿,作为属神时的他了。 如今的他,是让小青山界神灵、人雄们丧胆,让东君、西君都不得不重视的存在。 抱着如此念头,这头怪鸟面对暴怒的东君,不仅没有退去,还用万魂幡演化万魂,与东君硬碰硬拼了一记。 这一次碰撞,两股力量争锋相对,余波宣泄,火气肆虐,东君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东君面色泛青,闷哼了一声,最后强行将这一丝青气压下。 滴答! 一滴滴淡金色血液,沿着东君的指尖滴落,落在地面上的刹那,回音悠长。 “……” 这一次交锋,东君吃了一点亏。怪鸟的万魂幡确实厉害,近乎后天魔宝的一击,生生打穿了他的手掌。 虽然东君这一掌,也不是那么好接的。怪鸟为了这一击,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可万魂幡在手,等于有着近万条性命,再惨重的代价,也不过是毁掉一个分魂而已。 东君缓缓捏拳,瞥了一眼手上淡金色的神血,淡淡道:“果然,成了气候,” 试探出了怪鸟的虚实,东君面沉如水,对怪鸟的警惕,攀升到了顶峰。 隆!隆!隆!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整个万神殿都在哀鸣。小青山界风起云涌,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阵阵闷雷声响彻云霄。 无论这头怪鸟实力如何强横,怪鸟刚才的针锋相对,都无疑是对东君最大的挑衅。 一个蝼蚁对东君挑衅,他或许会一笑置之,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可一个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对他进行挑衅,那东君就要想想,这是否是其准备进攻的信号。 很明显,东君先前那一击,就是对怪鸟的试探,而怪鸟确实有资格,让东君正视其力量。 所以,足够正视怪鸟的东君,毫不犹豫的选择走出万神殿,以他绝对巅峰的状态,击杀这头惹是生非,肆意妄为的鸷鸟。 当然,东君的动作,因为有万神殿遮蔽,小青山界的顶尖人物们,还不知道东君要以真身出手击杀怪鸟。 要不然,面对即将走出万神殿的东君,这些顶尖人物必定会有不少算计,落在东君以及怪鸟的身上。 不论是坐镇东极的东君,还是这头嚣张跋扈的鸷鸟,都是这一众顶尖人物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三五七章 风暴(二)求订阅 踏! 在东君自万神殿中走出的那一霎那,整个东极之巅,乃至于整个小青山界,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横压小青山界万载,傲视十方群雄的东君,目光如电,周身火气凝炼,犹如实质一般,身后一头火鸟展翅高飞。 “王,” “王,” “王,” 受其气机牵引,冥冥之中,在小青山界上空凝聚出一道时光河流。这一道时光河流之上,显化一尊尊神灵法身遥遥下拜。 东君眸光流转,稍稍颔首,随即这一位东极之主,缓缓张口,吐出一口火气。这一口火气吐出,化作数百上千丈的火云。 火云浩浩荡荡,热浪滚滚,东君抬脚,踩在火云之上,神容冰冷,俯瞰东极之下芸芸众生。 隆—— 天地间陡然升起战鼓之音,战鼓鸣喝,响彻云霄。风云蓦然变色,东君平淡道:“鸷鸟无知,触犯天威,其罪当诛。” “当诛,” “当诛,” “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这一声声天音,回荡于云海,每一声起伏,每一声落下,都在云天之间,掀起无数波澜,隐约有沉闷的炸雷声经久不息。 “东君,不愧是东君,有此气魄,不怪乎能横压天下万载。” 东君显露真身之后,其长生者的气机,勾动小青山界的天地规则,引得众多观望者将目光投注过去。 “哼,” 一众观望者的目光刚投注过来,东君这就有感应,他冷哼一声,周遭虚空骤然扭曲,其身影在其间愈发模糊。 “鸷鸟逆天,当诛,” 东君身影逐渐模糊的同时,一声爆喝,响彻云间。 他五指捏拳,周匝百丈之内的空气,陡然凝固,随他的动作,仿佛破鼓一样,发出呼呼声。 轰—— 他一拳轰出,拳印压的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拳风蔓延,风起云涌。 拳压呼啸,风声愈急,一大片空间几乎被他这一拳撕裂。 这一拳之势,竟跨越虚空,跨越数万里之遥,轰向鸷鸟。 这般惊天动地的神威,这般恐怖的力量,拳势跨越虚空数万里,堪称不可思议到极点。 若非小青山界,仅仅只是小千世界位格,世界虚空远不及大千世界稳固。 东君要想一拳打破虚空,拳势一下跨越几万里,至少也要有不朽古神业位才行。 也就是小青山界世界虚空薄弱,再加上东君秉承天命,近乎于‘世界主’,才有如此惊人的威势。 换了任何一方世界,东君都没有可能打出这一拳。 就是如此,东君的这一拳,仍然让不少顶尖人物为之惊艳。 —————— “劫数,” “劫数啊!” 端坐在草庐中的姒伯阳,神念烛照虚空,遥遥观望着东君与鸷鸟。 姒伯阳眸子中闪烁明光,金色神光若明若暗,瞳孔之间,映照着东君与鸷鸟的影像。 待看到东君一拳打破虚空,鸷鸟浴火而起,万魂缠绕的时候,姒伯阳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对这二位,姒伯阳极为上心。 这二位一个是此世至强,一个是应劫的异数,二者的实力都极端可怕,在小千世界都属于破格存在。 如此存在,任谁都不敢忽视。姒伯阳纵然有天仙道行,也是一样。 尤其是姒伯阳,有心以小青山界为根基,传播自己的神通法,为一世道尊。 既然有此心,那对于此界巅峰强者,更不能不重视了。 毕竟,能踏足巅峰,成为此界至强的存在,其天赋才情,自是不用多言。 若能收为己有,对姒伯阳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需知道,每一位此界强者,都有可能成为神通法的拥趸,也有可能成为神通法的反对者。 姒伯阳的神通法再强,境界再高,也不可能折服此界所有人,总有人或是抱残守缺,或是利益攸关,进而反对神通法。 甚至有些顶尖人物,未尝不会有与他争道的心思。 因此,说是未雨绸缪也好,姒伯阳对小青山界的顶尖人物们,都极其的关注。 就算日后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对这些顶尖人物多几分了解,也是好的。 故而,眼见东君与鸷鸟交手,姒伯阳当然要仔细看看,此界至强到底有几分能耐。 不过,姒伯阳虽有心继续看,可东君与鸷鸟的交锋过于激烈,法力碰撞,一道道空间裂缝如蛛网一般浮现。 有着破碎空间遮掩,东君与鸷鸟的身影,愈发的模糊不清。 “厉害,好厉害……” 只观这二位交手,泄露出的丝丝气息,姒伯阳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他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东君能横压此界万载,不是没有理由的。 姒伯阳能察觉到,这股危险气息,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天仙之身。 天仙之身虽长生不坏,在此方世界,一样有遭劫的可能。作为一界至强之数的东君,就有磨灭天仙之身的实力。 最主要的是,以区区小千世界的位格,却能孕育出近乎天神级数的强者。这方小青山界,亦着实非同一般。 “……” 姒伯阳瞳孔间,一重重光晕若明若暗,透过破碎的空间,试图寻觅二者的踪迹。 只是姒伯阳感知了半响,也没感知到两者的存在。 两者争斗之间,攻伐神通碰撞,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杀机迸发,完全搅乱了姒伯阳的灵觉。 哪怕姒伯阳专修神元,达到精神干涉物质的程度,也无法找到两者。 姒伯阳暗自嘀咕:“东君以真身与鸷鸟交手,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作为至强的东君,以身入劫,这场劫数越来越热闹了。” 姒伯阳想的没错,确实是越来越热闹了。在东君真身出现之后,整个小青山界的劫气,彻底沸腾了起来。 劫气,在悄然之时,升腾到了顶点。 堂堂至强之数,几近‘世界主’的存在,东君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人以一千种一万种解读。 东君这次亲下东极,还闹出如此大的阵仗。要说东君只是为了清理门户,擒拿鸷鸟,没有其他目的。 不要说姒伯阳不信,只怕所有观望的人,有九成以上都不信,余下的一成,也是将信将疑。 就是因为不信,就是因为将信将疑,所以他们才更要看东君,到底是何意图。 如此多的强者,心念所动,与冥冥中的天机契合,一朝将世界深处的劫气引爆。 虽然,劫气的变化,只有站在最顶峰的少数人,才看的出来。大多数生灵依旧懵懵懂懂,不知劫数的降临。 可世界的走势,本就是以这些站在最顶峰,少数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些存在察觉到劫数的微妙变化后,心绪变化,一时不知有多少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随后,这些堪比地只,超凡入圣的强者们,纷纷按着自家的心思,在天地这张大棋盘上落子。 已是小青山界至强之下,最顶尖人物的他们,自然有这个资格,以棋手的身份,在小青山界落子。 在山海界这等大千世界,一尊地只也许只能偏安一隅,可在小千世界,一位地只却能称宗作祖,其间的含金量截然不同。 “我,是不是要在这把干柴上,再添一把火。” 姒伯阳神念一颤,触动天机,若有所思的道:“这些家伙,现在都争先落子,这个时候,我也该彰显一下存在感了。” “虽说我目前,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也不妨碍我,在这张棋盘上,落上一子。” “不管好坏,总能在这张棋盘上,留下点痕迹。告诉天下众生,此世有我这一号人物。” 东君与鸷鸟的交手,固然短暂。可姒伯阳清楚,这二位的交手,后续的影响必然不小。 趁着两者大打出手,天下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的空档,必然有不少人,会悄悄的落子。 也许是明子,也许是暗子,但不管明暗,小青山界的水,必然会愈发的浑浊。 都说浑水好摸鱼,姒伯阳深以为然。水若不浑,怎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辈,从中渔利。 这里的别有用心之辈,姒伯阳也算是一个。 如此想着,姒伯阳眉心祖窍之间,始玄元三气分化,在灵台之上化为三尊虚影。 三尊虚影出现以后,一道怀抱玉如意的虚影,结合另两道虚影的妙炁,演化出一丝灵光。 这一丝灵光一经出现,就沉入了姒伯阳的祖窍。 “疾,” 姒伯阳并拢手指,一指点在眉心上,眉心神光一闪而逝。再抬手时,姒伯阳的指尖,这点神光兀自绽放。 “来,” 他哈哈一笑,将这一点源自始玄元三气汇聚,生成的神光取出后,猛地一抖衣袖,抖出一卷布帛。 布帛摇摇晃晃,落在姒伯阳的面前,他也不言语,以这一点神光为墨,以指代笔,在布帛上笔走龙蛇。 “呵呵,妙哉,妙哉,” 他一边写,一边摇头。 写的时候也不停歇,一连写写画画,将近一个时辰,等到指尖的神光,彻底泯灭之后,这才不疾不徐的收手。 只是,待他完全收手的时候,这一卷布帛,已经大变模样。 本只是寻常的布帛,可在姒伯阳写写画画之下,演化出一道道禁制。 七十二重禁制生成,成就一件极品法器。要是再有时间温养一下,就是一件上品法宝。 布帛表面,金光流溢,仿佛金箔所制一般,入手之后,其细致丝滑,更胜最上等的丝绸。 姒伯阳眼睛明亮异常,一字一顿道:“封神榜!” 随着姒伯阳说出‘封神榜’三字之后,这一卷金黄布帛微微一颤,其上浮现三个龙章凤纹。 正是,‘封神榜’三个字! 金色的布帛之上,似有万千神灵在其间浮现,这些神灵面目威严,形态各异,顾盼之间,就有莫大威势。 “封神榜,” 看着这卷布帛,姒伯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没错,姒伯阳炼的就是封神榜,这一卷封神榜就是他的落下的棋子。 当然,这一卷封神榜,只是一件仿制品。 而且由于姒伯阳道行未入先天,这仿制品连正品封神榜的亿万分之一的威能都没有。 然而,亿万分之一的威能看似不起眼,也要分在哪里。 这卷仿制品封神榜,在小青山界这座小千世界,是完全够用了。 这又不是大千世界,只是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千世界,一卷极品法器级别的封神榜,就足以搅得小青山界不得安宁。 对于封神榜的作用,应该没有人觉得陌生。 论及封神榜的名头之大,道门之中少有人不知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其敕封诸神之能,落在合适的人手上,绝对能搅动一方风云, 这样一件先天灵宝级,对于神道中人,可谓是无上的宝物。对仙道之人来说,却是其避之唯恐不及的毒药。 神道中人执掌封神榜,那是一步登天,仙道中人沾染封神榜,则是千万年道行一朝尽丧。 不得不说,颇为讽刺的是,封神榜的炼制方法,乃至于封神榜的出处,都与仙道门庭有着难以分割的关系。 封神榜本就是仙道之物,相传为紫霄宫先天灵宝,后传与元始天尊,再由元始天尊将这件先天灵宝悬于封神台。 这件先天灵宝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大罗神仙也难脱其掌控。任是大罗神仙陨落,也要受其灵光接引,归入封神榜。 大罗神仙那是何等存在,跳出命运长河,一切时空永恒自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道之尽头,一证永证,被尊为大神通者。 那等存在本身就很难陨落,与道相合,执掌一条先天大道,不死不灭,万劫不磨大罗仙,说的就是祂们。 正因为极难陨落,所以陨落以后,再想复生,也是极难。 而这封神榜,在大罗陨落之后,还能接引大罗真灵入榜,为大罗再造真身,等若赋予了大罗神仙第二条性命, 仅此一项,就说明这封神榜的厉害,不愧其极品先天灵宝的品阶。 姒伯阳手里的这件仿制品,没有正品封神榜那般接引大罗真灵的伟力。 可有其亿万分之一玄妙,接引地只之下的凡夫俗子入榜,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五八章 风暴(三)求订阅 “封神,” 姒伯阳呵呵一笑,手掌抚过金色布帛,一层朦胧金光,在布帛上显现。 淡淡金光之下,一个个名录相继生成,一枚枚龙章凤篆,似远古之音符,在布帛上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在虚空呈现一点影像。一尊尊神灵虚影,围绕着姒伯阳,片刻之后,这些神灵虚影纷纷躬身下拜。 “封神,封神,封神!” 若有若无之间,一声声低吟,恍若跨越无穷时空,传入姒伯阳的耳畔。 “呵呵,天地有劫,其名封神,” 姒伯阳轻声一笑,手掌缓缓按在封神榜上,一丝丝道德紫气自榜上浮现,悠悠道:“封神榜出,自此天下多事矣!” 哪怕,这一卷封神榜,只是姒伯阳的游戏之作。可就是游戏之作,若是让其出现在小青山界,一样能捅破小青山界的天。 须知,小青山界的劫数,本就已经初步爆发,劫气席卷之下,天下神灵无不惶惶,不知何时就会应劫。 而在这个时候,姒伯阳将这卷仿制的封神榜,扔入劫数之中,不吝于是火上浇油,使得这劫数愈演愈烈。 世界所生的劫气,可不管什么神灵凶兽,更不管什么东君西君的此界至强,万万众生都要在劫数之中走一遭。 闯过劫数,自是明心见性,修行精进。闯不过劫数,也就灰灰了去,血肉精气重归天地,三魂七魄坠入轮回。 这,就是劫数的残酷! 在所有人都揣揣不安的时候,封神榜的出现,无异于最后一线生机。 有着封神榜在手,就是不幸身死,亦能在封神榜上获得重生。就算日后上了封神榜,必然受制于人,也比重入轮回要好。 不是谁都有入轮回,一切从头再来的勇气的。没有这个勇气,那封神榜对某些人的诱惑力就很大了。 所以,与前世封神大劫不同的是,姒伯阳这卷封神榜,不仅不会让小青山界修行人避而远之,反而还会极受追捧。 不过,姒伯阳炼制这卷封神榜,可不是因为怜悯那些神灵,给这些神灵一线生机, 恰恰相反,姒伯阳是怕小青山界死的人还不够多,给小青山界填上一剂猛药。 封神榜的出现,绝对会激发各方矛盾。但凡知道封神榜神妙的,都不会放弃这件宝物。 这就是一条现成的后路,得到封神榜,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到时,各方都想掌控封神榜,又都不想让对头染指。这矛盾不可调和,自然只有做过一场,是生是死全看谁的实力更强。 与此同时,为了争夺封神榜,天下神灵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入劫,整个小青山界的劫气,都会攀升到极致,演化为杀劫。 这才是姒伯阳,不惜损耗一丝始玄元之气,以上乘炼器手法,耗费心力炼制封神榜的原因。 “乱,乱,乱,天下不乱,吾道何以昌盛?” “天下不乱,那些奴役人族,自诩尊贵的神灵,如何会跌落尘埃。” “毕竟,这些神灵的存在,实在太碍眼了。无论是开辟道脉,还是兴盛人族,他们都是一道不得不迈过的坎。” “与其到时,伐山破庙,与天下神灵为敌,何不如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剪除一些障碍。” 姒伯阳的心思,不可为不毒,以封神榜为饵,钓得天下大乱。自己则稳坐钓鱼台。坐视天下风云起。 等到劫数快要结束,他便可以趁势收尾。经他手炼成的封神榜,当然有他留下的暗手。只要姒伯阳出面,就能启动暗手。 然后顺理成章,成为最大的赢家。 想到此中关节,姒伯阳摇了摇头:“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念之间,姒伯阳展开仿制的封神榜,只见榜上神光飞腾,浮现一个个神灵虚影。 神灵虚影之间,显化一枚枚龙章凤篆,似有千般万般神妙,在其中演变。 “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 看着封神榜上的异象,姒伯阳点了点头,眉心一点灵光摇拽,化作一尊道人虚影。 这道人面貌朦朦胧胧,身披清光,怀抱玉如意,落在姒伯阳的身前,开口回道:“你我本为一体,何必客气。” 姒伯阳抬头,与这道人对视,目光交汇,二者同时笑了笑。 这道人就是姒伯阳神通种子显化,以始玄元三气为寄托,三清逆反一气,成就这一尊似真似幻,似实似虚的元神法身。 虽说是元神法身,可这一具元神法身,却也别有玄妙,有着一定的自主性,这是极不可思议的。 有着自主性的化身,几乎等于第二个自我。就是姒伯阳此界之身陨落,对这元神法身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只是没有姒伯阳此界之身,这尊元神法身的前路便断了。 姒伯阳点头,道:“也对,你我本为一体,何须多礼?” “善,” 这尊道人虚影应声间,身躯渐渐凝实,整个人一下饱满起来,仿佛有血有肉,成了真正的生灵。 道人身躯凝实之后,不紧不慢的托着玉如意,道:“贫道道号上清,可谓上清道人,” 这道人是始玄元三气生成,这始玄元三气虽是后天之气,尚未达到先天之炁的层次。 可就是在后天之气中,始玄元三气依旧非同小可。能与道门三清祖师沾上关系,足以说明其非凡之处。 所以这道人一出世,就以上清为名,并非是没有缘由的。 “上清道人?” 姒伯阳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这道号,再配上这卷封神榜,这小青山界的万万生灵,怕是有难了!” 虽然姒伯阳以神通种子,演化这一尊法身,为的就是在劫数中添一把火。 可这尊元神法身的道号,还有他手上的封神榜,实在是让姒伯阳很难不产生联想。 上清道人淡淡一笑,接过封神榜,道:“这不正是道友,所期望的吗?” “若是这小青山界,十方神灵,皆海晏清平,天上地上,都没有纷争,那你我道统,又该传于何人?” “依贫道看来,正要这大地起烽火,不乱上一下,我等如何传道,又如何奠定我等道统,万世不拔之基。” “道友所言,深合我心,” 对上清道人如此直白的话,姒伯阳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上清道人与他真的是一体同心,很多时候,上清道人的想法,就是姒伯阳的想法。 上清道人的态度,亦是姒伯阳的态度。 与上清道人交谈,就犹如照镜子一般,想要说什么,只是一个眼神,双方就能洞彻。 有些时候,姒伯阳只是开个头,上清道人自己就能结尾。 上清道人道:“不知道友,要贫道如何将这卷封神榜,置于天下人面前?” 手握封神榜,上清道人颇为踌躇,这封神榜炼成是炼成了,可如何让这卷封神榜,暴露在天下人的眼中,成了一个难题。 天下神灵都是精明通透之辈,少有那种憨直者。上清道人要是做的太过明显,很难不让人看出端倪。 只要有神灵怀疑,这卷封神榜起到的效果,无疑会被极大的削弱,就算功亏一篑,也不是全无可能。 姒伯阳道:“道友,有何想法,不妨说说。” 上清道人道:“宝物天成,太多的后天修饰,难免会让人起疑。” “不如,就让他自然而然的‘出世’,顺其自然的落入众神的视线中。” “然后,你我再推波助澜一番,或许能起到想要的效果。” 姒伯阳道:“宝物天成,确实啊……一件应劫而生的宝物,怎能假手于人呢?” “既然道友如此说,可见道友对此,是胸有成竹了。” 上清道人道:“不敢说什么胸有成竹,只是有几分把握,让那些神灵一时看不出其中的首尾而已。” “等到他们看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了。” 对此,上清道人信心满满,显然是有什么手段,自持能在众神的眼皮子底下,将想做的事做成。 一体同心之下,姒伯阳自是知道上清道人的底气为何,道:“如此,劳烦道友走一趟,为我道统,奠定大兴之基,” 上清道人大袖一挥,道:“你既是我,我既是你,你我一体同心,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贫道此去,定不会泄露行藏,那群神灵虽自称为神,可真正算得上‘神’的,又有几个?” “道友,放心就是,你且看贫道,如何游戏。” “贫道,去也,” 说着,不待姒伯阳反应,上清道人一步踏出,嗖的一下,化作神光,消失在草庐之中。 看着上清道人远去,姒伯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姒伯阳知道,别看此时看能见到上清道人的遁光,可实际上上清道人早已远遁千里之外。 其速度之快,简直不讲道理。天罡大神通陆地金光术,也就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这般遁法,与其说是遁法,还不如说是上清道人的天赋神通。 上清道人以始玄元三气凝聚所化,本质上就是一团道气,没有后天人身的浑浊。 一念之间,化作道气,飞遁千里万里。比姒伯阳亲自施展,快了何止一倍。 这是上清道人的本质决定的,姒伯阳虽然羡慕,却也无法成就上清道人一般的遁法。 —————— 天柱山, 作为小青山界最富盛名的神山,以天柱为名。这座天柱山在小青山界,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 就算达不到万神祖庭的地步,这一座天柱山,也能称得上第一神山。 不要小看这天柱山,哪怕只是小千世界的第一神山。这座山在小千世界中,确实占据着相当一部分气运。 其地脉堪称是万山源头,与万山干系甚大。天柱山有个什么动静,整个小青山界都要为之震上一震。 正是因为天柱山,在小青山界如此重要,所以上清道人将目光,也放在天柱山上。 遁光刷的一下,冲破重重云霭,落下之时,阵阵风声,在上清道人的周匝环绕。 降下遁光,上清道人不疾不徐的走天柱山山道上,崎岖的山道间,不时有风声回响。 “好地方啊,” 上清道人自半山腰,一路走上山顶,有着神通法力傍身,寻常需要走几天的路程,他只用一个时辰,就游遍了天柱八景。 天柱八景,每一景都绚丽非常,铁锁桥、连环坞、云中阁、天上楼等奇景。 这些奇景,都是天柱山万载以来,与天地演变所生,非后天雕琢而成。 上清道人看着奇景上空的灵光,身上也浮现神光,与奇景的灵光交相辉映。 有了共鸣,上清道人游遍天柱八景之时,每一景观看的愈发很细致, “真是好地方啊,” 最后,站在天柱山山顶,道人俯瞰山下云海,啧啧赞叹。 哪怕上清道人有着本尊的记忆,见识过山海界的万丈高山,见识过什么是伟岸,什么又是壮阔。 但不得不说,这座天柱山不愧是小青山界的地脉之源,说是钟天地之神秀,也毫不为过。 如此一座神山,确实可以比拟山海界的某些小神山,至少上清道人就是如此认为的。 “这座山,着实是个好地方,” 上清道人道:“真不想把因果,无端牵扯到这里,坏了山中的平静。” 本来上清道人,是想在天柱山,张挂封神榜。 以天柱山在小青山界独特的地位,这一张封神榜挂出后,没有人会无视其存在。 只要有人尝试掌握封神榜,得到上清道人留下的讯息。知道封神榜的价值所在。 这些神灵自己就会为了争斗封神榜,进而大打出手。 只是,上清道人在接连游览八景之后,心中的某些念头,却悄然发生改变。 “如此,天地造就的佳景,何其珍稀。” “我若是在此张挂封神榜,各方神灵必然会为了争夺封神榜,厮杀起来。” 他暗自念叨:“这战事一起,下手没个轻重,这天柱八景,或许就会因此而毁。” 这些奇景若毁,整个天柱山的档次,瞬间降下一格,沦为平庸。 可是,对上清道人而言,他实在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奇景被毁。 不要以为那些神灵,会顾及天柱八景。为了争夺封神榜,就是把天柱山夷为平地,这些神灵都能干得出来。 第三五九章 天惊(一)求订阅 天柱山在小青山界名声再大,也不耽误这些神灵,为了一己之利,将天柱山推倒。 有足够的利益在前,别说是推倒天柱山,就是颠覆整个小青山界,这些神灵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 毕竟,修行之人,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之人,不自私自利,不做那天地大盗,在修行一途,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上清道人不难想象,封神榜真的在天柱山出世,那这天柱山必然会很是热闹。 “天柱八景,可惜,可惜,” 上清道人摇了摇头,道:“若是群神混战,这天地生成的八景,岂不毁于一旦?” “贫道实不忍这等妙景,因后天之力崩毁。”上清道人神念烛照,遍观天柱山诸峰,一步踏出,周匝云光涌动。 天地生成之景,堪称小青山界之瑰宝,是天地气运枢纽之所在。要是以此为道场,则能汇聚天地气运为己用。 天地气运加身,修行必然无往而不利。 而这,也是上清道人,连道可惜的原因。 暂且不说天柱八景,在小青山界是何等珍稀,只是其汇聚气运这一点,就不能让人轻易放手。 对于气运,没有哪个修行人能视若无睹。气运加身的好处,更是让任何仙圣都无法拒绝。 正因如此,在这天柱山周遭,有着一个个神灵盘踞。这些神灵以天柱山群峰为道场,借此分润一部分天柱山气运。 上清道人就是看重天柱山的地理优势,知道天柱山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惊动盘踞于此的一众神灵。 所以,他才想着在天柱山张挂封神榜,以此吸引众神注意。 他知道,只有在天柱山张挂封神榜,才能引来足够分量的神灵。 唯有挑起这些神灵的贪念,让他们大战一场,方能将封神榜置于天下人眼前。 到时,封神榜置于群神眼前,初步接触封神榜,知其妙用的诸神,绝对会为了封神榜,掀起一场滔天的杀戮。 封神榜,对这些神灵来说,简直就是无上至宝,谁能掌握封神榜,就有着开辟神庭,分封诸神,登临神帝之位的可能。 “为了大事着想,该毁,还是毁了吧!” 道人声音,在山顶上回荡,恍若高高在上的天意,莫测高深之极。 过了片刻,上清道人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天柱八景虽好,可再好的景致,再如何玄妙的境地,又如何能与他的大事相比。 为了他的大事,天柱八景毁就毁了,虽然有些可惜,但等他事成之后,未尝不能以大法力,再造一处气运之地。 轰隆隆—— 如此想着,上清道人伸手一招,大地隆隆震动,以其近乎于陆地神仙级数的力量,缓缓将天柱山中央一处山峰托举起来。 “起,” 五指虚抓,上清道人吐气开声,磅礴的法力元气,激荡于周匝,隐约有风雷之声环绕。 这是上清道人法力与虚空摩擦,生出的风雷之势,丝丝雷霆噼里啪啦闪动,天地仿佛沉下一角。 “起,” 天柱山中央的山峰,在上清道人不讲道理的强悍力量下,山体不住的颤动,生成一道道裂缝。 “起,” 轰——隆隆—— 最终,在一声轰鸣中,整个山峰完全脱离天柱山中央,并不断向上抬升。 在这期间,法力元气势如汪洋,牢牢的托着山峰。 “好,就用此峰,来做我的封神台。” 上清道人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一笑,脚下生云光,向着升起的山峰而去。 陆地神仙之境,某种意义上已然极其强横。其中佼佼者,就如上清道人一般,有着移山填海之力。 不要小看上清道人,上清道人虽是姒伯阳元神法身所化,可他先天跟脚不凡。 由始玄元三气生化,一身法力神通,直接就是陆地神仙之境。有着如此法力神通,小青山界何处去不得。 就是号称无敌于世的东君、西君,都不见得是上清道人的对手。 尤其是三千道藏之中,神通无数,真要生死相搏,上清道人的优势,属实不小。 只是上清道人不想冒这个头,平白成为被人围攻的靶子而已。 轰隆隆!! 在上清道人抬升山峰的时候,滚滚气浪,以这山峰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扩散,地动山摇,动静委实不小。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天柱山周边的一众神灵。 最主要是上清道人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抬升一座山峰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不可能瞒过众神的耳目。 就在上清道人抬升中央山峰的同时,天柱山周边,几尊顶尖神灵缓缓睁开双眸,眸光开阖,抬头看向天柱山中央。 “那,是什么?” 天柱山中央山峰的震动,如此之大,除非这些神灵都是聋子瞎子,才会对此视而不见。 可是,能在天柱山这等名山盘踞的神灵,又有几个是聋子瞎子。 就是‘聋子瞎子’,那也是实力强到极点,有资格在天下诸神中,占得一席之地的‘聋子瞎子’。 因此,在天柱山中央震动传来的时候,这些神灵就有了警惕。 一位神灵走出洞府,望着飞起的山峰,犹豫了一下,道;“那是,飞来峰?” 飞来峰,这样一座山峰,落在这些神灵眼里的,可不就是飞来峰。 山峰悬浮与天上,朦朦胧胧的云光,笼罩着飞来峰,如梦如幻一般的景象,就这般映入众神的眼帘。 上清道人的法力元气,化作五色霞光,点缀着飞来峰,点点金光洒落,使得众神眼中的飞来峰,极其的神圣庄严。 站在山峰上,上清道人神色淡漠,自袖中取出一节镇石,以笔代刀,在镇石上刻下‘封神台’三字。 刻完字后,随手将镇石扔下,镇石落地,化作一块高三尺,宽二尺的巨石,巨石落地,轰的一声,地面微微晃动。 “呵呵,” 看着自己亲手造就的造物,上清道人呵呵一笑,大袖一挥。封神榜自袖口飞出,落在巨石之上。 “现在看来,有些像那个样子了,” 上清道人又看了看封神台上的布置,神念扫过天柱山周边,感到几股神灵气息,正在飞快的接近,不禁笑了笑。 不愧是能在天柱山周边盘踞的神灵,每一个神灵的实力都很不错。在小青山界不能说是列入一线,也是第二梯队的存在。 这些神灵气息蒸腾,每一个都如烈焰般灼烧,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当然,上清道人也知道,这只是他神念‘看’到的景象。神灵气息虽然厉害,却也不能凭空化作神火。 只是神灵气息炽烈,与空气碰撞,发出的异象而已。 “既然众神都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在察觉到神灵们距离飞来峰越来越近后,上清道人笑了笑,向前跨出一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飞来峰上。 在道人消失的一瞬间,一道神光落下,洒在飞来峰上,整个山峰沐浴在神光下,将他所留下的何处痕迹,一一掩盖起来。 道人可不想让这些神灵堵在飞来峰,他费心费力,造就这一座飞来峰,在峰上立下封神台,可不是为了暴露自身行藏的。 若是泄露行藏,以这些神灵的奸猾,定然会克制再克制,不会为了封神榜大打出手,这就有违道人的初心了。 所以,道人非但不能露面,还要在众神赶来之前,清理好自己留下的痕迹,不让这些神灵看出其中的破绽。 不得不说,上清道人掐的时间刚刚好,他前脚刚走,天柱山一带的神灵,后脚就来到飞来峰上。 最先来到飞来峰的,是天柱山以西的三位神灵,这三位神灵身披神光,各自驾驭青铜战车,踏上飞来峰。 “天柱山无端生变,必有异事。”三大神灵为首的一尊神灵,审视的看着飞来峰,手中捏着神兵,神经绷紧,蓄势待发。 不管发生什么,这尊神灵的力量,时刻维持在巅峰,一旦生变,就能爆发出雷霆一击。 正如上清道人想的一样,这些神灵的警惕心极强。 就是他没有泄露行藏,这些神灵对突然发生异变的飞来峰,也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作为顶尖神灵,小青山界中数一数二的强者,这三位神灵早已知道,世界劫数将要爆发。 劫数之下,做任何事的风险,都被无限放大。 谁都不敢肯定,这座飞来峰是不是应劫而出,最后成为众神的埋骨之地。所以众神对其态度,都有着一定的保留。 再一想到前不久,东君亲下东极,与那头鸷鸟大打出手,直到现在都胜负未分,以至于战事一再扩大。 这为首神灵的心,就不由得一沉。 不要说这神灵是杞人忧天,小心过头了。 要是没有这份小心,他也无法在天柱山立足,怕是早就被哪个神灵,连皮带骨一起吞了。 小青山界的神灵,要是没些手段,也无法生存。 不要以为小青山界的神灵,就都是一派和气的,他们不仅与凶首斗,还要与同层次的神灵争斗。 而且,往往神灵要比凶兽,要凶狠的多,也要危险的多。 “大兄,您看,”就在为首神灵,目光环顾飞来峰,脑海念头转动的同时。 站在青铜战车上的另一尊神灵,伸手指向刻有‘封神台’三字的巨石,道:“您看,那是什么?” “封神台?” 为首神灵顺着旁边神灵所指,一眼就看到刻有‘封神台’的巨石,以及巨石之上悬挂的那一张金榜,神色一动。 “封神,封神?” 这神灵暗自思量了一下,道:“好大的口气,封神,这是要敕封诸神,还是要封镇诸神?” “不过,不管是哪个意思,这都很是了不得啊!” “莫非,这卷金榜,就是封神的关键?”神灵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就想到了个中关键。 在想到其中关键后,这神灵也不迟疑,当即就想上前,将这卷金榜收走。 这卷金榜,既然能悬挂巨石上,那就代表其重要性,以及其无可替代性,神灵当然不会忽视这卷金榜, 望着金榜,神灵轻声一笑:“此物,就先让咱们保管吧,” 风声渐起,神灵正要向金榜伸手,一丝肃杀之气,止住了神灵接下来的动作。 “且慢,” 不知何时,一尊怀抱神锋的神灵,站在巨石边。他眼睑低垂,声音平淡道:“且慢,它……你不能碰。” “突然出现的飞来峰,以及峰上的封神台、封神榜,你们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吗?” “如此蹊跷的封神榜,某家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就这么将其取走,留下祸根。” “封神榜?” “要动,也该大家一起动,让大家一起看这封神榜,究竟有什么用处。” 就在四位神灵对峙的时候,天柱山周边的几位神灵,纷纷赶了过来,并且接过话头。 八尊神灵,八尊神灵的气息,隐隐碰撞在一起。 三神灵为首者,沉思了一会儿,看这对面神色漠然的五大神灵。 与此同时,远处正在赶来的几道神灵气息,由远及近,狂暴的气机,如暴风骤雨,席卷大地。 “好,” 形势所迫,这神灵只能应下这个要求。 所有赶到封神台的神灵,都对封神台上的封神榜极有兴趣。 封神,封神,仅凭这两字,就能引来众神不小的遐想。 尤其是近来,天下劫数演变,各方神灵纷纷下场,眼看着局势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作为天下一山的天柱山,忽然冒出一座飞来峰,上面还有着封神台。 这事,怎么看怎么觉得蹊跷,有着阴谋的味道。 为首神灵固然知道,封神榜的出现,阴谋的味道太浓了。可眼见其出世时的声势,还有其显化的气象。 就是明知这是个阴谋,明知前面是个坑,也要一探究竟。 况且,阴谋归阴谋,若没有足够的筹码,如何能摆出这般大的阵仗。 既然摆出如此大的阵仗,那这封神榜的含金量,就更值得神灵们期待了。 神灵们不在乎里面到底有多少算计,只要他们能从中,实实在在的得到好处。 第三六零章 天惊(二)求订阅 就在天柱山一带的顶尖神灵,齐聚飞来峰的同时。 上清道人已然身化灵光,隐匿于虚空之间,默默的审视着这些神灵。 能在这个时候,登上飞来峰的神灵,必定是天柱山神灵中的,最为出类拔萃者。 没有这个实力,天地劫数当前,这些神灵也不敢踏上飞来峰。谁知这飞来峰的异变,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博弈。 实力稍弱之辈,冒然卷入这等事中,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 因此,有这个胆量,敢来飞来峰的神灵,不论是在天柱山,还是在小青山界,都有其一席之地。 此刻驻足飞来峰的神灵,强者堪比道地只,弱者也有神魂圆满级数,只差一步就能成道地只。 目光透过虚空缝隙,打量着这些强者,上清道人轻笑一声,道:“如此看来,这入局者,还真是不少。” 道人悠悠道:“嗯,也好,也好,入局者如此之多,也不枉我费心费力,在这设下封神台,引他们来此。” “贫道的这一步棋,走的是恰到好处。” 天柱山一带的神灵,都被这飞来峰引来。 可以说,由这些到场的神灵,就能推出天柱山神灵的成色。 难怪天柱山神灵,能在小青山界自成一系,上不朝东君,下不拜西君,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凭着天柱山一系的成色,无怪乎能有此地位。 毕竟,地位往往是与实力挂钩的。地位越高,实力自然就越强。 上清道人最后看了一眼封神台,在看到其中一位神灵,正向封神榜伸手时,无声的笑了笑。 后面的事,已经不用再继续看在继续看下去了。就是不看,上清道人对于将要发生的,也了然于胸。 宝物出世,又是一件极具诱惑力的宝物,上清道人可不信,会有人高风亮节到,将到手的宝物拱手让人。 这世上或许有那种大爱无私的圣贤,但这些神灵绝不可能是那种圣贤。 不管怎样,只要这些神灵张开封神榜,知道了封神榜的玄妙。那事态的走向,就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了。 别的不说,一场争夺封神榜的大战,便是无可避免。谁都不会允许,这卷封神榜落入敌手。 想一想封神榜,对于神道的诱惑力,任谁都能预见到,这封神榜落入敌手,又会有多么的棘手。 为了掐断可能的威胁,摆在天柱山一系神灵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不惹是非,将封神榜放回原位,要么以封神榜为基,开辟一方神庭,没有第三条路让他们走。 正是看透了这些,上清道人才将封神榜,扔在天柱山上,以封神榜为饵,钓这些神灵上钩。 都说愿者上钩,上清道人可没强迫这些神灵,按着他所想的道路走。 强按牛头喝水的事,上清道人不是没这个能力,而是不愿意这么做。 这么做,除了逞一时之快,对他并没什么好处,反而只会将自己暴露在众神面前。 哪怕道人实力通天,不怕众神算计。可在众神眼皮子底下,他想要做什么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就看,你们到底会走哪条路了,是与世无争,还是急流勇进。” “想来,还是急流勇进者居多,与世无争虽好,可没有实力的与世无争,就是案板上的肥肉,只会任人宰割。” 有的时候,不是想退就能退的了的,莫说天柱山神灵不想退,就是他们想退,别人也不会答应的。 在有些人看来,退来退去多麻烦,还不如从肉体,再到精神,一并抹杀,让其成不了祸根。 反正只是抬抬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 “封神,” 飞来峰上,云光涌动,瑞气升腾。神灵晨光缓缓将金榜揭下,看着金榜开头的‘封神’二字,低声念叨了一句。 “封神,封神榜,” 晨光捏着封神榜,目光扫过在场神灵。 与此同时,心头似有感应,身后两位同胞兄弟,微不可查的向前挪了一步。 此刻,三大神灵以犄角之势,面对一众神灵。这三兄弟很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事有不协,与众神翻脸,就算众神围攻,这三位都有把握,杀出重围。甚至配合默契,还能反杀几位顶尖神灵。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天柱山山系之中,就以晨光三兄弟实力最强,要不然也不会轮到晨光去揭封神榜。 有着这份实力作为保障,就是三兄弟间最大的底气。三兄弟联手之下,整个天柱山山系就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 若非众神联手以势相压,只是一两位顶尖神灵出面,都不足以迫使晨光三兄弟退让。 退让! 没错,就是退让,整个天柱山山系的压力,只能逼的三兄弟退让,至于更进一步,让这三兄弟伏低做小,却是休想。 所以,在封神榜入手之后,晨光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探究封神榜的奥秘,而是这封神榜,值不值得让他与这些神灵翻脸。 此时没翻脸,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要是有足够的利益,晨光三兄弟未尝不会因为封神榜,与在场的神灵撕破脸皮。 就在晨光犹豫不决时,一位神容英武的神灵,朗声道:“晨光上神,还请将这卷金榜张开,让我等众神一窥究竟。” 数十位神灵站在英武神灵身后,异口同声,道:“是啊,请张开金榜,让我等一窥究竟。” 说话间,众神气机已牢牢锁定神灵晨光与他的两个胞弟,只要神灵晨光说个‘不’字,立刻就会被众神围攻。 能不能灭掉晨光是一回事,要是在此事上退让,那神灵晨光可就彻底无法可制了。 就是无法镇压晨光,众神也不会允许,晨光三兄弟凌驾于他们之上。 晨光神色变换,迎着众神,缓缓道:“好,那就张开金榜,让你们看个清楚,看个明白。” 晨光眸光闪动,与两个胞弟交换了一下眼神,道:“你们且看,这就是封神榜。” 哗啦啦—— 这位神灵大手一抖,黄金色的榜文当即脱手而出,立于半空之上,金榜转动一周后,徐徐的展开。 作为姒伯阳精心炼制的法器,封神榜已是法宝胚胎,只要仔细的孕养,不难成为一件上好的法宝。 所以说,这件封神榜本身就极为不凡,有着超乎想象的神妙。 在小千世界,尤其是不以炼器见长的小千世界,一件封神榜的价值,不亚于一件极品法宝。 须知,在小千世界之中,极品法宝的珍贵毋庸置疑。极品法宝之上的后天灵宝,根本不可能存在小千世界。 一座小千世界承载的极限,就是极品法宝。而这也是那头鸷鸟的万魂幡,没有成为后天魔宝的主要原因。 那头鸷鸟确实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万魂幡早已满足了晋升后天魔宝的条件。 可满足条件归满足条件,世界本身不允许后天灵宝的诞生,这是最大的障碍。 哪怕小青山界确实不凡,能与小千世界的位格,承载天神级数的力量。 但这不代表,小青山界就能打破常理,诞生出一件后天灵宝级数的宝物。 除非是世界之外的后天灵宝,要不然想在小青山界,炼制一件后天灵宝的难度,不亚于只手颠覆天地。 所以,一件极品法宝在小青山界,不说是镇压气运那么夸张,却也绝对是珍之重之,轻易不会动用的‘重器’。 以小青山界众神的见识,极品法宝确实是重的不能再重的‘重器’。 然而,就在晨光接手封神榜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封神榜本身的巨大潜力。 这毕竟是姒伯阳这位天仙,以莫大心力造就,本身就蕴含着姒伯阳的道与法。 一位天仙的道与法,就算只是一丝皮毛,也有相当的价值。 作为一位顶尖神灵,晨光自然能看来,这封神榜本身,有着成为‘重器’的可能。 一件有着成为极品法宝潜力的宝物,对晨光而言,虽然还不至于让他与众神撕破脸,却也让他极其心动。 只不过,这一丝心动,在他初步窥见封神榜的神通后,被迅速的放大。 “封神,封神,封敕诸神,” 不只晨光贪欲大盛,其他神灵有一个算一个,在神念接触封神榜,得到封神榜信息后,无不贪念大起。 封敕诸神,这些神灵大多是野路子出身,如何成神,如何登临神位,他们亦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多数神灵,甚至连一部像样的,成体系的修行法门都没有。 他们只知道打磨血脉,在血脉打磨到一定地步后,自然而然的晋升为神灵。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有一件宝物具有封神之能,能让人一步登天,直接抵达神位。 这对于曾经摸索、探寻,深知神途艰难的他们,是一个何等强烈的冲击。 冲击过后,这些神灵下意识的想确认,这卷封神榜的真实性。 可以预见,封神榜封敕诸神的真实性,要是得到了验证。 不只是天柱山山系的神灵,整个小青山界的神灵,都要为此震上三震。 一条通天捷径,就此摆在天下众生的面前。整个小青山界的神灵,或许会因此泛滥。 哪个神灵没有几个亲友故旧,有着封神榜敕封,不用再埋头苦修,直接获得神灵的力量与寿命。 他们不知道封神榜有没有极限,这要是没有极限,就是敕封十万八千神灵,乃至一百八十万神灵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神灵的盛世,就是以晨光的心性,都忍不住感到颤栗。 虽然这些敕封的神灵,必然是一群水货,不及他们一根手指头。可再是水货,也具有神灵位格。 何况,这件封神榜,还只是一件极品法器,这要是成为极品法宝,以法宝承载诸神真名,或许真有不可思议之能。 这些念头,在晨光等神灵的脑海中转过。 晨光等神灵,望着封神榜的目光,渐渐有些变化。 “封神,这怎么可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用这东西就能封神,那你我千年修行,岂不成了一句玩笑?” 一位神灵盯着悬在空中的封神榜,环顾周遭,干涩的开口,道:“你们,不会真以为这东西,能封神吧?” “难道,这宝物,还能有假?” 另一位神灵幽幽道:“宝物,是做不得假的!” 在场神灵刚才以神念,触动封神榜中的禁制,得到了封神榜的一点反馈。 此时的他们,不能说对封神榜的了解有多深,却也知道了封神榜最为核心的信息。 封神,封神榜能敕封诸神! 仅此一点,就足以吸引不少神灵的目光,对这件宝物生出贪念。 “不管封神榜是真,还是假,” 说到‘假’字时,晨光的话音顿了顿,道:“咱们还如何处置这件宝物,又如何处置这个封神台。” “各位,可否拿个主意?” 在压下惊诧之后,晨光迅速进入状态。 如何处置封神榜,是当前摆在天柱山山系群神面前。最大的一个难题。 封神榜的真实性如何,不用晨光说,只怕这一众神灵心里都有数。 正是因为心里有数,所以这些神灵才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里的一切。 封神榜的重要性不用多说,这一座飞来峰封神台的形成,就很值得让他们玩味的了。 在看到封神榜,以及封神台之后,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既然,封神台是后天而成,那封神榜又是何等人物所炼。敕封天下之神的气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以此类推,封神榜是某位神灵炼制的,又将其遗落在天柱山,那这背后又该有什么故事。 这些念头,在晨光心头飞速转过。 一位位神灵神色各异,看着悬于半空的金色布帛:“封神榜,” 此时此刻的封神榜,在这些神灵眼中,简直就是一条通天捷径。 谁能掌握封神榜,谁就有敕封天下神灵之能。 一卷封神榜在手,足以号令万神,凌驾于东君、西君之上,成为一方神庭的神帝,也无不可能。 到时,手掌封神榜,伸手一指,就有十方神灵,任其驱使。权势达到极致,一样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第三六一章 天惊(三)求订阅 就在一众神灵望着封神榜,心思各异的时候。 嗡—— 悬浮半空的封神榜,忽然榜身震动,丝丝金光,在榜文之间游弋。 一枚枚龙章凤篆,在榜文之上飞舞,转瞬之间,就有一千二百枚龙章凤篆在榜身浮现。 金榜突生变化,使得一众神灵一愣。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这一卷金榜嗖的一下,再度飞回封神台。 “封神榜,”神灵晨光眼见神榜生变,心头蓦然升起一丝惊悸,似乎有着某种危险,正在迅速的临近。 其他神灵或多或少都有警觉,在看到神榜异变之后,这些神灵当即就要有所动作,一道道神光在封神台上升起。 只是这些神灵,固然极其警觉,可再是警觉,终究慢了一步,就这一步之差,这一卷封神榜豁然绽放强烈的金光。 轰隆隆—— 金光璀璨,整个飞来峰都被渲染成黄金之色,铺天盖地的神灵气息,仿佛沉淀了不知多少年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这就是上清道人的后手,这位道人来天柱山的一路之上,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道人以大法力镇压几头恶神后,活生生抽取这几头恶神的神性,将神性融入封神榜中。 只等一个机会,就将这些神性一鼓作气的放出来。如此狂暴的神性,一口气宣泄而出,当世神灵无不骇然变色。 眼睑变故,神灵晨光面色大变,他疾呼道:“这,不好,封锁空间,不要让神榜气息外泄,诸位快与我一起封锁空间。” 封神榜的变化,让神灵晨光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 这般恐怖的神灵气息,倘若不加遮掩的外泄,怕是数千里外的神灵,都能察觉到这股神灵气息。 而在察觉到这股神灵气息之后,自然会有不少神灵前来察看,这是无法避免的。 毕竟,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但凡有一丝好奇之心的神灵,都不会真的对其视若无睹, 天柱山山系的神灵再强,也无法压下天下神灵的窥探。真有如此实力,也不至于安于一隅了。 然而,若是让这些神灵看到封神榜,知道封神榜的用处,那对于天柱山山系的神灵,更是一场灾难。 到时,天柱山山系势必会举世皆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封神榜就是天柱山山系的罪孽源头。 当然,不是说天柱山山系不强,作为小青山界第一名山,天柱山山系的实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封神榜的分量太重,仅凭天柱山山系的神灵,无法压住窥伺之心。 最重要的还是天柱山山系,终归没有万神殿、众魔渊一般,让人感觉不可战胜。 只要有人对天柱山山系,没有敬畏之心,那有着封神榜的天柱山山系,就是天下神灵眼中的众矢之的。 神灵晨光率先出手,打出一道道神光,震荡虚空,道:“八相封禁,天地风雷,上下云光,封,封,封!” 有着神灵晨光带头,其他神灵都知利害,暂且放下芥蒂。在神灵晨光之后,纷纷出手,打出禁法,封禁空间。 圆满神魂级数的神灵,或许底蕴尚浅,封禁之法,威能有限,至多能封禁二三丈空间而已。 但地只级数的神灵,入圣超凡之后,实力与圆满神魂级数天差地别,一出手就能封禁周遭数十上百丈空间。 这些神灵联手,一息之内,就将封神榜爆发的金光,封禁在这一片空间。 任由金光如何炽烈,都冲不破神灵们布下的禁法。只是震荡了几下,随即就偃旗息鼓。 “还好,还好反应的及时,没让神光泄露,不然……”看着封神榜安静了下来,神灵晨光暂时松了一口气。 就是如此,神灵晨光还不放心,又与一众神灵,在飞来峰上布下重重禁法,耗费心力,遮蔽了整座飞来峰的存在。 等到布置完禁法以后,晨光神色凝重的看着封神榜,心头对于封神榜,乃至这一座飞来峰,越发的疑虑。 刚才的金光,实在太过巧合,巧合的有些刻意。这让晨光对封神榜的渴求,凭空多了一层阴影。 只是再如何疑虑,晨光也不能放任封神榜落在他人之手。这等宝物,就是自己不需要,也不能脱离掌控。 谁知道这卷封神榜,脱离掌控以后,会不会给自家埋下隐患。 未来,不可知啊! 只是神灵晨光没看到的是,在布置完禁法以后,其他神灵看向封神榜时,目光中的占有欲愈发明显。 无论什么世界,只有强者,才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与强者相比,弱者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身何时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弱者,不需要考虑太多。哪怕明知眼前的,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们也必须争的抢着吃下去。 —————— 轰隆隆—— 暴风骤雨之间,东君与鸷鸟神通碰撞,一道道攻伐神通,在二者手中爆发。 东君周身似火狱,无数火苗化作火雨,随着狂风而起,发出凄厉的悲鸣之音。 万魂幡乌黑神光,在鸷鸟周匝游走,每一次游走之时,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头头分魂在万魂幡上显化,每一次显化,当即就被东君的火雨,打得飞灰湮灭。 只是万魂幡上的分魂,近乎于不死不灭,东君虽然强横,一次次的磨灭分魂。只要万魂幡还在,就不能彻底磨灭分魂。 鸷鸟的后天魔宝未成,在面对东君的时候,免不得要逊色几分。 故而,鸷鸟在东君手下,只得被动的应对,不说是疲于奔命,也相差不多。 不过,说是疲于奔命,可疲于奔命与疲于奔命之间,也是有着不小差别的。 鸷鸟炼有万魂幡,等于有上万条性命,万魂幡不灭,这上万条性命还能陆续补充回来。 所以,就算东君挥手之间,便能打的鸷鸟神形俱灭,可不到一瞬,鸷鸟就能再度凝聚形体。 就在两尊强者大战,天地为之失色时,上清道人已经悄然之间,来到了交战的战场。 站在重重云霭之间,上清道人整个人都炁化一般,无形无象,似有还无。 这种状态下的他,就算两者激战的余波,波及到他的身上,也伤不到他分毫。 无数火雨扫过道人所在的云层,使得道人身上泛起一阵涟漪。 道人神色冰冷,静静的观察着二者的斗法。 交战的双方,一个是火中帝王,一个是不死不灭,两股力量的碰撞,虚空都在扭曲,隐隐达到了天神级数的极致。 “天神级数,真是不可思议,每次看到这座小千世界,竟然有天神级数的存在,我都感觉这像是个玩笑。” 上清道人叹灵一口气:“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一方小千世界,竟能孕育出天神级数的强者,这在上清道人看来,也太过超乎常理了。 都说浅水难养真龙,小千世界的极限,地只级数就已经是破格的存在,遑论地只之上的天神,更是破格之极。 也就是东君、西君这两位天神,受到天地规则束缚,不能随意出手。要不然绝不会有人敢起心思,反抗这二位。 天神级数的力量,何其可怕,神性纯粹,法通万物,神魂级高手连正视天神的资格都没有。 上清道人身处云层中,默默的观察着二者的交手。 以他天仙道行,东君、鸷鸟两个踏足天神领域的高手,不说是无所遁形,也差不了多少。 天仙与天神,虽只差一个字,可实际上却差了一个层次。 天仙级数对应的是道的正神业位,以天仙的层次,看两方争斗,就像大人看小孩打闹一般。 上清道人明显察觉到,东君与鸷鸟两者状态,似乎有一些微妙的不妥。 无处不在的劫气,明显浸染了两方的神志,无论是东君还是鸷鸟,都已无意中成了劫数的一部分。 他们争斗,他们厮杀,战斗的余波,使得生灵涂炭,不少部族被两方生生轰杀。 这二位都已站在此世巅峰,他们的力量,在小青山界之中,已是无人可制。 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高手,试图出手阻拦两方的大战,只是力量差距过大,根本连让这二位正视的资格都没有。 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被两者争斗的余波,打成血雾。 “这方世界绝对不正常,” 上清道人看着几近于失去理智的东君、鸷鸟,若有所思的看着茫茫天宇。 正常的小千世界,不是不能诞生地只,可是在圆满神魂高手突破地只的一霎那,就会被世界机制排斥出世界。 这在小千世界,叫做‘破碎虚空’。 然而,明明该破碎虚空,去往其他中千世界的地只,非但能留在小青山界继续修行,还出现了三位天神级数的存在。 这如何不让上清道人,对此愈发好奇。 虽然这在其他人眼中,是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在上清道人看来,却值得他仔细的探究一下。 一座小千世界能诞生出天神级数的存在,如此奇特的小千世界,怕是千万小千世界,都未必能有这么一座。 上清道人低声自语:“还有,这二者给我的感觉,似乎越来越有微妙了。” 他稍稍蹙眉:“这种感觉……” 东君与鸷鸟的大战,与其说是新旧强者的较量,还不如说是小青山界天心与劫数的争锋。 东君距离‘世界主’,只差一步之遥,当得起’天心‘之称。而鸷鸟屠戮百万生灵,炼制一口万魂幡,自然是’劫数‘的一部分。 天心与劫数相争,东君若胜,这一场劫数的破坏,就会被控制在一个可以被众神接受的程度。 鸷鸟若胜,作为东君无敌神话的终结者,鸷鸟将会彻底主宰劫数,万魂幡以百万生命成就今时今日的鸷鸟。 更进一步,鸷鸟还能吞噬天地,以这一方小青山界的本源,以及无数生灵,奠定自身的先天古神业位。 先天古神,可是与世界一般体量的存在。鸷鸟若是能战胜东君,吞噬这一方天地,至少有八成可能证道古神。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鸷鸟已经逐步成为小青山界劫数的中心,距离与东君、西君身合天心的层次,就差那一点火候。 只要鸷鸟在与东君的争斗中获胜,打破东君与天心的联系,他就能成为劫数在人间的化身。 推动劫数运转,演绎世界终末之道。待到破劫而出,这一位的成就,也许不止先天古神业位。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鸷鸟能压过东君、西君两位至强。 只压下东君,西君必然会对鸷鸟出手。东君、西君固然相争,可他们彼此清楚,他们之间象征着天地平衡。 东君若死,西君的修为便是能更上一层,但他的大道却也永远不得圆满。 所以,要想杀掉东君,也要一并杀掉西君,要杀就一起杀,将天地两极一起除掉。 “果然,” 上清道人法眼明光一闪,周遭虚空尽入他的眼。 “西君,” 在他法眼之下,毫微毕现,看到一道黑影,悄然立于虚空。 这道黑影周身魔意十足,虽然肆意,可肆意之下,却又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整体的存在感,如同蒙上了一层大雾,让人下意识的忽略这位的存在,就像他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可是,实际上这位一直存在,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东君与鸷鸟的争斗。 谁都不知道,这位如何悄然无声的走出众魔渊,又在东君、鸷鸟身边待了多久。 只要这位不主动出手,除非东君、鸷鸟有一方获胜,掠夺对方的大运,修为更进一步。 否则,他可以凭着自身的特殊天赋,一直旁观东君、鸷鸟大战,而不被发现行藏。 “西君,他应该是在东君走出万神殿,吸引了天下神灵注意的那段时间,悄悄走出众魔渊的。” 上清道人思量了一下,对这位如何悄无声息走出众魔渊,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却无限接近于事实。 西君虽强,但也没有这个能耐,不留顶点痕迹的走出众魔渊。 天下神灵之中,不乏才智堪称绝顶的人物。在那等人物的眼皮底下不留痕迹,根本就不可能。 第三六二章 变色(一)求订阅 天下神灵的目光,可都聚焦在天地两极。 作为至强的他们,就是有一点动作,都会被神灵们无限放大,乃至于解读再解读。 而且,由于天地规则对至强的束缚,东君、西君每次走出万神殿、众魔渊,都会有天地异象相伴。 所以,无论这二位如何遮掩,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天地大道就会有所显化,这就是所谓的天心彰显。 正因如此,若不是道人亲眼所见,只怕连他都不知道,这位西君竟在东君出世,引走泰半天地神灵注意时,走出众魔渊。 西君走出众魔渊,不能说毫无异象,只能说这位的异象,被他有意识的压制了下来,以至于被东君的异象遮掩了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着隐遁虚空缝隙间,气息内敛,不显山不漏水的西君,上清道人沉吟半晌,忽然笑了笑:“就让你做黄雀,又能如何?” “这局棋,我是胜算在握矣!” 轰隆隆—— 战场中央,东君身披火羽,一片片淡金色的火羽,散落开来,化作金色火光,照耀着天地八方。 东君立于金光之中,眉宇之间,充斥着一股霸气,霸道无比,蔑视一切,犹如高高在上的太阳,其光炽烈之极。 “鸷鸟,你这是找死,你以为一件万魂幡,就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万魂幡不愧万魂之名,上万分魂,上万条性命,确实了不起,确实棘手。” 东君开口,每一句都如天地之音:“不过,殊不知,你这是自寻死路,你这是在自己找死。”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将万魂幡作为你的底牌,虽然万魂幡,确实给我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然而,麻烦是暂时的,你的行为,让我杀你的心,愈发坚定了。” 金光之下,东君的面容,已然有些模糊不清,只是这位的声音,反倒是愈发的清晰。 “这,这是,” 鸷鸟眼见东君的变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万魂幡上的阴冥幽魂,竟有一种被扔进火炉焚烧的感觉。 上清道人望着金光笼罩的东君,诧异的挑了挑眉头,神容渐渐凝重:“是,太阳真火,太阳真火的气息?” 太阳真火,位列先天七大真火之一,与先天七大真水对应,是浩瀚宇宙之间,最为强大的先天神通之一。 “这个小千世界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连太阳真火都出来了,那与太阳真火并列的太阴真水,会不会掌握在他手上?” 上清道人的目光,转而投向隐匿于虚空裂缝中的西君,他法眼之中,演化阴阳鱼,阴阳鱼转动,划分为清浊之气。 只是,任由道人如何施为,都无法看穿西君的本体,这让道人心里越发慎重起来。 须知,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从来都不会单独出现。世间之物,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逃不脱相生相克之理。 太阳真火作为宇宙至阳一面的代表,若是没有宇宙至阴一面的太阴真水克制,调和其至阳之力。 这方小青山界,在太阳真火出现的一霎那,就会化作无边火海。无边火海之下,生灵涂炭都是轻的,世界崩坏才是必然。 而现在,太阳真火虽然出世,可小青山界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就在某种程度上,直接证实了上清道人所想。 “唳——” 金光灿烂,一头三足火乌自真火中飞出,金羽流光飞舞,一点点太阳神芒化作金针,无数金针犹如金雨杀向鸷鸟。 “太阳神鸟!” 东君显露真身之后,遥遥观望战局的一众神灵,神色乍然一变。 那股磅礴的太阳真火的气息,哪怕相隔甚远,一样让这些神灵,有一种直面毁灭,即将破灭的恐惧感。 太阳真火之下,神念破碎,精神如同被灼烧,火辣辣的痛感,让这些神灵不禁发出闷哼一声。 “太阳神鸟,”看着三足火乌,上清道人呢喃自语。 与那些修行浅薄的神灵不同,上清道人本身道行极高,旁人觉得火辣痛感,他却只感到一丝热气,打在脸上而已。 随即,道人周身清光一闪,将这一丝火气驱散。 “好一头太阳神鸟,不,应该说,这头神鸟身上三足金乌的血脉,还是很浓厚的。” 上清道人眸子中神光一闪,一眼就看破了这头三足火乌的根底。 谁能想到,称霸小青山界万载,举世无敌的东君,其本体会是一头三足乌。 “东,东君,东王,东皇,这头三足乌的心,不是一般的大。以东君为号,难道还想成为东王、东皇不成?” 若真如上清道人所想,东君有心染指大日之道,成就三足金乌真身。那如今的东君之号,就值得玩味了。 无论东王,亦或是东皇,都是无垠宇宙最顶尖的存在。东王公执瀛洲,掌扶桑神木,乃是一尊强横无比的阳神。 东王公之后,东皇更是一尊无上存在,其三足金乌之身,一度成为太阳、光明的代名词。 甚至在古老神话中,东皇是为太一氏化身,是最古老、最强大的天帝。 有着如此跟脚,不怪这头三足火乌,能力压小青山界万载,让无数神灵只能仰视。 哪怕这头三足火乌,只有上古天帝太一氏亿万分之一的血脉,都足够让其傲视一方了。 上古天帝太一氏,可是真正的至高存在,上承天皇之治,下启后土纪、九头纪,其影响力遍及过去、未来、现在。 “唳!!” 就在上清道人思绪浮动的时候,东君所化的三足火乌,发出一声惊天啼鸣。 “孽畜,我要生撕了你!”三足火乌长啸一声,声如金石乱颤,火气纵横,扑向鸷鸟,热浪滚滚,空气一片焦糊。 “唳——” 与东君所化的三足火乌不同,这头鸷鸟虽有古凶禽的血脉。可古凶禽实力再强,又如何能与上古天帝相提并论。 只是血脉的压制,就让鸷鸟苦不堪言。源自上位血脉,对下位血脉的绝对优势,就是鸷鸟有万魂幡在手,一样无法避免。 万魂幡虽是鸷鸟血脉传承中,最为诡谲、凶悍的法器。但万魂幡实际上,亦是阴邪之器,最被三足火乌的太阳真火克制。 在东君没有显化三足火乌真身的时候,万魂幡还能对东君造成一定的困扰。 但,等到东君三足火乌真身显化,太阳真火焚天之势一扫阴氛,鸷鸟的万魂幡,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轰—— 悬挂万魂幡的黑杆,一道道裂痕密布,最后猛地炸开。一片片黑色碎片,落在太阳真火中,噼里啪啦作响。 “嗷!嗷!嗷!”鬼哭神嚎之音,夹杂着万千幽魂,铺天盖地的自万魂幡中涌出。阵阵寒风,呼号着涌向三足火乌。 “胜负已分,这头鸷鸟……输定了!” 看到这里,上清道人对于两方胜负,已然再无疑问。 东君三足火乌的本相,实在太克制鸷鸟了。若鸷鸟面对西君,胜负或许还在两可之间。 可是鸷鸟面对的,却是身怀三足金乌血脉的东君。 在东君的太阳真火,三足火乌本相前,鸷鸟的万魂幡不能说全无反抗之力,但本身威能衰减不少。 如此一加一减,鸷鸟要是还能胜过东君,那上清道人就要怀疑,这头鸷鸟的背景了。 没有通天的背景,没有无上的传承,这头鸷鸟想要逆风翻盘,谈何容易。 所以,上清道人才敢肯定,这头鸷鸟距离败亡不远了。 只是,这位道人临走之时,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藏匿于虚空缝隙中的西君。 道人周身清光,愈发朦胧:“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连太阳真火都出来了,这接下来,太阴真水也该出来了。” “太阳太阴,呵呵,这两位要是联合,还有我等什么事啊!” “幸好,幸好,这位西君不是位神女,这要是位神女的话,一阴一阳,一男一女,二者互补,谁人能制?” “不过,也正是因为西君不是女身,在面对东君这位阳神的时候,难免要弱势不少。” “要是女身显化……”上清道人意味深长的一笑,化作清光远去。 只不过,在道人远去的时候,这道人随手弹出一道灵光,落在太阳真火上。 轰—— 这一点灵光落下后,如火上浇油,太阳真火整个沸腾起来,狂暴的火气,一度要脱离东君的掌控。 就这一瞬间,本来败势已显,已是强弩之末的鸷鸟,却看到了一线生机。 此时的鸷鸟,早就不再想着如何压过东君了。 除非万魂幡进阶为后天魔宝,要不然他根本就不是三足火乌的对手。 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不幸中之大幸。 “唳——” 鸷鸟凄厉的长鸣着,为了活命,这头鸷鸟彻底放开手脚,破损的万魂幡,一枚枚幽冥宝篆在上浮现。 乌黑神光,照耀天地四方,一簇簇魔焰灼烧,落在虚空,滴滴答答作响。 这头鸷鸟不惜代价,以万魂幡残存神力,爆发的恐怖力量,在铺天盖地的太阳真火中,生生的撕开一角。 面对突发变故,三足火乌也无可奈何。 说实话,太阳真火的突然暴走,让这头三足火乌的心底,久违的升起一股惊悸。 “怎么回事?” 东君收回本相,惊魂未定的看着逃遁的鸷鸟,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对鸷鸟紧追不舍。 太阳真火的突然异变,对东君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冲击。 自东君生身以来,在他手上一直无往不利的太阳真火,这一次竟然失控,这让东君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你的太阳真火,” 虚空一阵波动,西君自空间缝隙中走出,神容凝重的看着散乱的真火,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真火很不对劲。” 东君面沉如水,道:“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太阳真火是我的本命神通,不应该失控的。” 西君声音平淡:“只可惜,让那头鸷鸟逃了,” “再想找机会,除掉这个祸根,只怕就不容易了。” “他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侥幸捡回一条命,必然百倍的小心谨慎。” 东君冷冷道:“再是小心,又有何用?” “我已经毁了他的万魂幡,失了依仗的他,在我眼里,就像个臭虫,想什么时候捏死他,就什么时候捏死他。” “是吗,” 对东君这番豪言,西君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太阳真火四散游弋,每一丝太阳真火,都带着一点毁灭气息。 这些毁灭气息聚拢在一起,完全遮掩了东君与西君的行迹。 以至于观战的神灵,都不敢太靠近战场,甚至连神念观望都不敢,生怕被太阳真火殃及。 正是有太阳真火遮掩,西君与东君才没像人前一般剑拔弩张。 在小青山界所有神灵面前,东君与西君可以说是老对手了,自他们开辟万神殿、众魔渊以来,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 只是在太阳真火的遮掩下,这二位之间的氛围,倒是没有太过紧张。 或者说,二者之间的敌对,只是在芸芸众生面前做的一场戏。 在私下里,这二位的关系,就算不是十分亲密,也不是表现出的那样针锋相对, 太阳真火的恐怖,没有直面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那一种炽烈的气息,充斥着毁灭。 太阳虽为光明之源,按理说应是生机蓬勃的。可是物极必反,太阳真火的存在,就是太阳毁灭的一面。 倘若有哪位神圣,将太阳真火修炼到逆转毁灭,赋予生机的地步,那才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不过,东君虽未将太阳真火修到那般境地,可参悟太阳真火这么多年,对太阳真火的掌控,不说是炉火纯青,也极其高明。 纵然经历过一次失控,但东君对自己在太阳真火上的造诣,仍然保持着自信。 这是作为一头三足火乌,对于天赋神通的自信。整个小青山界,能驾驭太阳真火者,仅有这头三足火乌一个而已。 “不管怎样,那头鸷鸟的逃遁,你要负主要责任,你太大意了。就算他真是一条臭虫,你也不该这么大意。” 第三六三章 变色(二)求订阅 东君眼睑微垂,语气异常冷淡:“哼,没关系的,他逃不出咱们的掌心。” 话音刚落,东君袖袍一挥,掀起太阳真火,丝丝真火,在虚空间泛起层层涟漪。 一千二百枚金色神芒,在东君的袖袍中飞出,金丝如雨,隐约带着一股森然杀机。 站在云层中,望着金芒,西君呵呵一笑,道:“那,暂且拭目以待吧!” 东君哼了一声,道:“好,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 “……” 西君笑着点了点头,一步踏出,空间扭曲,整个人化作流光,眨眼之间,就已远去千里。 如此遁法,着实是可怖可畏! 东君看着西君遁走,脸色蓦然一沉,半响过后,冷笑道:“呵呵,就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天地劫数,既然我走出万神殿,就没想过再回去。天下至尊,有我一人足矣,不需要再有人从旁掣肘。” 东君的眸光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阴冷之色。 三足火乌之身的东君,固然有横压小青山界的至强力量,却不代表这位至强者的心底,就没有一丝阴暗。 哪怕他被尊为东君,自诩为太阳之子,传承上古天帝太一氏的血脉,也不可能彻底的摒弃私心杂念。 同为至强。东君、西君之间的关系,极其的复杂,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简单。 他们似敌似友,却又非友非敌,各自占据天地一极,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不是局中之人,很难理解他们的关系。 不过,或许与他们本身跟脚有关,东君与西君两两不相容。二者各据一方,时常落子博弈,每落一子,必要分一分胜负。 当然,东君为三足火乌之身,其太阳真火的霸道有目共睹,能与东君有来有往,时有胜负的西君,其跟脚着实引人注意。 尤其这一场大战之后,与上清道人一般,不少人都想到了与太阳真火,完全相对太阴真水,从而怀疑起这位西君的跟脚。 毕竟,东君、西君为天地两极,作为东极的东君,乃是三足火乌,那西君的真身,又该是何等存在。 不管怎样,东君的三足火乌之身,还是让小青山界的神灵极为震动。 —————— 深山荒野,草木稀疏, 悬崖峭壁之间,残阳如血,殷红一片, “唳——” 一声鸣啼,倏然响起,鸷鸟慌不择路,振翅飞翔与天际。所过之处,根根毛羽散落。 这些毛羽散落之时,化作阵阵黑风,致使飞沙走石,鬼哭神嚎,一片片云霞,被其搅的粉碎。 万魂幡被破,这头鸷鸟一身本事,不说十去七八,也是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后的鸷鸟,可以说是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只是一门心思的逃遁,想要逃出东君的追杀。 曾经是东君部属的鸷鸟,十分了解东君的性情。对于敌人,东君一般都是斩尽杀绝,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而像鸷鸟这种,已经明确为敌的,更是不死不休,上天入地,都要斩除祸根。 正因如此,对东君的酷厉本性,知之甚详的鸷鸟,才会这么慌不择路。 要知道,在鸷鸟与东君胜负未分的时候,鸷鸟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还有胆量在言语间挑衅东君一番。 可是一朝大败亏输,连依之横行小青山界的万魂幡,都被东君毁掉。没了依仗,失了底气,不怪这头鸷鸟这般仓惶。 鸷鸟比谁都清楚,如果落入东君手里,自家的下场,绝对会比死,还要难受无数倍, 死已是奢望,生不如死,才能彰显东君的手段。 东君坐镇万神殿,上万载的岁月中,不止一次的镇压冒犯其威严的存在,手段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更比一次残酷。 对这些,鸷鸟是司空见惯,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遁走,生怕再慢点,就被东君擒拿,压在万神殿的深处。 一想到万神殿深处,那些巨凶大魔的下场。莫说是鸷鸟万魂幡已毁,就是万魂幡还在,这头鸷鸟仍然是打心底恐惧。 所以,在万魂幡被毁后,这头鸷鸟抓住东君太阳真火失控的一刹那,为自己挣得了一线生机。 虽然这一线生机,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荒诞,可是在爆棚的求生欲下,鸷鸟还是毫不犹豫的逃了。 这一逃,就是八千里! 鸷鸟为了活命,一气飞了八千里。这八千里路,连口气都不喘,死命的飞遁,跨过山川,飞过江河。 最终,落在这一片荒芜的山涧处,八千里的逃遁,再加上有伤在身,让这头鸷鸟不得不在这片山涧,暂歇一下。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鸷鸟,实在是没有气力,继续逃遁了。 一滴滴宛如血红珍珠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鸷鸟化为人身,面色苍白,后背靠着山岩。 “还好,还好,侥幸捡回条命,” 鸷鸟手掌摊开,看着掌心处的血色。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但,真是侥幸啊,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炼就的万魂幡,竟这么不堪一击。” “三足火乌的太阳真火,完克我的万魂幡,这么说来,我输的不冤呐!” 东君三足火乌的跟脚,是小青山界中的一大秘闻,整个小青山界万千神灵,少有人知道这位的跟脚。 知道的不敢说,不知道的只能胡乱猜测,鸷鸟就属于不知道的那一列。 他要是知道东君的跟脚,绝不会拿着万魂幡,与东君硬碰硬。 以万魂幡的阴邪属性,面对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一瞬间就能破去幡中阴气,打落这件极品法宝的品阶。 可这头鸷鸟偏偏不知道东君的跟脚,一头撞在了东君的手上。也是他命不该绝,太阳真火失去控制,才能逃出生天。 要是太阳真火没有失去控制,这头鸷鸟就是案板上的肉,或杀或剐,任由东君来宰割。 就在鸷鸟暗自庆幸,自己命不该绝的时候。一声轻朗的笑声,突兀的在鸷鸟耳边响起。 “哈哈,道友,道友,莫慌,莫慌,” “你跑的倒是挺快,让我这一通好找,” “找到现在,才找到道友你啊!” 鸷鸟一闻其声,当即警觉的抬头,暴喝道:“谁?” 喝声未散之际,这头鸷鸟手掌一挥,一片黑色雾气,已然在他的手中弥漫开来。 这黑气阴毒无比,是鸷鸟采集万人血魂时,取一点边角料,练成的一门毒功。 虽只是边角料,可就这一点边角料,却是百万生灵的怨忿所成,极端的酷烈。 有着百万生命怨,这门毒功不动则已,一动就能绝杀一切生机,极致恶毒,极致残忍。 当然,这种手段在鸷鸟全盛的时候,用处并不大,也就是他现在元气大伤,实力折损的严重,才会以此作为保命杀招。 一般时候,这头鸷鸟可不会以百万生灵怨来防身,最多就是当作一玩物而已。 “道友的毒,对贫道没用,道友还是把这毒,收回去吧。” 上清道人面上带笑,周身云光涌动,顶上现三花,胸中演五炁,三花五炁将百万生灵怨,挡在身前,不得寸进。 黑色毒雾欲要在上清道人周遭沸腾,却被道人以大法力,死死的封禁住。 任由黑色毒雾再狠再毒,靠不近道人三尺之内,都是无用之物。 “贫道上清道人,在此有礼了。” 上清道人张开袖口,道袍的袖口,恍若无底深渊一般,将这一片毒雾罩在袖口之间。 随后,道人的袖口,似乎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将这些毒雾统统收入袖中。 “道友,你我初见,何必一见面,就给出如此大礼。” 待到毒雾被收取干净后,道人抖了抖袖口,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若非贫道还有些手段,只怕收取毒雾,还要费上一翻手脚。” 看着道人轻描淡写,就破去了百万生灵怨,鸷鸟的心头一片冰冷。 这岂止是有些手段那么简单,百万生灵怨足矣对付地只级数的存在。 寻常地只之辈沾上百万生灵怨,不说是立刻身死道消,也必定会受尽折磨,苦不堪言。 哪里能像上清道人一样,如此的悠然自得,如此的写意轻松,就将百万生灵怨收入袖中。抖一抖衣袖,就让其化为灰烬。 “你是谁?” 看着来人,不是想象中的那几个难缠人物,鸷鸟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神愈发绷紧。 不怪乎鸷鸟如此态度,他对整个小青山界的强者,不说是全都熟识,但还是知道这些存在音容相貌的。 可是现在,他却看见了一位完全陌生的强者,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强者,是不逊色于东君、西君的至强存在。 鸷鸟之所以认为上清道人,不逊色于东君、西君,全然是被他出场的手段,给震慑住了。 上清道人的须弥芥子之术,实实在在让鸷鸟,对其升起了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如同一层迷雾笼罩,让鸷鸟无论如何,都无法测度上清道人的深浅。 他只能知道,上清道人的实力,超乎他的想象,绝不在至强之下。 “贫道,已经说了,吾乃上清道人是也,” 上清道人面对警惕的鸷鸟,哈哈一笑,道:“道友不用担心,贫道来此,乃是要送一桩缘法给你。” 对这头鸷鸟,上清道人另有安排。要不是这鸷鸟对道人还有用处,道人也不会出手,给鸷鸟创造逃遁的机会。 事实上,若非不得已,上清道人真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存在。 暴露自身存在以后,无疑会让东君、西君有所防备,对以后行事大有妨碍。 先不说东君、西君,会否对上清道人的跟脚究根问底,乃至于再察到有豳氏, 就是不对上清道人的跟脚追根朔源,只是这二位知道道人的存在。就有可能对上清道人的谋划,增添一分不确定性。 对横压一界万载的东君、西君,上清道人从未小觑过。能称雄一方世界万载有余,要说没有过人之处,又怎么可能。 正是这头鸷鸟,对上清道人极为重要,是这一局棋中相当有分量的棋子,上清道人才愿担着风险,现身于鸷鸟面前。 “缘法?” 似乎感到上清道人的不怀好意,鸷鸟踌躇了一下,道:“无功不受禄,阁下的美意,在下无福消受。” 话虽如此,可鸷鸟却不认为,上清道人会因为他的回绝,就这么放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鸷鸟元气大伤,而上清道人又是如此深不可测,鸷鸟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强按牛头喝水的事,鸷鸟自己就干过不止一次。只不过这一次角色调转,他自己成了被强迫的一方。 上清道人温和道:“道友,此缘法非你莫属,谁让你得天独厚至斯,你若无缘,谁还敢说有缘?” 一边说着,上清道人一步步走向鸷鸟。 显然,对于鸷鸟说的无福消受,上清道人全然没有听进去。 如此情况下,上清道人说鸷鸟‘有福’,他就是没福,也要有福了。 鸷鸟面色一沉,道:“阁下,是想要捡便宜吗?” “呵呵,没想到,我没死在东君手上,却要死在一无名氏之手。” 眼见鸷鸟面露绝望,上清道人缓步上前,道:“道友误会了,贫道非杀生害命的恶道,贫道只是想给道友一份机缘而已。” 上清道人话音未落,鸷鸟神色一变,尽显狠色,吼道:“这机缘,不要也罢,还是留给你这厮自己享用吧!” 轰—— 一块破碎的幡布,骤然从鸷鸟的手中飞出。 这一块破碎幡布,显化乌黑色气息,昏昏沉沉的神光,在一瞬间杀向上清道人。 这一击来的突然,连上清道人都不禁露出愕然之色。 道人没想到,这头鸷鸟竟还留了一手,从东君手里逃过一劫不说,还保留下了一块万魂幡的幡布。 而且道人没看错的话,这块幡布还是万魂幡的核心部分,有着相当于中下品法宝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保住了法宝核心,就等于留下了希望。 只要鸷鸟温养得当,未尝不能以这块碎片,再现万魂幡之威。 可是现在,鸷鸟却毫不犹豫的把这块碎片,用在了此时此刻,用在了上清道人的身上。 第三六四章 变色(三)求订阅 乌黑神光笼罩,重重诡谲影像,半空浮现,一个个张牙舞爪,试图抓扯道人,但每每靠近道人,就被道人护身金光击退。 这一件法宝碎片的威力,确实非同一般。一击爆发,势不可挡,山海震颤。 只是上清道人的神通法力,亦是此世至极,深不可测。就算不是当世无敌,但此世之中,已然没有任何存在能伤他分毫。 所以,这法宝碎片厉害是厉害,便是地只当面,猝不及防之下,都有可能被这一击重创。 可是面对上清道人,只凭这法宝碎片,还是有些不够看的。被上清道人的金光咒,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 道门八大神咒之一的金光咒,在上清道人的手中,近乎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举手投足之间,就有莫大的威能。 鸷鸟固然想要出其不意,以法宝碎片重创上清道人,可上清道人的金光咒,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唉……” 手缓缓一带,接过这枚法宝碎片,一声叹息之后,上清道人悠悠道:“道友,你这又是何必呢?” 道人语调不紧不慢,带着一股铿锵有力的味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说的……就是道友你啊!” 上清道人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非要让贫道施以雷霆手段,才能让道友知道,贫道的一番好意吗?” “大话少说,老子连东君都不服,还会服你这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两脚羊?” “杀!”道人话音未落,鸷鸟一声怪叫,五指猛地屈伸,指尖寒光烁烁向上清道人抓来。 这一抓,空气气流急促鸣响,隐约有金石崩裂之音,在道人耳畔不住的回响。 两脚羊,是小青山界神灵、凶兽们,对人族的蔑称,将人族视之为羊,由神灵牧养。生杀予夺,全由神灵之心。 更有神灵、凶兽,以人为血食,生吞活剥,剔骨噬髓,杀生无数,使得万千人族哀气沉积。 故而,人族亦有两脚羊之称。 这头鸷鸟,固然对突然出现的道人,有着莫名的戒惧,可鸷鸟终究是修行几千上万年的大凶存在。 还是嗅到了道人身上,那一丝淡到难以发现的‘人气’。 呲啦—— 指尖寒光,犹如神兵利器一般,随着鸷鸟双手的挥舞,一点点寒光,在道人眼前晃过。 与之相对的,上清道人五指握拳,大开大合,一拳轰出,拳势奔腾,如虎啸龙吟。 这道人本身没什么招法,只是以力压人。 一道道拳劲,真如实质一样,落在虚空,呼哧呼哧作响。 须知,上清道人一炁显化,力之极致,简直无法无天,至少在这一方小千世界,上清道人的力量,已达世界极限。 故而,道人这一出手,其摧枯拉朽之力,就压的鸷鸟喘不过气来。 轰隆隆—— 一拳,虚空浮现褶皱,山石簌簌颤抖。 道人面色平静,看着被拳势迫退的鸷鸟,猛地一步向前,手掌一翻,掌心朝下,直接抓向鸷鸟。 “道友,你与贫道有缘。” 说话间,一只纯青色的元气大手落下,打的鸷鸟浑身筋骨爆裂,无数血丝自毛孔中炸开。 “缘分,不浅呐!” 上清道人面上带笑,下手却是极其毒辣,这一出手,就把这头鸷鸟打的半死。 若非这头鸷鸟,也算是异种,天生体魄非凡,有着一副钢筋铁骨,只怕道人这一下,就能直接把鸷鸟打爆。 但,就是如此,上清道人这一击,也非轻易能接下的。 “啊,好个小贼!” 鸷鸟痛呼出声,浑身筋膜,被恐怖的拳劲撕扯,几乎生生撕开一样,漏出大片的血肉。 “如此算计与我,我誓不与你干休,” 此时的鸷鸟,可谓是又气又恨,若非事先被太阳真火所伤,元气大损,他自诩绝不会这么狼狈。 就是敌不过这道人,也不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滴答!滴答! 一滴滴圆润的兽血,滴落在地面上,渗入土中。 须臾之间,元气四溢,兽血中的灵机,一点点与空气交融。一股幽暗、邪异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哼……出言不逊,该打,” 上清道人身形如电,周匝风声愈急,一把拽住鸷鸟的后颈,不顾鸷鸟凄厉的惨叫声,稍稍用力一捏。 “唳!!” 只是这一捏,这头鸷鸟身子一颤,被道人拿捏命门后,任其一身移山填海的神力,也难以发挥一丝一毫,只能不住悲鸣。 道人面色平静,道:“道友,还不迷途知返,难道非要当头棒喝,才能让道友,知我心意?” 鸷鸟不理道人言语,兀自在道人手中挣扎。 这头鸷鸟凶性天成,怎么甘于受制于人,就是被道人捏住命门,要想让这鸷鸟心服口服,依旧不是那么容易的。 眼见鸷鸟凶性炽烈,上清道人眸子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道:“好个桀骜不驯的凶鸟,难怪会成为这方世界的劫数。” “就是不知,你的桀骜不驯,在贫道的搓磨之后,还能留存几分。” 上清道人说话之间,手上力度加重,重手之下,使得这头鸷鸟一声哀鸣,被痛的生生昏死过去。 “劫数,劫数,”道人面露异色,看着这头鸷鸟,低声道:“劫数起兮,天地乱,天地乱兮,吾道昌!” —————— 轰隆隆—— 苍穹之上,雷声如鼓,响彻云霄, 血色云霞,遮天蔽日,不详气息,笼罩着整个小青山界。 山雨欲来风满楼,劫数将临,肃杀之气,蒸腾四方,各方山神、河伯、兽王,莫不战战兢兢,心怀忐忑。 草庐之中,姒伯阳缓缓睁开眸子,纯净清澈的瞳孔,映照着世间生老病死,生灭循环之理。 就在上清道人擒下鸷鸟的同时,隐遁在草庐里的姒伯阳,第一时间有了感应。 “上清那里,得手了!” 姒伯阳眉心之上,一点灵光若隐若现,始玄元三气分分合合,犹如一方世界胚胎,逐渐完善。 他嘿然一笑:“上清化身做事,干脆利索,不留痕迹,不错,很不错。” 姒伯阳与上清道人的关系,远比第二元神还要紧密,始玄元三气所化,一点神念寄托,演化而成。 所以,上清道人的所做作为,亦落在姒伯阳的眼里。 在上清道人拿下这头鸷鸟之后,也不再停留,径直化作遁光远去。隐没于重重深山。 对于上清道人的动作,姒伯阳了然于心,本就是一体同心,姒伯阳自是知道上清道人所思所想。 应该说,上清道人之念,就是姒伯阳之念,姒伯阳所想,就是上清道人所想。 哪怕间隔千山万水,依然有一丝神念所寄。 姒伯阳呢喃道:“如今,凶鸟落入吾手,天机生变,不知那两位,又会作何感想。” 这头鸷鸟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得上是小青山界的应劫者,更是这一次劫数的起点。 说是因为祭炼万魂幡,杀孽太重,引得天地相冲,劫气肆虐。 事实上,还是因为这头鸷鸟,在冥冥之中,顺应了天地劫气,成为大势的一部分,才能引爆劫数。 没有这份因果,姒伯阳根本不会让上清化身对其出手。 徒具一丝异种血脉的鸷鸟。还不配上清道人特意针对。 在上清道人看来,天地万物,无非草芥而已。便是东君、西君,看着威风,却也只是笼中之鸟,井底之蛙。 想让上清道人另眼相看,除非东君化身三足金乌,西君成为太阴玉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太阳帝君、太阴元君。 这等存在,才能让有着天仙道行,已然着手先天一炁修行的姒伯阳,为之侧目的资格。 而这头鸷鸟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这头鸷鸟从始至终,看似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但其神思已被劫气引导,成为了劫数的傀儡,为劫数所操纵。 其一举一动,莫不是带着某种天命的成分。 他本身的跟脚,姒伯阳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劫数所具现,对姒伯阳有着相当重要的利用价值。 “天意,天心,天数,天道,” 姒伯阳的目光,跨越重重云霭,从上而下,望着这一方小青山界。 身处劫数之中,这对姒伯阳而言,何尝不是一次机遇。 须知,炼气士功行达到一定地步,就要历经劫数,不管外劫、内劫,乃至天劫、道劫,每次历劫,都是在生死之间游走。 因而,以这方世界之劫,进而窥见劫数运转的一丝妙处,对姒伯阳这等人物,也是难得的体验。 毕竟,小千世界的劫数,难与大千世界之劫相提并论。大千世界的劫数,就是大罗神仙一个不慎,都会永堕其中。 而小千世界的劫数,以姒伯阳的道行,不说不损不坏,也相差仿佛。 就是有一二强手,能给姒伯阳带来些许麻烦,也伤不到他的根本。 “天意如刀,” 姒伯阳目光所及,天地渐渐陷入幽暗,东君、西君这两尊破格存在的力量,使得这方天地规则不全。 天地本能的针对东君、西君,那股不可言说的杀机,极为的骇人。只是遥遥注视,就让姒伯阳生出丝丝刺痛感。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姒伯阳道行高深,近乎于天仙一流。 能让他感到刺痛,天地间积蓄的杀机,怕是已经到了水满则溢的地步了。 不难想象,这股杀机喷涌而出,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东君、西君法力神通固然了得,可在天地酝酿不知多少年岁的杀机下,未必能全身而退。 “所以说,天心如狱,” 姒伯阳若有所思,悠悠道:“天数如渊,天道莫测,” —————— 小青山界,南山, 东君神容冰冷,眸光开阖,点点金色神焰,在周匝飞舞,空气中一丝焦灼之意若隐若现。 与东君相对的,是众魔渊之主,并称天地两极的西君。这位西君,一身黑袍,宽大的黑袍之上,点缀着一簇簇幽蓝明光。 这幽蓝明光,仿佛有着非同凡响的邪异之力,明光闪烁不定,周遭的光线,都随之一起摇拽,犹如黑洞,使光线扭曲变形。 东君、西君一起降临南山,这要是被小青山界十方神灵知道,那绝对是会捅破天的。 作为天地两极的他们,各自占据一方,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复杂。虽是亦敌亦友,却又老死不相往来。 一个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一个坐落世界之底,掌握大地之根。 世间虽有他们的威名流传,可真正见过这二位真身者,只有那些顶尖的神灵、凶兽。 然而,如今这二位,却接连走入这万丈红尘之中。不仅如此,还悄无声息的齐聚在这南山之上。 这一幕,要是让十方神灵看到,必然会在小青山界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只可惜,这一幕没有任何神灵能见到,就是能见到,也不会有机会,将之泄露出去。 太阳与太阴的光辉,交相辉映,但凡有一点杂念,就会触动太阳、太阴之力,被其焚为灰烬。 “你,察觉到了没有,先前我与那畜生交手的时候,似乎有神灵暗暗出手,使得我的太阳真火不稳,出现破绽。” “让那孽畜,借机遁走。” “若非如此,那孽畜应该被我的太阳真火,煅为飞灰,岂能有机会逃脱。” 东君一字一顿,话音之间,似有万千雷霆,在西君的耳畔呼啸,震的山间簌簌落石。 显而易见,这位东君是动了真怒,万载以降,何人敢犯东君的威严。 任何胆敢触犯东君者,无不被太阳真火煅为灰灰。 要知道,东君那天地两极的声名,不是他自封的,而是一次次霹雳手段,杀的血流成河,铸就的威名。 尤其是数千年前,东君最后一次出手,煅杀一头大魔之后,小青山界十方神灵,对其无不慑服,再无敢触犯其威严者。 只是,时隔数千年,就有鸷鸟应劫而生,欺心犯上,这已让东君异常恼怒。 哪怕东君知道因果,知道这头鸷鸟是顺应大势。 可鸷鸟之后,还有一个神通法力,都极其了不得的存在,隐于暗中,对东君心怀恶意。 这就让东君,不得不警醒几分了。 第三六五章 劫眼(一)求订阅 在东君的认知中,能在他面前不露声色,影响太阳真火,使得鸷鸟遁逃的人物,无论如何重视,都不过分。 那至少是与东君同层次的存在,才能做到。没有如此修为,妄图染指东君的太阳真火,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暴烈的太阳真火,会在一息之间,追溯气机,将那个胆敢过界之人轰杀。甚至还会透过因果,将与之有关联者一并抹杀。 不要怀疑太阳真火的恐怖威力,小千世界的世界规则,对于太阳真火这等先天真火来说,简直就是一触即溃。 在中千世界、大千世界,算得上天方夜谭的事,在小千世界未必不会发生。什么颠倒生死,逆转阴阳,未必就没有可能。 究其根本,小千世界的世界规则,实在过于脆弱。正因为其脆弱,才能让人随意拿捏。 要是换做大千世界,要撬动世界规则,无论怎样也要太乙道君、先天帝君一级的道业。 某些顶尖大千世界,更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撬动世界规则。若非如此,大罗神仙一级的存在,何以配享天尊、天帝之名。 与之相比,撬动小千世界规则,根本不用太乙道君、先天帝君层次的大神通者出手,天仙级数就能做到。 所以,在大千世界之中,亦能称得上是绝顶神火的太阳真火,在小青山界表现的威能,更是骇人听闻到极点。 东君能立身于天地两极,与西君共治小青山界,太阳真火这道强悍神通,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没有太阳真火傍身,东君就是能力压天下群雄,也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压的十方神灵,万载不得翻身。 正是基于对太阳真火的自信,东君对那个能在暗中,影响太阳真火的人物,愈发的警惕。 能影响太阳真火的存在,除西君的太阴真水之外,东君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可就是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东君才异常的警觉。 一头瞿青鸟还不放在这位东极之主的眼里,可那个横插一手的存在,着实让东君如鲠在喉。 对东君的介怀,西君毫不意外,语气平淡道:“那,你认为,会是何方神灵,暗中出手?” 东君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 “这小青山界,除了你我之外,我属实是想不出,谁还能这个能耐。” 西君神色不变,不急不缓道:“这么说,你是怀疑我,暗中出手?” 东君叹了口气,淡淡道:“当然不可能是你,你当时虽在当场,可你的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相克。” “你有这个能力,引动太阳真火,却没有可能,似现在一般,不留痕迹。” “你要是能做到不留痕迹的程度,你的神通法力,早就能压我一筹,又何必暗中谋算。” “所以,那个人不是你,” 说到最后,东君的神色,越来越阴沉。 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东君要是连出手的,是否是西君都没有把握的话,他又如何能坐稳,那张万神殿的至高金座。 可就是因为东君知道,那个出手的存在不是西君,他才有些心惊。 莫非,在这小青山界之中,真有什么存在隐于幕后长达万年之久,坐视东君、西君分治一方。 这想法一出现,就如疯长的野草一般,再也抑制不住。东君神色越发阴沉,仿佛看到一只黑手,笼罩这一方天地。 西君道:“这么想,那人就有些可怕了。” “能在你我的眼皮底下,隐藏这么多年,必有惊天动地的大图谋,你我不可不防啊!” 对此,东君、西君这二位至强,难得的有了一致的共识。 不是他们自己吓唬自己,而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隐藏的这么深的人物,若说没有图谋,谁能相信。 不只这二位如此想,设身处地,换做任何人都会这般想。 东君骤然抬手,道:“不,或许是你我想多了,那人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可怕。” ”如果,那人真有如此可怕,我不相信,他能隐藏的这么好,让我等万载以来一无所觉。” 西君慢吞吞道:“你说的,有理,” “可再有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咱们不信。如非如此,瞿青怎能在你手脱身?” 说到瞿青,东君无言以对。 西君所言,正是症结所在,以瞿青的法力神通,在东君占据天时、地利的情况下,还能逃脱,这太超乎常理了。 东君可不认为,那头瞿青鸟有这个本事。 毕竟,这头瞿青鸟真要有如此本事,也不至于屈居东君之下,直到劫数升起,才有胆量作祟。 “可恶啊,” 东君眸子中,闪过一点金色,望着苍茫大地,蒸腾不休的劫气,道:“坏我大事,那畜生一日不死,终会成为大患。” “应劫而起,应劫而生,这头鸷鸟已然今非昔比。” “劫气运转,这头孽畜汲取劫数之力,怕是再过二三百年,就是你我都难制他了。” 东君身与天意相合,冥冥之中感应天数,知道这头鸷鸟实乃这一次劫数的关键所在。 所以,东君才会施以雷霆手段,要把瞿青这个祸根,掐灭在萌芽之中。 只是东君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关键时候,被人横插一手,坏了他的大事。 “二三百年?” 西君听着东君之言,呵呵一笑,道:“劫数之下,哪里会给那头畜生,两三百年的时间?” “能有二三十年,已是了不得了,再多……绝无可能。” “不说二三百年时间,这方世界本身,承不承受得住。就是能承受,这方世界的八方生灵,也承受不起。” 西君慢悠悠道:“二三百年,足以让此世生灵绝灭了。” 劫数一起,整个世界的生灵,上至他们二位,下至浮尘蝼蚁,都要落入劫中,不杀个天翻地覆,休想破劫而出。 这般一二十年,或许影响不到世界本身,可要是一二百年,乃至三四百年,众生怨气淤积,绝对会酿成大祸。 所以说,东君所说的二三百年时间,着实是夸大其中的严重性。 就算东君放任瞿青搅乱天地,瞿青也不可能安稳吞吐几百年的劫气。 这,不只是东君不允,更是小青山界的十方神灵不许。 “是吗?” 东君皱眉一拧,他可没有西君一般乐观。 能在他手里,将瞿青救走,不管那个存在用了什么手段,东君都要承认那一位的厉害。 而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会想不到这些? 东君从不会小觑任何对手,尤其是那个对手,摆明了极其不简单的时候,只能让他愈发小心谨慎。 沉默良久,东君缓缓道:“……希望如此吧,“ 作为劫数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在东君的心头,瞿青还是具备一定分量的。 在东君看来,这一类的角色,一经发现,就该早早的除掉,他可不会干养虎为患的蠢事。 只是东君虽有杀心,到头来还是让瞿青逃了。 “也许,是那头畜生,天命未绝,所以我才杀他不得。”东君似是随口一说,连他本人都没放在心上。 但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西君脑中灵光一闪。 西君若有所悟,呢喃低语:“如此说法,倒也不是不可能,正是天命未绝,所以那头畜生,才能在你手上逃脱。” “要是你我将这畜生打死,没了大劫劫眼,聚拢天地劫气,真不知这劫数,还能如何演变。” “想来,一定会很有意思,” 东君虽是如此说,可该做的准备,他也不打算放下。 无论有没有那个幕后黑手,他都要做好万全准备,以此应对。东君有信心,与那个幕后黑手较量一下。 哪怕是与空气斗智斗勇,他也要备好完全之策。 撇了东君一眼,西君淡淡道:“是啊,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东君眼睑垂下,看着火气肆虐的南山,道:“只可惜,让那孽畜跑了,功亏一篑。” 这话一出,西君哑然失笑。 作为这么多年的老对手,对彼此的路数,也都摸了七七八八。 不用说太多,西君就已然明白了东君的想法。 西君道:“放心,那孽畜跳不出咱们的手掌心。虽然那孽畜有些特殊,可这不是对抗你我的资本。” “劫数之下,这芸芸众生,有几人能破劫而出。就算那孽畜,是劫数的关键所在,又能如何?” “终归,是难逃劫数清算的。” 世界劫数,对于这一方世界的众生,不吝于一场大清洗。 大清洗之后,能活着的自有天命眷顾,身死者亦怨不得旁人。 这就是劫数的残酷,物竞天择,唯有在尸山血海中角逐而出的最强者,才有生存的资格。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至强,还是低贱如尘埃的蝼蚁,在渺渺天意之下,皆是一视同仁,要在劫数中走一遭。 除非能超拔世界之外,方能不受劫数的影响。如若不然,再是高深法力,无边道行,只要驻足世界,就要历过劫数。 东君道:“清算是必然的,只是劫数运转,咱们只有二三十年的时间,时间宝贵,不能坐等那孽畜被清算。” “而且,我想看看,那个从我手上救走瞿青的存在,到底是何来历,是哪方的神灵、人雄,敢插手我的事。” 东君嘿然冷笑:“那位,也许与你我层次一般,所以咱们查不出他的首尾。可是瞿青却不同,那瞿青就是他的破绽。” “万魂幡已被太阳真火所毁,失了万魂幡,瞿青实力大损,从这孽畜身上着手,要容易许多。” “咱们不查那个幕后黑手,咱们先查瞿青,查到瞿青,就等于查到了那幕后黑手。” “我不信,到了那时,那个幕后黑手还能沉得住气。” 西君了然,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让万神殿、众魔渊麾下的部属,以及十方神灵、河伯,一起搜寻瞿青。” 东君道:“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将整个世界翻过来,我也要找到那个畜生。 西君幽幽道:“你我联手,不说天下无敌,但……谁敢迎我等锋芒?” 在察觉到还有第三只黑手,存在于小青山界之后,东君与西君果断的放下芥蒂,暂且选择联手,先将突然出现的黑手踢出局。 对于可能存在的第三只黑手,东君与西君都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在他们看来,那只黑手潜伏如此之深,必有大图谋。 没有大图谋,一位可为当世至强的存在,如何会隐于幕后,不为天下神灵所知。 只是,隐于幕后虽有好处,也有坏处。 东君、西君上万年积累,万神殿、众魔渊一呼百应,十方神灵无不听其号令。 与之相比,那幕后黑手实力再强,麾下势力也绝不可能企及万神殿、众魔渊的底蕴。 轰隆隆—— 东君的目光,看向苍茫天宇,轻轻开口,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一股莫测的威严,搅动风起云涌。 “万神殿众神听命,察查天地山川水系,诛杀叛逆,杀!” 在东君开口的同一时间,西君也慢慢张口,他的声音虽与东君同时响起,却又与东君的声音泾渭分明,蕴含着一股寒意。 “众魔渊群魔听令,察查天地山川水系,诛杀祸苗,杀!” 这两位至强的号令一出,天地间豁然变色,黑云滚滚,风浪此起彼伏,一阵阵号角声,似乎从天外响起,传入小青山界。 呜!呜!呜! 鬼哭神嚎,在两位至强的敕令下,整个小青山界的神灵、人雄、凶兽,一道道气机直冲云霄,搅动一片片云气,呼啸不绝。 “诛杀叛逆,” “诛杀祸苗,” 一尊尊神灵、人雄、凶兽在接到至强法旨后,纷纷调动麾下势力。 “杀!!” 这些存在遍布天上地下,山系水系,他们这一动,几乎就是整个小青山界在动。 以神、魔、人、兽为主,扩散天、地、山、水各系。 倾尽一方世界所有势力,察查各方。这等前所未有的力度之下,任是瞿青藏到地壳深处,也要被生生的挖出来。 第三六六章 劫眼(二)求订阅 这就是作为天地两极,万神殿、众魔渊这两大势力的影响力。 一声号令,天地为之失色。在两极至强的敕令下,各方神灵纷纷出动,没有任何神灵、人雄能置身事外。 毕竟,只要身处这一方世界,就要被各种羁绊裹挟。无论尊卑贵贱,都脱不得这个循环,跳不出这个怪圈。 只要还想在这方世界生存,就不能绕过万神殿、众魔渊的存在,前者是天下诸神之源,后者是一切凶煞之根。 同时得罪了这两个存在,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管天、地、山、海,还是神、魔、人、兽,皆会处处碰壁。 当然,这是在两大势力一起发力的道情况下,才有如此威势。 一般情况下,两大势力相互制衡,万神殿、众魔渊水火不容,明争暗斗。 使得那些游离于两大势力之外的野神、凶魔、散人、恶兽,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可是当万神殿、众魔渊联手,一致针对某个目标的时候。所能爆发的力量,足以掀翻这个世界的秩序。 “谨遵钧命,” 在东君、西君的敕令下,一尊尊堪比地只的神灵,肆无忌惮的宣泄着神力,浩浩荡荡的神灵气息,化作重重霞光。 “谨遵钧命,” 大地震动,山河怒吼,一头头体型巨大,犹如小型山丘的兽王,向着众魔渊之所在,匍伏叩首。 “谨遵钧命,“ 山川河流,草木鱼虫,诸般自然精怪,万万数生灵,都在向万神殿、众魔渊的方向叩拜。 经营上万载,一者掌天,一者掌地,东君、西君联手,就是天地意志的完美具现,说是‘世界主’也不为过。 若是以‘世界主’的位格出手,等闲的天神级数,都不够他们一只手捏的。 世界之内,心之所及,意之所至,这二位不说是百无禁忌,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这二位联手的次数,实在太少太少了。自世间有东君、西君之号以来,这二者只联手了一次。 就是那一次,奠定了天地两极的格局,铸就了至强无敌的神话。此后的岁月中,虽有后继神灵趁势争道。 可亲眼目睹过这二位无敌神话的老神,从不敢冒犯东君、西君的威严。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就在万神殿、众魔渊的敕令,传遍小青山界,引得各方皆动时,也有某些势力不为所动。 不,不能说是不为所动,应该是无暇顾及才对。 小青山界中央天柱神山,神灵晨光与一众天柱神灵,齐聚飞来峰之巅。 众多神灵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有着诸般异象生出。 “……” 此时此刻,一位位身形高大,体魄强健,或披金甲,或着神袍的神灵,正一脸凝重的,望着高悬峰巅的神榜。 虽然东君与瞿青的大战,着实是惊天动地。 随后,万神殿、众魔渊一起发出敕令,更是震动了小青山界的各方神系, 但,这些种种加在一起,对如今天柱山神系所造成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 只因,封神榜降临天柱山,天柱山神系的神灵,自上而下,都将心思放在了封神榜上。 对山外之事,不说是全无关注,亦相差无几。 比起眼前事,山外只要不是天塌地陷,这些天柱山一系的神灵,根本不会理会。 何为轻重缓急,这些神灵还是能分得清的。 山外再乱,与他们天柱山神灵一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就算东君、西君以势,威压众神。可今时不同往日,天柱山神系已经有了与东君、西君分庭抗礼的把握。 只凭封神榜之上,那不时闪现的浩大气机,就让天柱山神灵们认定,这必是一桩无上宝物。 有此无上宝物在手,谁又愿意再对万神殿、众魔渊伏低做小。 天柱山一系的诸神,自信能以封神榜,与东君、西君三分天下。甚至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这终究是一位天仙级数,堪比正神存在的人物,耗费心力造就而成。 如此宝物,落在一方小千世界,无论这方小千世界。有多么的不凡,都能称得上是破格之物。 封神榜上金光游弋,一枚枚神道真篆自金榜之上浮现,夹杂着一声声呢喃之音,仿佛正在向上苍祈祷,回响在封神台上。 这些呢喃之音,落在强大神灵耳中,化作无比玄妙的道音,落入凡夫俗子耳中,也能从中参悟出一些了不得的道理。 就是因为封神榜,在这些时日以来,表现的种种神异,让天柱山神系不得不在最短时间内,实现上下一致。 以神灵晨光为首,一众神灵聚集飞来峰,各施手段蒙蔽天际,全力炼化封神榜。 对眼下的天柱山一系,没有什么比炼化封神榜,将其收入彻底囊中,更重要的事了。 东君、西君的威势再大,也压不下天柱山神系的勃勃野心。 没错,就是野心,在看到东君与瞿青之战,东君用出太阳真火,还让瞿青逃掉之后,天柱山一系就有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东君的无敌神话,在瞿青成功逃脱以后,已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瞿青一日不死,东君的无敌神话,在十方神灵眼中,就有不小的瑕疵。 东君,一样是能被击败的。 所以,自诩看透东君虚实的天柱山一系,有了自己的小算盘,亦就不足为奇了。 尤其是封神榜,确实给了天柱山一系,另立天命的底气。封神榜在握,足以在小青山界搅动风雨。 “诸位,” 刚刚被推举为神首,暂且执掌神榜的晨光,站在封神榜前,众神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似乎有着某种力量,落在晨光身上的一刹那,晨光的神灵之躯,竟莫名的感到了沉重。 神灵之躯,本质就是清气所化,能让神灵之躯感到沉重。这些神灵的目光,确实相当不凡。 神灵晨光祷告上苍,祷告天意,道:“天佑天柱,气运永昌,得天之幸,赐下封神榜,悬于飞来峰。” “神榜现世,天柱山一脉,必能在天地劫数中大放异彩,拨乱反正,成就属于我等的大业。” 一众神灵恭恭敬敬的向上一拜,道:“天柱永昌,拨乱反正!” 轰隆隆—— 在喊出‘拨乱反正’这句话后,天柱山山顶的天色,陡然暗了一下。随后一声惊雷响起,恍若天怒了一般。 拨乱反正,是这些天柱山神灵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底,压了不知多长时间的一句话。 天柱山号称世界脊柱。本该是小青山界当之无愧的众神之乡,是这方世界的核心,受十方神灵敬慕。 可是,在东君、西君两位至强分别开辟万神殿、众魔渊以后,天柱山荣光不负,渐渐沦为普通神系,泯然于众。 固然,沦为普通神系的天柱山,在十方神系中,依旧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绝对称得上是一大神系。 但与天柱山往昔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出身天柱山的神灵,眼见天柱山的衰落,心头自是五味陈杂。 在这些神灵眼里,天柱山作为世界中心,是世界的脊梁。作为天柱山所孕育的神灵,他们生来不凡,万众瞩目。 他们天柱山神系,理应成为小青山界的掌权者。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万神殿、众魔渊,不断地挤压生存的空间。 只是事与愿违,东君、西君的力量太强,让天柱山一系只得’忍气吞声‘。 休说恢复往日荣光,就是维持第一名山的位格不坠,都已是费尽了心力。 然而,世事无常,这话真是不假,谁能想到,如日中天的东君、西君,也有走下神坛,落入红尘的那一天。 “这,是天赐良机,两极不稳,正是我等趁势而起,重定天地秩序的机会。” 神灵晨光目光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神光,与封神榜的气机,在冥冥之中契合。 神榜之上,一个个名字若隐若现,一霎那间,就有成千上万的字符,分分合合,显化其上。 神灵晨光有着强烈的直觉,这卷神榜的威能,绝不止他当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随着封神榜上,陆续有神灵进驻,这封神榜的威力,必然是惊天动地。 待到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路神灵齐聚,八万四千凶煞圆满,一击就能轰塌一座小千世界。 有着重器在手,本身又有莫大野心,再加上时机正逐渐成熟,天柱山一系要是不闹出些动静,都对不起现今的天时。 而这也是天柱山神系,从上到下,迅速放下芥蒂,达成共识,共推神灵晨光为首领的原因。 他们需要一位强有力的神灵,带领他们拿回曾经拥有的荣光。 为此,不惜天崩地裂,世界归墟,众生陪葬,他们也在所不惜。 或许是天柱山一系的神灵们,其神意触动封神榜,封神榜上灵光浮现,一枚枚字符在灵光跳动。 就在封神榜显化灵光之时,整座飞来峰,乃至飞来峰周边百里,囊括天柱山诸峰,都在轻微的颤动。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神灵晨光以及天柱山一系的神灵,不禁面露喜色。 ——————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就在天柱山震颤时,默默站在天柱山一众神灵中,藏匿自身行迹的上清道人,嘴角浮现一丝讥诮。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的只有满满的算计。 若非上清道人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激发留在封神榜内的暗手。 封神榜显化出的异象,不会是现在这般,仅仅只是地动山摇而已。 须知,为了最大程度上的,把各方神灵引到天柱山。 将封神榜的存在露于众神之前,引爆各方矛盾,让神系大打出手,道人可是废了不小的心思。 作为道人的本尊,姒伯阳要不是灌注了莫大心力,如何能炼出封神榜这等宝物。 虽然这件封神榜,与传说中的先天灵宝天书封神榜没法比。可再是不能比,那也是封神榜,在小千世界不吝是无上宝物。 这一卷封神榜威力全开,就不只是天柱山震颤了,方圆几千里内的山川大地,都要连带着震动几下。 只要显露其威能,天柱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小青山界各方神灵下手的目标。 而以天柱山一系的底蕴,势必不会坐以待毙,只要他们反击,就会彻底引爆小青山界当前的紧张局势。 将暗藏的杀机,摆在明面上,最后演变成劫数中的一部分。 可世事变化,东君、西君提现入局,并在瞿青逃遁后,一道敕令引动十方神灵呼应。 这个时候,再让封神榜出世,不仅起不到引爆劫数的作用,还会让天下神灵的目光,聚焦在天柱山上。 一两次巧合,可以说是巧合,可接二连三的出事,那就不是巧合了。 若是十方神灵真的起了疑心,未必不能在封神榜上,找到姒伯阳的疏漏之处。 现在,是这些神灵神经最敏感的时间,姒伯阳实在没有把握,蒙蔽这么多神灵的视听。 与其为了一时之快,坏了大事,还不如把封神榜借给天柱山一系,想来急于‘拨乱反正’的天柱山,一定不会让姒伯阳失望。 “三分天下,呵呵,有着封神榜之助,天柱山一系,怎么也能与东西二君分庭抗礼。” “若是连分庭抗礼都做不到,我这封神榜,岂不是白送了吗?” 道人站在一众神灵中,看着面露狂热的晨光,乃至他周边,天柱山一系的强大神灵。 良久之后,这道人突然摇头,念叨了一句:“这真是劫数啊,劫数啊,” 看着天柱山一系的气象,道人可以想象,当东西二君面对这群神灵的时候,一定会很是头痛的。 最主要的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有着天柱山神灵做出榜样,其他山系、水系的神灵,就真的对东西二君这么死心塌地,没有一点其他心思? 东西二君的无敌神话,固然可怖可畏,但是东西二君的权威,接连受到挑战。 难保不会让以往忠心耿耿的部属,生出取而代之,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第三六七章 劫眼(三)求订阅 “天下大乱,众生离乱,方是我道出世,奠定百世之基的契机。” 看着封神榜上神光摇拽,上清道人轻轻叹了口气,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身形渐渐化作虚无,隐没在众位神灵之间。 百世功业! 道人从未奢望过,能让自家道统万世不朽,能有百世长青,就已是侥幸之极了。 百世之基,至少万载气数,而整个世界才多少寿数。若是奠定百世之基,百世之后,这一方小青山界,将尽入道人之手。 “三分天下,拭目以待,拭目以待,”余音袅袅,道人的身影,徐徐散去。 在此之间,不论神灵晨光,还是其他位格能与之相比的强力神灵,只知道毫无所觉的注视着封神榜。 谁也不知道,曾有一位道人驻足在他们之间,这些神灵的灵觉,完全被道人所蒙蔽,看不到道人的存在。 他们所看到的,乃至所听到的,只是道人想让他们看到,想让他们听到的。 这些神灵强则强矣,可他们眼、耳、鼻、舌、身、意诸般感官,都被道人无形无相的道韵所扭曲。 所见所闻,皆已篡改,其中恐怖可想而知。 实际上,这是高等生命对低层次生命,生命等级的压制。 先天道炁所化的上清道人,固然没有先天之能。可是生命本质却较比后天生灵,高了不止一筹。 凭着生命本质高于后天生命,道人才能篡改这些神灵的感官。 当然,这也是因为一众神灵中,没有媲美天神级数的强者。 要有天神级数的强者,道人一动手,对方就会警惕,根本不会给道人做手脚的机会。 只是天神级数的强者,在小青山界号称至强。 天柱山一系的神灵中,并没有至强存在,就连修为最高深的几位神灵,也未跨入天神级数。 没有天神级数坐镇,道人自是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几次出手,天柱山一系神灵兀自懵懵懂懂。 哗啦啦!! 乘云驾雾,行走于苍穹之间,上清道人目光清冽,阵阵狂风,吹的道袍猎猎作响,宽大的道袍,丝丝清光若隐若现。 道人脚下云光沉浮,每一步踏出,都仿佛重重波澜升起,落下之后,又似有万千惊雷,在道人耳畔之间,不住的盘桓。 “局,已经布好了,可以坐等收获,” 草庐之中,姒伯阳盘膝而坐。目光透过重重云霭,落在小千世界上空。可见劫气蒸腾,杀机绵延,似有不祥,弥天盖地。 那不祥气息,带着某种不可言喻、不可名状的恶意,姒伯阳神念稍稍触碰,其道心竟隐隐不稳。 察觉危险,姒伯阳当即收回神念。 只是,姒伯阳反应虽快,可那一丝劫气,依旧追溯因果,垂落在姒伯阳的身上。 这一丝劫气落在身上,压的姒伯阳内息一乱。要不是姒伯阳及时以金光咒辟易因果,怕是已被劫气所伤。 “好厉害的劫数,” 姒伯阳眉头一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心灵光闪烁,将这一丝劫气化解。 “果然,天地之劫,非同小可,便是小千世界孕育的劫数,也不能太过小觑。” “理论上,天仙道行在小千世界,应该没有什么存在能威胁到我。”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天仙道行……并不代表我在这方天地。就能无所顾忌。” “天意如刀,真触犯了天地底线,落入劫数,难免要被清算。” 刚刚接触劫数。那劫气中演变的不祥气息,让姒伯阳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虽然,姒伯阳以高深法力,强行将不祥气息压下。可压下之后,不祥气息仍在暗自涌动。 片刻之后,姒伯阳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挥手一搅,再度将小青山界天机搅乱。 经劫数的影响,小青山界的天机线,本就已是一团乱麻。 现在姒伯阳又搅了一下,让这一团乱麻,乱上加乱。就是姒伯阳这个始作俑者亲自出手,都无法理顺个中因果。 而这就是姒伯阳的目的,不将天机搅乱,姒伯阳的布局如何能成。天机演化,那些顶尖神灵迟早会找到天柱山。 姒伯阳虽以天柱山为子,在小青山界这盘棋中布局。将天柱山系,一点点推到东西二君的对立面,引发一场诸神末劫。 可这场诸神末劫,不应现在爆发。至少不应该在天柱山神系,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爆发。 姒伯阳要看的,不是一面倒的大战,而是一场势均力敌,两败俱伤的混战。 只有他们两败俱伤,姒伯阳才能从容出世,一手收拾残局。随后在天下神灵面前,宣讲神通妙法,奠定道门百世之基。 正因如此,如何能否恰到好处的让双方开战,就成了姒伯阳当前最关切的事。 开战早了,不仅折损不了多少东西二君的势力,还会让天柱山这枚棋子,成为一步死棋。 开战晚了,未必能让天柱山反败为胜,只是这些神灵各个奸滑无比,怕就怕让其找到破绽,寻到姒伯阳身上。 虽然姒伯阳不怕反噬,可一枚合适的棋子实在不好找,放弃天柱山,又上哪去找这么一个合格的棋子。 “劫数,劫数,” 姒伯阳目光闪烁,他望着劫气铺天盖地,席卷小青山界的势头,瞳孔之间,似有一丝血色沉淀,最后血色越来越明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接下来的形势,真能按我所想的一般走下去。” —————— 就在小青山界劫数酝酿,姒伯阳第二元神磨刀霍霍,准备在劫数中大开杀戒。完成劫数功果的时候。 山海界,越国公邸之中, 沉浸在修行中的姒伯阳本体,缓缓睁开双眼,双目之间,那一丝精芒浮现。当即就有虚室生白之象生出。 “我的修为,”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掌心,掌心上纹理清晰,恍惚之中,似有大道神纹在变化。 “我的修为,这些时日进境太快了,天仙道行……本该打磨天仙道体,成就真正的阳神天仙之境。” “只是经过几个小千世界的磨砺,收获了不少的圣德,圣德灌注下,天仙道体对我毫无阻碍,轻而易举就已成就。” 是的,姒伯阳的本体,在山海界醒转之后,愕然发现自己的功行进益,岂止是突飞猛进那么简单。 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让姒伯阳派遣到其他几个小千世界的部属,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了不小的收获。 以小千世界的体量,除极个别的小千世界,类似小青山界一般,底蕴深厚,有着天神地只等破格存在。 其他小千世界,只需一队防风神兵,就能将其镇压。 就是有天神地只驻世,使得防风神兵一时无法攻克,但一队神兵不行,其后越国本土,还有整整五百防风神兵枕戈待发。 只要调令一下,五百防风神兵一拥而上,其摧枯拉朽之力,未尝不能将之推平。 就算五百神兵,没有成军之后,满编神兵的厉害,能与逆伐正神。 可五百神兵之力,屠神灭魔不是虚妄,等闲的地只都要望风而逃,寻常天神更是要退避三舍。 当然,这五百防风神兵对付地只是绰绰有余,可用来与天神相斗,就是五百神兵全军覆没,都不一定能重创天神。 只是,与五百神兵激战之后,这尊天神级数的大高手,必然元气大伤,短期内是无法恢复巅峰战力了。 说到底,防风神兵的人数还是太少,削弱了防风的战力。若有三千之众,这一路防风神兵自己就能击杀天神。 可即便如此,在五百防风神兵的攻掠下,依旧有一座座小千世界被攻破。 小千世界中存在天神地只这种破格存在的,还是太少太少,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五百防风神兵才能接连攻占小千世界,让这些小千世界成为越国名义上的疆域。 没错,就是名义上的疆域,五百防风神兵的力量虽强,可他们分散之后,与寻常神魂人物无异。 如若攻掠一座小千世界,这些神兵就留下一部分神兵驻守。 五百神兵进驻十几座小千世界,平均下来,一座世界就几十神兵驻扎。 这种程度的占据,不是名义上的占据,还能是什么。 姒伯阳不是不想彻底掌控这些小千世界,只是掌控这些小千世界,对姒伯阳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攻掠世界,不是为了抢占地盘的。 真要抢占地盘,他也不会以小千世界为目的。 山海界作为最为顶尖的大千世界,在山海界开国,远比做一方小千世界主强得多, 越国下大力气攻掠小千世界,为的世界本源。 此时,越国被周边诸侯封锁,要想杀出一条出路,就不能走寻常路。 而世界本源,则就是宇宙虚空间的硬通货。只要得到足够多的世界本源,以此财力为基础,能解决许多问题。 最主要的是,虚空传送阵,只支持神魂级数之上的存在,跨越世界诸天。 神魂之下的人,落入虚空传送阵中,下一刻就会被磅礴的虚空力量,连带着血肉、魂魄,一起撕得粉碎。 所以,能安稳的往来各个小千世界的,只有神魂级数的人物。 然而,越国国中的神魂,除了防风神兵,大多都是身居高位的重臣。让这些重臣以身犯险,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越国还没困难到,需要那些国之重臣,亲自披甲上阵的地步。 越国真要困难到那个地步,都不用重臣出面,作为越国国君的姒伯阳,绝对会主动参与到开拓事务中。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以第二元神进入小千世界,本体则是稳坐公邸,潜心修行。 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如若必要,姒伯阳也会孤注一掷,亲自降临、开拓小千世界。 数以百万计的越人,正嗷嗷待哺,等着姒伯阳劫掠世界本源,缓解国中的困顿。 这是姒伯阳登基以来的头一桩大事,在此之前任何事的优先程度,都要排在其后。 正是抱着这般心思,姒伯阳让五百防风神兵,四处攻掠小千世界。 攻掠之后的世界,威逼利诱,拉拢原先的利益阶层,再派遣三四个神魂驻守,继续攻掠下一个小千世界。 十几个小千世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强势压服,成为越国名义上的疆域。 固然,只是名义上的占据,各个小千世界隐患重重,以至于反抗越国的声音,从开始就没有中断过。 可在防风神兵的反复血腥镇压下,惊惧于越国制造的血色恐怖,这些小千世界根本无力反抗越国的高压统制。 谁能想到,就是凭着五百防风神兵,就能压的十几座小千世界,亿万生灵喘不过气来。 这还不算在此之间,锚定的破败世界、世界碎片。要是算上那些,越国探索的地域可就多了。 在越国恐怖阴影的笼罩下,这些世界的生灵,除了认命以外,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按理说,越国如此倒行逆施,这些世界万万生灵的怨忿沉积。其中因果足以让姒伯阳跌落仙业,乃至成为凡俗。 可颇为讽刺的是,姒伯阳非但没有跌落仙业,反而从中窥见圣德之妙,一身法力神通在不知不觉中,飞速的精进。 “圣德,圣德,” 姒伯阳本体坐在静室中,看着造化玉碟中,那有着一点血色的圣德之炁,心头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圣德之道,乃是人主之道,人主贵在集众。 人主之德,在于天下,在乎社稷。人主开疆扩土,是为圣德,人主治世兴隆,亦为圣德。 也就是说,不管人主行的是治世之道,还是向外扩张的杀戮之道,其实都可以归入圣德之中。 只不过治世的圣德,与开疆拓土的圣德相比,更为难得一些罢了。 都说持动易,守静难,姒伯阳深以为然。 治世之德,姒伯阳至今都未曾得到多少,反倒是开疆拓土之德,自他上位至今,得了不知多少。 以至于他的圣德之中,夹杂了一丝血色,充斥着煞气。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圣德中的血色愈发明显。 第三六八章 文德(一)求订阅 见到圣德上的血色,不用过多研究,姒伯阳心头自有明悟。 这是他一身功业的凝聚,是他开拓之功,远大于治世之功的明证。 待到圣德完全化作猩红之色后,姒伯阳甚至能凭此。进一步参悟杀戮之道,将先天圣德之道转化为无上杀道。 姒伯阳眯了眯眼睛:“可惜,杀道与我无缘呐!” 当然,不是杀道真的与姒伯阳无缘,而是姒伯阳不愿走这条潜力有限的道路。 有机会走先天五德之路,又何必走杀道这条越走越窄,到最后难以登顶的道途。 不然,以圣德之上承载着煞气,姒伯阳只需动念,就能转圣德为杀道,使其神通大进。 最重要的是,圣德之上那暴烈的煞气,若是转化完全,姒伯阳至少在证就先天之前,不会有一丝瓶颈。 而且,就是证入先天之门以后,以姒伯阳的杀戮积累,太乙道君级数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真正的难关,还是超拔大罗之数。跳出命运长河。无论圣德之道,还是杀道之路,到了大罗这一关,都是千难万难。 可以说,杀道同样是煌煌大道,杀道修至极致,亦能成就大罗。再有些许机缘加身,未必不能窥得大罗之上的混元至境。 然而,这机会很渺茫,恒古以来,走上杀道者何止万万,但至今都没有一个,能登顶混元,超脱彼岸者。 到最后,任是战力无双,横扫同阶,不入混元,不登彼岸,终为梦幻泡影。 洪荒神话中的冥河老祖,就是这样一尊顶尖大神通者,以纯粹的杀道,磨砺自身道性,杀天、杀地、杀神、杀人、杀鬼。 据传,其杀道的核心精髓,就是’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个‘杀’字,道尽了杀道的精髓! 倘若是杀道极致,非但能辟易因果,万般杀孽不沾一点,更能倒果为因,杀生亦有德,为众生举刀,为天地挥剑。 不过,这一条道路却不适合姒伯阳,为了一条杀道,舍弃先天圣德之路,坏了先天五德圆满的契机,却也得不偿失。 毕竟,先天五德之道圆满,是能与先天五太、先天五劫相比的至高之道,以先天五德成道,或许能得见混元至境。 不是说先天五德成道,一定能得见混元至境,而是以先天五德成道,证入混元之境的难度,绝对要比杀道低上许多。 为了短期的一点得失,不惜自毁前程,姒伯阳还没有那么短视。 他的心气可是高的很,从未将自己的未来,限定在大罗之数上。 作为这一方寰宇唯一炼气士,执掌造化玉碟,三千道法信手拈来,四万八千法门皆为长生之途。 如此大机缘在身,就是一头猪,都能一飞冲天。何况是姒伯阳这等人物,自然更不会浪费到手的机遇。 前路漫漫,未来可期,一个大罗道果可满足不了姒伯阳。 只要姒伯阳按部就班,别行差踏错,大罗道果基本十拿九稳。 就算姒伯阳成不了第二个鸿钧,不能吾当掌教尊,但要成就混元之道,还是极有希望的。 一个是混元有望,一个止步于大罗无敌,姒伯阳该如何选择,也就不难理解了。 为了一时的战力,而自损未来的前途,除非姒伯阳面临生死抉择,必须拼这一把。 否则,姒伯阳宁可忍上一忍,做一做十里坡剑神。 不用多,只需十万载光阴,姒伯阳就有把握证得太乙,成为大罗之数下的最强存在。 至于证得大罗之数,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姒伯阳可没把握,在十万年之内证此道业。 要证大罗之道,以姒伯阳当前的积累,再加上某些机缘,没有五十万年想都不要想。 不要嫌五十万年时间太长,大罗之道一证永证,万劫不磨,堪称仙道之极,一切生灵之顶点。 虽说大罗之上,仍有混元至境。可混元至境又称混元大罗,本质上依旧是大罗,还在大罗神仙的范畴之内。 由此可见,大罗之道是何等高远,每一位大罗神仙都是宇宙最顶尖的存在,是鸿蒙天道之下最伟大的奇迹。 这等奇迹的孕育,五十万年时间还算少的,就是百万千万载都不足为奇。 事实上,每一位大罗存在最少都是经过几万万年的修行,才有如今的道业。 而姒伯阳能用五十万年时间,追赶上别人几万万年的沉淀,这等精进速度,也真的是骇人听闻。 当然,前景固然广阔,可不代表姒伯阳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终点。 在这一过程中,难免会有许多诱惑,影响姒伯阳的道心,就看姒伯阳能不能把持得住了。 “谁能想到,我一直为之骄傲,为之自豪的赫赫武功,会成为我道路上的一个隐患。” “武功太过了,文德不足,文武失衡,我的圣德,已经摇摇欲坠。圣德崩溃之日,就是我堕入杀道之时。” 姒伯阳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上的浮现的那一缕圣德白炁,白炁之中德血色逐步扩散,让他的圣德成为红白之色。 看着红白色的圣德,姒伯阳心神莫名有些烦躁。 待他握拳,将这一丝圣德之炁收回后,心神的烦躁之意,亦随之散去。 “看来,问题远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得多。”察觉到异样,姒伯阳面色一凝,叹了口气。 文武失衡的影响,让姒伯阳的圣德之道走歪了。真正的圣德之道,是润和万物,泽被苍生。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带着某种攻击性,就连姒伯阳看一眼,都有些压不住心头升起的火气。 姒伯阳很怀疑,这种状况再继续下去,等不到十万年成太乙,五十万年证道大罗。 至多千八百年的时间,就会将圣德之道转为杀道。 一旦转为杀道,他的圣德、功德、道德、阴德、福德等几条道路,都会被杀道所斩。 他的实力,或许会在此后突飞猛进一段时间。但放弃先天五德,走杀道这么个独木桥,无疑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稳住圣德的变化,免得文武彻底失衡。 对此,姒伯阳也有自己的办法,既然文武失衡,那就修一修治世之功。 对一位国君而言,治世之功与开拓之功同样重要,只是以前姒伯阳没有机会修治世之功。 在外敌环伺的情况下,姒伯阳要是专注于治世,只怕早就被周围的豺狼虎豹,给生吞活剥无数次了。 如今大业稳定,周边的豺狼虎豹,被一一剪除,日趋稳定。姒伯阳又因为杀业过盛,不得不修一修治世之功。 “文治,武功,” 姒伯阳若有所思的参悟着圣德之炁的变化,圣德之道的每一重变化,都让姒伯阳有了一点新的体悟。 圣德乃是人主所修,其中变化暗合人主之道。 人主者,内圣外王,一圣一王,缺一不可。只做单纯的武皇帝,亦或是文皇帝,却是一条歧路,注定崎岖坎坷。 最好是以治世之功为主,开拓之业为辅,二者文武兼备,稳定君臣佐使之序,才不失为一条通天大道。 现在姒伯阳所面对的问题,就是武功有余,文德远远不足,文武失衡。 “只是,武功好修,文德难成。” 对此,姒伯阳千般心绪,有感而发。 文德与武功相比,确实难修的多。 作为国君,要想修武功,只需打一次次胜仗,开疆拓土,扫灭群敌,自有赫赫武功。 只要有能耐,一日扫平周边诸侯,须臾之间所得的武功,常人想都不敢想。 而文德之功却不同,文德治世,是需要姒伯阳亲身投入。 以十年百年为计,兴民事,修水利,止干戈,求取国泰民安,才能得一丝治世圣德加身。 这就是治世之功,与开拓之功最大的区别。 与修武功相比,修文德实在太慢太慢了。一场灭国之战,最多只需三年五载,甚至月余就能有成。 而一次盛世,却要几十年如一日,日复一日的沉淀,才能造就出来。 很显然,自姒伯阳崛起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修文德。 从他上位之后,最长的一次休养生息,也没超过十年。 他与他的部曲们,犹如战争机器一样,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近乎全民皆兵,打下了如今的基业。 他所推崇的耕战制,完全就是为了战争服务,他的文治,也全然成了武功的陪衬。 正因姒伯阳的武功太过耀眼,武功之下的文德,才会显得越发的不起眼。 “现在,是到了不得不改变现状,重视文德的时候了。” “文治武功并重者,才能在圣德之道上走得更远。或许这一次重修文德,会是我踏破先天的契机。” 姒伯阳是如此想的,只是当他看向圣德之上,那愈发殷红的血气的时候,脸上愈发的苦涩。 武功好修,文治难成,因为难成,所以才更难得。 这要是让他在山海界,在新建的越国中推行文治,积攒圣德。没个几百几千年光景,他是别想成事的。 以圣德之上的血色浓郁程度来看,显然不是一般的文德,只能调和的了的。 而且,在这山海界中,他也没有几百几千年的时光,可以供他挥霍。 山海界的大争之世即将到来,时间对姒伯阳来说,是愈发的宝贵了。 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废武功,转而去修文治,不吝把刀把子递给对手,这与找死有什么分别。 要知道,姒伯阳在先天五德之上,浸淫最深的就是圣德之路。 其余如功德、道德、福德、阴德之道,姒伯阳虽有参悟,可这四条路只参悟了个皮毛。 只有圣德,亦唯有圣德,是姒伯阳最先接触,并一以贯之,修行到现在的道路。 要是圣德之道出了问题,对他的影响将是致命的。 “天外,” “或许只能把宝,压在天外了。”姒伯阳推开窗户,抬头看向茫茫夜空。 “天外虚空,世界无数,找一个人道为主的小千世界,投身其中,接着世界时间流速不同,积累治世之功。” “如此周而复始,一个个小千世界走过一遭后,也许……就能解决当前的问题。” 这是姒伯阳目前所能想到的,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毕竟,小千世界百年,大千世界不过旬月而已。大千世界百年,小千世界则是千世轮回。 姒伯阳不信,如此积累治世之功,还不能把圣德之道,重新拉回正轨。 只是,这个方法太过磨人,一般人根本没这个心志,坚持这么长时间。 真要历经千世,没有超卓的心志,等闲之辈在茫茫轮回中,早就心神枯寂,死的惨不忍睹了。 只有真正的大毅力、大智慧之辈,才能在千百世轮回中,真灵不寐,以轮回为磨砺,一次次跳出世界局限。 姒伯阳不敢说自己是大毅力、大智慧者,但他绝对敢说自己是大气运、大机缘在身。 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只用几十年光景,就有如此成就。 没有气运傍身,没有机缘所致,现在的姒伯阳,也许已经成了冢中枯骨,死在了即位之初,哪能有如今的成就。 回想这些年一步步走来,姒伯阳不敢说没有运气的成分。 至少让他回到过去,他不一定能再度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气运,机缘,也许我该磨砺一下我自己的心志,争取成就大毅力、大智慧。” “气运不可恒久,机缘不会常有,唯有毅力、智慧,是属于我自己,能伴我一路走到道途终点。” 如此想着,姒伯阳的目光渐渐坚定。 既然治世之功有缺,那他就神游诸天,在诸天世界之中,开创几个盛世。 都说红尘炼心,历经这些世界以后,他必然会经历一次从内而外的蜕变。 天仙道体配合天仙道行,已是真正的三花聚顶,五炁朝元,阳神天仙。 以天仙之尊历经红尘洗礼,待到这一次洗礼功成,说不定能凭此印证先天大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一念至此,姒伯阳踌躇了一下,呢喃道:“先天大道,是啊,先天大道……对我,已不再是遥不可及。” 第三六九章 文德(二)求订阅 咚!咚!咚! 姒伯阳正想的入神,公邸乃至于城邑上空,蓦然有钟声响起。 这道钟声的音质,浑厚非常,其中的那一股厚重、肃穆、威严,恍若神岳擎天,盖压天下,让人不禁生出敬畏之念。 “这钟声?” 钟声灌入耳中,姒伯阳神色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声道:“已经五更天了,修行无岁月,时间过的好快啊!” 或许是想的入神,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他幽幽道:“晨钟……” 此时的姒伯阳,忽然响起为何在这个时间,城邑上空会有钟声回荡了。 这钟声不是别的,乃是越国耕战法中的晨钟。晨钟一响,便代表整个越国,数以百万计百姓,全都要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需知道,如今的越国,完全等同于一个大型的军营,上至满朝文武,下至贩夫走卒,都是这个大军营的一份子。 既然是军营,自然是军令如山。整个国家机器,都随之而动。 越国的耕战之法,是姒伯阳效仿前世秦法耕战而来。大到生老病死,小到衣食住行,各方面都脱不了一个‘法’字。 正是因为这个‘法’,让越国的国力得以迅速壮大,有了今时今日的景象。 秦依‘法’而行,最终一统六国,姒伯阳化秦法为越法,由此可见其野心。 故而,晨钟响起之后,越国上下,不论地位高低,在这一刻全都一视同仁。 夹杂鸡鸣声,各家各户渐渐升起灯火,青壮们打着哈欠,或是穿上农服,或是着上甲胄,缓缓出门。 回身坐好,手搭在膝盖上,姒伯阳闭目假寐。神念映照着这座城邑,默默的审视着这座城邑的现状。 严苛之极的耕战制,将越国打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 这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维持着战时状态,随时可以对外开战,不惧任何外敌的强大邦国。 这个邦国,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调动国力,超负荷的压榨民力,进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当然,这在当前来看,虽是其他诸侯邦国无法企及的优势,却也同样有着极大的隐患。 如此粗暴的压榨民力,对于国家根本的损伤是不可估量的。 非是生死存亡,尽可能不要让邦国体制超负荷运转。 要不然这么粗暴的调动国力,一旦事有不协,整个邦国都会因此分崩离析。 “文治,武功,” 看着城邑、道路、街巷之间,家家户户井然有序,姒伯阳神色,愈发的凝重。 “难怪,我的文治,远不及武功显赫。” “说到底,越国的耕战制,主要就突出了一个‘战’,一切都是为战争服务。” “也是因为如此,哪怕越国国力日渐强大,有了不小的声势。我的文治之功,仍远不及我的武功。” “只因,越国本就不兴文治,专注武功。所以越国的文治,若是上涨一分,其武功至少要上涨十分。” “越国的文治之路,任重而道远呐!” 神念烛照之下,整座城邑都呈现在姒伯阳心头。 虽然姒伯阳已然打定主意,要去天外小千世界积累文德。 可是看越国如今的景象,在其苛刻的秩序之下,实际上已然后劲不足。 耕战制成就了越国,却也扼杀了越国更进一步的潜力。 要想争霸,必须再度变法,越国不可能一直以‘大军营’的形式而存在。 “这,或许需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努力,才能让越国走入正常的发展轨迹。” 真要有选择,姒伯阳宁愿在山海界积累文德。只是时不我予,赤县神州暗流涌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大战。 天子已老,天子之下的摄政君之位虚悬,各国诸侯无不窥伺至尊之位,乱象已显。 留给姒伯阳与越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若非如此,姒伯阳也不会打算借着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的时间差,积累自身的文德。 天外小千世界的文德,又如何能与山海界这座大千世界,所孕育的文德相比。 宇宙浩瀚,小千世界如恒河沙数,而大千世界的存在。从始至终都不超过三千之数。 一座大千世界的文德,尤其是山海界这等顶尖大千世界,一丝一缕文德,就胜过小千世界所有文德。 不过,要想在山海界成就文德,姒伯阳所要花费的心力,乃至于投入的精力,亦会远远高于天外小千世界。 在天外小千世界,超凡不显,也许君臣治世,百姓安居,四方稳定,就是天下盛世,当被后世大书特书一番。 可在山海界这种神圣显世,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大千世界,其盛世的标准,自然不能如此的‘低’,如此的‘简单’。 对于山海界的天子诸侯们而言,百姓安居,四方稳定,只能算是小治。唯有十方来朝,万族来贺,方为大治。 山海界的大治之世,自有史以来,不过三两次而已。每一次大治之世,都象征着一方神朝的崛起。 在大治之下,人道极尽辉煌,景从,正所谓亿万地只为兵,百万天神为将,其势煊赫,威压山海界大九州。 应该说,能在山海界开创一朝盛世者,都是得享人道眷顾,声名赫赫,光照古今的大人物。 莫说山海界,就是在虚空宇宙,无数大能、大神通者之间,都能跻身顶尖层次。 姒伯阳虽有傲气,在如今也不敢奢望自己成就大治之世,能小治越国,便已是了不得的成就。 “文德!!” 姒伯阳眸子中,映衬着血红色的道炁。这血红道炁,晦涩莫名,仿佛有无穷寒意,凛冽刺骨。 身为一国之君,兵戈杀伐太重,其杀气已经遮掩了仁德之气,使其威德过甚,而仁义不显。 让这位君主的身影,看起来愈发的孤寂。 —————— 踏!踏!踏! 空旷的宫殿中,姒伯阳一身诸侯袍服,腰间佩戴着一口青铜剑,他手握剑柄,一步步踏上丹陛。 “上君,您急召老臣入府,不知有何要紧之事?” 太宰上阳仲紧随其后,站在丹陛之下,高大的身躯,伟岸如神似魔,周身雷光摇拽,隐约噼里啪啦作响。 身居一国太宰之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大运加身。遍数越国,上阳仲的修行进境,可以说是仅次于姒伯阳。 这位老臣虽没有姒伯阳的机遇,四十岁不到证得天仙。但他有毅力、有实力,一朝把握住机遇,立即突飞猛进。 就算不能一飞冲天,紧跟姒伯阳的步伐。这位太宰的法力神通,依旧是当前越国,除姒伯阳之外的第一强者。 正因上阳仲势头如此之猛,本身还有足够的潜力以待挖掘,所以姒伯阳才越发倚重这位开国太宰。 “仲师啊,” 姒伯阳高坐主位,手掌扶着沉香木案,眉宇之内,深邃之极,宫殿之外,风声簌簌,门窗微微颤动。 “这几日,天外开拓,可还顺遂?” 上阳仲目光一转,沉声道:“上君,您要知道,天外世界,远不及我山海界底蕴深厚。” “就算我军一时受挫,也能迅速十倍百倍的回以颜色。说不上顺遂,但天外世界已是砧板上的肉,任我越国宰割。” 望着这位开国重臣,姒伯阳声音平静,不疾不徐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面对越国在天外世界取得的战果,姒伯阳很是淡然。 这些全在姒伯阳预料之中,只是攻掠小千世界而已。纵然有些小千世界颇为棘手,也不能阻碍越国的进军。 不过,要是攻掠中千世界,那姒伯阳就不会如此态度了。真要能拿下一座中千世界,整个越国都会为之疯狂。 一座中千世界的价值,比整个越国加起来还要大。越国若有攻掠中千世界的能力,怕是早已称霸扬州大地了。 据传,如秦、楚、齐、晋等公侯邦国,就是有几座中千世界作为底蕴。 而这,也是几大公侯邦国,长盛不衰的根本保证。 有着中千世界在握,就算后世子孙昏聩,进取不足。只凭中千世界所产资源,也足以维持一个霸主大国的体面。 “嗯……” 姒伯阳沉吟片刻,欲言又止,良久之后,道:“仲师,开拓之事,可以放缓,无需太过急功近利。” “你看看,这才多少时日,就五百防风神兵,竟打下了十几座世界。平均一座小千世界,只有十几个神兵驻守。” “如此,固然战果喜人,可打下的疆域,大而无当。疆域太大,兵力分散,隐患不小啊!“ “所以,防风神兵打下的小千世界,可以适当放弃几个。打下的世界,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上阳仲愣了一下,肃然道:“老臣回去之后,便筛选出资源匮乏的小千世界,召回防风神兵。” “着重巩固,那些资源丰富世界的防卫力量。” 同为小千世界,有的小千世界一片荒芜,生机凋零,有的小千世界则本源浑厚,更有超凡显化。 越国这些时日攻掠的小千世界,大多都是那种荒芜、生机凋零的。本源浑厚,本质非凡的小千世界,真的是极少极少。 类似小青山界一般,有着长生者存在的小千世界,在小千世界中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一尊天神级数的人物,放在中千世界都是一方豪雄,不是大势力之主,就是横行无忌的顶尖强人。 这等人物在小千世界中,简直就是破格的存在。 若是小千世界都似小青山界一般破格,以越国的国力,也不可能一连打下十几座小千世界。 说到底,还是小千世界的底蕴参差不齐,强者可以比肩中千世界,弱者只能勉强维持小千世界的位格。 见上阳仲一点就透,姒伯阳淡然一笑,点头道:“好,” 他徐徐道:“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舍。这些世界,终究是儿郎们浴血奋战的成果。” “主动放弃这些世界,不只你不舍,我也不舍。” 姒伯阳慢悠悠道:“我,也想占据这些世界,但是你要知道,咱们的兵力严重不足。” “五百地煞神兵,就想占据十几座世界,哪怕这些世界都是小千世界,也十分勉强了。” “咱们之所以在此前,不断攻掠天外世界,那是因为资源短缺,不得不饮鸠止渴。” “收割小千世界的资源,用这些小千世界获取的资源,反哺越国。”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好棋,一步将日渐艰难的越国,整个都盘活了。” “如今,越国这盘棋已经活了,对于各种资源的需求,也不似以往一样迫切。” “防风神兵,已经不用为一座小千世界而拼命了。咱们回旋的余地,也比想象中大的多。” 上阳仲稍作沉默,道:“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防风神兵是地煞神军,兵力集结在一起,才能发挥他最大的威力。”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五百防风神兵分散十几座小千世界,那还有什么威慑?” “我打算,以这些防风神兵为基,在小千世界扩军,一军之制,是两万两千五百之众。那就先编练一军神兵。” “若有两万两千五百防风神兵,就是顶点正神遇上,都要望风而逃。” 姒伯阳道:“我山阴氏立国,靠的是武力,不是什么仁义道德。” “仁义道德虽然也能杀人,可这只能锦上添花,要想决定输赢,仁义道德……可不够!” 上阳仲道:“上君,对于扩军一时,老臣早有考虑,防风神兵扩军,确实是刻不容缓。” “咱们现在每死伤一个防风神兵,在以后都是有可能成为新军中卫、队一级主官的。” “这种拿未来神军底蕴,换取现在发展的事,老臣虽是痛心,可也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 姒伯阳轻声道:“谁让咱们被吴国,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闭关锁国之策,确实是又狠又毒,打蛇打七寸,这一下就打中了咱们的命门。” “罢了,实力不如人,那咱们就按游戏规则去走。咱们不可能永远不如人。” “此仇,此恨,我早晚会找其清算。” 第三七零章 文德(三)求订阅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吴越之间,不能共存,只能存在一个。” “吴国,如旧日夕阳,昏昏沉沉,无有朝气。再有底蕴,终究是一场空。” 上阳仲声音低沉:“而我越国初立,恰与吴国相反,似旭日初升,上下一心。” “虽然现今 是吴国占据优势,可时势变化,吴国不可能永远占据优势,尤其是在如今之世。” “一场五十六万年不遇的大变,正在悄然酝酿。大变之时,无人能置身事外,就是古神大能,一样有遭劫的可能。” “乱世,对既得利益者的损害最大,可对于渴望重新划分利益者,何尝不是一个机遇,一个攻守易位的机遇。” “机遇,” 姒伯阳哑然失笑,他承认上阳仲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了。 说一句诛心的话,天下承平,越国要想灭吴,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有天下大乱之际,越国才能没有顾及,有可能实现吴越合一的壮举。 立身不同,看待天下大乱的心态,也都不同。 那些霸主诸侯、小国封君,或许不愿见天下大乱,秩序无存。 似姒伯阳这等有实力、有野心的国君,却已磨刀霍霍,等着乱世,等着天下大乱。 乱世来临,秩序不存,没有天子约束,霸主们自顾不暇,到时弱肉强食,正所谓礼乐崩坏尔。 中等诸侯国可以趁机吞并小型诸侯国,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获得与大型诸侯国抗衡的实力。 大型诸侯国则失去霸主们的掣肘,开始向四方野蛮的发展。 那将是一场饕餮盛宴,没有实力者,只会成为这些诸侯崛起路上的垫脚石。 等到新帝即位,秩序重铸,那些实力弱小的诸侯,除非有深厚背景,要不然十之七八,都会在此之前被灭。 此后,只要天子不暴毙而亡,就有五十六万载治世,天下诸侯分分合合,延绵子嗣,等待着下一个轮回。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姒伯阳呵呵一笑,道:“只是这些,不是知道就可以的。” “知易,行难,灭吴……不是喊一句口号,打一次胜仗,就能做到的。” “到底立国久远,与初立的越国不同,多年经营下,吴国与各方诸侯的关系,可以说是错综复杂。” “灭吴,不能只考虑吴国本身的实力,咱们也要考虑到,吴国之外的因素。” “永远不要小看其他诸侯,对吴越之争的影响。如果这些诸侯倒向吴国,对我越国的威胁,将会是致命的。” “咱们要分化、瓦解、离间他们,尽最大可能的削弱吴国,斩断吴国的爪牙。” “没有爪牙的老虎,连山猫都不如。” 已是天仙道行的姒伯阳,在面对吴国的时候,有着充足的底气。 除非吴国一方有正神层次的强者,不然越国面对吴国的时候,那优势可就真是太明显了。 炼气道天仙级数,与道正神等同,达到这一步,距离逆返先天的大道,就只差一点皮毛。 这等境地,不说天地任其纵横,但放眼望去,扬州大地之上,能姒伯阳忌惮的存在,已经很少很少了。 无论是底蕴深不可测,号称第一霸主的三苗姜姓,还是仅次于三苗的曲国子姓,在姒伯阳看来都不过如此。 也许三苗与曲国底蕴深厚,祖上出过古神,乃至古神之上的强者大能,为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是,古神以及古神之上的大能强者,强则强矣,但他们又不是天下无敌,没有掣肘,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 说到底,世间强者,何其之多,一山更有一山高。这些强者大能倘若肆意出手,更高层次的强者,也能对他们出手。 到时,古神之上的存在,亦不过与他们随手捏死的后天生命一般,被更高层次的大神通者抹杀。 古神之上的强者出手,每一位都能对大千世界,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十几位古神帝君联手,甚至能将大千世界打崩。 除非号称宇宙中心,万界之源的混元天地,才能承载这些强者的力量。 须知,混元天地之外,哪怕最顶尖的大千世界,也未必经得起古神强者的大战。 不朽古神业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战力滔天,神通无量,一击天地碎。 正因古神业位的力量太强,所以这等存在才愈发不能轻易出手。 在古神不能轻出的当下,如姒伯阳这等古神之下最顶尖的人物,其分量可想而知。 故而,姒伯阳在面对吴国等大国诸侯时,从未有过势弱忍让之念。 虽然越国的国力,在当前还不如吴国,可百年生聚,百年教训之后,孰强孰弱,还要打过才知道。 “仲师,先君在世之时,我不止一次的看他,在九州山河图前黯然神伤。” 姒伯阳扶剑,道:“天下,这天下如此之大,扬州之外,尚有无垠神州。神州之外,还有山海九州。” “这天下,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大啊!” 他轻轻转过身,伸手拽了一下绳结,卷帘哗啦一声分开,露出帘幕后的九州山河图。 这一卷九州山河图,可以说是山阴氏传承之宝,虽非什么法器法宝,只有一点灵性,维持图卷不坏。 但这卷山河图实际价值,绝不逊色于法宝。 尤其是对某些诸侯而言,这卷详细记述九州山川湖泊,列国地势地形的地图,就是给件上品法宝都不换。 其上记载的地形地貌,落在精通战法的高手手上,布下阵势,比得上百万大军。 就算不将其用于战场,只是这卷九州山河图上记载的地脉水脉,个中价值亦不可估量,不吝于国之重器。 若非山阴姒姓传承古老,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底蕴极其深厚。会稽这偏僻之地,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等宝物。 看着九州山河图,姒伯阳一字一顿,道:“但,天下虽大,却无我山阴氏立足之地。” “……天下之大,却无我山阴氏立足之地!!” “上君,” 这一句话,落入上阳仲的耳中,这位开国元勋心头震动,惊诧的看着姒伯阳。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但这何尝不是先君姒重象,对山阴氏处境,极度不满的体现。 山阴姒姓,乃是上古大姓,是当之无愧的贵胄,血脉强大,生而高贵。 哪怕山阴姒姓这一脉,只是有崇主脉的一个分支,可按道理说,也不该沦落到会稽。 作为天生贵种,他们就算不能成为诸侯,也能获得相当程度的礼遇,在某个诸侯邦国之内,成为一方封邑大夫。 然而,当初的山阴氏,却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从中原腹地,逃到偏僻荒蛮的会稽之地。 最后,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扎根,从无到有的建立城邑,繁衍生息。 境遇上的天差地别,要说山阴氏族人对此甘之如饴,那才是笑话。 只是山阴氏族人再是不甘,为了心底那一丝野望,也都默默承受了下来。 谁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山阴氏得到的那口照胆剑,就是世人眼中,山阴氏最大的原罪。 姒伯阳握着剑柄,为了这口照胆剑,山阴氏先祖舍弃了太多太多。 当时的山阴氏,既不愿意将神兵交给主脉,又无法挡住那些窥伺之人,所以只能选择逃亡,甩掉身后那些窥探的目光。 不过,虽过了万载光阴,山阴氏一代代先人薪火相传,后人们始终都没忘记重返中原。 这一段经历,几乎成了嵌入山阴氏历代首领心中的倒刺。让每代山阴首领,都对中原大地,有着一丝蛰伏极深的野心。 会稽虽好,可中原腹地的繁华,还是牵动着山阴氏族人们的心。 作为赤县神州的气运中心,但凡九州之人,谁不对其心怀向往。 时至今日,与万年前狼狈逃入会稽时相比,如今的山阴族人,不仅有姒伯阳这位天仙级存在,更有了一方邦国之力支撑。 从上到下,高端武力、低端武力俱全,可以说是山阴氏近万年以来,最强盛的时期。 就连山阴氏初代先祖,都未必能达到姒伯阳一般的成就。 要说谁能完成历代首领遗志,为山阴氏的先人们争口气,真就非姒伯阳莫属。 “我越国,不会永远困于扬州,中原逐鹿,各国争锋,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的很。” 姒伯阳一脸平静,盯着悬立宫壁上的山河图,话音之间的那股掷地有声,让人不敢小觑其气魄。 上阳仲低头,道:“上君既有此心,老臣定当尽其所能,辅佐您成就大业。” 姒伯阳缓缓道:“先君之志,先人之望,我姒伯阳定然要让这天下,都知道山阴姒姓之名。” 他抬手虚指,道:“到时,不只天下九州,还有九州之外的大九州,都要为我山阴姒姓而战栗。” —————— 晃—— 在上阳仲踏出门槛后,殿门重重关上,整个大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目送上阳仲走远,姒伯阳低声道:“希望,我的选择是对的,” 姒伯阳这次急召上阳仲入府,除了商谈政务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交托在上阳仲的手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姒伯阳要准备沉浸在小千世界,积累人道圣德。 这需要一段不小的时间,人道圣德不可取巧,每一丝一毫,都必须是姒伯阳心血所凝。 在此过程中,姒伯阳不可能像现在一样,随意的在主世界与小青山界来回奔走。 姒伯阳需要整个人投入其中,积攒文德,奠定治世之功。 所以,姒伯阳需要一位有足够分量,能稳定朝局的重臣,来为他代理朝政。 既有资格,又有能力,代理朝政的人,非三大辅臣莫属。 而在三大辅臣之中,最让姒伯阳放心,同时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又非上阳仲莫属。 “执政!” 没错,姒伯阳在上阳仲太宰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执政’的头衔。 不要小看这个头衔,有了这‘执政’的头衔以后,上阳仲就能代国君理政,成为越国毋庸置疑的第二号人物。 要不是姒伯阳没有子嗣,这个’执政‘的头衔,应该挂在姒伯阳亲子名下的。 只是姒伯阳至今无子,其正妻姚飞云,也无法主持大局。这才将‘执政’之位,交托给上阳仲。 在交代上阳仲,为其代掌朝政的同时,姒伯阳还将越国四大营的兵符,亦交到其手中。 如此一来,不仅有着执政之权,手上还掌握兵权,上阳仲的权力之大,堪称可怕。 若非信重之极,姒伯阳如何会将‘执政’之位,交给上阳仲手上。 兵权与政权都操于其手,上阳仲要是图谋不轨,姒伯阳绝对会很头痛。 当然,姒伯阳也有绝对信心,上阳仲不会利欲熏心,为了一己之私,做一些傻事。 上阳仲若是正常执政,越国上下自会遵从,他这个执政,就是动手排除异己,也无人敢非议。 可要是上阳仲,在尝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后,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姒伯阳一声令下,就能将上阳仲的权柄剥夺的一干二净。 山阴姒姓万年积累的威望,不是任何人说撼动就能撼动的。 “有了上阳仲处理政务,我就能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修行上了。” “小千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合我心意的小千世界,让我开创属于我的盛世。” 对于小千世界,姒伯阳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不是任何小千世界,都适合他投身。 最起码的一点,那一方小千世界必须是人族为主角,而不是什么异类。 如果是异类主导的小千世界,就是姒伯阳实力再强,要想积累圣德,也是水中捞月。 姒伯阳能投身的小千世界,最好是要有超凡迹象,却又止步于十人敌层次。 这样所得的效果,是最好的。 毕竟,姒伯阳所要的是文德,而不是什么赫赫武功。 在一个人道灿烂,超凡低迷的小千世界里,只凭自身,成事的几率也是不小。 只要有一次成功,姒伯阳就可以复刻第一次的成功经验。 如此想着,姒伯阳呢喃道:“那么,有这样的世界吗?” 第三七一章 吕朝(一)求订阅 在将‘执政’的重任,交托给上阳仲后。 姒伯阳又召见了姒梓满等一众宗室重臣,最后嘱咐他们几句,这才放心闭关修行,神游宇宙。 对于这些重臣的能力,姒伯阳还是很信任的。有着这些重臣在朝,主持朝政,越国的发展,不可能偏离正轨。 在姒伯阳看来,以上阳仲的能耐,还有姒梓满等老臣的鼎力支持,他完全可以在两三年内不理政事,静下心积累文德。 正是基于对重臣们的信任,姒伯阳这一次元神神游,带走了自身大半的精气神,几乎只留下一具空壳。 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姒伯阳在临走之时,还留下了一丝神念,作为最后的一道保险。 只要有人惊动这一丝神念,当即就会触动造化玉碟的禁制,引得姒伯阳回转山海界。 当然,只要不是紧急至极,非要姒伯阳出面才能解决,这些重臣绝不会打断姒伯阳的闭关。 毕竟,谁都知道,身为越国的第一强者,姒伯阳实力越强,越国对外的威慑力也就越大。 这些重臣依附于越国而存,纵然各自都有私心,可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利益,是建立在越国上的。 唯有越国愈发昌盛,才能有力的保证他们的利益,不会被外敌染指。 此时的越国静室内,姒伯阳双眸紧闭,整个人陷入一种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境地。 姒伯阳虽元神出游,可他肉身不坏,心脏如鼓,沉淀似铅汞一般的血气,滋养着姒伯阳的肉、筋、膜、骨、内脏、血髓。 与此同时,姒伯阳的元神,正遨游宇宙虚空,一念之间,跨越无穷世界,探索无尽奥秘。 须知,宇宙浩瀚,万界诸天,恒河沙数世界。 其间,三千大千世界,十万中千世界,亿万万小千世界,星罗棋布,散落虚空。 无量世界,无数精彩,在其中孕育,每时每刻,都有数之不尽的爱恨情仇,因果报应,在亿万京兆生灵之中上演。 无论是存在长生,不朽古神的大千世界,亦或超凡没落,神通不显的小千世界。只要还有生灵存世,就脱不了这些。 “除非,斩去三尸,证得无上大罗之境,才能摆脱这些烦恼吧!” 姒伯阳神游宇宙虚空,身边划过的一颗颗‘星辰’,看着缠绕于这些‘星辰’上的诸般煞气,叹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作为天仙级数的炼气士,炼虚合道在望的姒伯阳,先天之道的修行,对他已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对先天之路,姒伯阳已有几分见解。 先天之修,一炁证就,不朽不灭,与天地同存,与日月齐辉。 臻达如此境地,才算入了大道之门,有了追求永恒,追求大自在的资格。 先天一炁之后,证得太乙道君之境,太乙之后跳出命运长河,是为大罗天尊。 大罗天尊业位,古往今来唯一,堪称修行之路的绝巅,称尊做祖。 待大罗之道圆满,则为无上大罗之境,洪荒神话中的准圣道果,就是如斯境界。 斩三尸为大罗道果之上的修行之法,直入无上大罗,是洪荒神话中证道混元,超脱彼岸的终南捷径之法。 以先天灵宝寄托执念,斩去善尸、恶尸、自身,每斩去一尸,道心就愈发通透。 三尸尽斩,道心圆满,与证道混元,登临彼岸,只有一步之遥。 这般道行,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方宇宙,都是声名显赫无比的大人物。 “前路漫漫,吾如今只是初步踏入道途,距离那等不可思议的境界,差了不知多远。” “我如今的所思所想,待到我成道先天,乃至大罗天成以后,怕是又会不同。” 正想着心事,姒伯阳元神忽然一震。 “这颗星辰,” 元神震动,他的目光越过众多‘星辰’,落在一颗闪烁幽光的‘星辰’上, 就是这颗‘星辰’,在冥冥之中,触动了姒伯阳的心神, “这颗星辰,就是我要投身的世界吗?” 姒伯阳在闭关神游之前,曾消耗圣德,激发造化玉碟神能,期望以造化玉碟之力,搜寻一座适合自己积累文德的世界。 要知道,宇宙何其浩瀚,小千世界亿万万数不止。 但,要想在这么多的小千世界中,寻找到一座适合姒伯阳的世界,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亿万万小千世界,也不都是以人族为主角。宇宙星河,万族林立,小千世界不同,其主角亦有不同。 何况,这还要排除掉一些,不适合生灵繁衍生息的小千世界,能给姒伯阳的选择余地,实在是不多。 倘若不用些手段,只凭自身运气的话,姒伯阳真不知道,自己要耗费多长时间,才能寻到一座符合心意的小千世界。 或许一千年,或是一万年,甚至是十万年,才能在茫茫世界海中,寻到一座让自己满意的小千世界。 不过,有这时间,为何不经营山海界,反而来这宇宙虚空大海捞针。 也就是姒伯阳,依仗着造化玉碟之力,窥见一角天机,这才敢在茫茫宇宙中神游。 这要是换了旁人,哪怕有姒伯阳一般的道行,进入宇宙虚空,时间一长,也会不由自主的道化。 轮回千百万世,历无量劫数,那是大神通者才有的能耐。 大罗天尊之下,就是顶尖的太乙道君,虽有化身万千之能,同样不能随意进出轮回。 这要是一个不好,跌入轮回,任是太乙道君,也会狼狈不堪。 修行之人修行越深,对轮回的态度,也就越发谨慎。 轮回一道,为一方宇宙重中之重,轮回若崩,整个宇宙都要陷入末劫。 末劫之下,只要不是斩去三尸的无上大罗道业,寻常大罗神仙都要在劫数中走一遭。 固然,大罗神仙一证永证,一得永得,可一证永证,一得永得的大罗仙,一样有遭劫的时候。 只要不是混元至境,谁敢说自己能永恒不灭,就是无上大罗道业的大神通者,都不敢说自己能恒古长存。 “哈哈,走,走,走,” 遵循心头一点灵光,姒伯阳元神向着那颗‘星辰’冲去,宇宙真空浮现褶皱,潺潺流水声,在虚空间渐渐响起。 这速度之快,简直媲美光速。 不,或许元神之光在某种程度上,已是光的一种。 所以,姒伯阳心随意动,一念之间,就有如此惊人的速度,穿过众多‘星辰’。 “一世一劫,万世万劫,待我万劫圆满,或许就是我成道大罗之时了吧!” 而就在姒伯阳撞破世界胎膜,冲入‘星辰’之中的时候,不知为何,姒伯阳心底浮出这般念头。 —————— 大业,天授八年, 东都,怀化寺, 咚!咚!咚! 晨钟轰鸣,响彻怀化寺的上空。 钟声响起,寺院大门徐徐打开,香火气息,沉淀在寺庙的每一寸土地。 日头初升,细碎的阳光,洒落在寺院之中,仿佛给这座寺院,镀上了一层赤金,一名名僧人自僧房中走出。 随着僧人早课的开始,这一座号称南方八百寺之首,有着上万僧众的皇家寺庙,显得越来越肃穆庄重。 正殿之中,佛祖金身宝相庄严,端坐在莲台之上,纯金的金像前,三根小儿手臂粗的檀香,正在缓缓燃烧。 香火缭绕,僧众们以辈分高低,年纪长幼,坐于金殿,口诵佛经。 “……” 只是,就在这肃穆庄重的氛围中,一个身穿灰袍的少年僧人,却默默的停止了诵念经文。 由于僧众太多,在这一群僧众之间,少年虽然停止诵念经文,也没人发现。 当然,就是有人发现了,也只会以为少年僧人,是在偷奸耍滑而已。 这些僧人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一刹那,那个少年僧人的内核,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个。 虽然这一刻,无论肉身还是神魂,少年僧人都没有变,但其最为内在,最为核心的真灵,却已替换了。 “这是,寺庙吗?” 姒伯阳眼睑低垂,手上勿自拨动佛珠,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真就是一个虔诚的佛徒。 身上隐约之间,竟有一层朦朦胧胧的佛光闪烁。 “寺庙啊,好久远的回忆,这方宇宙,竟然有佛门的存在?” 目光扫过佛殿之内的布置,感慨了一番佛家之富后,又听了听僧众所念的经文,姒伯阳面色愈发古怪。 姒伯阳早就确定过,这方宇宙的神话传说,虽与前世有些相似之处。 可这方宇宙与他前世所处的宇宙,确确实实不是同一个宇宙。 一个最重要的论证就是,山海界虽有三皇五帝,却没有佛祖道祖。 山海界的古史典籍上的人族史,也明确记载了这一方宇宙的神话脉路。 要不然,姒伯阳也不会想着开辟炼气士一脉,成为这方宇宙的道祖源流,传道宇宙,以此奠定自己的混元之基, 这虽然看起来是天方夜谭,以姒伯阳这点微末道行,一个天子之位就够他奋斗几万年的了。 一介天仙妄想成为道祖,简直是莫大的笑话。 然而,姒伯阳的野心,看似遥不可及,可在举世只有一个炼气士的情况下,谁说姒伯阳不能成为道祖。 以诸侯之身,成就人王天子之位,再以人王天子之位为跳板,开辟道门,成就道祖之尊。 真要按着这一步步走下去,亿万万年以后,姒伯阳未尝不能成为这方宇宙的棋手之一。 更有甚者,姒伯阳未必不能力压群雄,再演紫霄宫之事,宣讲混元道法,成为鸿蒙天道之祖。 这是姒伯阳的野心,修行之人若没有攀登大道之巅的野心,还修行做什么,难道只为了多活几千春秋? 正是有如此野心,所以姒伯阳不只是对道门上心,就是对与道门并立的佛门,也极其的上心。 道门炼气士的厉害无需多说,佛门的大和尚也个顶个的都是狠角色。 姒伯阳有心立道门,为道祖圣人,对与道门并立的佛门,自然不能无视。 只是不管是山海界,还是越国开拓的那十几座小千世界,都没有佛道的痕迹。 在这些世界中,最为主流的是血脉,也唯有血脉,才是堂皇大道。 除血脉之外,任何道路都是不入流的小道,这已是大多修行人的共识。 本来姒伯阳已经确认,这方宇宙没有佛道传承。但是这方世界,似乎与以前的那些小千世界不一样。 佛! 姒伯阳心底默默念叨着,这个字在他心中的分量,可着实不轻。 “这方世界的佛门,与我前世宇宙的佛门,又有什么关联。” “莫不是这方宇宙,竟有人从无到有,领悟了佛门真法,开辟了佛门?” “这,怎么可能!” 姒伯阳抬头,望着莲台上的佛祖金身,眸光渐渐深邃。 真要有人从无到有,参悟到佛法真谛,并开辟了佛门,那可真是了不得。 如此人物,最低都是无上大罗级的大人物,就是混元成就,也并非不可能。 这真不是姒伯阳胡乱猜测,而是佛法广大,确实是一条超脱彼岸的大道。 前世神话之中,佛门就有两位大觉悟者登临彼岸,此二者一见莲花,一见菩提,圆了寂灭之道。 有此二位的存在,谁敢质疑佛门的前景,谁敢说佛门之法不得超脱。 当然,这要是此世的佛门,真与他想的佛门一般,而不只是一朵相似的花。 “就算真的只是一朵相似的花,能参悟出佛法,那位佛门开辟者的智慧,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也许只是一个机缘,就能一飞冲天,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姒伯阳心念转动,虽是如此想,可这可能性实在太低太低了。 没有无数年的积累,没有大罗以上的道行,想要开辟佛门,纯粹是痴人说梦。 在他看来,这方宇宙的佛门,更有可能是源自某位先天神圣之手。 先天神圣为道之化身,有着不可思议的能为,最次都是大罗级数。 或许就有这么一位,乃至多位先天神圣,与佛门之理契合,似那二位佛门超脱者一般,从无到有,开辟出这方宇宙的佛门。 不如此,实在是有些说不通,为何能在这方世界见到佛门。 第三七二章 吕朝(二)求订阅 香火升腾,佛殿早课,在沉重的钟声中,宣告结束。 “早课已毕,各房僧众,回佛堂之后,还需温故知新,参悟经义。” 方丈主持身披大红袈裟,手中持着念珠,手指缓缓拨动念珠,似有梵音缭绕周匝。 与此同时,方丈主持身上的那件由名贵金线,编织而成的大红袈裟上,隐约泛着金光,让这位老主持显得异常宝相庄严。 一众僧人双手合十,躬身应道:“弟子等,谨记方丈教诲。” 见众僧应合,方丈主持点了点头,道:“善哉,善哉,南无本师无量寿佛!” 众僧齐声念诵佛号:“南无本师无量寿佛!!” 所谓本师,乃根本之师,是佛徒们最尊贵的称谓。而本师无量寿佛之意,便是根本之师无量寿佛。 “本师无量寿佛,这位无量寿佛,” 姒伯阳敏锐的察觉到关键之处,那一位无量寿佛,或许就是这方宇宙的佛门大神通者。 就算不是佛门教主,也必定是佛门中地位极高,身份极贵,神通法力,无边广大的大人物。 在姒伯阳念诵佛经,尤其是念诵到无量寿佛事迹的时候,藏于姒伯阳元神的造化玉碟,都会微微示警。 玉碟之中,一层朦胧清光罩下,姒伯阳道心惟微,感觉一双佛眸,夹杂无尽慈悲,自无穷高处落下,俯瞰诸天万界。 每当有人念诵佛号,这一双佛眸,都会分化一丝眸光,投入那一方世界。 “佛,”站在僧众之中,观望着这位老主持的气象,姒伯阳心头不知为何,有着些许沉重。 这老僧身显佛光,自有威严,佛光之中,亦似别有玄妙。姒伯阳元神神念,竟在佛光中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当然,这不是说老僧的佛光,能威胁到姒伯阳天仙元神。 老僧的佛光虽厉害。小千世界的上限,就是这么高,如何能伤到天仙元神。 只是姒伯阳深知佛光本质的可怕,老僧虽然没能耐伤到姒伯阳。可佛光真正的源头,却是一尊足以让姒伯阳仰望的存在。 以那种存在的境界,哪怕只是一丝眸光,也有着无上大威能,甚至只要那尊无量寿佛愿意,一念磨灭这座小千世界。 不过,正因为那等存在的境界,早已不是大多修行人所能揣测,所以姒伯阳才愈发的谨慎。 老主持目光扫过僧众, 别看老僧眸光浑浊,似乎已然老眼昏花。可是这老僧的目光,对僧人还是有着极强的压迫力,谁都不敢与老僧目光相对。 老僧温吞,道:“尔等,可以散去了。” “是,”在老僧收回视线后,僧众们身上压力陡减,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这些僧人面向老僧,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僧众之中的姒伯阳,也是双手合十,行礼之后,就要与一众僧人一起,走出佛堂, “玄机,”就在这时,老僧突然开口,这一声‘玄机’,叫得姒伯阳一愣。 不为别的,‘玄机’正是姒伯阳的法号。 “你留下,”老僧声音平缓,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 老僧执掌怀化寺这座皇家寺庙五十年,掌管上万僧众,自有一股威严。 哪怕是佛家,有着众生平等之语,可实际上人与人之间,如何真的能平等。 便是真正的佛祖,也不可能真的与众生平等。 见老僧发话,姒伯阳止住将要迈出佛殿的脚步,低头应道:“是,” 老僧转身,坐上经台,他转动念珠,浑浊的眸子,望着姒伯阳,默然不语。 姒伯阳轻声道:“主持,您单独留弟子,可是有事吩咐?” 老僧抬了抬手,指着身边的蒲团,道:“坐,” “谢主持,”姒伯阳心头一动,在老僧脸上,实在看不出有何异样。 姒伯阳只得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僧袍,盘膝坐在蒲团上。 “玄机,你现在一定很想问我,为何要在早课结束,僧众退下时,单独把你给留下来。” 老僧淡淡道:“我说的,可对?” “方丈慧眼如炬,弟子敬服,” 姒伯阳道:“方丈单独留下小僧,不知有何教诲?” 老主持眼睑垂下,道:“玄机,你还记得,你何时入寺?” 姒伯阳不加思索道:“弟子曾听几位师兄说过,弟子三岁之时入寺,孜然一身,自幼出家。” “好,好个孜然一身,” 老主持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你那几个师兄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三岁入寺,而且还是老僧将其抱入寺中的。” “主持,”姒伯阳神色凝重,从老主持的话音之外,听到了某些苗头。 “唉,” 老主持道:“你确实是老僧,亲手送入寺中的,我记得你当初才这么一丁点大,如今也已长大成人,成了一个壮小伙了。” 如老主持所说,‘玄机’三岁入寺。 一直到今时,姒伯阳这具身体的年龄,已有十七岁了。也就是说,’玄机‘在怀化寺,足足呆了十四年。 姒伯阳道:“主持十四年养育之恩,玄机无以为报,” 老僧呵呵一笑,道:“痴儿,我哪里需要你的回报,佛说: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 “难道我将你抱入怀化寺,养育十四年,就是为了挟恩图报的吗?” “你可是看轻老僧了!” 姒伯阳低声道:“弟子不敢,” 老主持沉吟片刻,道:“十四年呐,自太后天授称帝,才不过八载。” “而你入寺至今,却是已有十四个年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老主持所说的天授称帝,乃是八年前的改朝换代之事。 八年前,垂帘听政的太后,命皇帝禅让皇位,随即以女身得九五之位,篡夺大乾江山,是为当代女帝。 女帝登基,实是这方世界从未有过的奇闻。以女子之身,手握乾坤社稷,开一代先河,足以睥睨千古。 为了登上皇位,这位大业女皇血洗了大乾皇族,除了几个女皇亲子亲女之外,大部分皇亲国戚都被其屠戮殆尽。 可以说,那位女帝与姒伯阳记忆中的武则天,不管是在行事手段,还是酷烈心性上,都有几分相同之处。 武则天杀子,那位女帝也杀子,只不过女帝较比武则天,在出身上要好上一些,直接就是先帝四妃之一。 最后以皇贵妃之尊,诞下大乾末帝。先帝驾崩之后,女帝以太后之尊临朝称制,使得天下只知太后,而不知皇帝。 从而让太后有了充足的时间,一点点积蓄力量,得到朝臣支持,强令皇帝禅位给太后。 自然,这中间不可能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若不是女帝辣手,杀的反对者人头滚滚,中间派惶惶不可终日,她也无法坐稳帝位。 “太后,天授称帝,” 听老主持说到这些,姒伯阳沉吟片刻,道:“是啊,十四年时间,过的确实很快。” “主持,您无缘无故的,提及那位女帝,想来与您要说的事,有些关系?” 老主持一愕,转而叹道:“你啊,聪明是真聪明,我只露出点话头,你就寻到了重点,不错,不错。” “说来,那位女帝与你的关系,还不一般呢!” 姒伯阳抬头,目光与老主持相对,迎着老主持意味深长的眼神,道:“老主持,此话可不能随意说,吕后的暗卫遍布天下。” “机关消息,厉害无比,您这话要是让暗卫听了去,再让暗卫奏报吕后。” “弟子性命事小,怀化寺百年基业怕是要就此毁于一旦了。” 老主持幽幽道:“吕后,女帝,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知道,那个抢夺自己亲生儿子皇位的女人,与你是何关系。” “不愧是他的遗腹子,倒是继承他的几分精明。” 女帝本名吕彩儿,在其登基之后,正式改名为吕崆,意为山河尽在掌握之意。 至此,女帝的支持者,称女帝为天授女皇,女帝的反对者,则直呼其为吕后。 其实,依姒伯阳这具身体与女帝的关系,应是要叫一声‘皇祖母‘的。 没错,就是’皇祖母‘,不要看姒伯阳这具身体现在是僧人,可却是皇族出身,是正统的大乾皇孙。 这些,都是姒伯阳追溯根源时,在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处看到的。 三岁的‘玄机’,固然不知道什么是天潢贵胄,什么是皇室子孙,可他终究是大乾的皇孙。 出生之时,其父亦是大乾的一位亲王,作为亲王之子,可谓是极尽富贵。 如果那位‘皇祖母’,没有天授称帝,没有大肆屠戮大乾宗亲,姒伯阳这一世简直就是天胡开局。 不过,凡事都没有如果,在’天授称帝‘之后,那位’皇祖母‘虽与姒伯阳这具身体,依旧是血脉至亲。 可这斩不断的血脉联系下,还有着血海深仇。 那位’皇祖母‘一杯毒酒,将姒伯阳此身的生父送入了轮回。 不仅如此,本来该是满门抄斩。 若非姒伯阳此身的生父,有一位心腹家臣豁出性命,将自家孩儿与’玄机’交换。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孩儿被剁成肉泥,抱着三岁的姒伯阳逃走,将之送入怀化寺。 只怕‘玄机’早就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株连致死了。 事实上,作为怀化寺中唯一知道‘玄机’身世的人,老主持虽想保持平常心,却常常忍不住对其另眼相看。 到底是皇子皇孙,倘若有朝一日,‘玄机’困龙升天,对怀化寺有着不小的好处。 虽然,老主持知道,大乾皇孙在如今这个世道一文不值,在含金量上,远不如吕氏宗亲。 可这位老主持,偏偏就要赌上一把。 他就要赌那位女帝的身后事,赌大乾复辟,大业一朝而终。 老和尚看的很清楚,吕氏宗亲为何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有女帝在后面撑着。 待到女帝驾崩之时,只凭吕氏宗亲,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那些心怀乾稷的朝臣的。 吕氏宗亲一倒,作为大乾皇子皇孙的姒伯阳,立时就会身价百倍千倍。 而在吕后的锋芒下,抚养过皇孙的怀化寺,理所应当的能得到足够多的政治筹码。 当然,老和尚收养‘玄机’,也不只是为了怀化寺的未来赌一赌。 最为重要的,还是‘玄机’的生父,对于佛门子弟的态度,异常友善。 相对的,佛门众多高僧,对‘玄机’生父的评价,极其的高。 不少大德高僧,对‘玄机’生父的印象,也是十分的好。 凭着这一点渊源,再加上‘玄机’生父部属们的死保,才给‘玄机’争取了一线生机, 姒伯阳道:“并非弟子太过精明,而是老主持表现的太明显了。” “您对待弟子,与对待其他’玄‘字辈僧人的态度,终归是不同的。” “如此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您可是十数年如一日,不遗余力的栽培弟子。” “这,让弟子怎么不生疑?” 姒伯阳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不疾不徐道:“三年,五年,或许还无法探其究竟。可弟子在这怀化寺,足足呆了十四年。” “从显微三年,一直到如今的天授八年,中间十四年的光景,该知道的,弟子已经知道了。” 老主持颔首,道:“这么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的多。” 姒伯阳笑而不语,他现在也只能笑而不语。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三真七假,真话少假话多。 什么早有察觉,自是假的不能再假了,要是姒伯阳没有追溯记忆,看到记忆深处,三岁之前的记忆片段。 姒伯阳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普通之极的小和尚,会是前朝的皇孙。 也不能算是前朝,至少当朝的女帝,还是他这具身体的’皇祖母‘。 只要姒伯阳能拉下这个脸,背弃大乾的列祖列宗,理论上也是能继承大业的江山社稷的。 前提是姒伯阳不怕非议,不惧天下悠悠之口。 毕竟,凡是姒伯阳还要一点面皮,都不会去献媚讨好女帝。女帝的手上,可是沾满了大乾皇族的血。 但凡是大乾皇族出身,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以报国仇家恨。 第三七三章 吕朝(三)求订阅 百年社稷,毁于一旦,乾室子孙,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要知道,本是天潢贵胄的他们,现如今跌入尘埃,还要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被清算,那始作俑者就是吕后。 在吕后‘天授称帝’,改朝换代之后,这位前太后就开始大肆屠杀乾室皇亲,大搞株连,杀戮极盛。 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这血色恐怖下,吕后的暗谍悄然之间,遍布大业十三州府。这些暗谍权利极大,特许案谍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对此,朝野上下的明眼人,都知道吕后是在清洗乾室死忠。只要将乾室死忠之人彻底清除,大业江山也就再无隐患了。 吕后的手段,毋庸置疑的毒辣,天授称帝之后的八年间。吕后一手掀起了三大案,每一件大案,都以屠戮数万人为落幕。 那东都荒郊,数万尸骸垒成的白骨山,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丧胆。 便是鼎鼎有名的豪侠,面对尸山血海,都不一定能安之若素。 这三大案牵连之广,处理手段之酷厉,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 面对这样一位手腕强硬,心性城府深不可测的女帝,任谁都有一种,时刻在刀尖上游走的感觉。 “主持谬赞了,” 姒伯阳神色自若,道:“若非老主持栽培,玄机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沙弥而已。” “这十四年来,玄机要是只钻研佛经,无论是什么出身,也都只会泯然于众人矣。” “正是老主持不遗余力的栽培,弟子才有今时今日的学识。” 老主持看着姒伯阳面上的平淡,道:“你不用谦虚,你要不是这块材料的话,我再如何培养你,你也成不了气候。” “事实证明,你确实是这块材料!” 老主持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沉默片刻,道:“十四年,一晃十四年过去了。” “当年你来到怀化寺的时候,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如今十四年过去,也长成男子汉了。” “不过,十四年时间,也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至少,十四年前的天下,还是你杨乾的天下,而十四年后的今天,却是吕业的天下。” 姒伯阳道:“是啊,十四年前还是杨姓天下,只过了十四年,竟然就乾坤颠倒了。” “天授,好一个天授,也不知那是吕后自欺欺人,还是她真就如此想的。” 老主持抬头,看着眉宇之间,隐含锋芒的少年僧人,道:“玄机,你与吕后间的恩怨,我怀化寺是无能为力的。” “老僧受人之托,将你带入怀化寺,养了你一十四年。十四年呐,这十四年来,老僧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现在,你已长大成人,不应该继续留在寺中,继续参禅礼佛。你应该去更为广阔的天地,闯出一番名堂。” “你不应该忘了,你是大乾皇孙,就算你想要做个普通僧人,那些忠于杨乾,心怀杨乾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老主持,”姒伯阳心头一动,看着神容冷峻的老僧,道:“您,是想让我离寺?” “南无本师无量寿佛,” 老主持双手合十,诵念了一声佛号,道:“没错,该离开了,怀化寺养育了你十四年,你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稚鸟若想长成苍鹰,总是想在他人羽翼下成长,还是不成的。” “老主持,这,” 姒伯阳眉头一皱,此时的他,着实是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别看他已经完全融合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行为举止与这具身体以前一般无二。 可是姒伯阳到底是初入这方世界,哪怕与原身契合的极其完美,也不敢说真的与原身一模一样。 须知,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在某些细微之处,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尤其是现在姒伯阳状态特殊。他虽顶着‘玄机’的身份,也有着‘玄机’的记忆。 但要说此时的姒伯阳,就是真正的‘玄机’,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他需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将‘玄机’的过往整理一下。 所以,姒伯阳才想再在怀化寺待一段时间,争取将‘玄机‘的一切彻底消化, 到了那个时候,姒伯阳就是’玄机‘,’玄机‘便是姒伯阳。 只是,姒伯阳想的很好,可老主持现在却要姒伯阳离寺,这无疑让姒伯阳的所想落空了。 “走吧,走吧,怀化寺太小,容不下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孙。” 老主持慢悠悠道:“皇帝的暗谍,实在是厉害,这些鹰犬爪牙,已将怀化寺渗透的与筛子一样。” “老僧我每天做什么,说什么话,讲什么禅,都在被皇帝的暗谍侦悉后,传递到皇帝的案上。” “你说这样的怀化寺,还能将你的存在,继续瞒多久。” “瞒不了多久了,老僧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放你出寺。” 姒伯阳面色沉凝,老主持这番话,直击要害。 吕后的暗谍,确实厉害无比,只要他们关注怀化寺。就有可能抽丝剥茧,找到姒伯阳。 而只要找到姒伯阳这位大乾皇孙,有了怀化寺藏匿姒伯阳的铁证。那清算怀化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最后,为了自保也好,为了怀坏寺百年基业也罢,老主持都不能再让姒伯阳,出现在怀化寺的院墙之内了。 皇家寺院地位特殊是特殊,一般暗谍不敢以蛮力乱来,可姒伯阳身份的敏感程度,足以让暗谍们放下顾及了。 说来,皇家寺院寺院的地位再特殊,可暗中收养大乾皇孙,倘若上纲上线的话,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在封建皇朝,但凡图谋不轨,无不是与造反挂钩。 老主持明白,皇家寺院的牌子,虽然能让暗谍忌惮,可一旦涉及到造反,那是绝无任何情面可讲的。 为了阖寺上下,上万僧人的性命,更不愿看到吕后迁怒佛门。老主持这才亲自开口,让姒伯阳离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姒伯阳也明白了老主持的顾虑,更知道他是必须离寺不可了。 再强留不走,万一被暗谍看破身份,姒伯阳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毕竟,姒伯阳元神跨界而来,法力神通尽数被这一方世界的天地规则封禁。 这一方小千世界,已进入末法时代,术法的威力十不存一,还不如武夫的拳头好用。 而姒伯阳这具身体,虽然精通些拳脚功夫,但他的拳脚功夫,显然没达到那种万夫莫敌的层次。 大业的暗谍要想捉拿姒伯阳,都不用太多准备,只需动用一百甲兵,就能轻而易举将姒伯阳拿下。 当然,这是姒伯阳现在还没动用天仙元神,引动天地精气,打磨这具肉壳,才会被一百甲拿下。 等到姒伯阳以天仙元神,将这具肉壳锤炼到极致,就是面对百余甲兵,也能进退自如。 姒伯阳暗自叹息:“时间,时间,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呐!” 他默然起身,伏身一拜,道:“主持,若非您庇护,玄机怕是早已被吕后所杀。” “这十四年来,您耗尽心血栽培玄机。这些,玄机都知道,没有主持,就没有玄机的今日。” “对您这些年的付出,玄机心里有数。玄机绝不会因一己之私,将灾祸带到怀化寺。” 姒伯阳这番话,让老主持讷讷无言。 过了片刻,老主持低头诵念了一声佛号后,道:“老僧不畏死,只是怀化寺百年基业。不能在老僧手中败落。” —————— 回到僧房, 姒伯阳面色蓦然一沉,眸子中闪烁寒光,全然不见先前在佛殿时的洒然。 在老主持面前,姒伯阳自然不会如此失态。 但回僧房之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姒伯阳再绷着也没有意思了。 说实话,玄机当前面临的处境之恶劣,实在超乎姒伯阳自身的预料。 若不是姒伯阳恰好降临此方世界,只凭玄机一个普通小和尚,走出寺院,怕是都活不过一天。 吕后遍布天下的暗谍,未必是最致命的威胁。反而是寺院外的险恶人心,才是玄机应该担心的。 以玄机本身的阅历,若是不机灵一些,被人生吞活剥都有可能。 不要以为外面是什么升平之世,官府就没有贪官污吏,百姓中就没有恶霸独夫。 升平之世,也阻拦不了人性之恶,乃至于人心之贪。相反,或许升平之世的贪、恶,往往较比平时更加严重。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光暗一体同源,光有多炽烈,暗就有多深沉。 以姒伯阳的天仙元神,降临的这具肉壳,不能说立即让肉壳脱胎换骨,也能将这具肉壳锻炼的强横无比。 “只是,这需要时间,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才是姒伯阳苦恼的原因,空有天仙元神,姒伯阳获得的好处实在有限。 眼见危机将要临近,姒伯阳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自保的力量。 不然,少则十几日,多则一年半载,他就会成为暗谍的阶下囚。以囚徒的身份,悄无声息的死在暗谍的地牢里。 所以,姒伯阳才会说,他降临的时间不对。 他要是在一年前,甚至是半年前降临,凭着天仙元神,肉壳近乎于脱胎,举手投足,有九牛不过之力。 就是不敌暗谍的追击,姒伯阳想走,谁都拦不住他。 便是能拦住他,亦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现在降临,没有准备时间,姒伯阳所能发挥的实力微乎其微。 以现今的情况来看,出了怀化寺,姒伯阳要想摆脱暗谍,所要花费的心力,委实难以想象。 “我这是什么运气,得了这么一个出身。”最后,他无奈坐在床铺上,叹了一口气。 本就是为了积累文德而来,生来就有一丝龙气,注定是要在争龙路上走一遭。 不管姒伯阳这具肉壳是何出身,都会向前争一争天子宝座。 不过,皇族出身,可谓是一张难得好牌,有着皇孙身份的姒伯阳,一出生就站在此世顶点,备受瞩目。 哪怕时过境迁,姒伯阳这个皇族身份,在如今成了前唐余孽,受到暗谍的追缉。 可是杨乾养士百年,还是有不少死忠,一直想着重立大乾。 这些年来,大业各地时常有人起兵,打的名号就是重立大乾。由此可见,大乾这块招牌,确实有着其价值。 要是能得到这些死忠之人的支持,不多太多,只一两成就足矣, 姒伯阳绝对能在最短时间内,在大业十三州,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靖难’。 只可惜,姒伯阳对此只能想想,根本没有操作的空间。 那些心向杨乾的死忠,被吕后十几年如一日的清洗,越来越少了。 不是被其他亲王收为己用,就是被杀的吓破胆,转而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能为姒伯阳所用的,太少太少了。 就算如此,姒伯阳这个皇孙的招牌,依旧硬的不能再硬。 他便是一事无成,也没人敢小看他。 作为先帝的嫡孙,姒伯阳在皇位继承上的顺序,是能排在前列的。 只要有人拨乱反正,按姒伯阳的位分,都没有人敢无视他。 长子长孙,嫡子嫡孙,在继承上的顺序,占有的天然的优势。 “前提是,现在不能落入暗谍之手。” 姒伯阳要是落入暗谍手里,一番拷打是少不了的。不会因为姒伯阳身份不同,就对他网开一面。 以吕后心腹自诩的暗谍,可不会管地牢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不论皇亲国戚,州府大员,只要进入地牢,不被扒一层皮,都是暗谍手下留情。 虽然姒伯阳从未与暗谍打过交道,可市井上至今还流传着暗谍的传说。 这些市井传说,基本上是九假一真,在拼拼凑凑之后,对暗谍的性质,姒伯阳也就有所了解了。 “这个时候,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如何能在暗谍环伺之下,逃出怀化寺。” “逃不出怀化寺,万事皆休。” 姒伯阳心思转动,暗自想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摆脱那些窥伺的目光。 老主持话说的如此明白,姒伯阳如何会不知道,怀化寺已经不安全了。 第三七四章 女主(一)求订阅 “……” 姒伯阳眸光闪烁,老主持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如今的怀化寺,俨然成了是非之地,被大业密谍司盯上,姒伯阳绝不敢有任何侥幸。 毕竟,此刻的姒伯阳,可没有山海界的法力神通傍身,以姒伯阳现在的状态,一队精锐甲士就能擒杀之。 在朝廷官府的大兵之下,顶尖修行人亦要低眉。 要知道,这一方小千世界,已然进入末法时代。 末法之世中,天地灵机衰弱,修行之路断绝,天地规则之下,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抵不过百人之力。 在这等世界,占据正统,有着大义名分的朝廷,所拥有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 对付修行人,都无需动用千军万马,只几百甲兵,就能行伐山破庙之事。 什么一教之尊、一宗之主,在朝廷的兵锋之下,全都如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哪怕姒伯阳有着天仙级数的意识,可是没有天仙法力,纵是有无穷手段,亦使不出一二来。 就凭这具身体本身的武学功底,姒伯阳再是超水准发挥,又能敌过几人。 真要被密谍司的人咬死,立时就会有大军压境。千军万马之下,就是身俱万夫莫当之勇,也会被踏为肉泥。 “密谍,” 大业密谍司号称无孔不入,其麾下暗间何止万千,遍及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以此渗透各州、府、县、乡。 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庶民百姓,都在暗谍司的监察之下。 可以说,大业天下十三州,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密谍司的耳目。 那是由成千上万反吕志士的冤魂,生生铸就而成。 有着朝廷鹰犬,女帝爪牙之称的密谍司,其声名之可怖,手段之酷戾,一度能止小儿夜啼。 吕后以女儿身登上帝位,开女主天下的先河,压下四方物议,这些鹰犬爪牙,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他紧了紧僧袍,眼睑稍稍垂下,呢喃自语:“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走,” 姒伯阳越想越觉得危险,若非形势严峻到了极点,似老主持这般胸有沟渠的人物,就算是提示他,也会迂回一下。 但,老主持的态度上,可是一点也没有迂回! 这在姒伯阳看来,恰恰说明危机临近,已是迫在眉睫。 “不过……天意?” “亦或……天数?” 蓦然,姒伯阳皱了皱眉头,冥冥之中,他感到一股恶意,犹如毒蛇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他元神降世之后,触动了某些禁忌,引得天地厌弃。 所以,才在姒伯阳元神明悟之后,劫数也随之而来。 他不认为这真的只是巧合,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天地对自身的考验。 以不可捉摸的天数,对这方天地之人施以影响,天时所致,化作针对他的劫数。 通过考验,姒伯阳自然就能以杨氏子的身份,在这方世界行走,乃至于角逐天下权柄。 而通不过考验,别的先不说,姒伯阳这具肉身是保不住了。 他的天仙元神,只能转投其他世界。 跨越茫茫世界海,这对于姒伯阳这般天仙人物,也是极其吃力的一件事。 就是有阵法助力,每一次跨越世界,除了必要的资源之外,也极损自身元气。 元气损耗严重,一旦撬动根基,无异于自毁前程。 “不过,想以人劫坏我肉身,未免太看不起我姒某人了。” 姒伯阳冷笑一声:“区区人劫,管他千军万马,还是举世皆敌,只要我不与他正面交手,他又能奈我何。” 姒伯阳的天仙元神,固然不能在这方末法世界,直接转化为神通法力。 可是天仙元神的本质不变,在一定程度上,也有不见不闻,遇险而避的神妙。 也就是说,姒伯阳这一具肉身,纵然战力有限,但要说难缠程度,绝对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 与此同时,怀化寺寺内的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怀化寺西南,金刚殿,偏院所在, 枯藤老树,荒凉沉寂,若非院落外,不时传来阵阵晨钟之声。 很难让人相信,这间荒僻的偏院,竟会是堂堂皇家寺院,有天下第一寺之称,怀化寺的一间佛堂。 佛堂与佛堂是不同的,怀化寺的佛堂,就算香火不丰,乃至罕见人烟,也要比寻常小寺小庙强出百倍。 蹬,蹬,蹬, 脚步沉稳有力,一位中年僧人缓缓迈过门槛,走入殿中。 从这中年僧人的步伐,以及他的动作身形来看,僧人有着一身不俗的外家功夫。 只见,僧人每一步踏出,每一步落下,他的身型伸展,浑身筋膜一点点张开,发出崩崩的声响。 恍若绷得很紧的弓弦,一根根大筋,拨动一块块骨骼。 正因末法之世,天地灵机稀薄,道法神通不显。所以武学之道,才有机会发展到一定的高度。 毕竟,有着道法神通可以选择,谁又会去练‘笨拙’、‘粗鄙’的武学技击之道。 金灿灿的日光,透过门窗,照入佛殿,一股阳和之气,蓦然弥漫开来。 这中年僧人目光扫过殿中,那一尊尊怒目圆睁的金刚神像,嘴角稍稍上扬,手中盘动佛珠,周身似有一层金光若隐若现。 这一点点金光,映照在中年僧人身上,若是落入愚夫愚妇的眼中,绝对会将其当作西天佛陀降世。 便是落在此界修行人眼中,这僧人的举止气度,也极其的不凡。 能在末法时代,将彻证真灵本性,见证佛法真谛,只差一步就能修成佛门神通,僧人在某种程度上,可称得上大成就者。 没有这等成就,僧人再是武学高深,也不能显化佛性之光。 哪怕这佛性之光,犹如萤火一般,羸弱的可怜,却代表着僧人在佛法上的惊人成就。 佛门六神通之力,得其一者,就有莫大法力,六神通圆满之后,可与先天比肩。 当然,六神通圆满之境的难度,一点不逊色于道的不朽之路,以及炼气道的炼虚合道。 甚至,因为佛门重缘、重因,比道、炼气道的修行更有难度。 在其中有所成就者,简直是少之又少。 如此境地,纵然不止什么西天佛陀,但在此世佛门之中,亦能跻身宗师之列。 所谓宗师,开宗立派,一脉祖师,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怀化寺虽为佛门大寺,天下闻名,但似这僧人一般的佛门宗师,不会超过三位。 而这还是怀化寺千年底蕴,才有宗师坐镇,其他大寺纵然有着不凡的积累,也不可能有两位以上的宗师。 环顾周匝之后,中年僧人暗自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将金刚殿的殿门关上。 “师兄何必如此谨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在殿门关上的一刹那,殿中的烛火倏然摇曳了一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中年僧人背后响起。 中年僧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身后之人的话语,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一颗佛心,八方不动。 “南无无量寿佛,”他低头诵念了一声佛号,不紧不忙的转过身。 眼见中年僧人如此作态,自金刚神像后走出的灰袍僧人,冷笑了一声。 对中年僧人的那点心思,灰袍僧人看得分明。灰袍僧人可能在修行上的天赋,远不如中年僧人。 只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灰袍僧人修行上没天赋,但他对人心,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 凭着这一份洞察,灰袍僧人的‘仕途’,极为的顺畅,得以身居高位,颐指气使。 “智远,你别忘了,咱们真正的身份,难道做了二十年的和尚,就真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出家人了?” “你我,都是陛下的爪牙,是天下人眼中的鹰犬。没有陛下庇佑,你我怕是立刻,就会被那些勋贵公卿撕碎。” 迎着智远走来,灰袍僧人幽幽道:“呵呵,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那唯一血脉想想。” “大业天下存世一日,你我的后代子孙,不说荣华富贵,但至少性命无忧。” “可要是这天变了,你我的生死,自然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但你我相关之人,若是因此被牵连,被清算的话。” “那,可就悔之晚矣喽!” 智远横了一眼灰袍僧,道:“不用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比你清楚。” “在进入密谍司,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 “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在怀化寺一呆,就是十年。十年青灯古佛,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灰袍僧哑然失笑:“是啊,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既然,其中利害关系,你都清楚,那么……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是不忘旧主,为其殉葬,还是自己亲手了结这个祸根,为自己挣个前程?” 智远蹙眉,手中佛珠,不住的转动。 灰袍僧的话,字字句句无不如刀子一般,扎入智远的心。 身为密谍,终生置身黑暗,哪怕他如今身披佛衣,也不代表他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成佛不可能,成鬼倒是有几分机会。 没错,就算智远佛法高深,参悟上乘佛法,凝聚佛性。可他本质上,依旧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十年如一日的佛法熏陶,只是让智远看起来有了一些慈悲而已。 实质上,这位佛法宗师,一直都是初入佛门之时,那个披着袈裟的恶鬼。 过了片刻,智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你是找到了吴庶人的踪迹。” “而且,那位吴庶人,真的就在怀化寺中。不然,你绝不会这么说的,吴庶人……” 吴庶人,就是姒伯阳这一世身杨玄机,在大业官方的称呼。 杨玄机为大乾皇孙,其父是先帝与吕后的嫡子,被封为吴王。 在其父被杀之后,杨玄机也随之被贬为庶人,朝野呼之为‘吴庶人’。 当然,这吴庶人的称呼,多多少少带着恶意。不过在吕后‘天授称帝’,吕氏取代杨氏,成为天下至尊之后。 但凡不想与前朝沾上干系的,被吕后清算的,称呼前朝皇室时,大多都是某某庶人。 不如此称呼,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被按上个心怀叵测,思念前朝的名头,立时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智远与灰袍僧,固然同属暗谍。可他们两人各怀心思,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授人以柄。 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小看女人,更不要小看一位千古女帝。 在旁人看来,只是一点小事,但在女帝看来,却是能动她大业的根基。 如今的天下,终究姓吕不姓杨。 “是啊,吴庶人,” 灰袍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没打算瞒着智远动手。 虽然他完全可以,一人独吞下这份功劳。 可与此同时,灰袍僧更知道,这会让他撑死的。 捉拿吴庶人的功劳,确实诱人无比,能让灰袍僧的名位更上一层。 可再是诱人,也不要小看其中的风险。 吕氏虽代杨氏,然而杨氏养士百年,正统名分深入人心。 若非吕后是先帝正妻,所出为杨乾嫡脉,要想篡权夺位,其难度之高,不亚于重开新天,再立社稷。 届时,吕后的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再立社稷。 所以说,吕氏代杨,等于是全盘接受了杨氏的底蕴。借着杨氏百年余威,才有了吕后称帝。 有此一着,吕后虽在称帝后,屡次清洗,希望彻底剪除杨氏的影响力。 可朝中老臣心向杨氏者,依然不在少数。就连吕后这位千古女帝,对此都无能为力。 灰袍僧虽想争取这份大功,却也不打算参与太多,以免招来那些心怀杨乾的重臣的报复。 身为暗谍司高层之一,灰袍僧固然跋扈,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还是有数的。 尤其是吕后渐老,更是让他心有顾虑。就是不考虑杨乾旧臣的反扑,也要考虑吕后之后,作为大业鹰犬的后路。 在鹰犬的眼中,什么忠君、大义都是虚的,他们考虑的从来都是能不能将自己喂饱。 第三七五章 女主(二)勿订 【稍后,刷新】 百年社稷,毁于一旦,乾室子孙,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要知道,本是天潢贵胄的他们,现如今跌入尘埃,还要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被清算,那始作俑者就是吕后。 在吕后‘天授称帝’,改朝换代之后,这位前太后就开始大肆屠杀乾室皇亲,大搞株连,杀戮极盛。 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这血色恐怖下,吕后的暗谍悄然之间,遍布大业十三州府。这些暗谍权利极大,特许案谍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对此,朝野上下的明眼人,都知道吕后是在清洗乾室死忠。只要将乾室死忠之人彻底清除,大业江山也就再无隐患了。 吕后的手段,毋庸置疑的毒辣,天授称帝之后的八年间。吕后一手掀起了三大案,每一件大案,都以屠戮数万人为落幕。 那东都荒郊,数万尸骸垒成的白骨山,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丧胆。 便是鼎鼎有名的豪侠,面对尸山血海,都不一定能安之若素。 这三大案牵连之广,处理手段之酷厉,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 面对这样一位手腕强硬,心性城府深不可测的女帝,任谁都有一种,时刻在刀尖上游走的感觉。 “主持谬赞了,” 姒伯阳神色自若,道:“若非老主持栽培,玄机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沙弥而已。” “这十四年来,玄机要是只钻研佛经,无论是什么出身,也都只会泯然于众人矣。” “正是老主持不遗余力的栽培,弟子才有今时今日的学识。” 老主持看着姒伯阳面上的平淡,道:“你不用谦虚,你要不是这块材料的话,我再如何培养你,你也成不了气候。” “事实证明,你确实是这块材料!” 老主持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沉默片刻,道:“十四年,一晃十四年过去了。” “当年你来到怀化寺的时候,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如今十四年过去,也长成男子汉了。” “不过,十四年时间,也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至少,十四年前的天下,还是你杨乾的天下,而十四年后的今天,却是吕业的天下。” 姒伯阳道:“是啊,十四年前还是杨姓天下,只过了十四年,竟然就乾坤颠倒了。” “天授,好一个天授,也不知那是吕后自欺欺人,还是她真就如此想的。” 老主持抬头,看着眉宇之间,隐含锋芒的少年僧人,道:“玄机,你与吕后间的恩怨,我怀化寺是无能为力的。” “老僧受人之托,将你带入怀化寺,养了你一十四年。十四年呐,这十四年来,老僧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现在,你已长大成人,不应该继续留在寺中,继续参禅礼佛。你应该去更为广阔的天地,闯出一番名堂。” “你不应该忘了,你是大乾皇孙,就算你想要做个普通僧人,那些忠于杨乾,心怀杨乾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老主持,”姒伯阳心头一动,看着神容冷峻的老僧,道:“您,是想让我离寺?” “南无本师无量寿佛,” 老主持双手合十,诵念了一声佛号,道:“没错,该离开了,怀化寺养育了你十四年,你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稚鸟若想长成苍鹰,总是想在他人羽翼下成长,还是不成的。” “老主持,这,” 姒伯阳眉头一皱,此时的他,着实是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别看他已经完全融合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行为举止与这具身体以前一般无二。 可是姒伯阳到底是初入这方世界,哪怕与原身契合的极其完美,也不敢说真的与原身一模一样。 须知,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在某些细微之处,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尤其是现在姒伯阳状态特殊。他虽顶着‘玄机’的身份,也有着‘玄机’的记忆。 但要说此时的姒伯阳,就是真正的‘玄机’,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他需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将‘玄机’的过往整理一下。 所以,姒伯阳才想再在怀化寺待一段时间,争取将‘玄机‘的一切彻底消化, 到了那个时候,姒伯阳就是’玄机‘,’玄机‘便是姒伯阳。 只是,姒伯阳想的很好,可老主持现在却要姒伯阳离寺,这无疑让姒伯阳的所想落空了。 “走吧,走吧,怀化寺太小,容不下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孙。” 老主持慢悠悠道:“皇帝的暗谍,实在是厉害,这些鹰犬爪牙,已将怀化寺渗透的与筛子一样。” “老僧我每天做什么,说什么话,讲什么禅,都在被皇帝的暗谍侦悉后,传递到皇帝的案上。” “你说这样的怀化寺,还能将你的存在,继续瞒多久。” “瞒不了多久了,老僧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放你出寺。” 姒伯阳面色沉凝,老主持这番话,直击要害。 吕后的暗谍,确实厉害无比,只要他们关注怀化寺。就有可能抽丝剥茧,找到姒伯阳。 而只要找到姒伯阳这位大乾皇孙,有了怀化寺藏匿姒伯阳的铁证。那清算怀化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百年社稷,毁于一旦,乾室子孙,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要知道,本是天潢贵胄的他们,现如今跌入尘埃,还要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被清算,那始作俑者就是吕后。 在吕后‘天授称帝’,改朝换代之后,这位前太后就开始大肆屠杀乾室皇亲,大搞株连,杀戮极盛。 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这血色恐怖下,吕后的暗谍悄然之间,遍布大业十三州府。这些暗谍权利极大,特许案谍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对此,朝野上下的明眼人,都知道吕后是在清洗乾室死忠。只要将乾室死忠之人彻底清除,大业江山也就再无隐患了。 吕后的手段,毋庸置疑的毒辣,天授称帝之后的八年间。吕后一手掀起了三大案,每一件大案,都以屠戮数万人为落幕。 那东都荒郊,数万尸骸垒成的白骨山,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丧胆。 便是鼎鼎有名的豪侠,面对尸山血海,都不一定能安之若素。 这三大案牵连之广,处理手段之酷厉,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 面对这样一位手腕强硬,心性城府深不可测的女帝,任谁都有一种,时刻在刀尖上游走的感觉。 “主持谬赞了,” 姒伯阳神色自若,道:“若非老主持栽培,玄机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沙弥而已。” “这十四年来,玄机要是只钻研佛经,无论是什么出身,也都只会泯然于众人矣。” “正是老主持不遗余力的栽培,弟子才有今时今日的学识。” 老主持看着姒伯阳面上的平淡,道:“你不用谦虚,你要不是这块材料的话,我再如何培养你,你也成不了气候。” “事实证明,你确实是这块材料!” 老主持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沉默片刻,道:“十四年,一晃十四年过去了。” “当年你来到怀化寺的时候,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如今十四年过去,也长成男子汉了。” “不过,十四年时间,也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 “至少,十四年前的天下,还是你杨乾的天下,而十四年后的今天,却是吕业的天下。” 姒伯阳道:“是啊,十四年前还是杨姓天下,只过了十四年,竟然就乾坤颠倒了。” “天授,好一个天授,也不知那是吕后自欺欺人,还是她真就如此想的。” 老主持抬头,看着眉宇之间,隐含锋芒的少年僧人,道:“玄机,你与吕后间的恩怨,我怀化寺是无能为力的。” “老僧受人之托,将你带入怀化寺,养了你一十四年。十四年呐,这十四年来,老僧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现在,你已长大成人,不应该继续留在寺中,继续参禅礼佛。你应该去更为广阔的天地,闯出一番名堂。” “你不应该忘了,你是大乾皇孙,就算你想要做个普通僧人,那些忠于杨乾,心怀杨乾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老主持,”姒伯阳心头一动,看着神容冷峻的老僧,道:“您,是想让我离寺?” “南无本师无量寿佛,” 老主持双手合十,诵念了一声佛号,道:“没错,该离开了,怀化寺养育了你十四年,你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稚鸟若想长成苍鹰,总是想在他人羽翼下成长,还是不成的。” “老主持,这,” 姒伯阳眉头一皱,此时的他,着实是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别看他已经完全融合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行为举止与这具身体以前一般无二。 可是姒伯阳到底是初入这方世界,哪怕与原身契合的极其完美,也不敢说真的与原身一模一样。 须知,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在某些细微之处,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尤其是现在姒伯阳状态特殊。他虽顶着‘玄机’的身份,也有着‘玄机’的记忆。 但要说此时的姒伯阳,就是真正的‘玄机’,还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他需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将‘玄机’的过往整理一下。 所以,姒伯阳才想再在怀化寺待一段时间,争取将‘玄机‘的一切彻底消化, 到了那个时候,姒伯阳就是’玄机‘,’玄机‘便是姒伯阳。 只是,姒伯阳想的很好,可老主持现在却要姒伯阳离寺,这无疑让姒伯阳的所想落空了。 “走吧,走吧,怀化寺太小,容不下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孙。” 老主持慢悠悠道:“皇帝的暗谍,实在是厉害,这些鹰犬爪牙,已将怀化寺渗透的与筛子一样。” “老僧我每天做什么,说什么话,讲什么禅,都在被皇帝的暗谍侦悉后,传递到皇帝的案上。” “你说这样的怀化寺,还能将你的存在,继续瞒多久。” “瞒不了多久了,老僧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帝知道你的存在之前,放你出寺。” 姒伯阳面色沉凝,老主持这番话,直击要害。 吕后的暗谍,确实厉害无比,只要他们关注怀化寺。就有可能抽丝剥茧,找到姒伯阳。 而只要找到姒伯阳这位大乾皇孙,有了怀化寺藏匿姒伯阳的铁证。那清算怀化寺,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百年社稷,毁于一旦,乾室子孙,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要知道,本是天潢贵胄的他们,现如今跌入尘埃,还要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被清算,那始作俑者就是吕后。 在吕后‘天授称帝’,改朝换代之后,这位前太后就开始大肆屠杀乾室皇亲,大搞株连,杀戮极盛。 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这血色恐怖下,吕后的暗谍悄然之间,遍布大业十三州府。这些暗谍权利极大,特许案谍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对此,朝野上下的明眼人,都知道吕后是在清洗乾室死忠。只要将乾室死忠之人彻底清除,大业江山也就再无隐患了。 吕后的手段,毋庸置疑的毒辣,天授称帝之后的八年间。吕后一手掀起了三大案,每一件大案,都以屠戮数万人为落幕。 那东都荒郊,数万尸骸垒成的白骨山,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丧胆。 便是鼎鼎有名的豪侠,面对尸山血海,都不一定能安之若素。 这三大案牵连之广,处理手段之酷厉,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 面对这样一位手腕强硬,心性城府深不可测的女帝,任谁都有一种,时刻在刀尖上游走的感觉。 “主持谬赞了,” 姒伯阳神色自若,道:“若非老主持栽培,玄机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沙弥而已。” “这十四年来,玄机要是只钻研佛经,无论是什么出身,也都只会泯然于众人矣。” “正是老主持不遗余力的栽培,弟子才有今时今日的学识。” 老主持看着姒伯阳面上的平淡,道:“你不用谦虚,你要不是这块材料的话,我再如何培养你,你也成不了 无题 唉,痛风以后,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勉强更新,也是弄的一团糟。 痛定思痛,还是暂缓两天更新吧,等状态好一些,再更新。 第三七六章 女主(三)勿订 ? 谁让亲疏有别,一个已故老友,与自家亲朋之间,孰轻孰重,不问可知。 纪历对此心知肚明,换做他也会如此。再明事理的人,面对自己在乎的事,都不可能做到冷静对待。 相反,关心则乱,才是多数人应有的表现! 观赏了一会儿雷雨,有些疲惫,纪历闭上眼睛,手掌抚摸着床榻:“只希望,能再撑一段时间,再撑一段时间就好,” “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教那小子,那小子还是太嫩,太嫩了啊!” 这是纪历对姒伯阳的评价,或许姒伯阳太过藏拙,以至于纪历总对姒伯阳放不下心, 在纪历看来,姒伯阳一心修行,确实是一个修行种子,但却未必能顺利接手他的基业。 以姒伯阳的表现来看,纪历未必是杞人忧天。除非姒伯阳实力顶尖,能挡住旁人窥伺的目光。 不然,纪历的遗泽,对姒伯阳有害无益。 毕竟,纪历一死,他留下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又太过诱人,一旦得到,不说一步登天,也相差无几, 如此诱惑在前,谁能置若罔闻? 纪历实在怕姒伯阳,会成为小儿赤金闹市里的那个小儿。 真要有小儿持金于闹市,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多说,谁都知道。 正是处于这种考虑,纪历才会借纪三之手,竭力满足姒伯阳所需, 留给纪历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在临死之前,让那姒伯阳尽可能的强大起来。 若非是纪历的人脉在起作用,只凭纪三这小厮,如何能染指万年雷击木。 说一千道一万,万年雷击木终究是天地灵木,就算在大多人眼里,万年雷击木犹如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可再是鸡肋,依旧是天地灵木之属。没有纪历在背后,纪三连摸一下灵木的机会都没有。 纪历似在假寐一般:“唉……如此一来,或许只能强撑着,再苟延残喘几年。希望几年过后,那小子能清楚自己的处境。” “留给他的清闲时光,不多了!” “我要是没了,这小子可就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了。” 轰隆隆—— 雷雨交加,大风吹的门窗,簌簌震颤,纪历眼睛微闭,口鼻呼吸渐渐平稳,愈发的有规律起来。 纪历与纪三的交谈,注定不会为姒伯阳所知。纪历不会告诉姒伯阳,为了得到这株万年雷击木,付出了什么代价。 同样的,纪三也不会告诉姒伯阳,他奉命被派到姒伯阳身边,身上肩负的责任。 至于姒伯阳是否看出这当中的关窍,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 但姒伯阳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儿,三世积累之下,他的城府心机,远比任何人想的还要深沉。 他可能在表面上,表现的不是那么深沉,可这不代表他真像纪历想的一般懵懵懂懂,对即将到来的考验毫无察觉。 —————— 旬日, “万年雷击木,” 内室之中,姒伯阳看着摆放在身前的雷击木,手指抚过雷击木上被雷霆击打过后的焦黑。 所谓的万年雷击木,乃是雷雨天中被雷霆劈倒的树木, 因雷霆之气至大刚阳,被劈倒的树木,沾染雷霆气息,化作纯阳之宝,而这还只是普通雷击木的生成, 雷击木中的千年雷击木,乃至万年雷击木,则是更进一步,沐浴天地雷霆千年万年,由天地自然鬼斧神工造就而成, 相传在万年雷击木之上,还有一种品质的雷击木,其雷击木的木心,经由雷霆雕琢,已初具胞胎人形。 这种品次雷击木,经千万年雷霆洗炼,与其说是木属性的宝物,还不如说其是纯粹的雷属性宝物。 其中孕育的胞胎雏形,要是能炼成身外分身,就是一尊生而超凡的雷神,实力极端的强横。 自然,姒伯阳手中的,不是孕育雷心的雷击木,那种品次的雷击木,就连姒伯阳都没染指的可能。 能有一株万年雷击木,都是纪历的招牌够硬的缘故,换做一般人,根本想都不要想。 “用一整株雷击木,应该能炼出几支摄魂钉,要是有摄魂钉傍身,此身的安全性,无疑会大大提高。” 摄魂钉,是姒伯阳遍寻道藏,在一卷偏向于旁门的道藏中,找到的一门阴毒法器的炼制方法。 其中雷击木,就是摄魂钉的主材。不要看摄魂钉的主材,是雷击木这等正气汇聚之物,就以为摄魂钉的效果有多么正面。 正所谓物极必反,以正气汇聚之物,炼制而成的法器,不一样都是那么正气凛然,还有如摄魂钉一样,邪气森森的法器。 不要小看摄魂钉,以为旁门法器,威力不过如此,事实上,越是旁门法器,越是不可小觑。 尤其是这般以正炼邪的法器,更是以威力巨大着称, 摄魂钉名为摄魂,却是一门不折不扣的杀器,沾上就死,触之就亡。 摄魂钉炼成以后,一钉钉入三魂七魄之中,顷刻间就让人魂飞魄散,端的狠毒无比。 一般的神仙,都不敢硬接摄魂钉,生怕被一钉,钉的一世功行毁于一旦。 姒伯阳就是看中了摄魂钉的奇诡,才费尽心力,搜集雷击木,以及其他几样刚阳之物,准备炼制这桩宝物。 “摄魂钉在手,就等于在关键时候,有了一件拼命的杀器,这比什么都重要。杀器在手,可以不用,但绝不能没有。” “要是能炼成这件杀器,关键时间,作为威慑之用,兴许在某些时候,能救命啊!” 诸般思绪,在姒伯阳脑海中翻涌,他手捏太乙三昧光明印,默念《摄魂钉》的炼制之法,元神化为真火,落在雷击木上。 以姒伯阳神元之道的造诣,元神无形无质,可以千变万化,在姒伯阳手上,元神转化道火,一点道火落下,就能消融一切。 道火一落下,整株雷击木迅速‘燃烧’。 只不过,这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燃烧‘,万年雷击木早已不算是木属之物,如何会被道火一点就着。 真正燃烧的,其实是这株万年雷击木的杂质。 这株雷霆木,虽历经万在雷霆洗炼,本身的杂质,早已被雷霆之气,洗去泰半, 可雷霆之气到底为自然孕育,在无人掌控的情况下,难免会有疏漏,不可能将雷击木,本身的后天杂质彻底根除。 万年以降,任由天地雷霆洗炼不止,能祛除十之七八,便已是天地灵木。真要全部根除,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所以,姒伯阳在经手这件雷击木后,首先要做的,不是立刻炼制摄魂钉,而是以元神道火,炼去雷击木本身的杂质。 把这株万年雷击木,炼成一件至纯至阳的雷木,再以这株至纯至阳的雷木,修炼摄魂钉这一类至邪至恶的旁门法器。 在这一过程中,姒伯阳将阳极阴生,正极为反的妙谛,发挥的淋漓尽致。使摄魂钉正邪一体,至阳与至阴熔炼圆满。 姒伯阳眸子中,似有一簇道火灼灼不灭,他的手指变化,一枚枚符印在指尖流溢,千百符印缠绕道火,在雷击木上沉浮。 在姒伯阳元神道火洗炼,与重重符法锤炼下,这一株万年雷击木渐生神光。 姒伯阳看着神光渐生的雷击木,眼睑稍稍垂下,一道道灵光飞出,随着他的动作,在周匝荡漾起一层褶皱。 一件件珍稀宝材,在灵光浮动之下,蓦然飞出,落在雷击木上,与达到至纯至阳的雷击木逐渐融合。 姒伯阳盘坐在蒲垫上,看着灵光涌现的几样灵材,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唉,手上没有上好的宝鼎,要不然炼丹炼器,都要方便不知多少。” “如若乾坤鼎还在,我有把握炼出摄魂钉的品质,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只是现在,不仅证道之器乾坤鼎不在手中,身前就是最次的鼎器都没有,只能将就一下了。” “可惜了,这些上好灵材,没能将其价值,发挥到极致。”看着灵光逐渐相融,姒伯阳眸光开阖。 虽然这些灵材,在山海界自然不算什么,可在这方世界,却是难得的珍品。 能收集到这些珍品,也是幸而占着纪家之势。若没有纪家之势,只凭姒伯阳现今的实力,收集到这些珍品可不容易。 “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尽善尽美之事,” “等我修为再高深一些,或许能完全发挥这些灵材的价值,可等我修为高深之后,几根摄魂钉又有什么用?” 如此想着,姒伯阳大手猛地一攥,几道灵光在他手上游弋,无数符印在灵光之中交织,生生烙印在雷击木所化的雷光上。 轰隆隆—— 万载雷击木的雷霆之气爆发,混合几样灵材的气机,演化为一团雷云。姒伯阳看着雷云演变,手中的符印依次打入其中。 “小幽冥黄泉禁法,” 伴随着姒伯阳的动作,雷云膨胀起伏,一十三枚木钉初具其形。每一枚木钉之上,都似有万千厉鬼呼号,恍若地狱魔音。 阳极阴生,至正之物炼为至邪之器,摄魂钉一成,只是其散魂灭魄之力,就让姒伯阳有一股心悸。 这就是旁门法器比不得正道法器之处,旁门法器厉害归厉害,更有速成之法。 但旁门法器有着一股凶性,伤人不论敌我,甚至有一些顶尖的旁门法器,是先伤己再伤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这种旁门法器。 可不得不说,旁门法器缺点明显,其缺点与优点一样明显。 旁门法器威力巨大,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低上一两重境界,一样有着相当的胜算。 姒伯阳眼见摄魂钉将要炼成,手中灵光再度点了又点,落在一十三枚摄魂钉上,引得神光辉耀。 叮!叮!叮! 神光落下,一十三枚摄魂钉轻鸣,在摄魂钉轻鸣之时,一丝丝黑色的纹路,上下交接,环绕在摄魂钉上。 “成了,这门杀器,终是我炼成了,” 姒伯阳看着一十三枚摄魂钉,大袖一收,将这十三枚摄魂钉,收入袖中。 他的袖口间,若有若无,浮现一十三点星光。每一点星光,都蕴含着可怖的杀机,骇人之极。 需要之时,只要一抖袖袍,就能发出一枚摄魂钉。 “哈哈,有了这件杀器,不说是天下无敌,与当世群雄争锋,但防身护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任他法力滔天,我这一枚摄魂钉,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 就在姒伯阳为炼成摄魂钉这件杀器,志得意满同时。殊不知小青山界,正酝酿着一股暗流。 轰隆隆—— 某处人族部族,一只利爪当空落下,撕裂虚空,天地为之失声,一头凶戾的怪鸟,从天而降,一扑之下,风云变色, “唳!!” 这头怪鸟降临人族部族后,也不与闻讯赶来的人族强者多做纠缠,轻而易举绕过这些人族强者,开始屠杀起普通的人族。 轰隆隆!! 利爪腾空,一抓之下,数百上千人骨肉成泥,一声啼鸣,不知多少人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趴在地上,惨叫哀嚎。 “孽畜,” 作为人族强者,在见到族人们的惨状后,一一个个目眦欲裂。 “……” 只见,怪鸟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肉模糊,死气浩浩荡荡。 “唳!!” 杀的兴起,这一头怪鸟忽然展翅,根根羽毛犹如万千刀锋,空气呲啦作响,展翅之时,搅动血雾, 隆隆隆—— 血色愈发浓郁,一位人雄怒喝道:“孽畜,敢与我一战否?” 这一声怒喝,远比天边的惊雷,还要响一百倍、一千倍。 只是,怪鸟根本就不理会人雄的邀战。仍在无差别的屠杀普通人族, 这头怪鸟实力惊人,本就比这个人族部族的顶尖强者,还要强上一筹。 现在又不知为何,仿佛受到刺激一般,一心杀戮普通人族,不与人族强者正面交手。 虽有人族强者上前阻拦,只是这头怪鸟避而不战,就是仗着超绝的速度,绕过人族强者们。 让人族强者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杀戮。 跟不上这头怪鸟的速度,就根本谈不上什么阻止。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勉强驱赶怪鸟而已。 《山海经?南山经》云: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有鸟焉,其状如?(jiāo)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 这怪鸟实力极强,羽翼煽动之间,就有狂风怒号,暴雨成灾,不时还有雷火坠落,弥漫于人族族地。 所过之处,山泽咆哮,雷火炸裂,咆哮的山泽,冲垮一个个房屋,炸裂的雷火,激射而出,洞穿金石。 血肉之身,在四散的雷火下,几如腐竹一般,一触即碎,被打穿的血泥,飞溅的血色,使得这片人族族地恍若一片血土 其实以这头怪鸟的实力,就是与人族强者们正面交锋。只凭这些人族强者,未必能抵挡怪鸟蛮横无比的攻势。 当然,若与人族强者正面交锋,胜负暂且不说,他屠杀的效率,势必会因为分神他顾,而有所下降,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毕竟,屠戮这些普通人族,自然是有怪鸟的目的。这世上不论任何生灵,做任何事,都是有他的目的所在。 就如野兽狩猎,那是因为它要果腹,它要生存,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而怪鸟的生命层次,远高于普通的野兽,早已达到凶兽神灵的级数。他的智慧,甚至不是普通人族所能想象的。 怪鸟骤然屠杀人族,自然是有着他的原因,有着他的需求。 “唳!!” 这头怪鸟,在杀穿这处人族族地之后,啼鸣一声,掉转过头,又冲入人族族地。 怪鸟的攻势,又快又猛,快的迅雷不及掩耳,猛地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杀的人头滚滚,尸骸遍地。 一招鲜吃遍天,怪鸟就凭着急打、快走的方略,在人族众强的眼前,将这个人族大部,杀的几近残废。 在将这个人族部族的丁口,活活屠戮泰半之后,这头怪鸟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再度懒洋洋的啼鸣一声。 “……” 随后,嘲讽似的瞥了那些人族强者一眼,这头怪鸟展翅高飞,化作残影,刷的一下消失在众位人族强者的视线。 “这,还是来晚一步,” 在这头怪鸟走后不久,一尊人族顶尖强者循迹降临。这位强者一现身,幸存的人族众强,纷纷上前见礼。 这位顶尖强者虽是一副粗布麻衣,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可是他的气机,简直犹如煌煌烈阳,气血蓬勃,炙烤着大地。 “瞿青,我誓不与你干休,” 当这位顶尖强者见到被怪鸟,糟蹋的一片狼藉的族地,就是以这位强者的城府,忍不住心头火起:“该死,该死的畜生……” 轰隆隆—— 怒气上头,一掌拍在地上,掌印浮现,隆隆一声,地面塌陷,形成一个一丈来宽的深坑。 瞿青,就是那头怪鸟的姓名, 有鸟焉,其状如?(jiāo)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 那头怪鸟的血脉源头,就是山海神兽瞿如,怪鸟以其为荣,故而自诩姓瞿。 实际上,瞿青或许有瞿如鸟的血脉,可本身血脉浓度绝对不高,能有百万分之一的瞿如鸟真血,就已是侥天之幸。 以这一点真血浓度,在小青山界这种小千世界混迹,是完全够用了。 瞿青凭着血脉之力,在小青山界横行无忌,在八方神灵之中,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存在。 没有什么极端的利益冲突,一般人都不敢招惹这一位。能打得过他的,追不上他,能追上他的,又都斗不过他。 以至于在许多人看来,瞿青的棘手程度,要高于同层次的凶兽神灵, 只是,现如今已经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了,瞿青无缘无故的屠戮人族部族,这触动了人族强者们心中的那根弦。 不管瞿青为何屠杀人族族地,屠戮普通人族,都犯了禁忌中的禁忌,都要面临人族众强的征讨。 “该死,该死,” 这位人族强者怒气爆发,须发张扬,身上散发恐怖的威压,恍若天塌地陷。 这股威势之强,落在众人身上,使得众人面色一阵变换, “老祖,” 过了片刻,一众人族高手,望着怒火上头的老者,低声道:“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这老者恨恨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族地,咬牙切齿道:“杀我族人,毁我族地,如何是好?真当我人族是泥捏的,没有脾气?” “呵呵,好啊,好啊,就算我人族,真是泥捏的,也不是几头畜生,可以肆意鱼肉的,老子还没死呢!” 老者气极而笑,眼看着瞿青在人族族地肆意妄为,无数族人死伤无数,又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你们,给我安置好死伤的族人,我,我这就去找那几个老家伙,我们几个联手上万神殿,不信要不来一个交代。” 老者卷起袖子,怒声道:“就是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都折在万神殿,老子也一定要来这个交代。” 小青山界万般生灵,皆以万神殿与众魔渊为首,万神殿以东君为首,统御八方神灵,众魔渊以西君为尊,掌控十地凶兽。 这瞿青固然凶焰滔天,可他确确实实是神灵之一,是万神殿的一员。 正因如此,老者才要上万神殿讨个公道。虽然老祖知道,这场官司打起来,有可能成为一场糊涂账。 毕竟,东君怎么可能为了弱小的人族,去惩处自己的得力部属。 只是,作为万神殿神灵的瞿青,肆意冲击人族部族,杀戮普通人族,这已经触及到了人族的底线。 人族在小青山界虽处于弱势地位,可再弱势的种族,关乎族群存亡,也不会再让步了。 再让步下去,这一次是屠戮一个人族族地,下一次岂不是要屠杀几十个族地,人族纵有千万,也禁不住如此暴行。 人族高手们面面相觑,低声道:“老祖,咱们是不是先查查,瞿青为何肆虐族地,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关节。” 这位老祖横了一眼众人,道:“不用查了,这本就不该咱们去查。” “他不分青红皂白,杀我族人在先,不是咱们杀了他的族人。怎么……难道咱们还要自省,他为何杀我族人?” “你们,糊涂!” 这位老祖脾气暴躁,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众人,怒斥道:“看来,长久没有战事,你们这些家伙,都被养废了。” “你们这一代的人族,就这点心气,我等老朽之后,你们如何能扛得起人族的战旗,” 身为人族鹰派的长者,老祖极为看不起这群温和派的后辈。在老祖看来,人族的未来,不是靠忍争取来的。 人族要想不被神灵凶兽欺辱,乃至于奴役,就只能自强,人族要用自己的矛,自己的刀剑,开拓生存空间。 一众人族高手讪讪道:“是,” “哼……” “我也不与你们浪费口舌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估计该明白的,也该明白了。” 最后看了一眼族地的惨状,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踏出,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残影,消失在一众人族高手的眼前。 —————— 三千里之外,狂风呼啸,一头怪鸟立于风眼之中。 风暴席卷一切,被其卷入,枯枝落叶,甚至是砂石,纷纷化作齑粉。 这一处风眼,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就是一处死地,一处险地,一个不慎,就会被风暴刮的骨肉脱离,死状惨不忍睹。 可这处死地、险地,在怪鸟瞿青眼中,却是一处难得的栖息之地。他不仅能借着风暴之力,进一步激发山海神兽的血脉。 而且身处风眼之中,怪鸟瞿青还能驾驭风力,让自身战力凭添三成。 也就是那位人族老祖,没有追上怪鸟,若是追上怪鸟,被怪鸟引到这里来,只怕这位人族老祖,都要饮恨于此。 “哈哈,九千九百九十六个人魂,还差三个,就差三个,就集齐了炼制万魂幡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 看着悬立半空中的幽暗色宝珠,瞿青鸟咯咯的笑着。 为了凑齐这些人魂,这头瞿如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刚开始的时候,瞿如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是寻着落单的人族化作人魂。 可这积攒人魂的速度太慢,有几次还引来了人族高手的干预。 为了不功败垂成,瞿青在算计了人族高赶来的时候后,直接袭击人族族地,硬生生收集了数千人魂l 只见,这枚宝珠之内,成百上千的的魂魄浮游,其间不时化作一张张惊恐、怨恨、哀嚎的面孔,极其的邪异诡谲。 不说其他,只看其气象,就知道这一枚宝珠,不是什么好路数的宝物。 但在小青山界,因为世界位格局限,能驭使魂魄的宝物,可谓屈指可数,就那么几件而已。 若非这头瞿青鸟,有着古瞿如的一丝血脉,得以窥见上古瞿如鸟的传承,也无从炼制这枚宝珠。 “不要急,不要急,还有三个人魂,还有三个人魂,你们就能解脱了。” 瞿青呢喃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呐,咯咯,你们能有幸,成为我万魂幡的一员,与我一起不死长生,真是何其幸哉!” “万魂幡,” 瞿青眸光中闪烁着异样神采,这枚宝珠还不是瞿青所炼宝物的最终成品。 万魂幡,既是是称之为‘幡’,当然不可能是珠形的宝物。 而且,便是收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魂,这枚宝珠也只是个半成品。 万魂,万魂,既然称之为‘万魂’,当然是有一万个魂魄,而宝珠内的魂魄,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那最后第一万个魂魄,实际上就是瞿如自己,将自身炼入幡中,驾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由此一步登天,不死不灭。 到了那时,瞿如就能实现另类长生,只要这些人魂没有死绝,他这个主魂便永存不死,谁都无法杀它。 虽然,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与主魂融为一体后,也就相当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格与瞿如融合。 到时,谁也不知瞿如,到底还是不是瞿如。 只能说那时的瞿如,是瞿如与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的结合体,有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性命。 瞿如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弊端,可再是弊端,那也不失为一条长生的捷径。 长生,这可是长生啊! 哪怕,这只是另类长生,可在小千世界中,能得享长生之妙,已是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这长生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要不是瞿青有着传承,有着特殊血脉,就是这种另类长生,轮也轮不到他。 就像东君与西君这两位至强一样,他们为何多年来,一直坐镇东极、西极,很少见他们降临人间。 一些见识浅薄的凶兽神灵,以为他们是厌倦了红尘嚣嚣,所以开辟万神殿、众魔渊,图个自在清净。 可出身于万神殿的瞿如,却知道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屁话。 万神殿、众魔渊才多大点地方,东君与西君这二位至强驻留其间,只会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束缚,哪里能见到自在清净。 然而,东君与西君偏偏就在万神殿、众魔渊这般狭小的空间里,生生驻留万年之久。 不是万神殿、众魔渊真有那么好,能让东君、西君万年都不厌倦, 只因,这就是那二位至强的长生之道,只要立身万神殿、众魔渊中,隔绝小青山界天地规则的影响,他们皆能长生不死。 为了长生不死,东君、西君这二位至强,才心甘情愿的一个居于东极,一个居于西极。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落子。 没有长生不死的束缚,这两位早就为了争夺小青山界的控制权,召集自家的拥趸们,向对方开战了。 “长生,长生,还差三个人魂,我就能距离长生大道,更进一步了。” 瞿青咯咯笑着,他没办法不笑。 万魂幡炼成之后,他将会是继东君与西君之后,小青山界的第三个长生者,天下众生予取予求,一切唾手可得。 介时,他将结束小青山界两强对峙的时代,第三位长生者的出现,势必会让小青山界的格局,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万魂幡真的能炼成。倘若万魂幡炼不成,任是瞿青有天大的心思,也是无用。 而且,在此之前,万魂幡要是暴露,不要说是长生。在东君、西君两位至强的雷霆手段下,死都是奢望。 摆在瞿青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东君、西君两位当世长生者,发现他的秘密之前,抢先一步成为长生者。 “最后三个人魂,”瞿青哼了一声,缓缓张口,只见炼魂珠倏然化作流光,落入瞿如的口中。 无视成百上千人魂的哭嚎、告饶、惨叫,瞿如神色平淡,咕噜一声,将这一枚炼魂珠咽下。 “三个人魂,只差最后三个了,”瞿青低声自语,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瞿青展翼而飞,径直冲破风眼,狂暴的气势,掀起数十丈黄沙,就近向着下一处人族聚落而去。 “杀,杀,杀,大开杀戒,”瞿青怪笑着,留下一道残影,残影过后,风沙渐渐平息。 本来只差三个人魂,瞿青就功行完满,可以着手炼制万魂幡。只是炼制万魂幡,这最后的三个人魂,在选择上也有讲究。 此时,摆在瞿青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速成法,一个则是慢成法。 瞿青若急于求成,随手就能捏死三个人族,抽取人魂,集齐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数,再投身万魂幡中,化作第一万个魂魄。 这就是速成法,仅需三个普普通通的人魂,就能炼成万魂幡。 万魂幡炼成以后,瞿青立即就能得长生之身,别管他这个长生不死之身,究竟有着多少隐患,可长生久视是做不得假的。 毕竟,这世上有多少英雄豪杰,困死长生之道前。多少实力通天的人物,就这么化为尘土,世界局限了他们未来的成就。 但,这种急于求成之法,是以舍弃万魂幡神通为代价,只求长生之道的做法。 如此做法,不能说不对,只要能修成长生,就没有对错可言。能成为小青山界第三位长生者,谁又敢说瞿青是错的。 只是急于求成之法,是以牺牲万魂幡未来潜力作为代价,在此之外,还有一种极其邪恶、邪门的手法,可以炼制万魂幡。 那,就是瞿青的第二个选择,使用更繁琐的仪轨,更苛刻的条件,炼制万魂幡。 这种方法,耗时更久。 然而,万魂幡幡成之日,其本身的神通法力,将极端的可怕,威力在某些方面,不亚于后天魔宝。 所谓的后天魔宝,就是被魔化的后天灵宝,一座小千世界出现一件后天灵宝,简直就是破格的存在。 普通的万魂幡,或许只能让瞿青另类长生,而后天魔宝级的万魂幡,却能让瞿青炼就极强的神通。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魂,化作主魂的分身,等于瞿青一下有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有他一成的法力。 这是一股何其恐怖的力量,足以让其以一己之力,撬动小青山界的大势。 有着这样一件后天灵宝在手,瞿青就是将东君、西君一并镇压,成为小青山界的主宰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关键,就在欠缺的三个人魂上。 “以三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的魂魄为祭,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万魂幡炼成之时,定有天地变色之功。” 高空之上,风暴酝酿,看向近在咫尺的人族聚落,瞿青眸子中闪烁着凶光。 经过短暂的思量,瞿青本身的狠戾性子,让他不安于第一种选择的平庸,要选就选最好的。 畏首畏尾,可不是他瞿青的本性,他敢杀入人族族地,屠戮数千人族,本性中的凶戾,已然可想而知。 与其屈居于东君与西君之下,为什么不能力压二位至强,甚至是取而代之。 须知,这未必就是瞿青痴心妄想,这件后天魔宝炼成之后,瞿青至少有六成把握,达成一界至尊的伟业。 “为了我的大业,莫说死几千人,就是死几万几十万人,一样是死得其所。”瞿青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死几万几十万人,还真不是瞿青夸大其词。他的万魂幡缺的三个辅魂,不是随便抓几个人,就能炼为人魂,滥竽充数的。 只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才是他所需要的辅魂。 可要在千万人族中,找到寥寥几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不吝于是在大海捞针。 瞿青要做的,就是在千万人海中’捞针‘。为他的万魂幡,找到那三个完美的辅魂。 他没有时间,一个人族部落一个人族部落的暗中观察,找到那几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辅魂。 他要做的,是一个人族领地一个人族领地的杀下去,直到杀出那几个适合做辅魂的人为止。 现在的瞿青,就是在与时间赛跑,看看是来自人族反击来的快,还是他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辅魂的速度更快。 —————— 就在瞿青,挑选下一个屠戮目标的同时。 “为何最近,我的心神总有不宁之感,似乎有着天灾降临,又似是有着人祸。” 纪府之内,道火之气沸腾,姒梓满神色淡漠,袖口中的一十三枚摄魂钉,闪烁着幽蓝色光辉。 十三妹摄魂钉炼成以后,给予了姒梓满绝大的底气。一枚摄魂钉,就能送走一位强悍的凶兽神灵。 在姒梓满手中,十三枚摄魂钉齐出,任是有滔天法力的巨凶,也只有落荒而逃这一条路。 虽然,此界中人,不是不能硬抗,可这绝杀的一击,堪称石破天惊,就是东君、西君这等至强,或许能正面接下一钉。 可三钉以上,就让这两位至强有些受不了。 他推开窗门,看着窗外的苍穹,心中满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静不下来,心血来潮?” “不,不对,我这一具肉身的修炼,远远没有达到心血来潮,照见危机的地步,是神元……在向我示警?”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危机感。” 姒伯阳眉头紧皱,站在窗前,驻足许久。 片刻后,姒伯阳呵呵一笑:“有意思,” “看来,我这摄魂钉,还真是炼对了,如此……正好试试我摄魂钉的威力。”他稍作沉吟,再度关上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