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未落烟已散》 花开茶糜(1) “在神秘的大自然里,有一种玫瑰躲在草丛中,默默的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因为花色青碧,比翠玉还要美,人们称之为绿玫瑰。可是它有毒,全身上下都有毒,只 要手指一碰到它就会中毒。相传如果能在绿玫瑰开花时许个愿,什么美好的愿望都能实 现。” 幽暗的橘暖色灯光下,一位已是不惑之年的女子倚靠在床前,微笑着一遍又一遍讲着 绿色玫瑰的故事,床头柜上摆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插着一枝娇艳的百合花。小巧玲珑 的小床里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幼童,她在睡觉,长长的银色睫毛微微颤动,酒红色的头发 覆盖着她的脸颊,呼吸平缓而均匀。 门轻轻地推开,一个十二三岁男孩站在门口,金黄色的余晖,如同快要融化般流淌在他 俊美的脸庞上,如透明薄脆的冰层下微微荡漾的湖水般澄澈的蓝眼睛照亮了他的全身, 他体内的每一寸血管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的笑容如一块快要融化的蜜糖滋润着每一个人干燥的嗓子,笑得漫不经心而随心所 欲。他说:阿姨,药煎好了。 女子站起身来,重新为躺在床上的幼童盖好被子,拖着疲倦的妆容向门口走去,经过男 孩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笑笑说:晟,要照顾妹妹。我去去就来。 花开茶糜(2) 晟点点头,取代了他阿姨的位置,恬静地坐下来,静静守着这个如睡美人沉睡在小床上 的幼童。 躺着幼童突然睁开眼睛,把冰冷的手伸向男孩的眉心。 晟像早有准备似的,捉住了幼童的手,轻轻地放了回去。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彻子,我早就知道你醒着。 哥哥。女孩唤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我好冷。抱抱我,好么? 晟摸着她的额头,高烧还是不退,六天了,该吃的药也吃了,可妹妹的病还是不见好 转。他心疼地看着妹妹皱着眉头喝下那一杯杯苦涩的中药,他搂着自己世上唯一有着血 缘关系的亲人,用微笑埋葬着忧伤,紧紧地抱着她。这个玻璃瓷娃娃般一碰就碎的女 孩,令他深深地心疼。 哥哥,我会死么? 晟的脸色微微一怔,他用力地捏了捏女孩的手。警告她:瞎说什么,彻子可以活一百 岁! 真的么? 晟凝视着妹妹浅灰紫的瞳仁,湖蓝色眼眸里诉说着他的坚决,他伸出一根手指。来,我 们拉钩,我们要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再去找天使妈妈哦,彻子要陪着哥哥,我们一起去, 好不好? 彻子笑了,她拥有着比她哥哥更明媚的笑容,如春日融化后的冰雪,为她因生病而黯淡 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甜蜜而温暖的光芒。好。她听话地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在触碰的瞬 间,她觉察了指尖传递的热量。 年幼的彻子可能不知道,这个誓言意味着什么。 晟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里隐藏着诡秘,笑容里掺着邪气和灿烂。 花开茶糜(3) 彻子,醒了?端着满满中药的女子进屋,脸上的疲倦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散。 阿姨,谢谢你。彻子在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甜甜地冲女子笑了一笑。 哎,再躺一下吧,病又没好。善良的女子招呼他们。来,晟,你也坐,客气什么。 晟接过女子手中的药,吹了又吹,耐心地等待它凉下来。 女子走过来摸了摸彻子的额头,还是烫,她叹了口气,拿出一条冰毛巾敷在彻子的额头 上。 晟,彻子。女子欲言又止,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 阿姨,有事?晟很快发现了女子的异常,安慰似的笑笑。 你们的爸爸……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用尽很大的力气才说完整句话:你们的爸 爸,要来接你们了。 霎时间,屋子里很安静,只听见挂钟咚咚的敲击声。晟和彻子互相交换着眼神,谁也没 有说话。 什么时候来?晟打破了沉默,他不再微笑,神情超乎了他年龄的严肃。 下个星期二。 我不走。晟很干脆地回绝了。是他害死了妈妈,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一辈子!他的目 光那么凶狠。 彻子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那么生气,在她的记忆里,哥哥总是微笑着,即使替自己挨打, 还是温和地和自己笑笑说没事,这一次,不知为什么…… 花开茶糜(4) 彻子,你呢? 我不会和哥哥分开的。彻子的神情有些恍惚,女子的问题令她回过神来,眼神依然摇摆 不定。 阿姨,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晟放下药,庄重地鞠了一躬,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你干什么,快点起来!女子忙着阻止,我认识你们的母亲,薇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两排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打湿了 白色的衣领。那一句话令晟和彻子都愣在原地,古老的挂钟沙哑地敲击着,白色的百合 花在颤抖里颤抖着。 女子说:薇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们,但我认为你们不应该被蒙在鼓里。你们和她没有任何 血缘关系,你们是她从孤儿院里领养的。 也就是说……我叫了七年的妈妈其实不是我们亲生的母亲?晟颤抖着望了一眼彻子,在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间,他明白,他们是心有灵犀的。 是。女子哽咽地点点头。 彻子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不信!我不相信! 彻子。女子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的病还没好,不能过于激动的。 这次来接我们的,是领养我们的爸爸吗? 是。 一下子天旋地转,彻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下沉…… 花开茶糜(5) 对于已经过去了的季节拥有着鲜明的回忆。 凋谢是真实的。盛开只是过去。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四月很快就过去了。一整个四月,充满棉花糖一样美好的味道。 对妹妹来说,生命中的黑暗已经被开启,阳光射了进来,藤蔓植物肆意生长,纠缠着她 脆弱却又倔强的灵魂。 我拾起一块尖石头在泥土里不规则地刻出一个个“正”字,第七天了,妹妹昏迷了七天, 高烧不退,什么药也吃不进,我看着一个个身着白大褂的大夫陆续从昏暗的屋子里出来, 看着阿姨叹息着在一张写满名字的羊皮纸上划掉一个个名字。 我的名字叫伊藤晟,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五岁那年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子牵着我和妹妹 的手走出那个束缚了我们很久的叫孤儿院的红瓦房,她笑着让我叫她“妈妈”,指着一 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冷漠男子叫他“爸爸”。她告诉我,我的名字叫伊藤晟,妹妹叫伊藤 彻子。 妈妈,笑着摸着我和妹妹的头,告诉我们,她要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一天,看着 修长高贵妈妈牵着妹妹瘦小单薄的身影,我就知道,自己要守护这两个如天使般的女子。 可是,离别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广场,妈妈在来年第七个春季死于一场车祸。血,从妈妈 体内流了出来,染红了她最爱的那件洁白连衣裙,血迹沾满了我和妹妹前一天从野外才 回来的荼靡花,鲜血在白色花瓣上迅速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 我忘不了那一天,妹妹尖叫着疯狂地拉我的手,我没有见过她的脸色如此惨白,嘴唇如 此颤抖,她扑在妈妈毫无知觉的身体上,泪水与鲜血交织在一起,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妈妈,妈妈,却无人答应。 2 妈妈不会不理睬我们的,永远不会。除非,妈妈,永远离开我们了…… 沙,吹进了我的眼睛;泪,终于可以流下来了。 而那个肇事者,就是我们的爸爸,此时正呆若木鸡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撞死妈妈的人, 是她的丈夫,伊藤圭太郎。 在彻子断断续续地抽泣里,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几天,爸爸总是回来的很晚,每次 回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这天夜里,爸爸彻夜未归,心急如焚的妈妈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 门寻找,终于在一家酒店附近找到了酒后驾车的爸爸,然后,爸爸将油门错当成刹车, 重重地踩了一下,轿车轮胎一时打滑,一头向毫无防备的妈妈撞去…… 妈妈的房间很整洁,床上放着一件没有织完的毛衣,是织给妹妹的。妹妹喜欢荼靡花, 妈妈就在毛衣上绣上荼靡花的图案,昨天晚上妈妈还坐在这张床上织过毛衣,没想到, 这一次,竟成了最后一次…… 妹妹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哭得红红的眼睛与血迹一个颜色。风吹到她的脸上,很冷,心 在不停地颤抖。 我搂着她,伸出手抚摸着妹妹如冰一般凉的手,触碰着她指尖的伤口,血珠从指尖涌出来,我用手将它抹去,血又喷射了出来。伤口就像我一样,是个倔强的孩子,不肯愈合, 因为内心是温暖潮湿的地方,适合任何东西生长。 花开茶糜(6) 彻子,别怕。我安慰她,哥哥在,没人敢伤害你! 彻子湿漉漉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说:哥哥,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去,我们能去哪里? 我的亲妹妹彻子,你知道吗,我们没有家! 我们出生在孤儿院,连父母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我们和伊藤家族,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是被领养的孩子,被领养的孩子,知道吗? 彻子,妹妹,你那么单纯,那么天真无暇,我怎么忍心伤害你、让你受伤呢? 我只是冲你笑笑,说道:好啊,彻子想去哪里呢? 我一直认为,秋季,是最凄凉的。现在我才知道,春季,才是招惹离愁的季节;四月, 是西风下半青半黄的一片飘落的叶子。 我,我们回到天使妈妈还没降临的地方去,好不好?彻子眨着眼睛,单纯地回答。 为什么想去哪里呢? 因为……要等天使妈妈睡醒后来找我们啊。 醒来后……醒来后……醒来后…… 我记得,这句话另一个人也对我说过。 那一年,我九岁,彻子七岁。 花开茶糜(7) 那是晚秋末吧,风顺着西方向东方吹。犀利的风,从树枝间刷过去,半青半黄的叶子便 纷纷飘落。 妈妈身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晟,过来一下。她温柔地笑着,将手放在我的肩 上。 我看着妈妈,她的脸那么好看,就像电视里走出来的阿姨一样漂亮,我怎么也看不够。 记住了,晟。妈妈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如果有一天,妈妈睡着了,很久很久后也没有醒 来。那么,晟,别叫醒妈妈,好不好? 为什么?那时的我只是非常诧异。 晟,晟,妈妈给你讲过《睡美人》的故事,对不对?妈妈的声音就像是贵妇人所钟爱的 上等天鹅绒,华丽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妈妈就是像睡美人一样睡着了,明 白吗? 会有王子来救妈妈的,对不对? 没错,妈妈温和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晟要像王子一样照顾妹妹,她还小,懂吗? 我点点头,懵懵懂懂中只明白要保护妹妹而已。 当晟和妹妹无依无靠的时候,晟,看好了,这是妈妈一个朋友的住址。妈妈将一张白色 的纸条放在我的手心。当妈妈睡着后,就去找她吧!她和妈妈一样,都会对你们好的。 深秋时分,树叶飘零,残荷片片,寒鸦噪树,蝉曳残声。当年,我在树下庄重地点点头, 将那张白色纸条像宝贝似的保管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妈妈的愿望。我要尽力 地完成。 花开茶糜(8) 于千万年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与千万年中,在世间的无边的荒野中,没有早到一 步,没有晚一步,正好赶上。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已经发了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我仔细辨 认后,勉强读出是: 洛依德小镇一米花街23号 彻子。我紧紧地挽着妹妹的手说,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嗯。彻子拽着我的手,天真地问我:我们现在就去的话,哥哥,爸爸一起去吗? 爸爸!那个害死妈妈现在却跑得无影无踪的男人吗? 他不是我们的爸爸,他不配做妈妈的丈夫! 我恨他!我恨他! 恨他一辈子! 然而这一切,是不能告诉妹妹的。我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告诉妹妹,因为我爱着她。 彻子你不会怪哥哥的对不对,哥哥爱你,才会欺骗你。 我拉着彻子去了洛依德小镇一米花街23号,是不是上帝埋怨我的谎言,责怪我对妹妹 的欺骗? 妹妹一进门,就病倒了。 花开茶糜(9) 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大夫从屋子里走出来,这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两鬓灰白,银色 的胡须在微风里摇摇晃晃。 和晟一起守在屋外的阿姨连忙迎了上去。大夫,怎么样?声音里透着急切的期盼。 老人的脸如乌云般沉重,他摇摇头,转身离去。白大褂子在莫名吹来的风中飘扬,只留 下一个站在孤独之上的背影。 阿姨表情的水潭被投入一颗石子,眼神里的黯淡晃荡开来。她落寞地在羊皮纸上化掉老 人的名字,久久地凝视着最后一个名字,那最后一个不被划掉的名字。 樱原澈。 晟。阿姨叫着那个发愣的男孩,他正呆滞地坐在一块白色大理石上,用尖石头在自己白 皙的手臂上刻了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如晚霞在夕阳西下,恍恍惚惚地闪 耀起来。 阿姨,还有一个人吗?晟湖蓝色的目光直射女子,仿佛能把一个人穿透似的。 是的,晟。女子的声音接近嗫嚅,如果再治不好的话,彻子可能就…… 阿姨,没关系。晟笑得很开心,看上去无忧无虑。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可是……女子觉得晟是神秘的人,他的微笑如幼童般单纯,眼里埋藏的忧伤如成年人般 成熟。 花开茶糜(10) 站在晟面前的,是一个极其秀气的孩子。瞳仁是好看的水绿色,清澈见底,令晟想起了 妈妈那枚冰润清亮的和田玉。他微笑着一步一步走进,用梦幻般的声音说:我叫樱原澈。 晟诧异地问:你是一个孩子? 孩子就不能当大夫吗?笑容里带着邪气,目光率直地上下移动。 你一个孩子,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病,怎么可能治得好?这一次是阿姨的问题,话里 有几分不相信,更多的是质疑。 孩子瞥了女子一眼,笑了笑,没有接话。 别闹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是吗?孩子的声音很轻,你也是一个孩子哦! 阿姨伸出手想抚抚孩子的头,这个孩子从头到尾被神秘的琥珀包裹,就像晟一样。孩子, 回去吧,躺在床上昏迷的小妹妹是你没有能力救助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孩子礼貌地微笑着,轻轻地撇了撇头,躲开了女子的触碰,移动得 非常迅速。 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叫樱原澈,对吧? 樱原澈点点头,算是回答。你的眼睛,曾经看不见过,对么?他问晟。 晟的表情很沉着,可是他眼中的惊恐还是无法掩饰。 樱原澈随手折起一根草芽儿,放在嘴里吹起了口哨。 花开茶糜(11) 他说的是真的吗,晟?阿姨迫切地问道。 晟没有答话,他的手颤抖着。晟抬起头,盯着水绿色的瞳孔。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叫樱原澈。男孩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在里面滴了几滴木槿 紫的药液,放在晟的眼前。用命令的口气道:喝下去。 晟,别喝!女子警告他。 晟笑了笑,接过透明的玻璃瓶。阿姨,如果他连我都不能治,怎能医治彻子?他看了一 眼在玻璃瓶中沉淀的药液,一饮而尽。 你相信我?樱原澈的眼里第一次闪过惊讶,很快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态度。说不定我 下了毒呢? 我信你是因为我妹妹。晟向对方报以同样的微笑,我被毒死了没关系,起码阿姨就不让 你给妹妹看病了。 考验我?樱原澈的眼睛眯了起来,行,那我通过测验了没? 成绩优异,但不是满分。 夕阳西下,两个年龄相仿的英俊少年互相对视,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灿烂而邪气。 花开茶糜(12) 樱原澈把着彻子的脉搏,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水绿色的瞳仁转了 转,没有说话。 这是亡灵的诅咒。沉默了很久后,他缓缓开口,脸色很凝重。 你既然知道病情,就一定知道如何治疗,对不对,樱原大夫?女子像抓住救命草似的紧 紧抓住小床的一角,对于这个神秘的男孩,她始终怀着一份小心翼翼。 对这种病,我们家族有一个古老的药方。樱原澈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脸上却没有任 何微笑。 你们有药方,你有办法吗?女子忙着问。 这种病治疗方法非常容易。对我来说简单到不行。樱原澈眨眨眼睛,嘴角又挂起了明亮 的微笑,他的声音渐渐阴冷下来。但是,下毒的人,不简单啊!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二 人一眼,没有接着往下说。 下毒?女子瞪大了眼睛,追问着。樱原大夫,彻子,不是发烧吗? 我有说这是发烧吗?樱原澈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哎,樱原大夫,你去哪儿? 不看了。樱原澈甩甩手,准备离去。 女子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晟终于开了口:那个人,是谁呢? 樱原澈停了下来,天边的两三方斜斜的晚霞折射入小屋。我不知道。 风儿颤抖着飘来樱原澈的话,晟看了女子一眼,追了出去。他大声喊道:樱原澈!声音 绝望而落寞。 花开茶糜(13) 樱原澈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不清,带着一身的神秘吹来,又带着疑云匆匆离去,只留下 一阵无法触及的清风,和那一抹单纯又邪气的笑容。 晟停下来,坐在自己经常坐的那块白色大理石上,目光那么哀伤,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 鹿。 一阵清风无缘无故地吹来,送来了薰衣草的香气。不管你妹妹了?樱原澈的声音从上面 传下来。 晟仰起头,目光穿透了樱原澈的内心。你不是放弃救她了吗? 我可没说过,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樱原澈依然笑靥如花,如一朵盛开的蔷薇花。那个女 子是你们的妈妈吗? 不,她是我妈妈的朋友。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而且 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在他的妹妹病危的时候不负责任地离去。 就你们三个人吗,三个人住在这个屋子里? 不,还有一个老嬷嬷,她今天去回乡探亲去了。 你有离开过自己的妹妹吗? 很少有。 时间有多长? 不是很长。 不是很长是多久?樱原澈的声音愈加冷漠。 是……晟恍然大悟,你是说……时间够不够替一个人下毒? 对。樱原澈附和着表示赞同。 那你认为够吗? 樱原澈一字一顿地说:不,完全不够。 花开茶糜(14) 在一个没有时间,没有地点的地方遇见你。从此,我成为你诞生出的回忆。 你心中尘封的伤痕,是我前世的宿命…… 我是樱原澈,血族第九代继承人。奉命执行sfls1号任务(searching for lost siblings 寻找失落的兄妹),来凡世寻找失散了八年的兄妹。 在临走前,父皇曾告诫我:凡世隐居着各路高手,澈,在血族你是最有天赋的吸血鬼, 但是,最强的人却不在血族。她隐居在凡世。她,的名字叫靥奤圙,是寄夜者、黑暗统 治者。她的名字在血族墨镜中翻译出来,是魂魄的毁灭——死神……죽;음;……しにが み…… 最强的人不在血族。她隐居在凡世。我的兄妹也在凡世。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吸血鬼前来为我送行,站在最前面的,是我的父皇和母后,他们 穿着茶绿的斗篷,水绿色的瞳仁闪闪发光,他们慈祥地冲我挥挥手,微笑着。我的父亲 拥有着最纯正的血统,他是血族的最高领袖,亲王。 我坐在银色的独角兽背上,俯视着我的屈服于我的臣民,闭着眼睛听着他们亲切地呼唤 着我的名字:樱原皇子!樱原皇子! 我睁开了眼睛,任务一定能够完成,因为有你们存在的真实的勇气;我也一定会活着回 来,因为有你们热烈的思想以及拥有能够放出光芒的热情…… 我用力地挥手。心早已支离破碎,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地华丽的忧伤。 2 我已经在凡世逗留了六个月,亲眼目睹了晚秋的夜风飒飒吹过的冬季的皑皑白雪,再望 见盎然的春季送走萧条寒冷的北风。 可我的兄妹却如多变的季节般摇摆不定,他们的行踪模糊不清,六个月来,我一无所获。 人真是脆弱的动物啊,每一分一秒都在衰老着,变化着,唯一不变的是,我始终找不到 与我血脉相连的兄妹。 下一个春日,我邂逅了我人生的美好,我遇见了晟,遇见了躺在小床上奄奄一息的彻子。 自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他们是我的兄妹。 乍一看,他们并不相像。彻子紫眸红发,晟墨发蓝眼,但他们拥有着一模一样的高鼻子、 尖下巴,如出一辙的皇室纯血统的气质。那一刻,与晟目光对视的那一眼,我就认出了 他,认出了我失散九年的兄弟。我的哥哥。晨曦。 在昏暗的屋子,我看见了彻子,晟告诉我,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她的面容,宛如当面的 可歆夫人,父皇的侧室,我母后的妹妹。她恬静地躺在那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我 没有见过任何人在病得如此重之下,也能笑得这么开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晨曦一起走散九年的是我最爱的妹妹,花沢玖希。 一位中年妇女敬仰地望着我,她的脸庞那么憔悴,看上去仿佛到了五十岁的年龄。她尊 称我:樱原大夫。 花开茶糜(15) 我替彻子把了脉,她的心跳很虚弱,几乎听不见。她的额头烫极了,如盛开的火莲,火 辣辣地触碰着我的指尖。 这是亡灵的诅咒。病状很明显,对于我们勒森魃族血族的人来说,是亦然可见的。 在刹那间,我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气,几道破空而来的风声,几点冰冷的寒光,刺骨 的寒冷几乎贴着我墨绿的斗篷飞过去,我的肌肤甚至都可以感觉到渐渐逼近的冷若冰霜。 我回头看去,晟和女子的神情安详而平静,他们毫无察觉,人类的反应能力不及我们的 一万分之一。 这时,床上的妹妹突然呻吟起来,嘴角缓缓流出了炽热的血液,苍白的脸渐渐变成了死 灰色。 但是,我确信瞥见了门口一晃而过的人影,我看见她随风飘扬的银色长发,于是,我不 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樱原澈。是哥哥,哥哥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在草地上 奔跑着,心里徜徉着无限的喜悦。 终于,我在山下,望见了在门口一闪而过的杀手,一个身着一袭朴素橙裙的年轻女子飞 快地移动着,手里捧着一朵绽放的向日葵。 4 我扣动了左手无名指间的银矢车菊钻戒,灵力在指尖凝聚旋转着,我召唤出了守护神, 准备杀死眼前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停了下来。樱原澈吗?她的声音里透着嘲弄,你就是那个可笑家族的继承人? 是。灵力越集越多,我的手指已经变成黑色。你为什么要害希? 很好玩。年轻女子的语气十分轻蔑。怎么,一个普通的人类,令堂堂血族继承人大动干 戈? 话音刚落,我的指尖笔直地指向她的咽喉,她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倒下去仿佛如一 棵树,血,从她胸口流出,我看见了久违的颜色,翡翠绿的血,已经染透了她的大部分 衣裙。 年轻女子笑得很灿烂。樱原澈,你会后悔的!说完,她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神,唯一残留 的是唇间的那一抹微笑。 我杀死了她。 这么容易,我只尽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力。 她死了……怎么那么开心呢? 还有,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会后悔的? 我一边往小屋飞奔去,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忽然,一大片彩色图案冲击着我的视觉,五颜六色的色块开始没有规律地旋转。所以的 东西,所有刚才发生过的事情,都快速地后退,像电影倒带一样,倒退又前进,最后停 留在年轻女子倒在血泊中的时候。 花开茶糜(16) 我看到了哥哥,他正坐在一块白色大理石上,如一只孤单的大雁,细长的影子落寞而孤 独。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在担心妹妹的病吗? 那不是普通人所下的毒,掩饰的手法十分高超,根本无从判断。 下毒的位置格外精确,而且伤口的威力比一般人灵活很多,无论使用暗器或者召唤幻术, 都会有更强的能力。 哥哥,我不能拿妹妹的生命冒险,所以,真的很抱歉。 天空明净如洗,哥哥纯粹到底的湛蓝让我想起了他含笑的双眸。明朗的阳光水一般环绕 着我。灵动的清风在初夏的阳光中轻快地跳跃,滑行。 我必须找出下毒的人。 哥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们曾 经的距离。 哥哥,你认识我吗?我是澈啊,曾经和你一起奔跑在雪地里的樱原澈啊,曾经一起肩并 肩躺在快要融化的夕阳下等待着自己慢慢隐去的樱原澈啊。哥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们要一直保护我们的小妹妹,让她永远不受伤害地幸福活着。哥哥,难道你都忘了? 我想救她,我疯狂地想救她,但是,我根本救不了她……哥哥,真的对不起我对你撒了 谎,那种毒,是我根本无法解开的。 我那么的自私狂妄,哥哥,我是一个坏孩子,对不对? 花开茶糜(17) 樱原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晟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问。 说。樱原澈笑得如夏日耀眼的阳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救我妹妹,但是,凭你给我药水这一点,我认定你是一个好人。晟的声音很沉重,如 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和我倾诉,也许我的力量很单薄,但我迫切希望妹妹能尽快醒过来。 樱原澈说:你确定吗? 是的。晟的声音很坚定。 不会后悔? 不,后,悔。 好。樱原澈笑得灿烂极了,我是一个血族的继承人,你和彻子是我失散九年的兄妹。 晟怔了一怔,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 樱原澈轻轻一笑,嘴唇抿得更紧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晟的眉间画了一个十字架,晟觉得一股暖流漾进了心中。 樱原澈的声音低了一些,接近耳语:晨曦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晨曦,这个名字仿佛在听过?晟睁大眼睛,努力地思索着,但脑子里空白一片,如寂静的广场般空空如也。 还真的不记得了呢。樱原澈笑着摇摇头,不过,也不能怪你。他补充了一句。 他的手在无形的空气中幻化成一个象牙白的球,他托着那个球缓缓升到空中,放在了晟的眉宇间。 晟望着那一团白色的东西飞进自己的眉心间,刹那间,一切的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一个高大的男子把一个小女孩推倒在大雪纷飞的地上,两个年龄较大的小男孩一前一后地跑过来,年龄小一点的男孩把小女孩拉起来,细心地拍去身上的雪花,年长的男孩挡在男子面前,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的望着他。 他的目光仿佛有奇特的穿透力,令男子一时发沭。以后,不许你欺负我妹妹。他的面孔严峻而冷漠。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算老几啊!男子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揪住男孩的衣襟。 男 孩一言不发地用指尖穿透男子的咽喉,鲜艳的血在地上盛开出一朵朵妖媚的花朵。 你们谁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你们的血会染红通往天堂的路上。男孩子冷冰冰地对男子身后的人群说道。 澈,希,哥哥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一定不会。男孩转过身,冲两个孩子温柔地笑着。 花开茶糜(18) 记忆仿佛是从孤零的树枝下飘落的黄叶,慢慢地被冬天的土掩盖。 晟的目光在飘渺的风里变得游离,另一段记忆在他眼前浮现…… 城下黑压压一片,千军万马,集结城下,耳际风声猎猎,眼前旗帜飘摇,最为醒目的就是那杆绣着“勒森魃族晨曦”的孔雀绿旗帜。 羲太族左军将领汐绝面露倨傲之色,轻蔑地冷笑着: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还来和本大爷斗,哼,还嫩着呢! 霎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一个身形中等的人影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急匆匆地行了个屈 膝礼,声音因惊恐而又轻微地颤抖: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 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军情:勒森魃族血族皇子晨曦率领十万吸血鬼已经兵临城下。 汐绝不慌不忙地下令布置好各城门的守军,瞥了一眼神色紧张的这位叫作予灏的守军长官:予灏,有什么好慌张的,十万吸血鬼又怎样,不就一个小小的皇子晨曦就把你吓成这样! 可是王爷,晨曦皇子的灵力之强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实力不可小看啊……更何况还有十万吸血鬼……予灏面有惧色。 这时训练有素的勒森魃族吸血鬼突然一阵骚动,人群整齐地让出一条路,恭恭敬敬地弯下腰鞠躬—— 一位着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孩站在最前面,他的面孔微微抬高,消瘦的脸庞略显苍白,面容严峻而冷漠。 他的名字叫晨曦,不可一世的血族皇子,天赋极高的吸血鬼,在血族里是数一数二的灵力高手,擅长无中生有的幻术控制。 是勒森魃族血族的骄傲,曾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花开茶糜(19) 相传晨曦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他的名字叫樱原撤,在他弟弟面前,晨曦只不过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娃娃;还有人传晨曦的天下是他弟弟,曾有人见过晨曦为了这个被神秘琥珀包围的弟弟而连杀了十三位德高望重的吸血鬼伯爵…… 但这一切,仅仅是一个传说。晨曦是幻术的无我境界之极限者,他是难以战胜的帝王;他也不是以屠血为乐的恶魔,他拥有着冰雪融化后的温柔。 然而,一切的一切传说,却没有花沢玖希的影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没有知道,这个笑容如绒花的女孩是晨曦和樱原撤的天下,她的一颦一笑,一笑一颦都是那么令人心疼;没有人知道,天赋最高法术最强者就是他们最小的妹妹,花沢玖希。 花沢玖希拥有着与生俱来的超常能力,就如晨曦擅长幻术、樱原撤善于催眠和看透人心的本领一样,她的本领更略胜一筹,用情感编织成的曲调用古琴弹奏出来,那凄凉的音乐牵动着人心,使人忍不住为心一颤,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她样样如手到擒来,如此细腻复杂的音乐,实在难以想象弹奏者有着如何丰富的情感。 然且,上帝对她又是那么的不公平。 她是一个让人担心的孩子,一个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她的身体很虚弱,如瓷娃娃般一碰就碎,风雨雷电都有可能是结果她生命的杀手。她的血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水晶绿(吸血鬼的血通常是翡翠绿,最高贵纯净的血统是茶绿色),十分纯净透彻,她的面孔是病人般的惨白(吸血鬼的面孔比常人苍白些,但玖希的肤色是一种死去的白色)。她是整个勒森魃族的伤痕,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她是两个帝王般顶天立地的男孩的妹妹,世界上最爱的妹妹,独一无二的妹妹。 花开茶糜(20) 三个孩子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奔跑,嘴角的笑容带着意外的欣喜。天空无止境的蓝,笑容无止境的飞,他们的脸庞清晰干净,他们的名字伴随着笑容在空中飞扬,曦,澈,希。 被唤作澈的男孩就是站在眼前的樱原澈。 澈……澈……澈……晟颤抖起来,他瞥见了樱原澈灿烂的微笑,大脑突然一阵剧痛,如同地震产生的深深的裂痕。脑海中涌动着梦靥,所有的记忆在晟的眼前一幕一幕闪过,晟突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他是血族的大皇子,他是晨曦。站在他眼前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樱原澈。 澈。晨曦伸出手搂着了自己的弟弟,薰衣草的花香在空气间蔓延,失散九年的弟弟,正站在他的面前。 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对吗?樱原澈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激动,哥,哥,我们终于重逢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澈,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一切了?晨曦问他。为什么我不记得血族的一切,却记得妹妹呢? 樱原澈眨眨水绿色的眼睛,笑道:你们很小的时候就和我们走散了,我们血族的守则是,当你离开血族后,所有在血族的记忆都会被封印起来,你在凡世遇见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后,封印会自动解除。 那你呢,澈,你为什么还记得我们? 樱原澈的目光流露出无辜: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会走散呢? 因为……泽西恶魔的手下湘城男爵绑架了你们。樱原澈迟疑着,犹犹豫豫地说了下去。 花开茶糜(21) 哥,我有一个请求,能答应我么? 哥哥能做到的,就一定尽力完成。晨曦看着弟弟水绿色的瞳仁,像隐藏在山谷里的神秘蓝色湖泊,看出他似乎隐瞒了些什么。 樱原澈靠近了一些,一阵好闻的花香吹了过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真实身份。 行。晨曦点点头,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你的任务,是监视收留你们的那位阿姨。 蒲湘阿姨?晨曦有些诧异。 蒲湘?樱原澈觉得如晴天霹雳,紧紧地抓住晨曦的衣襟,你确定,确定是她的名字叫蒲湘? 对啊,澈,你没事吧?晨曦看着弟弟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 蒲湘,蒲湘。樱原澈喃喃自语,神情十分凝重,他转过身,对茫然的晨曦说:她就是当年拐走你和希的人,湘城男爵,蒲湘。 你是说……是蒲湘阿姨下的毒? 樱原澈正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傲凛冽的声音:你说得对。 蒲湘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冰冷至极,慈母模样早已消失不见,留下了一张充满杀气的脸。深红色的瞳仁仿佛能滴出血,银色的长发在斗篷后面飘扬。好久不见了,大皇子,二皇子。她冷笑着,扣动了左手无名指尖的戒指,一团黑色的雾气在空中徘徊。 花开茶糜(22) 阿姨,你……晨曦还是一副诧异的神情。 阿姨?阿姨!哈哈哈!蒲湘的神情鄙视而轻蔑,嘴角划着狞笑。晨曦,多年未见,你依旧那么轻信他人啊。 哥,你后退一步。樱原澈的语调及声音在刹那间阴冷,他扣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矢车菊钻戒,冲蒲湘诡秘地微笑着。湘城男爵,欠我们家族九年的账一起还给你好了。 是吗?蒲湘的声音纯净的没有加一点情感,你办不到的,樱原澈皇子。 我可以试试。折磨寄夜者是我樱原澈最大的乐趣。 随便你,不过你杀我也没用。我想,躺在里面的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吧? 樱原澈没有理由地颤抖了起来,他注视着蒲湘,脸愈发苍白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樱原澈皇子。 我可以杀了你。樱原澈的嗓音出奇的低沉。 蒲湘不动声色着:你放心,在我死前一定会让鲜血销毁解药的。 为此的代价?樱原澈的水绿色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呵呵。蒲湘轻轻地笑着,的确,寄夜者都拥有完美的容颜,即使杀人时也如磁铁般吸引着目光,她看着樱原澈,缓缓地变换着口型。 樱原澈的神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的笑容在呼啸的风里凄凉地僵硬起来,他垂下眼睛,惶恐的眼神如一只受惊的小梅花鹿,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痛。他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夜风飒飒吹过从樱桃树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残叶,在青砖地面上滚动,发抖似的作响。 再见了,大皇子,二皇子。蒲湘轻轻跃起两块石头,目光在樱原澈铁青的脸上停留了一下。三天后,老地方,一个人来。她的身影旋转着消失,吹落了一片挣扎的樱花瓣。 花开茶糜(23) 澈。晨曦望着发呆的弟弟。 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樱原澈独自跑下山,跪倒在年轻女子变凉的尸体前,她上衣间别着的黑色胸牌粉碎地洒落一地。 不好,有人来过! 澈一惊,目光落下来,停顿在女子的穿着上,火一般的长裙散落在地上,翡翠绿的血迹干枯起来。 火一般!火? 他记得是橙色的衣裙,樱原澈在脑海里放着录像带,定格在女子一闪而过的身影,一袭朴素的橙裙。 糟糕,被掉包了。樱原澈用力地捶着地,眼前又浮现了女子在死前依然从容的微笑: 樱原澈,你会后悔的! 压抑不住的诧异在他脸上荡漾开来,樱原澈又想起什么似的,微笑了一下。 樱原澈扣动左手无名指,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冰雪色的光闪过,破碎的胸牌自动复合起来,完好无损。 亓迹。 浅褐色的娟秀楷体镌刻在深黑色的胸牌上,字迹很工整,一笔一画刻得十分恰当好处,但显示出胸牌历史的深厚,有些痕迹变得模糊不清,漆片剥落。他埋下头去仔细辨认那些字迹,墨色的长发柔和地垂在耳畔,遮住了半边的水绿色瞳仁。 蒲湘的话撞击着他的脑海:血族的那段记忆,是换你妹妹一命的代价。 他冷漠地看着胸牌许久,缓缓直起身来,背对着被翡翠绿鲜血染红的尸体,埋在灰蒙蒙的阴暗里的脸庞深不可测。樱原撤突然转身,矮身钻进了青色的灌木丛,只留下一缕墨色的长发在颤抖的风里摇晃。 花开茶糜(24) 晚茶花在傍晚夜空下开放。枝丫在暗淡的光晕里肃穆。它们分明是鲜活的。逶迤出串串 笑语。像顽皮的孩子,倏地在你眼前一蹿,逃走了,反反复复。 夜,更暗了一些。浅灰色的天幕笼罩着整个小镇的忧虑,晨曦倚靠在床前,温柔地注视 着自己的妹妹,一只手抚着一只流浪的猫咪。听见门“吱嘎”一声移开,头也不抬地 说:澈,回来了? 嗯。樱原撤微笑着点头,手里捧着一大束雪白色的山茶花,用碧色的柳枝扎成一把,清 淡的花香弥漫在小屋里,镀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哥,希,还好么? 她一直昏迷不醒。澈,希中毒了对不对?你救不了她对不对? 樱原撤的嘴唇颤抖着,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回荡着蒲湘的那句话:血族的那段记忆,是换 你妹妹一命的代价。 哥,我可以暂时控制蛊毒的蔓延,希可以暂时苏醒一段时间。 真的? 可是,只有一个钟头,每隔三个钟头一个轮回。 没关系,只要希能醒过来,让我和她说说话,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你,还有整 个血族的人在爱她,这样我就满足了。 好。 用时间排列而成的巨大幻影将哀艳氤氲。尽头,在哪里? 樱原撤扣起左手无名指,将银矢车菊钻戒对准手里的白色山茶,用冰凉的手指,保持招 手的姿势,纯白的迷雾瞬间笼罩,他水绿色的目光冰雪迷离,透明的薄纱渐渐散去,一 切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床上的女孩开始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哥,让希把这个吃下去!樱原撤扶住花沢玖希的左肩,从圆木桌上拾起一片白色山茶的 花瓣递给晨曦。 晨曦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撕成八瓣,一口一口地喂着妹妹。 花沢玖希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她浅紫灰的瞳仁缓缓睁开,她瞥了身旁的男孩一眼,嘴 唇上下移动着,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花沢玖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哥。 希,希,你醒了?晨曦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握住妹妹的手道。 花沢玖希浅紫灰眸子流露出些许茫然,紧接着她微笑了起来:澈哥哥来接我们回家了 么? 晨曦心疼地看着妹妹强作笑颜的眼睛,用心疼的笑容阻挡一切前来伤害妹妹的危险: 希,疼吗? 花开茶糜(25) 花沢玖希认真地摇摇头,她扑闪着银色的睫毛莞尔一笑: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 的梦。 她看着晨曦和樱原撤专注的目光,仰起头继续用梦幻般的声音说: 我梦见我们三个在一座雪白色的城堡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只有我们三个人,过着不 被打扰的生活。那样,真的好棒…… 城堡长什么样?樱原撤抚了抚花沢玖希的酒红色卷发,忍不住插话道。 白得像雪,不,比雪花晶莹透明,城堡被一种模糊的梦幻覆盖,白天是无暇的银白色, 晚上会放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花沢玖希的瞳仁里绽放出憧憬的色彩,惨白的脸上泛起 了淡淡的红晕。 行,哥明天就替你建一座城堡。樱原撤挥挥手,语气里带着放荡不羁。就照你梦里的 建,怎么样? 花沢玖希看了她的小哥哥一眼,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怎么,看不起你小哥哥啊? 花沢玖希眨眨眼睛,慧黠地侧过脑袋,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樱原撤勾起笑容,略显苍白的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的确,天使不应该有烦恼。希,我 可救了你一命呢,你就这样回报你的救命恩人? 我又没让你救。花沢玖希稍微坐正了一些,浅紫灰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狡黠。 希,你忘恩负义!樱原撤不满地说道,水绿色的眸子闪烁着难得的温柔。 花沢玖希不动声色地回敬道:澈哥哥,你信口开河! 没有,你才是! 就有就有! 晨曦静静地注视着弟弟和妹妹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斗嘴,千年不变的扑克脸上泛起了淡淡 地笑意。从记事起,他们三个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成长,上一次相聚应该是九年前了吧? 晨曦抬起头望着天蓝色的天花板,九年了,我们,终于又相逢在一起了! 流浪的猫咪轻舔着他的拇指,是一种天生的温度让晨曦开始抚摸它黑白相间的柔润的 毛,琥珀色的眼里是一种顺从的神色。 他想起弟弟樱原撤在离去前那沉重的目光,听完蒲湘的一句话后突如其来惊慌失措的场 景一遍又一遍地在晨曦眼前闪过,他看着弟弟灿烂的微笑在小屋里渐渐溶化,一时间恍 惚起来。澈,蒲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呢? 花开茶糜(26) 那次相遇在全无色彩,如一阵黑白之风传过。让我将要的痛楚,全部交付给你。 我总是难以知晓生活的全貌,总有一部分,它游离在我的想象之外,千支万结,找不到 源头。 我是花沢玖希,只活在病房和中药里的花沢玖希。我有两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晨曦和 樱原撤,我爱他们,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哪怕是捉摸不定的生命。 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是父皇最怜惜的小女儿,我的父皇是血族最好的王,他所领导的血族攻无不克,战无 不胜。 我一直觉得父皇是天下最坚毅的亲王,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我能想象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 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样子,面孔仿佛是冰刀刻出来的,冷峻得没有任何神情,向他飞 来的法术如扑面而来尖锐的冰针,被杀气扬起的长袍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涛,站在口 吐鲜血的敌人面前的胜利者总是我的父皇。 几百年几万年,岁月如潮水一样流过他的身体,鲜血如毒药一般滚过他的身躯,我相信 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因为他是刚毅与坚强的化身。 可他看着我喝药的时候,脸上会有埋藏的那么深的忧伤,我那么坚强伟大的父皇看着我 的时候会那么悲伤难过。 因为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母后流着泪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整个血族上空盘旋着的是一种接近死去的灰色, 很长时间没有颜色能为此代替,我的生命线是一种难以预料的弧度,最后的抵达点是没 有尽头的彼岸。任何自然界的物体会对我造成无法想象的伤害。 我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我躺在病床上一直难过地想。 我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我总是让别人为我担心。 花开茶糜(27) 我躲在幕后用局外人的目光瞥见了从前的自己用同样的角度一次又一次仰望天空的寂 寞。 风一吹,榕树的树叶一片片地落下。慢慢地,时光流走,霞光隐去,夜色渐渐降临。街 上精致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仿佛开启了藏着最美童话的那扇窗户。 这是一天里我们最安全的时光,依然盛放光芒的阳光失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显得更加 柔和真实。 宝贵的一个钟头还剩下十秒,妹妹的呼吸愈发微弱起来,最后,她只好闭上眼睛,感觉 着哥哥冰凉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擦去不断溢出的鲜血,水晶般透明的绿色。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哥哥冰霜般的脸上流露出的柔情,分钟停顿在十一到十二中 间上许久,我曾固执地认为只要用法术封印住挂钟移动的轨迹,时间就会因此而停止成 为永恒;我曾天真地想过只要牵制住时间的流动,妹妹就不会沉睡。 但是,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才发现,覆盖在钟表上的只是一场游戏,我自以为曾历 经过的大风大浪生生死死,只是海平线上的一个黑点;亦是海啸来临前扬起的狂风。 第九秒,妹妹睁开眼睛。 第八秒,妹妹因为剧痛又闭上了眼睛。 第七秒,妹妹嘴角溢出的血渐渐减少,我知道那一刻就要到了。 第六秒,妹妹又一次地睁开眼睛,目光里满是留恋与不舍。 第五秒,妹妹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她是想笑一下,可是没有力气。 第四秒,妹妹银色的睫毛盖住了她浅紫灰的瞳仁。 第三秒,妹妹的唇无声地移动着,我和哥哥对视一眼,我们明白她想叫我们放心,可是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秒,妹妹的眼睛紧闭着,我却看到她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很小的一滴,划过她 整张脸。 第一秒,妹妹的身体颤抖起来,渐渐地,她一动不动,毫无知觉地睡着了。 十秒钟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期望时间能再过得慢一点。但不可抹灭 的,那一刻终于到了。我看见哥哥的眉头好看地皱在一起,目光里掩饰不住的忧郁看得 我的心好痛。 耳旁又回荡起蒲湘临走前说的话:血族的那段记忆,是换你妹妹一命的代价。 那段记忆是我们血族最珍贵的瑰宝,里面残留着血族最后的一个未知秘密,然而,只有 血族地位最尊贵的亲王相继着流传,在我到达凡世入口的前,父皇将那段记忆交给了 我,而唯一能救妹妹的只有那段记忆。 一端是血族最宝贵的秘密,一端是妹妹摇摆不定的生命,我站在平衡木中间徘徊迟疑 着,来回摇晃着,父皇,我最伟大的父亲,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呢? 花开茶糜(28) 你要一直往前走,哪怕万物毁灭,生命干涸也不停止脚步。 有时候觉得世界就像一汪池水。生活就肆意的杂草将整个水面覆盖。让沉在水底的我们 透不过气。就像被压了千斤的重担,在凹凸起伏的道路上艰难行走却不能卸下它。 妹妹昏倒了,慢性毒药使她的唇间逐渐灰暗,明亮苍白的面孔变得更惨白了一分,我的 妹妹是一个令人怜爱的孩子,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为她的一颦一笑而改变着自己的喜怒 哀乐。我为妹妹无暇的笑容而心疼,更为她痛到骨子里却依然灿烂地微笑着而心疼。 澈正蜷缩在角落里沉思着发呆,发呆着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他总是那么令 人捉摸不定,无论是儿时一起在坐夕阳前看日落,还是现在化装成大夫时一言不发地不 辞而别,他的思绪是浮在云朵上飘渺,再用一卷卷的胶带包装成完美,模凌两可,出其 不意。 我扣动着左手无名指小声地念着咒语,紫色烟雾化作妹妹苍白的脸庞,她甜甜地笑着, 洋溢着无限欢乐对我说:哥。 这幻术实在太过于真实,我不明白自己的灵力居然到达了以假乱真的境界,妹妹那张绝 无伦比的精致脸庞在昏暗的幽光下更加美丽,使我禁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但我的手 直径穿透了她的眉心,手指僵硬地停顿在空气间。原来,虚幻永远抵不过真实。 我绝望地变出一幅又一幅变换的画面,再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指戳穿那些虚幻的痕迹。被 无情撕碎的幻境如我的心情般阴晴圆缺。 花开茶糜(29) 两个少年在破旧的木屋里怀揣着各自的心事,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毫无防备 的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黑色的人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拉得更长,蒙着黑色面纱让人看不清来者的脸,他们齐刷 刷地跪在地上,排开一字地行着屈膝礼。用沉默换来了晨曦和樱原撤的信任。 樱原撤的左手手指已经变黑,他咬着唇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刚扬起无名指时,一种突如 其来的白色薄雾包围了他,他俊秀的脸上变换了好几次神情。惊愕。错乱。欣喜。终 于,他开了口:溯痕,你们怎么…… 为首的黑衣男子扯下黑布,三条红色伤痕的半边脸流露出饱经风霜的沧桑与疲乏,那双 茶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大皇子,二皇子,出事了…… 晨曦手中刚变换出来的陶瓷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他的目光摇晃着停留在溯痕的三 条伤疤上,细长的手指些许抖动着;樱原撤嘴角的伤痕隐隐刺痛,在毫不留情的晚风中 微微颤抖…… 花开茶糜(30) 樱原撤和晨曦坐在圆桌前,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都是掩抑不住的忧伤与凝重。四个前 来拜访者坐在桌子的另一角,互相交换着神情,静静地等待着两位皇子的决定。 回不去了,出不来了,对吗?樱原撤有些凄凉地笑着。 是的,二皇子。 去找靥奤圙,拿到绿色荼糜,是唯一能拯救血族的办法,对吧? 是的,大皇子。 那么,你们的决定是……?溯痕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位年纪虽小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成熟 的皇子们,问道。 樱原撤轻声笑了起来:哥,你怎么想? 晨曦的扑克脸微微有些动容:就照你说的办吧。 我们去。樱原撤流利地接过了话。 你们决定了吗? 没错。 清晨的第一缕清风撩起了伏在地面的米色羊皮纸,纸的一面用血一般的红墨水写满了, 苍劲有力的字体颇有几分草书的姿色,纸上是这样写的: 我的孩子们,曦,澈,玖希: 在你们相继着离开血族的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起先是连续成群的有着爵位的血族吸血鬼被杀,进而拓展至威胁王族的权威,现在通往 凡世与血族的入口已经被封锁,溯痕一行人也许是最后来到凡世的人了,这也许是父皇 给你们的最后一封信了,因为这一切的幕后者太强大,澈你也许知道,她是我对你说过 的——靥奤圙。 根据最古老的法书记载,唯一能救助血族的办法只有盛开的绿色荼靡花,而这种花非常 罕见,在血族、冰族、火族,甚至凡世都无法找到了,书上说世界仅存的一朵在靥奤圙 那儿,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告诉你们,但当看见那些成日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而我 却无能为力时,我那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孩子们,你们已经长大了,该自己为自己的将来做选择了,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不过父 皇要提醒你们一点,靥奤圙强大到无人能比,被派去寻找荼靡花的吸血鬼们是血族里灵 力最高本领最好的勇士,但他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我引以为傲的孩子们,无论你们的抉择是什么,溯痕他们都会保护你们,毕竟凡世也是 一个危险的地方,四处都埋藏着危机,他们是隐居在血族各个角落的灵力超强者,不管 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在陪伴你们的左右。 曦,澈,玖希,请你们快乐地活下去,你们是父皇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了。我会在另一 个地方,每天为你们祈福…… 又及: 玖希的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一儞领主昨晚占星时发现玖希的星象十分诡异,这个孩子从 小就十分虚弱,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折磨,加上年纪又小,你们两个男孩子一定要好好照 顾她。 爱你们的父亲 奕譞 花开茶糜(31) 大皇子,二皇子。四个前来拜访者整齐地站成一排,站在最中间的溯痕庄重地鞠了一 躬,恳切地说道:我们无条件地服从你们的意见,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有任何人可以 伤害你们。 皇子们,为你们介绍一下。溯痕拖着深黑色的长袍走到最左边,微笑着站在她的身旁。 这位是扶风,居住湖底的凌波仙子,擅于控制水的流动。 站在最左边的扶风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睫毛扑闪着,白皙的脸庞如一朵水灵灵的荷花, 那双湖水一般水汪汪的眸子仿佛会说话,她轻启朱唇嫣然一笑道:大皇子,二皇子,扶 风为您服务。 这位是暮楔,医学巫师,专攻草药学,在毒药的研究上大有成效,极其擅于用毒。溯痕 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话音刚落,着一身黑袍的男子就应声跪在了地上,身旁放着一个‘炸药包’似的箱子。 暮楔的脸上已没有青年男子英伦不羁的华丽,成熟男子的沉稳与庄重也没有残留许多,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银里掺墨绿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肩上,一把白色的长胡子打着卷儿 刚垂地面,鼻梁上歪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这也许是全天下最怪异的眼镜了,左边的外 框是星星形状,镜片呈金色,右边却什么也没有。暮楔推了推眼镜,打了个哈欠道:好 久不见了,皇子们! 溯痕扬了扬左手,示意晨曦和樱原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道:站在最右边的是辟 雪,她是当今的剑圣,擅于用变幻无奇的冰剑袭敌。 辟雪被黑色长袍紧紧覆盖的颈子上挽着一条素色的围巾,将她那张如冰刀雕刻出来的脸 上增添了一分光彩,她的眼神至从进入这间小屋里便一直没有柔和下来,目光是那样的 冰凉,辟雪左手紧握着一把长剑,那是她杀人不见血的武器,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位 皇子的绝美面孔,眉毛不经意地舒展了一些,她说:皇子们,我会用生命守护你们到最 后一刻。 溯痕又笑了一笑,也向前跨了一步:在下溯痕,释梦者,擅于预知未来。 花开茶糜(32) 溯痕,扶风,暮楔,辟雪。四人的手指重叠在一起,生命的轮回在旋转,从此他们也将 卷入这纠缠不清的混沌历史中,他们的嘴唇同时移动着,口型一模一样:生命的轮回, 束缚的封印,守护的红莲即将绽放,皇子们,请你们耐心地等待……溯痕左手上的戒指 射出一束红光,紧接着,扶风投入一道蓝荧,金色的光辉是暮楔戒指的绽放,辟雪微微 抿唇,嘴角扬过一抹冷笑,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释放出幽绿的光环。四枚戒指合并在 一起,放射出的光芒划破天际,黑夜此时变得像白天一样明亮。渐渐地,光芒逐渐减 退,化为雾境后消失不见。 溯痕。晨曦专注地看着他们正在进行的仪式,而他身旁的弟弟樱原撤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最后一束光芒消失后,樱原撤忍不住插话道:溯痕,扶风,暮楔,辟雪,你们在做什 么呢? 澈,安静!晨曦见仪式被打断,连忙呵斥弟弟。 没有关系的,大皇子。溯痕收起戒指缓缓转身,说道:回樱原皇子的话,亲王有吩咐, 如果皇子们执意要去寻找靥奤圙,我们的力量可以为你们编织一道完美的结界,它可以 保护皇子们不受到任何伤害…… 别叫我二皇子!樱原撤甩甩手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二皇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樱原撤。还有溯痕,我哥也不是什么大皇子,他是晨曦,你以后就对我们直呼其 名! 明白,二皇……樱原撤。 为我们编织最完美的结界会消耗你们大部分的灵力吗?晨曦轻轻地插了一句话。 不会很多,因为暮楔会替我们解毒。 扶风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说:大皇子,二皇子,花沢公主怎么不在? 是樱原撤。樱原撤几乎恼火地补充道,后又一拍脑袋,问道:暮楔,你会医治‘亡灵的 诅咒’吗? 那要因人而定的,樱原,有人得了这种病吗?暮楔谨慎地回答道。 你和我来一下。樱原撤领着暮楔走向小床。 扶风的微笑僵住了,她问道:难道说,公主……? 想必躺在床上的那位便是了吧。沉默着的辟雪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后的那张小床上摇晃 了几下。 大皇子,这是……扶风有些惊异。 晨曦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花开茶糜(33) 暮楔轻轻地把着病人的脉搏,又把头俯下来听了听心跳,银中掺着墨绿的头发盖住了他 的脸,使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这是一次很长的把脉,身后几人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唯独樱原撤例外,他正捧着一个象牙白的球,心满意足地拨弄着它,嘴角又挂着那个甜 甜的微笑,似乎玩得非常开心。 终于,暮楔站起身来,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一旁看上去玩得很开心的樱原撤就抢着 说道:暮楔,认识这个人吗? 嗯。暮楔低声应着,神情一点也不意外。是蒲湘男爵吧。 没错,你打算冰冻我妹妹? 暮楔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惊异,他淡淡地说:樱原,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那可能行不通。樱原撤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两天后,蒲湘就要来与我交换‘那样 东西’。他加重了语气。 樱原啊,你一定很为难吧? 没错啊,一边是血族,另一边是妹妹。 暮楔看了樱原撤一眼,终于微微笑了起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樱原。 你也一点没变啊,暮楔。樱原撤也微笑了起来。 他们在谈些什么啊?扶风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一个字也没听懂? 你当然听不懂了。二皇子(樱原撤纠正:樱原撤。)擅于看透人心。溯痕宽容地笑笑, 何况他们是老搭档了,对方只要做一个手势,自己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配合很默契 呢!溯痕仰头看着愈亮的天空和毫无变化的天花板补充道。 辟雪问着身旁的晨曦:大皇子,到底怎么了?自从你们消失九年后重逢到现在,到底历 经了什么?和我们讲讲吧!她的声音含着诚恳。 扶风和溯痕也好奇地凑过头来,恳求道:大皇子,拜托你了! 晨曦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孤儿院里,五岁那年…… 晨曦匆匆地开了一个头,樱原撤就走过来说:哥,溯痕,扶风,辟雪,还有暮楔,我们 需要谈一谈。 樱原撤的眉头微微蹩起,嘴角的微笑已化成严肃的凝重,晨曦突然想起,弟弟这样的神 色也在遇见蒲湘后流露过,樱原撤顿了顿,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那我就长话短 说。希的病是因他人下毒所导致的,她是泽西恶魔的手下蒲湘男爵,蒲湘手中握着希的 生命——解药只有她一个人有,为此交换的条件是血族的‘那段记忆’。蒲湘给了我三天的时间思考,现在还有两天,过了这两天,希就会死去,但血族‘那段记忆’也非常 重要,所以,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花开茶糜(34)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那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晨曦最先打破了沉寂:澈,为什么不早说? 那时候情况太特殊了,我不得不选择沉默,哥,对不起。于是樱原撤把山下所闻所见的 场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每一个人。 说完后,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晨曦又问:你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是。 扶风用手指扶住额头,若有所思地说:亓迹,亓迹。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看 了辟雪一眼,后者的神情也是十分奇怪。 亓迹是靥奤圙的得意之作吧。辟雪终于想了起来,开口说道。 哎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扶风一拍脑袋,做出懊恼状。 也就是说……樱原撤恍然大悟,给希下毒的人,既是泽西的手下,也是靥奤圙的手下? 花开茶糜(35) 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划破整座小镇,一个女人的声音悬浮在上空:樱原撤,你还有 一点脑子嘛,不像你的傻子父亲那么蠢。 一阵铺天盖地的迷雾笼罩了所有人的眼睛,躺在床上的女孩的面孔又一次变成死灰色, 溯痕、扶风、暮楔、辟雪用尽各自的浑身解数,把花沢玖希放在他们共同撑起的结界 里,但病人的呼吸依旧那么微弱。 你是谁?亓迹吗?樱原撤大声质问着那个声音,一旁的晨曦用紫色幻术变幻出了他的守 护神,尽力保护着自己和弟弟不受到伤害。 呵呵呵,毕竟智力有限啊,我不是她,我是她的主人,靥奤圙。女人的笑声里透着阴冷 的寒气,声音愈发妩媚起来。 樱原撤经不住一颤,他咬着牙扣起左手无名指间的银矢车菊钻戒,准备念咒,这时,他 错愕地发现,灵力竟被封印住了,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樱原撤艰难 地回头,望见了同时被封印法术的晨曦,溯痕,扶风,暮楔,辟雪,他们的四肢僵硬着 无法移动,脸上的神情是难以描述的惊恐。 知道自己的渺小了吗,樱原撤?女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能笼罩 整个世界。 樱原撤没有接话,可他的目光却在触碰女子的声音时畏缩了。他终于明白了,靥奤圙真 的强到无人能及。 靥奤圙,你有本事就走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晨曦竭力想摆脱束缚,但无奈无可奈何,他 只能用声音的温度来温暖着自己的弟弟。澈,不要怕,只是一个声音罢了。他向自己的 弟弟笑笑。 你就是晨曦吧?女人不但没有恼火,话语里竟带着几分好奇。我早听说过你,呵呵呵。 她的笑声依然柔和,可是弥漫着的杀气却覆盖整片天空,这时一阵迷雾飘过,六人的目 光情不自禁地转向窗子——小镇的居民们在树下狂笑着,起先晨曦以为他们是谈笑风 生,继而发现,他们的瞳仁是无神的白色,他们没有眼珠,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如一 个摇摆的木偶人似的完全被靥奤圙牵引着。 亲爱的晨曦,我只要动一根手指,你马上就会加入他们的队伍中去的。 你……放了他们!晨曦吼道。 对不起,这是没有解药的,我无能为力,不过,如果你希望那个看上去快要死了的小女 孩病得更重一些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千万别动希!晨曦的声音里竟有了些惊恐。 看她的病状,应该是我的乙等作品所为吧?真是太精彩了,我要好好奖励她呢! 晨曦的声音又坚定起来:靥奤圙,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你。 呵呵呵。女子像是早预料到了事情发展的顺序,她的声音变得诡秘起来,不慌不忙地 说:亲爱的吸血鬼们,为了不让你们迷路,我为你们选择了一条星辰的路,请和我来, 玩一场最好玩的游戏。一直向西边走吧,我在最深处等待着你们的拜访。 地板突然震动起来,一道深深的裂痕划破大地,霎时间变成金色的丝带,这些丝带在风 的逗弄中铺成一个大大的箭头,箭头指向着西方。 一路上,你们会遇见我的三幅作品。靥奤圙的声音妖娆地跟在他们身后,分别为甲等, 乙等和丙等,你们会先见到我的丙等作品白虎,继而是乙等作品亓迹,最后是甲等作品 选择,白虎住在西宫,亓迹隐居皇城,而选择呢,他的踪迹难以捉摸,他的存在只能靠 你们自己去怀揣,摸索,寻找。 樱原撤扬起眉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 靥奤圙轻轻地笑了:宿命呵,是命中注定的。 你能保证我妹妹一路上的安全吗? 不能。 现在。 game start。 游戏开始。 花开茶糜(36) 漫无边际的雪白,燃烧一切的红莲,绽放的张扬。灰飞烟灭的守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 安慰。 所有的,所有的,只是在说着的,是关于宿命的一个永恒。 现在。 game start。 游戏开始。 突如其来的风直径穿透了迷雾,雾境疏散开来,均匀地向两旁散去,于是——眼前混沌 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女人的笑声愈来愈远,逐渐化为听不见的歌喉。 樱原撤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浑身乏力,必须倚靠墙壁才能勉强站起,他尽力支撑起向后 倒的身躯,一边急着问身后的溯痕:希怎么样,她还好吗? 溯痕扶着墙,回答道:暮楔在给她疗伤。 大家都没事吧?晨曦转过身来,严峻地扫过每一个人。 我没事,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溯痕举起一只手道。 我很好。辟雪的声音依旧像从前一样没有温度,她擅长暗杀,靥奤圙的雕虫小技对她没 有任何影响,她正扶起跌倒在地上的扶风向凳子走去,神情十分淡漠。 大皇子,我……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扶风虚弱地说着,身体软绵绵地倒在辟 雪身上。 你好好休息,这是靥奤圙的暗杀术渗入皮肤的毒液,扶风,你把这个喝下去就会好起来 了。暮楔从他那个寸步不离的‘炸药包’里取出一粒药丸,递给扶风,他又补充道:大 家都吃一粒吧,以防万一。 吃了药丸后的樱原撤明显精神不少,他又玩起了那个象牙白的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它,嘴角泛起了天真的笑容,他问暮楔:怎么,希的脉象异常吗? 不。暮楔握着花沢玖希的手沉思着,脉象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平稳不少。真是少见的奇 怪啊。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不过,平稳了也是好事。 是不是说,病症减轻了?晨曦盯着暮楔的眼睛不放。 说不定马上就会苏醒。 花开茶糜(37) 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悦感包围了晨曦全身,他禁不住地问道:暮楔,你治好希的病了? 是病状自己减轻了。暮楔看着樱原撤把病人抱上小床,回答着晨曦的问题:现在的病状 已经不是‘亡灵的诅咒’了,仅仅是简单的中毒。 暮楔走到床前,俯下头看着女孩的面颊,银里掺绿的长发埋住了他的脸,他的声音接近 耳语,轻得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为什么呢,为什么病状会莫名其妙地减轻?难道是那场 大雾吗,是真的吗? 樱原撤放下球,问道:暮楔,书上有记载吗? 古医书,第五百六十三章,亡灵的诅咒。暮楔流利地背诵着,此病乃罕见至极,唯有到 达无我境界之极限境界的灵力才能将其转换,白雪迷雾的笼罩,可以将此绝症缓解减 轻,灵力越高者,转换效果更为明显,最佳状态是由绝症转换为简单的中毒。其性至 毒,而能解毒,盖以毒攻毒也。 其性至毒,而能解毒,盖以毒攻毒也。暮楔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他突然恍然大悟:那场 大雾,原来是这样。他久久地微笑着。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拜托你,带我去吧,求你了……花沢玖希的银色睫 毛颤动着,嘴里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着。 樱原撤首先反应过来,他冲向小床,握着妹妹的手问:希,想让我们带你去哪里?什么 地方? 花沢玖希听见小哥哥的声音,惨白的脸上盛放了淡淡的微笑:向西边,一直向西, 西…… 暮楔继而跟在其身后,熟练地以医生职业性的口气问:花沢公主,您感觉怎么样? 呼吸……困难……花沢玖希的嘴角溢出水晶绿的鲜血,眉头因剧痛而紧锁。我求求你, 带我向西边去吧…… 暮楔一言不发地触了触女孩的额头,他抬起头说:如果我们不立刻离开这里的话,花沢 公主可能快不行了。 那怎么办? 所以,还是尽快转移为妙。 晨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湛蓝色的瞳仁黯淡了下去,握紧拳头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 敲击着桌子,半晌,他缓缓开了口,脸色非常难看: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不管靥奤 圙有多么不可信任,但为了希,我们还是要试一试。 花开茶糜(38) 他们最终还是向西边走去了,还是走了靥奤圙替他们设定的那条路,正如她所说的:宿 命呵,是命中注定的。 这一条路显得十分诡秘,一路上都是重重叠叠的枝丫和茂盛的草丛,他们没有遇上一个 人,连动物的踪迹都寥寥无几。 溯痕走在最前面,他的手里也捧着一个和樱原撤一模一样的球,只不过球的颜色是玫瑰 般的火红。他一边走一边说:皇子们,今晚我们可以来到丙等作品白虎所住的宫殿西 宫。 溯痕可以预见未来所发生的事,他手里的那个球就是他轶释未来的法杖。 与溯痕预料得分秒不差,当夜幕降临时,一行人见到了白虎。 见到白虎时,晨曦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寄夜者都是美丽英俊的,没有想到还有如此野 蛮粗犷的人存在,白虎的眼珠是混沌的白色,他呆滞地望着闯入者,脸上的神情是愚钝 的茫然。 这时,西宫突然飘渺起一种悦耳的歌声,在歌声里,樱原撤听出是靥奤圙在向他们介 绍:这就是我的丙等作品白虎,白虎,向他们问好。 白虎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喷出炽热的烈火,大家毫无防备,显得一惊,幸好扶风扣动了 左手无名指,扬起了旋转的泉水浇灭了烈火,才免幸于难。 好孩子,好孩子。靥奤圙轻声笑着,来,向他们展示你的才华,让他们看看你的能力。 白虎乖巧地点头,刚准备出招,这时,晨曦就出手了。 花开茶糜(39) 一道紫色的光环笼罩了白虎,突然紧紧包围了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灼痕。 白虎痛得大叫,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但是无济于事,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胡乱地向晨曦他们喷着烈火。 在烈火射向晨曦的同时,扶风急速向前,一挥长袖就拂去了烈火,紧接着后退,辟雪填补着漏洞,一上手就是剑术里最厉害的旋风扣杀,直刺心脏。 白虎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白色的鲜血流淌了一地,口吐白沫地死了。 晨曦没有想到杀死白虎这么容易,暮楔和樱原撤都设下了完美的结界,以免发生意外就及时把伤者接送过去。 西宫逐渐化为幻境,空气间飘浮着靥奤圙动人的歌声:第一关顺利通过,恭喜你们!接 下来是我的乙等作品亓迹,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了,要小心啊。 令人惊讶的是,花沢玖希的身体在不断地好转,暮楔每次为她把脉时,脸上的神情就愈 加欣喜,但好转的原因,谁也不能说出个所以为然来,上路的第二天下午,暮楔刚替女 孩把好脉,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下沉思,又想起了古医书上的第五百六十三章。 其性至毒,而能解毒,盖以毒攻毒也。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这句话,突然他眼前一亮,茅塞顿开——不禁脱口而出:靥奤圙救了花沢公主! 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头看暮楔。 暮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愈发地激动起来。 你没病吧,暮楔?樱原撤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伸出手要摸搭档的额头。 暮楔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靥奤圙并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她控制我们的 一举一动,只是为了以毒攻毒,转换花沢公主的病症而已。 什么?!其余五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惊呼道。 那场大雾,她只是为了救花沢公主。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浑身乏力,而花沢公主不但没 受影响,病症反而好转的原因。盖以毒攻毒也啊! 沉默无声地吞没着晨曦脸上的惊愕。 她……是个好人啊。扶风喃喃地说,她与辟雪交换了眼神,两位女孩的脸上都徜徉着感动。 樱原撤颤抖着抱着象牙白的圆球,他那双清澈的水绿色眸子竟蒙上了一层薄雾,这个爱 说爱笑的孩子第一次沉默着没有说话。 花开茶糜(40) 那么,是不是说,希的病被治好了?晨曦稳定了情绪,问道。是不是说,不需要解药 了? 对。 那就不用怕亓迹(蒲湘)的威胁了? 没错啊。 前面的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开来,他们脚下的地与另一端互相遥望。 有杀气!辟雪拔出长剑,眼睛里的那一点柔软又瞬间化为冰冷。谁?她厉声道。 没有人回应。 这时,花沢玖希跌倒了地上,又一次地咳嗽起来,竟咳出了水晶绿的鲜血。哥,是她! 是她!她那样绝望地喊着。 溯痕和樱原撤不约而同地捧起手中的球,又不约而同地说了同一个名字:亓迹。 她是我的克星,看,那里。花沢玖希说完这句话,就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抬起头向前望去,另一端上,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亓迹。 花沢公主,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除掉这个让你痛苦的人。辟雪冷若冰霜的脸上显露 出坚毅的神色。 亓迹摇摆不定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那我拭目以待了,辟雪。 一束幽灵白的光芒闪过,一座精致的城堡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了不让你们迷路,我 亲自派手下来接你们。亓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一起。 晨曦抱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率先走了进去,他们在无数个摇摆与旋转后停了下来,看见了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知道眼前这座华丽的宫殿正是乙等作品亓迹所居住的宫殿,皇城。 花开茶糜(41) 亓迹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上,看着陆续走进来的每一个人,嫣然一笑:樱原撤皇子,你 们来了。她的声音从殿堂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有一千万个她同时在说:樱原撤皇子,你们来了。 你们来了。你们来了。来了。 樱原撤扣动了左手无名指,灵力在银矢车菊钻戒间旋转着,他冷冷地看着亓迹,没有说一句话。 亓迹大笑起来:这一次,可不会像山脚下那么容易杀我了。 话音刚落,樱原撤就射出一道银光,晨曦紧跟其后,辟雪握紧了长剑随时准备攻击,溯 痕、扶风和暮楔全力支撑起防护结界,从而保护花沢玖希。躺在结界里,女孩才勉强能 睁开眼睛,她浅紫灰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亓迹,手里抱着自己的古琴。 亓迹只是轻轻一挥手,所有的法术都反弹到他们自己身上,个个都口吐白沫,鲜血直 流,特别是花沢玖希,她的嘴唇已经泛白,水晶绿的鲜血染绿了她的大部分衣裙,面孔 呈死灰色,可她依然强忍着剧痛,抱着古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愈抖愈厉害。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连我这关也过不了,是绝对没有能力战胜我的师姐,更不 用说我的主人了。亓迹微微喘着气,刚才的那一挥手也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你们gam e over。了,你们出局了,吸血鬼们!她微笑着又一挥手,晨曦知道,如果这一击挥过 来,他们是必死无疑,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想抵抗,可他的伤太重了,根本无济于 事。 花开茶糜(42) time out!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流利的英语,花沢玖希竟站了起来,嘴角溢出的鲜血与 她的笑容一起流淌下来。我们的游戏,没有结束。她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又摇晃了 一下。 哼,站都站不稳的小毛孩子!你死到临头了! 花沢玖希侧坐下来,犹抱古琴半遮面,指尖流淌出声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 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所有人都被她所演奏的音乐震住了,沉醉在她梦幻般的琴声中难以自拔,花沢玖希一边 弹着,一边用悦耳的声音唱着歌,琴声配合着歌声,歌声点缀着琴声,那柔和凄凉的声 音结合在一起,成为了完美的二重奏。 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华横溢之圆舞曲”?扶风看得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樱原撤伤感地摇着头:这是希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没有想到九年后还能再次听见。 亮丽的琴声琴声停顿了一下,又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场内的每 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随风而舞,舞姿优雅高贵;又好像有一朵朵 耀目的玫瑰次第开放,飘逸出音乐的芬芳。 花沢玖希的笑容甜美如幼童,随着她的琴声,一圈一圈地在宫殿里荡漾开来,她的衣襟 上沾满了水晶绿的鲜血,一层层地覆盖长裙原有的颜色。 一曲终了。亓迹的胸口突然喷射出鲜血的花朵,她倒在了地上,古白色的血从她的嘴角 顺流下来,汇成了死神到来前的乐章,她的容颜在瞬间仿佛苍老了几百岁,亓迹自嘲地 想挽起一个微笑,但是没有成功: 原来是我的游戏结束了。 说完,她的瞳仁变得空洞无神。她死了。 希,你好棒!樱原撤高兴得像个重新得到玩具的小孩。 花沢玖希微笑了一下,缓缓地向后倒去,她的演奏结束了,她的生命也在此结束。花沢 玖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眶里噙满的泪水洗去了凝结在嘴角的血迹,她不害怕生命的 凋零,她只是想再看看自己的哥哥,世界上最好的两个哥哥。她爱他们,爱得太惨烈, 为了他们,可以把生命当成一场儿戏。花沢玖希的嘴唇无声地移动着,声音很轻很轻, 可晨曦听见了,她说:哥,我去找天使妈妈了。接着,就像睡着了的睡美人一样安静地 躺着,可是,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耗尽生命的所有灵力演绎了她一生的精华,为她 的哥哥弹奏了最后一曲也是最美的爱。死前,嘴角还挂着一抹无法抹去的微笑。 花开茶糜(43) 樱原撤叫道:希,希!你怎么了? 晨曦急着去看妹妹,错愕中发现上一秒钟还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竟奇迹般地复合了,他回忆起刚才所发生的事——原来是妹妹在用琴声中蕴含暗杀的同时,也在暗地地为大家疗伤。 晨曦刚跨出的第一步,就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制住了他的步伐,他愈是挣扎、摆脱, 那根丝线就愈缠愈紧,晨曦无法靠近妹妹一步。 怎么会这样?晨曦的身旁传来樱原撤的抱怨,我根本不能靠近希一步! 花沢公主身上附着无形的保护层吧。暮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除非花沢公主无法控制保 护层的力量,才会使任何人都无法跨越这一条界线。可花沢公主怎么会不能控制保护层的力量呢? 这是怎么回事?晨曦百思不得其解,他看见溯痕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便问:溯痕? 溯痕来回拨弄着手中玫瑰红色的球,许久,他抬起头,用绝望的声音说:花沢公主, 她,她已经……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排冰凉的泪滑过他的脸。 樱原撤手中的那个象牙白的雪球继而亮了起来,他看着球上慢慢显现的红色字迹,突然,他手中的球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就大步跨越那条界线,在妹妹逐渐冰冷的尸体前泣不成声。 晨曦只瞥了雪球一眼,他的脸色大变,目光就再也无法离开,他扑向球,一遍一遍地看着上面的文字,一遍一遍地念着,脸上的神情随着一遍遍地阅读而变得绝望落寞起来。 他的面容坚毅严峻,也跨过了一直束缚他的那条细线,在樱原撤身边缓缓蹲下,握着妹妹如冰块般的手,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扶风、暮楔、辟雪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一声不吭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两位皇子悲痛欲绝的神情。 雪球上变幻着字符,整齐地排列成一排,上面写着: 花沢玖希,从此化为灰烬。 花开茶糜(44) 樱原撤木然地跪在地上,他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跪了三个小时了,他的面前是一座精致 的白色城堡,他的妹妹花沢玖希就葬在这座城堡里,城堡白得像雪,又比雪花还晶莹透 明,整座城堡被一种模糊的梦幻覆盖,与妹妹梦中所看见的城堡一模一样。 樱原撤悲伤地自语着:希,你看见了吗,哥哥给你建的城堡。好看吗,喜欢吗?他又一 次地泪流满面。 晨曦站在他身旁,三个小时来他没有说话一句话,只是固执地守在妹妹的墓前,就像小 时候守着妹妹睡觉一样。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我们上路吧。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走着,一直不停下来的原因, 就是害怕想起失去的伤痛吧。 破晓时分,他们才在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下停住,坐在晨曦变幻出的白色大理石上休息 着。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了撞击着灌木丛的声音,继而听见了几个男子交谈的声音: 一个粗犷的声音直径穿过树林,清晰地传到六个疲惫的吸血鬼耳中:那个小鬼躲到哪儿 去了?你也不管管? 哼,我管得了?另一名男子讽刺道。 一阵清风般温柔地拂过耳畔,一个女孩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林间,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难 以描述的惊恐。她的年纪不大,大概八九岁左右,长发软软地披在肩头,白衣白袜,脸 庞干净,长得非常清秀。她回头时看见了晨曦,苍白的脸上竟淡淡地滑过一丝笑意,她 就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着看着。 小鬼,躲到这儿来了,看我不收拾你!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地追了过来,其中一个红脸胖 子嚣张地喊着。 小女孩的神情一下子慌张起来,她睁大眼睛看了看来人,惶恐地颤抖了起来。 红脸胖子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手里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偷了我三个铜板还想逃 跑,看我不打得你跪地求饶! 晨曦发现,尽管小女孩的神色十分惊恐,但她没有挪动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棍子挥过 来,甚至没有避开或躲闪一下。 花开茶糜(45) 溯痕。在一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栈里,刚点完菜的樱原撤靠着椅背,自从妹妹死后,他 就变得寡言少语,性格越来越像他哥哥晨曦了。你预测出甲等作品的踪迹了吗? 溯痕捧着玫瑰红的球,有些垂丧地答道:完全无法预测,二皇子。我总觉得甲等作品选 择无处不在,但当我竭力捕捉时,那缕杀气就云消雾散,不愧是甲等作品,行走轨道都 难以预料,占卜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没有关系的,溯痕。晨曦淡淡地接过话,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耐心地等到选择自己出 现……突然,他的话停住了,目光停留在那个送菜上桌的孩子身上,白衣白袜,正是在 树林间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眸子里流露出欣喜,她一声不吭地上了菜,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目光停留在晨曦的脸上,嘴唇上下移动着: 我的名字叫云雀。 你……你会说话?樱原撤碰掉了一双筷子,但他没有在意,水绿色的瞳仁惊愕地盯着小 女孩。 是。小女孩弯下腰,拾起那双筷子,攥在手心里。 那人家为什么说你是个……? 云雀凄凉地笑了笑,重新抽了一双筷子递给樱原撤:我已经沉默一百年了。 桌子上鸦雀无声。 你是说,你已经活了一百年? 可能更久呢。 六个吸血鬼无声地交换着目光,传递着他们的惊讶。百年来,血族一直以寿命长而受各个种族的尊敬,想不到在人间竟隐藏着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 樱原撤又问:你……是吸血鬼吗? 云雀轻声笑了起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怎么会,你是哪个种族的? 种族?云雀重复着两个字,她像是又明白了些什么:我不知道。 那你几岁了? 不知道。 你的爸爸妈妈是谁? 不知道。 晨曦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捉摸不透,可看到她那双诚恳的眼睛,是他不得不放弃对她的怀 疑。 云雀仿佛觉察了什么,急匆匆地解释道:我在另一个地方长大,那里很黑,不断地有人 进进出出,每天都会有不认识的人进来,又有我认识的人出去,我就这样一直在那里看 着看着,没有人和我说话,那里的人都不与除自己和主人外的人说话。有时我觉得无聊 了,就数数,数那里究竟有多少人,我数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数完。 主人是谁?一直专注倾听的晨曦插了一句话。 我没有见过她,我只听过她的声音,不过只有一次,主人每天召唤一个人,被召唤的人 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云雀仰起头,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有一天,我不记得 是什么时候了,一个蒙着黑布的人走过来和我说,主人要见我。 我多么开心啊,在我的记忆里,主人就是我的神。我跟着他去了,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地 方听见了主人的声音,多么好听啊,是我听见过最美妙的声音,我记得她问我:你已经 沉睡了一百年了,愿意为我服务吗? 我的回答是坚定的愿意。 主人又说: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云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等我醒 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来到了这里,被很多口袋里装满亮闪闪东西的人买来买去,我 已经习惯了不说话的生活,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被别人称作“哑巴”。 花开茶糜(46) 晨曦听完叙述后,问:那是哪儿,你住的地方? 不知道。云雀摇摇头,又补上一句,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粗暴地责骂:小鬼不去工作在这里做 什么!想偷懒吗? 云雀两只手抓着衣襟,竭力地摇着头,她的瞳仁里映衬出高个子男子凶神恶煞的脸,弱 不禁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男子命令道:还不去工作! 云雀点点头,垂下头与自己的老板错身经过,她在转弯处回首一笑,暗暗地比划着手放 在嘴唇上摇了几下,悄悄告诉他们不要泄露自己会说话的秘密,晨曦会意地微微一点 头,不知为什么,在看见云雀微笑的时候,他竟有了重新见到妹妹花沢玖希的错觉。 老板,请过来一下。晨曦举起一只手,示意那位高个子男子过来。 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男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殷勤地鞠了一躬,当他的目光落在 晨曦脸上的时候,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小兔崽子,你又来干什么?他凶巴巴地瞪了晨 曦一眼。 晨曦毫不理会他无礼的态度:那个女孩是你花钱买的? 关你什么事。 晨曦没有生气:请注意一下,我是在你店中的客人,请对我尊重一点。听好了,我想买 那个女孩,你花多少钱肯卖给我? 什么?五个吸血鬼都吃了一惊。 晨曦回头一张一张脸地看过去,轻声解释说:在云雀身上,我感觉到了妹妹的存在 。 身旁的樱原撤一颤,晨曦理解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卖……卖孩子?男子吃了一惊,立刻精明地盯住对方的眼睛。你要买她? 没错。晨曦微微一笑,颔首点头。 我不卖。 为什么,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三百金币。男子想了想甩出一个他一直渴望却一直没有得到的数字,怎么,你付得起 吗?他有些得意地看着对面的晨曦。 行。晨曦出乎对方意料爽快地一挥手,他扣动着左手无名指,在一阵紫色的薄雾中,一 叠叠堆放整齐的金币出现在男子目瞪口呆的唏嘘里。 三百金币,不多不少。晨曦把金币推到男子面前。够了吗? 够……够了。男子看得一愣一愣,贪婪的欲望在他心中膨胀,不,刚才是抚养费,你还 得再支付五百金币。 好。晨曦默契地接过弟弟樱原撤推来的五百金币,往男子面前一放。把她叫过来吧 。 花开茶糜(47) 男子把金币搂在怀里,像抱着毕生中最重要的宝贝一样,他的脸应激动而微微泛红,高 声叫道:小鬼,快过来! 云雀走过来,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板,一脸的茫然。 看,这是你的新老板,快鞠躬。 云雀看了晨曦半晌,突然那张苍白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因兴奋而有些结结巴巴: 先……先生? 你会说话?!男子在一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似的站在那里,看着这六个吸血鬼与价值八百金币的 小女孩在愉快地聊着天。 然而,被围在中心的云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自由了吗?不用干活了? 你自由了,云雀。扶风微笑着说,不用干活了。 小女孩欢呼起来,在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才像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 晨曦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满怀欣喜地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正荡漾 起千万层波浪:希,你过得好吗,哥哥好想念你。 天边划过一道红色的优美弧线,银河系中间的一颗星星把其他的星星比得黯然失色,一 闪一烁地照亮周围的一切,像是在回应着晨曦的呼唤。 烟花未落烟已散 月亮斜挂在天空,笑盈盈的,星星挤满了银河,眨巴着眼睛。天更暗了一些,疲倦的月 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在众人兴高采烈地和云雀聊天的时候,晨曦避开了喧闹,独自一人坐在门外的梧桐树 下,他微笑着看着漆黑的天空,背后骤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晨曦没有回头:云雀, 不和大家聊吗? 身后的人一点一点地露出脸来,空气间浮现了云雀那张苍白的脸,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 的脸庞:晨曦。她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你们在找一个人吗? 是啊,靥奤圙的甲等作品选择。晨曦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又为自己为什么 告诉一个陌生人这么重要的机密而莫名其妙。 找到她了吗? 没有。 你们不找她了? 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你想找到她吗? 当然,做梦都想。 哦。 哥哥。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变了,晨曦听到这声特殊呼唤禁不住回头,他看见了身后站着 的那个人,那张他每天朝思暮想的脸,花沢玖希的笑容甜美如幼童,可声音又一次变 了,变成了低沉的男音:晨曦,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是甲等作品,选择。 烟花未落烟已散 月亮斜挂在天空,笑盈盈的,星星挤满了银河,眨巴着眼睛。天更暗了一些,疲倦的月 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在众人兴高采烈地和云雀聊天的时候,晨曦避开了喧闹,独自一人坐在门外的梧桐树 下,他微笑着看着漆黑的天空,背后骤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晨曦没有回头:云雀, 不和大家聊吗? 身后的人一点一点地露出脸来,空气间浮现了云雀那张苍白的脸,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 的脸庞:晨曦。她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你们在找一个人吗? 是啊,靥奤圙的甲等作品选择。晨曦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又为自己为什么 告诉一个陌生人这么重要的机密而莫名其妙。 找到她了吗? 没有。 你们不找她了? 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你想找到她吗? 当然,做梦都想。 哦。 哥哥。这一次说话的声音变了,晨曦听到这声特殊呼唤禁不住回头,他看见了身后站着 的那个人,那张他每天朝思暮想的脸,花沢玖希的笑容甜美如幼童,可声音又一次变 了,变成了低沉的男音:晨曦,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是甲等作品,选择。 完结 这篇文文很差很差的,娃娃没心情写了,也不想写下去了,就这样完结了。 其实,文文根本还没写完了,甲等作品神马的还没写。 但是,娃娃实在是不想写了。 也懒得写了。 看文文的读者们,真的很对不起,这篇文文还没写完就完结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注娃娃其他的文文把。 《我的笨蛋公主》 《遗失的天空之爱消失不见》 《冰山王子的死神少女》 还有娃娃即将发表的文文哟。 《我始终带着你爱的微笑》 保证大家满意,娃娃自我感觉文文还不错哦。 《skymelody》和《skymelody梦幻爱恋》这两篇文文娃娃暑假以后在发,开始是准备现在就发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