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宋末》 第1章 祸害去茅山静谧 玉清真人幽怨的看着李凌成,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将他收为弟子是否正确。这小子浑身处处透露着古怪,从小到大就没几样是与正常人相同的,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道性慧根。 李凌成头枕着双手,直接将玉清真人幽怨的目光无视,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睡乡。 真人总结起这顽劣的怪异来:偶尔出行在一个光秃秃的大石上,捡到了一个红色襁褓,周围啥也没有,其怪一也;第一次看见婴儿的脸时,真人惊呆了,这绝非一般婴儿所该有的神色,他居然微皱着眉头,乌漆漆大眼中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和怨恨,其怪二也;抱回来到现在,还没听见他哭过一声,只在排泄的时候乱踢人,若是没人在,拉在身上了,还冲别人发火。(小时候,真人怀疑李凌成是不是耳背,有一次偷空狠狠的掐了下他的耳朵,看看会不会疼的哭,谁知他一把就向真人的面孔抓来,真人躲不及,鼻子上连皮带肉被抓掉一小块)其怪三也;七个月就会说话,一开口就几乎把所有人吓死,他说“哇靠!”,以后常常念道:“勒了个去,看了眼五星连珠就让老子穿越,还是古代!他m的!也把老子生在王侯将相家呢,还是鸟道观……”,其怪五也…… 真人这一看,便看去了十年。真人的样貌未有多大改变,李凌成已经长成了一个帅气的道士,若非一身的道袍,还真是翩翩佳公子,眉清目秀,脸庞线条柔和,笼罩一派静谧祥和之气,若不是对他的成长过程了如指掌,还真可能被他的表面假象所蒙蔽。 晨起的高歌,睡前的感叹,上树掏鸟窝,下水摸鱼虾,万福宫中偷贡品,丹药房里嗑金丹,万宁宫里荡秋千,升仙台下架烧烤…… 大茅峰有一眼泉,明曰:白龙泉。“大旱不涸,大洪不溢”,据说此泉直通东海,泉里住着一只大龟,龟的年龄无从考究,相传是祖师魏华存所饲养。夕阳西下时,大龟便懒洋洋的浮出水面,爬上岸边享受夕阳的余晖。自从李凌成六岁后,大龟便改变了习惯,并练出了辨认李凌成不规则脚步声的绝活。 这十年过得,真人的眼角泛着泪花儿,这是个振兴道教的人选吗?倒有些像是西方打入中土道教,扰乱‘清静无为地’的敌特。 “咦……师傅,你又是一夜没睡啊!”李凌成揉着惺忪的睡眼,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声“师傅”把玉清真人激动的泪奔了,他也明白了,这家伙在迷糊的时候叫“师傅”,高兴的时候叫“哥们、老大”,生气的时候叫“老头”,平时——不搭理!但愿他一直迷糊吧,“无量寿佛!” “师傅,你怎么了,一脸的泪痕……” “没事,是眼里进鸡屎了……”看,把真人激动的,他原本想说“沙子”来的。 “哦,呼……呼……”又响起了李凌成细微的呼噜声。 有时候想想,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不,是六、七……巴掌,一巴掌不解恨! 他曾经曰过:祖师所传的《上清大洞真经》是骗人的把戏,说什么“镇鬼压邪”实在荒谬,世间本无鬼,正因为你们这些道士要吃饭,所以才有了鬼。唯独这一本《神行术》还有些用,只是不如列子的《御风诀》,看来茅山宗收藏的都是些二流货色。 当玉清真人告诉他列子的《御风诀》只存在于《南华经》中,谁果真见过什么人在天上飞来飞去?这《神行术》是茅山先辈所创,可是货真价实。于是,他很自然的揣进怀里笑纳了。 他还曰过:做道士是没有前途的,趁着教主道君皇帝(宋徽宗)还在位,乘早从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抱不完的美女娇娘…… 他还曰过:奶奶个熊,想当年老子…… 他“发明”了牙刷和拖鞋等等怪东西,还会不时“狼嚎”一番,曲调古怪,他的到来改变了众多道士的良好习惯,让清静无为的圣地变得渐渐恶俗…… 时间还在继续,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玉清真人将打坐修炼的场所由万福宫搬至升仙台“避祸”的时候,便多了一份期待。有了期待,日子便越发的难熬了,最后变成了麻木。当竹筒中终于蹦出想要的那枝签后,真人不禁泪流满面,十七年了……十七年了…… 看着玉清真人手中的签,众多掌教经过三天讨论,最终得出了结论“让他速去汴京”,“让他速去”这一点在掌教们未见面时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无非是“去那”,“干什么”略值得商榷。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掌教们一致决定:找出大宋版图,由玉清真人转过身丢一颗小石头,落那是那。“他”不言而喻自然是指李凌成,“汴京”是当朝京都又被称作“东京开封府”,无须说明“去”干吗?似乎只要他“去”,剩下的自然与茅山观无关了。 当玉清真人最后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所有人激动的一宿没睡。第二天,整个道观呈现了一种过节的喜庆,所有的贡盘内全摆上了新鲜的贡品,神龛焕然一新,就连太上老君、葛仙君、三茅真君的像都比平常更有光泽…… 真人偕全观道士集体为李凌成送行,就连几位掌教师叔也都亲自送来了礼物。元符万宁宫的玉阳真人的礼物是一柄名曰“断水”的宝剑;崇禧万寿宫的玉明真人送来一件金丝蝉衣;乾云观的玉衡真人送来了纹银二百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迎客门下,玉清真人握着李凌成的手微微颤抖着,双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满脸是一种压抑的解脱和一丝虚假的悲痛,所有师叔、师伯、师弟、师侄们都激动的泪流满面,十七年了……十七年啊!再有十七年,这清奇的大茅峰上还有这座道教圣地吗? 李凌成感动的嘴唇发抖,就连那一声“老大”都带着浓重的颤音。 “莫说……为师和你同样不舍,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既然上天有所启示,你就应该勇敢的完成你的使命。茅山虽然清远,但总不比无垠的天空,广袤的大地,只有蓝天大地才是天骄的天堂。孩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一定有着无比辉煌的未来,努力去闯吧,在你疲倦和有所感悟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你走后,我们都会想你的。”玉清真人松开了手,声色并茂道,若果不是他轻轻摆动示意再见的手势,泄露了他心中的迫切,此情此景是何等的感人。 李凌成一激动,脱口而出道:“老大,我不走了……” “啥?……”真人吓得后退一步,所有“无比沉痛”的人全都张大了嘴,时间在此刻静止:凝固在众人面上惊讶的表情;不知谁滴落浮在半空的一滴口水;空中忘记了振动翅膀的鸟雀;刚想浮出水面的神龟……唯有“呼呼”的风声,一切静若寒蝉。 “嘿嘿……”意识到现场怪异的气氛,李凌成尴尬的笑笑,“我是跟大家开玩笑的……” “哦……”所有人长叹一口气,这原本细微的叹气声此刻却汇聚成不小的响声,带着无比轻松的解脱响彻山谷。 “切……什么人……”李凌成不屑的撇撇嘴,等他下了山门后,身后居然响起了欢呼声,然后更无耻的是居然响起了炮仗声。于是他不加思索的喊出了那句让中国动漫扬眉吐气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刚还热闹非凡的山峰瞬间陷入了一片静谧…… 第2章 入京都马下救人 李凌成一下山就发觉了这根本就不是历史上的宋朝,尽管一切是那么的相似,就连很多历史人物和事件都惊人的“吻合”。这个朝代也叫“宋朝”,当今的皇帝也叫“赵佶”,也是个喜文厌武爱风流胜过爱江山的主,但他的开国皇帝却不叫“赵匡胤”,而是叫“赵老实”,当然叫“老实”的人未必老实。总之,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有着未知的将来,李凌成不知道他的那点半吊子知识有多少可用,亦或是不被其所误导。 当李凌成来到汴梁城门下的时候,他被深深的震撼了!城楼高大巍峨,气势骇人。站在城门下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无力的抗拒感,难以想象在攻城战中,肉身何以对抗这宏大壁垒。 十多丈高的城墙外是数十丈宽的护城壕,河水幽蓝,深不见底,若是深埋长短不一的竹刺,如何能渡?护城壕后是一道羊马墙,之后女墙和深壕,羊马墙和女墙也有六七丈高,上面是一排排的箭窗和驽台,形成一个交叉的火力点。唯有四面的城门前,由手腕粗细的铁索控制的吊桥可供人通行,过了吊桥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城楼有两层,高达二十多丈,墙顶上每隔一丈就有一个箭窗,每隔数丈便有一处巨型驽台。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纯铁悬门,又称为千斤闸。墙的宽度足有七八丈,李凌成怀疑这样城墙如果不是内部而破,如何能以人力敲开。 李凌成不禁想起以前所看的电视剧,一帮人扛着一根木头撞城门,“哐当”一声城门开了,一涌而进——城破了。要不就是夜深时,乘守军不备,在城墙上扒几个洞,钻进去几个敢死队员,打开城门——城破了。 “骗子!全是骗子!投资小还想拍出攻城的效果来?那纯铁的门拿树杆去顶?即使是木门,也不能当守城方都是二傻,人家不会拿巨石封死?十多米的厚墙,你拿铁锹挖?还有那护城壕里的刺、羊马墙和女墙上的火力点就全他m的不管了,只有省钱才是正经,这分明就误导!” 李凌成愤愤的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很快就被打回了现实。这进了城以后干嘛呢?这关系到他将来的一切,无疑比生存和毁灭更让人揪心,“我要当官发财,我要抱美女娇娘,我还要调戏娘家妇女,我还要……”最后,这一思想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他慵懒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既然这和记忆中的历史相似,那或许有值得参考的地方,这赵佶下来是赵桓,这家伙只干了一年多的皇帝就被金兵俘虏了,接下来好像是九皇子康王赵构当了皇帝。 “有了!”李凌成眼前一亮,他想起了李卫当官的电视剧,这李卫一个雍正潜邸时的奴才都能当上两江总督,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还是“眼光毒辣”的后来人,以咱一千年的眼见和耳濡目染的无数马屁神功,还不能混个风生水起? 打定了主意,他便摇摇晃晃的去圆他的奴才梦了,即使与历史不符,这赵构好歹也是个王爷,王爷的奴才也比当鸟道士强。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幅畅通景象。城楼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 踩在青石铺就街道上,每一步都是一个叹息,震动着心悸的心弦。感叹着人力的非凡和皇权的威严,悠悠扭头一瞥,却看见城墙上几道熟悉的白底青袍飘过,李凌成不由得怀疑,这城墙守卫中怎么会掺夹着几个道士的身影,难道道士也能混进城防?这些同行真牛啊! 不远处,告示栏上张贴着红色的皇榜惹人眼目,下面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指手画脚。走近一看,原来是八月十五武举大比的告示,李凌成看着自己单薄的细胳膊细腿,不屑的撇了撇嘴走开了。 入了城,但觉城内人声鼎沸,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各式店铺一应俱全。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活生生的一幅“清明上河图”。 李凌成撇过了主道来到一条巷子中。这条巷子无疑是古代的“美食一条街”,各式各样的杂货小吃铺子摆满了街道两旁,“看来,任何世界中,黄皮肤的人对于风味小吃都有着同样狂热的追求。” 找了个面铺子,点了碗麻辣牛肉面,坐了下来。乘着店老汉忙活的档口,司机打量着周围稀奇的一切,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男女老幼或流连、或驻足,或迫不及待,或大快朵颐,整个一天天上演的风味美食节,不得不再次感叹京都的繁华和安乐。 对面云吞摊上的四人引起了李凌成的注意,那四人俱都十七、八年纪,生的肩宽膀圆十分壮硕。清一色的粗布麻衣,腰悬利剑,背缚的长兵刃寒光闪闪,大刀、蛇矛、偃月刀和一杆黑色长枪。这四人彪悍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尤其是背负黑色长枪的少年,浓眉长目,目光炯炯有神,眉宇开阔,面颊饱满,刀削的脸庞上每一点都将刚毅毕现无遗。 正在大口吃着云吞的少年,感觉对面射来一道“异样”的目光,抬头看去,一个造型古怪的人正在看着自己,那人身着青色长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一头乱发既不梳也不拢,就那么散乱着随风飘动,原本有些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丝轻薄,行为举止毫无规矩,这应该是他所见过最令他可恶的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少年的眼神好凌厉!”李凌成慌忙躲开,不敢正视。 “客官,面来了。”恰巧老汉端来了大腕的牛肉面,多少为李凌成掩饰了些尴尬。端起大海碗,将一只脚踏在长凳上,毫不理会他人鄙夷的目光,大口吃着面的他不屑的瘪瘪嘴,“切,拽什么拽,装酷?老子有的是造型,老子就是帅。唉……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安慰就是老天让我生的和前世一样的帅,正是因为我有如此让女人发狂、让男人嫉妒的脸,才会蓝颜薄命吗?苍天呐!连你也在嫉妒我吗?”(九天之上,斜靠在宽大龙椅上的玉帝突然打了个冷冷的颤。他掐指一算,却什么也没算出来,“嗯”了一声,又猫在一旁继续打盹去了) 即使是猪也最多觉得自己不丑而已,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其中以李凌成为最。 就在李凌成狼吞虎咽的时候,一道粉红的身影从他的余光中飘过,急抬头时,那道粉红的身影已经飘入另一拐角,曼妙的身姿带着与记忆神奇的吻合,让李凌成心头一惊,瞬间明白了此行的目的,第一次想亲吻玉清的额头。“雯雯!”李凌成匆匆放下海碗,“嗖”的一下蹿了出去,那曼妙的背影像极了六千多个日夜中梦牵魂萦的可人,“她也穿越了,一定是的!”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一颗心即将跳出胸膛,从未有过如此的期待。 “雯雯!”这更像是梦中的呼唤,连他眼角的泪水都跟着一起颤动。粉衣女子却没有回头,和她同行的绿衣女子回过头来恼怒的看了一眼身后这个失心疯的古怪男子。 难道认错了?不会的,这分明就是雯雯的背影。“雯雯!”当他喊出第三声的同时,已经迈开双腿想要追上去看个究竟。突然,速度太快转弯不及,“砰!”的一声,撞在了拐角的墙上,直挺挺的仰后倒了下去。 “噗……”正嚼着云吞的少年一口喷了出来。 “大哥,你怎么了?”他的同伴一边大咀着,抬头疑惑的看着少年。 “没……没事,烫着了。”少年连忙低头,慌忙掩饰眼中的笑意。 “谢谢了,我没事,不必扶着我。”李凌成眺望转角巷子里嘈杂的人群,那还有佳人的身影,拍拍身上的灰,又摸着额头上的包,口中喃喃道:“唉……看来以后还得多练练。” “客官,您还没付钱呢,老汉可是小本生意不赊账,您是不是先把钱给付了?”老汉死死的拽着李凌成的胳膊,那眼神中闪烁着“老汉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花样没见过,早就看穿了你小子的心肝脾肺肾”的透析。 李凌成正想开口解释,只听得远处有人喊“快闪开!快闪开!王爷出行,行人回避!”前方一片大乱,抬头看去,远处两个恶奴手拿着鞭子抽打着闪避不及的行人。那老汉急忙松开手,跑回摊子,拉着桌子、凳子直往边角拖,汤水面条散落了一地。 紧接着,一片急促的马挂脖铃声,行人潮水般闪向两旁,二十四匹高头大马踏街而来,马上的骑士背弓挎箭,后边是两排军装整齐的兵丁,抬着七八个装饰豪华的大箱子。再接着是一干服饰不一的官员,众星捧月般簇拥出一员大将,那人头戴金盔,身穿大叶黄金甲,外罩黄龙袍,肋下佩着三尺龙泉剑,得胜钩上悬挂厚背砍山刀,刀背上宝石镶满,刀刃寒光闪闪,端是一口宝刀,人生的是黑面大耳,额下无须,一双环眼虎目生威。 转眼一行人就来到了跟前,街道两边是人挤着人,唯恐多踏出一步。挤得老汉气难喘,哭泣的娃娃被大人捂着嘴小声的抽搐,两旁的人大气也不敢叹,盼望着瘟神快过。 “哎呀……”刚才问李凌成要钱的老汉,一个站不稳往街上踉跄跌去,也不知是年纪大双腿不稳还是被人挤出来的。那些高头大马被突然蹿出的老汉惊吓,铁蹄乱踏,最靠近的马惊吓过度,马上的骑士死拉着辔头控制不住,那马双蹄凌空,就要往老汉当头踏下! 老汉转眼就有性命之虞,路人纷纷惊呼,胆大的一脸的惊骇,胆小的索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妇女掩面,孩童尖叫,老人流泪…… 突然,一道人影跟身而上,力贯双臂,大呼一声“起”,一手抱一个马腿,死死托住。这马踏前踢怕不虞有数百斤之力,这人居然以人力相抗。 第3章 校武场梁王扬威 两旁的路人“啧啧”赞叹,比血扬飞溅更令人震惊。李凌成暗道:这小子个头不高,却好大的神力! “找死!”惊魂未定的恶奴挥着鞭子朝老汉当头抽下,这老头性命是小,若让王爷受惊,关系到一生的前程。 “啪!”一声响亮的鞭响将一切杂声掩盖,让人心头一颤。 “大哥!”少年的同伴一把夺过了恶奴的鞭子,将恶奴推了个踉跄。那少年摇了摇头,使了个颜色,示意兄弟们莫轻举妄动,其背后一条长长的血痕骇人眼目! “放肆!”“大胆!”…… “拿下!”一个青衣文官纵马向前,身后的兵丁持刀将岳飞四人团团围住,马上的骑士张弓搭箭整齐划一,弓弦拉满,等着一声令下,便将四人射成刺猬。 一个老文官来到金甲武将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那武将的脸色微微放松,挥了挥手,众兵丁撤去,临了还踢了岳飞四人数脚,眼中满是嘲弄。王贵瞪眼怒视,被岳飞按下头去,一脸的愤愤。 大队人马路过后,青衣文官回过身来恨恨的瞪了一眼岳飞,眼中尽是恚怒…… 不久,街道又恢复了“正常”,人们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惊魂稍定的老汉疲惫的四处寻找恩人时,岳飞等人已经消失在街头巷角中。 “爷爷,这些是什么人啊?好大的官威,比大理寺的衙役老爷还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不远处响起。 “前面的都是些个奴才,后面穿黄金甲骑黑马的才是正角,那是世袭的藩王,镇守云南的梁王,今儿个是上京来夺武状元来了!”接着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小声道。 那孩童问道:“他都已经是王爷了,为什么还要来夺这武状元呢?若是比不过天下英雄,岂不失了面子!” “这个……爷爷就不知道喽,或许他有更大的理想。不过啊,我敢打赌今科状元一定非梁王莫属。且不说梁王武艺如何,你想,这平头百姓若与藩王交手,气势自然弱了三分,更惧怕失手伤了王爷,遭其事后报复。而梁王却无顾忌,仗着一口家传宝刀和些许武艺,更兼有考官相助,金科状元定是花落梁王。” “我不信。今次的四位主考官均是陛下钦点,有丞相张邦昌,兵部尚书王铎,御史大人张浚,更有内阁大学士宗泽,难道连他也会偏袒梁王吗?” 那苍老的声音小声道:“你看见那几个大箱子没,沉甸甸的,你道是梁王不走大街专走小道呐,这前面正是宗泽的府邸。” 这一老一少叽叽咕咕一敲一答,声音虽然极小,但却能听得清清楚楚。李凌成望了望,却四处寻不着带着小童的老人,再看看周围众人,对这些话好像置若罔闻。这小孩讲话条理清晰,居然还知道四大主考官的官职,京都的小孩果然个个都是鬼头。 “作为镇守一方的世袭藩王还能有什么理想?除了造反好像也没什么前途了。哎……要是老子投胎做了王爷,一定是整天带几个狗奴才,主业是喝花酒,兼带调戏娘家妇女。老子镇守一方做个太平王爷,谁当皇帝都得来巴结老子。这个二傻!如此招摇,一定死得很惨,就没听说过大宋朝有什么梁王的。” “对了,要是当了康王的奴才,以后就没得自由了,趁着身上还有几个臭钱,不如多逛几天。”打定了注意,随手甩了几个小钱给那个吓得半死的老汉,蹲下来问道:“老家伙,不,老爷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 “八月十四……”老汉双眼无神,半痴不傻,木讷道。与刚才死拽着李凌成胳膊不放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判若两人。 “哦……八月十四,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武举大比的日子,我得去看看!” 打听到了武科场的地址后,第二天一早,李凌成便早早的起了床。天虽微亮,街道两旁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过往的举子,骑马的,步行的,背负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往武科场赶去,李凌成混在其中,全凭一股机灵劲躲过了检查。 武科场原本是城南校军场,临时充作武举科场,一来军营里管制森严,二来可以展示大宋军威。这武科场内好生热闹,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各处是旌旗招展,彩旗飘飘,十多丈的大纛旗耸立正中。 中间是个演武场,演武场上用白灰粉划了大圆圈,显然是比武用的,就好像今天的擂台。后面是个演武厅,大红柱子支起一丈多高,上面放着四太师椅,旁边有茶几,正对着演武场,就像是检阅台。一个武官拿着一卷黄绸在高声的宣读着武考的规则。唧唧歪歪的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李凌成在墙角找了个可以垫脚的高地,依着墙睡了个回笼觉,接着几声炮响将他震醒,张眼一看,检阅台上来了四个老家伙,没等那些老头开口,就又闭上了眼,等醒来过时,场上已经打了起来。 梁王身穿黄金甲,骑着一匹黑马,正在演武场上扬威,与他交战的是一名使枪的汉子,那汉子的骑术十分了得,一杆长枪使得花团锦簇,却总有些畏手畏脚的感觉,一阵刀来枪往,两人拍马错开。瞬间又掉转马头,厮杀在一起,尽管那杆镔铁长枪神出鬼没,却有些底气不足。再看梁王,刀来翻滚,尽往要害招呼,刀刃上寒光闪闪,碰上一丝一毫不死也伤,梁王是越战越猛!又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梁王大喝一声“开!”一刀将长枪的枪头砍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李凌成大呼一声,鼓掌称好。只见数百道目光怒目视来,李凌成连忙将头低下:感情这梁王人气好差,得,站错阵营了! “唉……”那汉子甩开了枪,垂头丧气的下了演武场。 “杨家枪法不过如此!”梁王轻拍刀背,轻蔑的冷笑。 “梁王!你休要猖狂,若不是你藩王的身份更仗着一口宝刀,早被杨大哥刺于马下,哼!”人群中有人高喊,那“藩王”二字更是拉长了音。 李凌成恍然大悟,难怪一声“好”就得罪了全场的武举人,原来那人是杨家后人,暗道一声“得罪”,以前最喜欢看杨家将了,杨宗保、穆桂英还有那可爱的杨八妹…… 梁王脸色大变,怒喝道:“什么人!有种上来与本王大战三百回合,休要在台下逞口舌之利!” 尽管武举中“嘘”声一片,却没有人拍马上台。原本武举人须按文、武综合选拔,丞相张邦昌与兵部尚书王铎收了梁王的若干好处,思虑着:这梁王虽有些武艺,却是草包一个,文是肯定不行的。于是,蛊惑了徽宗皇帝改了规则,又思虑着保险起见,实行统一抓阄分组,暗地里尽将些身材略单薄的分在梁王这组,却没想到误将一个杨家的后人分了进去,好在这个杨再兴虽有武艺,却不无顾虑。 演武厅上站起一人,那人身穿紫色蟒袍,四五十岁,面色微白,额下三寸羊须。只听那人高声道:“分在梁王这组的举子听着,若是再无人上台,便以梁王胜出!”虽然扯着嗓子使劲喊,声音却在风中飘忽,明显中气不足。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人喊道:“嘿!排二号、三号的听着,你们若是不敢上场,俺鲁浑可要抢先了!”声若奔雷打鼓。 人群中哄笑一片,顿时对这个鲁浑起了好感,这小子还真是个浑人。只见演武场上拍马赶出一人,那人生的五短三粗,十分壮实,身穿豹皮裙,闪着一个光头,操着一杆托天三叉戟夹马上阵。 梁王冷笑:“原来是个猎户,凭你也配与本王动手,速下台去,本王饶你不死!” “看招!”鲁浑大怒,举起三叉戟往梁王面门叉来。 梁王把大刀一举“叮”的一声将叉子磕开,微微吃惊:这浑小子有些力气!鲁浑见叉子走空,抡起三叉戟当头朝梁王当头打来! 何曾有人跟梁王如此真打,还出如此凶招,顿时将梁王惊出一身冷汗! 梁王仓促举刀磕开,震得双臂发麻,鲁浑得理不饶人,一叉快似一叉,没头没脑的往梁王叉去。梁王起初有些措手不及,论武艺原本就高于鲁浑,狼狈闪过一轮攻击后,觑了个准,右臂一夹将三叉戟夹在怀内,用力一拉,要将鲁浑的三叉戟夺过。不料,鲁浑力气奇大,用力一夺,梁王把持不住只得松手,肋下的黄金甲被拉去数片,连身后披风也被勾掉了,连忙拍马错开,狼狈万分。 “好!”台下武举一片叫好,李凌成更是大声鼓掌叫好,众人奇怪,“这小子到底是那边的?”梁王怒视鲁浑,目中满是杀气,他也明白,这小子不过是仗着些力气,若论武艺要差上自己一截。两人拍马对冲,缠在一起又战了六七回合,鲁浑性直,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梁王摸清底细后,眼中寒光一闪,回马拖刀便走,鲁浑果然赶来! 梁王突然回身一刀,鲁浑举叉相迎。不想,梁王突然变招,拦腰一砍,鲁浑大惊,力气使空,收叉不及,连忙滚身下马。梁王拍马赶来,当头砍下! “刀下留人!”演武厅上,白发银须的老者连忙起身喊道。 第4章 岳飞怒挑小梁王 梁王刀势不改,目露凶光,一刀砍下!鲁浑斗大的光头滚落一旁,项上的血溅起三尺多高! 群豪愤怒,哗声一片! 白发银须的大官无力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刚才说话的白面羊须的大官站了出来,向上拱了拱手道:“我乃当朝丞相张邦昌,奉旨监考本科武举。刚才之事,我已亲见。这武科场上,刀枪无眼,梁王殿下收刀不及,倘有此失误,实乃无心之过。该如何处置,自有皇上圣断,任何人不得藉此哄闹。来人!速将好汉鲁浑的尸身抬下,查明籍贯,按军中三倍抚恤发放家人!” 鲁浑已经跌下马来,已算败北,梁王仍然拍马追来斩杀了鲁浑,分明是仗着身份高贵,将武场“点到为止”的规则视若儿戏,丞相居然不立刻处置梁王,还一味的包庇,如何不恼了下面的众多豪杰,群雄是敢怒不敢言,哗声一片。 张邦昌大怒:“来人!” “末将在!” 涌过来一群甲胄鲜明的将官,按军礼跪下! “你等听令!若再有胆敢大声喧哗者,一律赶出科场,削去武举功名,将檄文放往原籍,永不录用!若是有聚众闹事者,一律处斩!” “得令!” 瞬间涌来两营士兵,东西站立,萧杀之气充斥整个武场。李凌成何曾见过这等架势,早溜进了人群中。张邦昌高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拨弄着茶盖儿,一脸的得意,斜睨着一旁的白发老者,面露冷笑。 梁王刚斩了鲁浑,是热血沸腾,更有丞相为其撑腰,见下面的群豪被兵丁吓得闭了嘴,越发的不可一世,横刀自立,高声朗道:“谁敢上来受死!” 群豪是敢怒不敢言。 梁王拍马在场上奔了一圈,高声道:“若是再无人胆敢下场,本王可要拔了头筹啦,哈哈……”张狂的笑声充斥空间。 张邦昌放下茶碗,对一旁的老者道:“宗大人,既然无人上场,是否该判梁王千岁获胜?” 宗泽无奈的点了点头,干脆闭上了眼睛。“哼!”张邦昌冷哼一声,正待开口宣布“甲组,梁王获胜!”不想,下面拍马赶出一人来。 “梁王千岁且慢,相州武举岳飞来也!” “岳飞!他是岳飞?”李凌成一窒,无异于平地惊雷,紧接着双目含泪,“‘满江红’、‘小重山’……偶像啊!”。 梁王正待下场,却见一少年横枪跨马而来,那少年生的浓眉长目,面如冠玉,不似个舞枪弄棒的粗人,却似个壮实的文客,似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心下有些瞧岳飞不起,冷笑道:“你自来取死,本王不该相阻,只是恐杀你反遭天下豪杰取笑,哈哈……” 张邦昌暗思:这梁王真是个草包,此人英气勃发,绝非鲁莽之辈。眼见梁王刚斩了鲁浑,胆敢上场,必有些本领。梁王如此轻敌,必吃大亏,我且帮上一把。起身高声道:“来者何人?” 岳飞朝演武厅上双手抱拳道:“相州武举岳飞,拜见四位主考官大人!” 王铎、张浚耷拉着脸不言不语,宗泽双眼眯开一道缝,看了一眼又闭上。张邦昌冷“哼”一声,冷笑道:“岳飞?本官看你其貌不扬,体格不壮,你有何本事?居然妄想夺取武状元。本官劝你速速回家娶妻生子,赡养老父老母,安心的过日子。刀枪无眼,年纪轻轻枉送了性命,让生你的父母心碎欲绝,你便是岳家的罪人!” 宗泽点了点头,张邦昌虽然用心险恶,但不无道理,这个岳飞貌似绝非梁王对手,不如尽早回头,好过枉送了命。在他看来,岳飞无疑是见梁王斩了鲁浑,一时血气冲动。 岳飞不卑不亢道:“小人怎敢妄想作状元。但今科场中,有几千举子都来考试,那一个不想做状元?其实状元只有一个,那千余人那能个个状元到手?武举也不过是随例应试,为国家选取栋梁之材,小人怎敢妄想?” 张邦昌本想吓住岳飞,又想用血淋淋的现实和亲情让其有所顾忌,但见岳飞不为所动,眼珠一转又有计上心头,朗声道:“本官本是一片好意,既然你不知好歹,自取死路,本官也不能过分阻拦,只是梁王千岁已经大战了两场,你却一场未战,未免有失公正。这今日的武状元便是明日统兵一方的大将,你今儿使得是枪,想是深悉其中精妙,且作篇‘枪论’来,本官且看看,若是做得不好,乱棍打将出去!” 岳飞取过纸笔,略一思索便一气呵成。作完后,吹干墨汁,送到了张丞相手中。 张邦昌取来一看,大惊:此人文采比我还好!又深悉枪法只要,若是果真夺了武状元,必是与宗泽老儿一路。面色一沉,将卷子往地下一掷,大喝一声:“这等蠢物,也敢来取武状元!必是相州官员收受了若干好处,来人呐!给我叉出去!” 上来两个兵丁,将岳飞一把按下,就要往外拖! “且慢!”宗泽双目一瞪,眼中神光四射,那两个兵丁不敢再动,宗泽将地上的卷子捡了起来,快速扫过,“好!”忍不住喝声采!实在是字字珠玑,果然深悉枪法只要,又将兵法深藏枪法中,实在是言比金石。 宗泽暗道:张邦昌这老贼如此重利!将卷子揣于袖中喝道:“放开他!武举岳飞,此卷老夫将亲自面呈圣上,恭请圣上裁夺,你且下去,听后佳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宗大人,你我评判不一,也是常有的。这里还有王大人和张大人嘛,何须扰动圣上?为人臣子,当然理应为圣上分忧,你且将举子岳飞的卷子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做个评断嘛!”张邦昌面不红,心不喘,诞着脸厚颜道。 宗泽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又闭上了双眼。把张邦昌恨得目欲喷火,眼珠一转,他又有计了,冷笑道:“岳飞,本官看你文理不通,本要将你叉出去,既然宗大人有异议,本官也不好独断。本官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梁王千岁休息已毕,你可还敢一战?” 岳飞抱拳道:“岳飞愿战!” 宗泽摇头暗道:年轻气盛!老夫本想保你一命,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张邦昌这恶贼分明是借刀杀人,你若一死,老夫袖中的卷子还有何用?罢,罢,罢……你自取死,老夫何必多事。 岳飞翻身上马,上了武科场,倒垂沥泉枪,英气勃发! 梁王刚休息那会,已经听下人说了,这人就是昨天巷子里双手抱马的少年,梁王惊骇,心下有些胆怯,正拿不定注意。那些恶奴纷纷帮着出主意,什么使绊子、放毒药、洒石灰、下黑手、鸿门宴、献画计内藏鱼肠剑、荆轲刺秦大法诸如此类。梁王越听越烦,最后拿定注意,若是不妥,口哨为号,众家一拥而上,将岳飞乱刀砍死,乱箭射死,有丞相与尚书大人帮衬,必无大碍。重新整顿了装束,披上了新的大红披风,抖擞精神,梁王千岁闪亮登场! 岳飞见梁王上了武场,横枪朝梁王施礼。梁王暗道:这小子有些能耐,须得先下手为强。也不招呼,拍马就往岳飞赶来,举起后背砍山刀,朝岳飞当头一刀劈下。台下立刻是“嘘”声一片。岳飞不慌不忙,举起沥泉枪往上一架,“咣当”一声,梁王的厚背砍山刀几乎拿捏不住,梁王暗惊:这小子的黑枪怕是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宝刀。原本想要凭宝刀获胜的想法也落了空。但却不见岳飞乘胜攻击,梁王心道:这小子必是怕了本王身份。遂展开刀法,没有没脑的向岳飞劈来。 “这样不公平!刚才那个光头被梁王斩了,梁王却一点事也没有,若是岳飞杀了梁王,是否也一样不要紧?羊胡子,你到是放个话来,好让场上的岳飞和场下的好汉们放心!”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来。 张邦昌简直气炸了肺,当朝丞相居然被人叫成“羊胡子”。只见他满头黑线,铁着脸道:“何人放肆,来人呐!给我拿下!” 众兵丁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上去拿人,刚才注意力全在场上,谁知道那个混球喊的。 岳飞一枪挡开梁王的厚背刀,拍马回走,高声道:“若是跑马射箭,舞剑抡刀,以品优劣,岳飞必将全力以赴!今与梁王刀枪相向,走马交锋,岂无失误?他是藩王尊位,倘然把岳飞伤了,岳飞自然是白送了性命;倘若岳飞偶然失手,伤了梁王,梁王怎肯干休?当场的武举,那个不是十载寒窗,苦心习学,只望到此博个功名,荣宗耀祖?如今这武还如何能比?” 一语呼出了所有举子的心声,场下顿时哗声一片! “立生死状!立生死状!”那个不协调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所有武举齐声高喊:“立生死状!立生死状!立生死状!” 梁王脸色阴晴不定,这次武状元是势在必得,他对岳飞低声说道:“岳飞,你博取功名不过是图个富贵,你若肯诈败下去,成就了本王好事,本王必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岳飞高声道:“即使我肯,下面的举子们也必定不肯,千岁乃是堂堂一国藩王,富贵已极,何苦要占夺一个武状元,反丢却藩王之位,与天下寒士争名?岂不上负圣主求贤之意,下屈英雄报国之心?在下窃为千岁所不取,请自千岁三思!不如让与举子们吧!” 下面的举子们听出这梁王是想收买岳飞,一个个义愤填膺,高声叫骂起来,梁王大怒,“好狗头,真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这就与你立了生死文书来,不中抬举的奴才,本王定取你狗命!” 两人上了演武厅,立了生死文书又上台来。眼看是一场大战! 张邦昌大手一挥,“擂鼓伺候!”他牟足了劲要与梁王壮势,一阵擂鼓通鸣,场下的众人血脉贲张,这一场龙争虎斗! 岳飞与梁王拍马相迎,纵马相斗了六七回合,岳飞使开浑身解数,梁王心胆俱裂,慌忙吹哨。岳飞见梁王发出暗号,知道这小子暗藏诡计,一枪往梁王心窝刺来,梁王不敢恋战,侧身避开,想要拍马逃窜!却被岳飞刺中肋甲绦,岳飞把枪一挑,梁王坐不住鞍,翻身滚下。被岳飞复一枪,结果了性命! 众武场的举子齐声叫好,欢呼声一片;恶奴们眼见主子丧命,不知如何该处;急坏了左右巡场官,吓得面面相觑;宗泽心下惊慌,张邦昌、王铎、张浚大惊失色。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关闭营门,莫走了岳飞!” 第5章 闹武场烽烟欲起 众武将看着王铎,王铎看着张邦昌。张邦昌满头是汗,瘫在太师椅上无力的挥了下手。王铎大声喝道:“将岳飞拿下!” 一排兵丁仗着刀,向武场上的岳飞扑去,岳飞翻身下马,将沥泉枪往地上一插,显然是要束手就擒。一营士兵迅速将演武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另一营的士兵向大门涌去。 “谁敢拿我大哥!”只见,三匹马冲了出来!王贵一马当先,抡起大刀向来拿岳飞的兵丁砍去,转眼就砍翻了三、四个。岳飞还没来得及叫苦,那边汤怀、张显又与前去守门的整营兵丁交上了手,这二人如虎入羊群,前排的士兵被尽数砍翻,后面的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岳飞叫一声“苦”,一时冲动连累了三位兄弟。 那十来个兵丁转眼间被王贵杀了个精光,王贵抬头一看心凉了半截,急呼道:“大哥!快走!营门要关了。”又纵马接应汤怀、张显去了。 “好兄弟,要走一起走!”岳飞翻身上马,倒垂着沥泉枪,虽是布衣瘦马,气势却如天将下凡! 惊呆了场上群豪;宗泽长身而立,暗道可惜;张邦昌、王铎盘算着今日之事如何收拾;李凌成一头雾水,“这不是立了生死状了吗,怎么还要拿岳飞?难道单挑不偿命是西方骑士的习惯,不受这里法律的保护?” 岳飞大喝一声,“兄弟们,与我杀出去!”四人齐声大喝,声若震天,回马往营门冲去。 关门的兵丁眼见四人冲来,更加费力的推门,若是走了四人,不但自己身死,还要连累家人,即使被岳飞所杀还能获一笔抚恤。 门缝越来越窄,等四人快到时,已经不容一马通过,岳飞暗道:“吾命休矣!可怜白发老母无人赡养。” 王贵三人仰天长笑,悲壮苍凉,紧握手中武器勒回了马头,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士兵,怕不有千余人。 眼见岳飞四人将被乱刀砍死,李凌成扯着嗓子大叫道:“岳飞和梁王已经立了生死状,岳飞无罪!我们不服,大家杀了这些昏官!” 张显大声喊道:“我们三年一望,前来应试,张邦昌卖官放官,纵容梁王倚势要强占状元,大家反了吧!” 武举与文举不同,原本就是一群热血沸腾之辈,大都出生平民之家,十多年苦练只为谋个出生,梁王之事已经是受足了气,又被岳飞四人英雄气势震撼,这一声“反了吧!”彻底激发了多年受压迫的愤怒。 只见一武举跑到中央大纛旗下,大吼一声“反了!”,往那旗杆上就是一刀,“轰隆”一声,大纛旗倒了下来,更催发了武举们的一腔热血!看着眼前两营黑压压的士兵,怕不有三四千人,武举们才二、三百人,这“反”字喊出容易,却是皇家大忌,事后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白白连累了家人。李凌成略一思索,伺机高喊:“杀奸臣,清君侧!” “杀奸臣,清君侧!”众武举手持兵器,齐声高喊,更有气势,如天崩地裂了一般,不知谁带了头,往演武厅杀去,势不可控! 李凌成混在人群中高喊:“羊胡子老贼卖官放官,蛊惑皇帝,乱收的税收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他还无耻卖国,卖主求荣,**宫闱,还……还潜规则女下属……天底下所有的坏事全他一个人干的,这家伙是个十足的坏蛋!他小时候就不是个好东西,经常抢小孩糖葫芦,往人家祖坟上撒尿;长大了诱奸兄弟的老婆,偷看小姨子洗澡……” 尽管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杀奸臣,清君侧!”的声浪中,但张邦昌、宗泽等很多人还是听见了。士兵们就纳闷了:丞相大人在民间口碑是不好,可是也没到“卖国”这地步吧,“淫·乱宫闱”也能乱说?“诱·奸别人的老婆,偷看小姨子洗澡”更何从谈起,还有什么叫“潜规则女下属”? 宗泽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张邦昌:这老贼今日的脸是丢尽了,也不知道那里钻出来的刁钻小子,如此恶劣。 张邦昌恨得咬牙切此:哪怕走了岳飞,也要将这奸徒碎尸万段,亦难泄心头之恨! 军官们带着士兵,掩护大人们撤退,又派人往西南大营求援,镇压武举暴乱。那些武举们冲杀了一阵,眼见走了张邦昌,也渐渐泄气,毕竟抵不过官兵人多。张邦昌等人一旦退了下去,官兵们没了后顾之忧,更能够集中全力镇压武举,眼见不少武举们中箭倒下,剩下的即将被官兵合围,平叛只是时间的事。 李凌成暗思:这些武举们个个武艺高强,但不似官军人多而且善于配合,必须集中攻击力,以武举们个人高强的武艺打开一个豁口,才能有机会逃出去。遂敞开嗓子大喊:“风紧,扯呼!大家集中往营门杀,冲出去!”话音未落,一道尖锐的风声在耳边穿过,接着耳朵一凉,连忙摸去,湿漉漉的全是血,将李凌成吓了个半死,幸好耳朵还在。 砍倒大纛旗的那位猛将兄一马当先,又有五六个好汉紧跟其后,从黑压压的官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紧跟着众武举们一拥而上,边战边退,身后不断有人倒下,却也激发了武举们死战的决心。 李凌成拔出断水剑,混在人群中乱喊乱叫,抽冷丁砍上两剑,断水剑锋锐无比,官军的大刀挨着即断,周围的武举们压力大减,大振士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断挑开箭簇,苦苦死撑的岳飞四人,眼见武举们向营门冲来,冒着箭雨,拍马向前杀出一条血路,与众武举会合。然后又带着武举们杀向营门,一路血洒如雨,血肉横飞,浴血浑身有如天神下凡,所过处无一合之将,所挡者破,所攻者非死及伤,一路杀到了营门下。 十多个武举冒死打开了营门,众武举一涌而出,岳飞等十多人断后接应,等所有人冲出武场后,方才拍马远遁。可怜那十多名冒死打开营门的好汉,被砍成了血肉模糊。 一行人不敢停留,扬鞭拍马到了汴河之下,眼见四下无人,岳飞勒住了马,向众人抱拳道:“岳飞一时血气冲脑,枪挑了梁王,连累众位好汉,让岳飞心中十分不安。” 砍旗的猛将兄“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岳兄不必如此,梁王贿赂考官,强夺武状元,将天下豪杰视若草芥,岳兄实在是为天下英雄出了一口恶气!在下山西马友……” 又将那几位武举与岳飞、王贵四人引荐一番,原来是杨幺、李贵、杨进、张用、王善五位英雄,岳飞将王贵三人介绍一番,众人惺惺相惜。 马友道:“岳兄如此英雄,必非池中之物。在路上时,我和兄弟们暗暗商量,岳兄如不嫌弃我们几位兄弟低劣难堪大用,兄弟们愿跟了岳兄,即使牵马坠凳亦感荣幸。”说完翻身下马,就要行跪拜之礼。 那几位好汉也纷纷下马,望着岳飞叫声“岳爷”纳头便拜,慌得岳飞连忙下马,扶了这个那个又拜,忙得一头是汗,唯有下跪还礼,磕头不迭,王贵三人也跟着岳飞一起跪倒还礼。 马友一把扶起岳飞,面色不悦道:“岳飞!你是盖世英雄,兄弟们好歹也都是武举出生,虽不比你英雄盖世,若论胸中所学,再不济也能当个千人将军,连与你鞍前马后当个小卒子也不配吗?” 岳飞双目含泪,声带哽咽道:“岳飞何德何能,能蒙众位兄弟错爱,岳飞如今是朝廷钦犯,其罪当诛。众位好汉俱都是人中豪杰,且不说能否出城,跟着岳飞岂不误了大伙的前程。” 杨幺双目含恨道:“赵佶昏庸,任用六贼,以致奸臣当道,卖官放官,残害忠良。又设供奉局,以花石纲为名,巧取豪夺,横征暴敛,江南百姓民不聊生,义军四起,此乃亡国之兆。生于乱世当逢时,不枉为人杰!岳兄乃当代英雄,不畏权贵,枪挑梁王,不遑多时必将名满天下。若能恰此良机,登高一呼,再有兄弟们四处呼应,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岳飞脸色大变,杨幺此言无疑是劝自己造反,连忙换过话题,推诿道:“今日能与诸位好汉相识,岳飞是三生有幸,本不忍分别,此次岳飞闯下弥天大祸,若是连累了家中老母……”又视王贵三人,“和三位兄弟家人,岳飞虽百死而无补,现如今急火焚心,恨不得足下插翅,立刻回到家中将亲友迁至山中避祸……若得机遇,岳飞再报诸位兄弟今日之情!” 马友等人观岳飞并非同道中人,留得脸面日后方好想见,若再多言指不定当场撕破面皮,连忙道:“难得岳兄如此重情重义,以后若有机遇,兄弟们再共施抱负……现如今我们一行人聚在一起惹人眼目,不若分开,然后伺机出城。咱们兄弟如今俱是榜上有名者,就此一别,不知道何日方能相见……” 众人一阵嘘唏,虽然抱负不同,却俱都是热血男儿,英雄相惜。在汴河中洗去各处血污后,分道扬镳而去,下次相见未知是敌是友。 第6章 平事息王铎入狱 校武场武举暴乱。发生了如此大事,张邦昌等四位主考官,等事态平息后,便立刻往皇宫请罪。 上书房中,太师李纲正在向徽宗皇帝上陈西北战略布防,徽宗皇帝低头微笑,奋笔疾书。三朝老臣李纲激动的唇须颤动:陛下日理万机,却能如此重视自己的战略布防,还亲自提笔记录。于是,愈加的卖力说明,更是详细到一城一县的兵马布置、将官能力以及后勤保障。 徽宗皇帝正在回忆昨夜与李师师的旖旎风光,那里在听李纲的陈辞滥调,一会抬头看看李纲说完了没有,一会又陷入了美妙回忆,再提笔书写几句。李纲激动的几乎泪奔了,皇帝终于重视自己的战略方针了。对当时形势更是大述一番:金军攻占了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天柞帝耶律延禧逃亡,大辽灭亡在即,宋军应乘早布防,多做安排,谨防金军势大乘机侵宋…… 徽宗皇帝看了看没完没了的李纲,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咳……”轻咳一声,“朕刚填了一首词,李爱卿看看,朕作的如何?” “呃……”李纲一窒,面色发白,上前接过一看,差点直接气晕了过去,只见写圣旨专用的黄绸上,瘦金体游丝行空般书写着一首新词“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启禀皇上,丞相张邦昌、观文殿大学士宗泽、兵部尚书王铎、御史大夫张浚求见!” “宣!”…… “微臣张邦昌、宗泽、王铎、张浚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武状元选拔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堪用的人才?”徽宗皇帝面露喜色,这四位到来正解了围,李纲着实无聊,对着他那张一脸正气,不怒而威的脸,木头人都受不了! 张邦昌见李纲在场微微有些吃惊,但见李纲面色潮红,满头大汗,身躯微微轻晃,他明白了:皇帝又没听这老家伙的陈辞滥调。 “启禀皇上,校武场武举人反了……不过,业已平定,臣已宣布京都紧闭四门,守卫们正在四处缉拿漏网的凶徒,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全部缉拿归案。” 徽宗皇帝咋闻“武举反了”吓了一跳,这辈子最听不得一个“反”字,偏偏各地造反,直到听见“业已平定”才松了口气,“张爱卿,朕开放武举,为国家选用人才,是偌大的恩典,这些武举们应何事要反朕?” 张邦昌原本想要将罪责推到宗泽身上,一来推卸责任,二来打击政敌,一路上已经准备好了蛊惑陛下的说辞。“王铎和张浚是自己人,宗泽以一敌三,到时候是百口莫辩,铁定背黑锅。没想到李纲老儿在场,这老家伙是三朝老臣官拜太师,连皇帝都畏惧他三分,若是他死保宗泽,宗泽再拿出袖中的卷子说自己逼反了岳飞,即使能搬到宗泽,自己也必不能讨好……” 宗泽见张邦昌眼珠乱转知道这坏胚子又起坏意,连忙抢道:“众武举高喊‘杀奸臣,清君侧’,便杀上演武厅,多亏陛下隆恩浩荡,微臣四人才保得安然身退。”就在他说出“杀奸臣,清君侧”的时候,脑中不由得想起那怪异的调调来,仿佛也不觉得那么可恶了。 徽宗大怒,“嗖”的一下站起了身,大声道:“胡说!朕又不是昏君,身边哪来的奸臣!” 只见,张邦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疾呼:“陛下,王铎是奸臣!他受了梁王好处,将武状元许给了梁王,这才激怒了武举子们,连臣也被他蒙蔽了……陛下……臣作为丞相却不能明察秋毫,为陛下分忧,臣有罪啊!”张邦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悲痛万分。 所有人一愣,这家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只有当事人反应最快,王铎“砰”的一下跪倒,磕头如捣葱,“陛下,臣冤枉啊,是丞相……” 张邦昌“嗖”的一下蹿了起来,一脚踹倒王铎,义正言辞道:“我让你克勤克己,我要你廉洁奉公,我让你不得徇私舞弊,我还让你……你这恶贼还有甚话可说……”抬起脚往王铎脸上死揣,血流了一滩,又向侍卫喊道:“来人呐,将王铎关进天牢,我要亲自审讯!”亲眼看着侍卫将说不出话的王铎拖下去后又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陛下,微臣不能为陛下分忧,臣有罪啊……”那凄惨的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徽宗皇帝亲自上前扶起张邦昌,掏出御用手绢,为其擦干眼泪,声色并茂道:“人心隔肚皮,爱卿无需自责,若是伤心过度坏了身子,谁来与朕分忧啊,朝中的大事只有交给爱卿,朕才放心!” 张邦昌抬起泪眼婆娑的眼,感动的无言以对,此情何堪!一君一臣四手相握,心连着心,君臣一心! 李纲与宗泽相势苦笑,这闹剧般的朝堂是正常人待的吗?不过这样处置也未必不好,张邦昌自毁勾股。南方兵力布置薄弱,若是老梁王藉此揭竿,的确是个偌大的麻烦,但愿一个兵部尚书能堵住悠悠之口吧。如何将岳飞枪挑梁王的事让皇上得知,就交给张邦昌去解决吧,反正他是铁定了主意弃车保帅了,两人已经暗之商议今日可以来个不醉不归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从高喊出“杀奸臣,清君侧”的那一刻,李凌成就知道能够逃出生天、生离京都的不会有几人,尽管结果注定是凄惨,当时他没得选择。当冲出营门的那一刻,他“明智”的没有选择和大队人马一起冲向城门,而出直接躲进街头巷角,寻了个池塘一头扎了下去,洗去了肩上的血污(他自己耳朵上滴下来的)。又用了些稀泥和在脸上,将道袍撕得破烂,折了根枯枝插在乱糟糟的头上,勉强算个发髻,又“无奈”的从前裆撕下一块布来将“断水”剑包好,这样勉强算个半癫二傻的云游野道。 当众多武举们倒在了守卫的弓箭下;还有一些置身牢狱中;略聪明些的四处乱躲时,李凌成正躺在一处农家草垛中睡得倍儿香,醒来时已经是一片漆黑。别的都好,只是饿的难受,想要起来“寻些”食物,却懒洋洋一动也不想动,最后还是肚子战胜了睡意。李凌成离开了唔得暖和和的草垛,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城内实行了宵禁,所有的店铺紧闭大门,一排排象征招牌的灯笼在夜风略显凄瑟,不时有一队队的兵丁在冷冷的街道上来回巡视。 做贼心虚的李凌成为躲避巡视的兵丁,钻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扇双开的小门,门虚掩着,里面是一处偌大的花园,不时有依稀灯光从黑暗中传来。暗道一声“晦气”,李凌成掉头就走,他可不想被护院当贼拿住。刚走了没几步依稀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定睛看去,像是几个人牵着马朝这边走来,光线昏暗看不真切,等看清楚原来是四个人牵着四匹马时,来人也看见了他。 “什么人?”来人语带警惕。 “坏了,以为我是小偷!”李凌成心中暗道,连忙摇手解释,“嘿嘿,路过,路过。”贴着墙就想钻过去,抬头一看,不由得与来人同时惊呼道:“是你!”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岳飞、王贵、张显、汤怀四人,李凌成顺势依着墙,左手叉腰,右手摸着自己受伤的耳朵,心中暗道:“哇靠,这样你都认得出来。”嘴上却笑道:“原来是岳……岳兄,好巧,今天天气不错……”眼中余光瞥见汤怀面色不善,目露凶光,手按在刀柄上,不由得大吃一惊,顿时恍然“这四人正在逃亡中,这是要杀人灭口”正要拔腿就跑,却汤怀一把拉着,心顿时沉到了脚底,“老子又要穿越了!” 只见,岳飞向汤怀摇了摇头,而后对李凌成拱手道:“今日武科场中,还得多谢小哥相助,不知小哥高姓大名,岳飞若能逃出生天,必有相报!” 听岳飞如此说,汤怀方才松开了手,脸色依然琢磨不定,李凌成惊魂未定,一颗小心吓得“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哭丧着脸道:“那里,那里,大恩不言谢嘛!哦……不,我是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好人不留名,回见,回见……”不等说完,展开神行术撒腿就跑,转眼间就到了巷子那头。 岳飞四人大惊:这家伙好快的速度!还未回过神来,只见李凌成又以同样的速度跑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快跟我来,后面有官兵巡夜。” 李凌成带着岳飞四人推开虚掩的小门,心下盘算道:古代杀良冒功的事多了,说不定这次就被官兵误打误撞了。这四人都是猛将,一会即使打起来也没人注意我这个小道士,可以伺机逃走,先躲过这一劫以后再说吧。 第7章 逃追捕遁入宗府 虽然夜色朦胧,却依稀可见园中大观。院落中亭台楼榭错落别致,百花争奇斗艳,林木葱郁,景色自然,虽不十分奢华,却古朴典雅,显是底蕴深厚大户之家。 众人不敢往灯光处去,却寻那角落漆黑之所,暗呼“叨扰”,只求躲过了眼下危机。那是一座小屋,门窗颇旧,隐隐有淡淡恶气传出,像是园丁们置放工具囤肥积粪之所。好在门未锁一推即开,也顾不得许多,一头钻了进去。五人四马将小屋内塞得满满的,岳飞悄悄吩咐,人藏于马后,若是被人发觉,可以用兵刃刺在马尻包儿上,马匹吃痛,必然奋力前冲,借马的冲力冲开缺口,乘机杀出去,再寻一线生机。 角落的几堆肥料,外加马身上的骚味儿混杂在狭小的空间内,将李凌成几欲熏晕,不断的干呕着。汤怀的马十分“善解人意”,不断用马尾拂过李凌成的脸,宽慰他,硕大的尻子带着窒息的气味儿,在他面前轻轻摆动着让浑浊的恶气在小范围内流通起来。他捏着鼻子哭丧着脸看向岳飞四人,却只见到四张沉重的脸,和八颗在黑暗中闪闪光亮的眼眸,暗道一声“佩服”,默默祈祷:马老大,马大爷,您可千万不要拉屎……呃……最好也别放屁! 外面很快响起了一片嘈杂声,透过宣纸蒙糊的门窗,依稀可见无数的火把将黑夜照亮,院墙外任何的马蹄声、步伐声、锁甲碰撞声都比不上自己的心跳声,大口喘着气的李凌成再也感觉不到马尾扫过的拂痒和空气中的腐臭,不停的默默念叨:“这是四匹哑巴马,不会叫的,一定不会叫的。” “大人,这好像是宗大人的官邸,您看我们是不是……”门外想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但很快被一个清脆温和的声音打断,“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本官奉丞相之命协助城防缉拿要犯,出了事自然有本官出头,让你查你就查,多嘴!” 那沙哑的声音想是好意提醒,落了个讪讪的,把手一挥大声道:“给我搜!” 一众兵丁鱼贯而入,在院落中四处找寻起来,不一会就惊动了主家的护院,三十多个护院听见声响,持着火把棍棒赶来,一见院子里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兵丁不由得愣在那里,一个管事装着胆子大声道:“你……你们是那营的兵,胆……胆量敢夜闯宗大人的府邸,留下个万来,我要去郭大人那里去告……告你们!”虽然声音很大,却明显底气不足,没有人撑腰谁敢带兵夜闯朝廷二品大员的官邸。 家丁们紧张的和官军对峙着,一边是人数众多、训练有数、全副武装的兵丁;一边是人数相对较少、主业打杂兼职看家护院、手持木棍的家丁,强弱对比一目了然。 领兵之人是一名青衣文官,生的星眉朗目,面色白净,初看之下极为英俊,唯有一双眼眸在夜中射出一丝邪气,如果李凌成等人看见一定认识,他就是昨天巷子里下令要拿岳飞的人。此刻他高坐在马上看着畏缩的家丁面露冷笑,斜睨了一眼岳飞等藏身的小屋,挥了下手,三十多个兵丁迅速扑去。 眼见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凌成的大脑几乎空白,岳飞与王贵三人拔出兵刃,准备在兵丁推开门的瞬间,插进马的臀部,伺机杀出去。 兵丁们的火把清晰的显示了距离,几乎已经接近屋檐,岳飞四人将剑对准马尻,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喘息声“咚咚”的震在了屋内每个人的心上,四人紧握的长剑跟着激动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岳飞默默的估算着兵丁推门的时间,五……四……三……就在岳飞快要下令刺马的时候,院中想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站住!”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这极温和磁性的声音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只见,院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来,头戴纶巾,穿着一身墨绿长袍,上面绣着几朵兰花儿,缓步走向官军,将眼前的刀光剑影视若无物,就像拿着一卷书,在泛着晨露的院中温读,剑拔弩张的现场因为此人的出现顿感缓和,家丁们陡然有了主心骨,紧跟其上,一个个背挺得直直的,将刚才的畏惧一扫而空。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新科状元秦大人,不知秦大人深夜来访,宗芳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宗芳深深的就是一揖,绝口不提他事,仿佛多年的好友果真深夜来访一般,声音磁性节奏平缓,极为悦耳,即使手拿武器的丘八们对这位宗芳也顿觉好感。 秦大人连忙翻身下马,深深的还了一礼,一脸讪讪的进退不得,若是宗芳大呼小叫,他完全可以搬出丞相的手令来,偏偏宗芳绝口不提,还特意强调了“新科状元”,其中不乏警告之意,若是查出了什么宗芳完全可以推卸说自己不知,若是查不出来……宗芳刚才的“站住”和这“新科状元”就意味深长了…… 在这打躬作揖的一瞬间,秦大人已经有了主意,他并没有起身,而是保持原姿,低头道:“下官误听他人谗言,不知这是宗大人府邸,多有得罪,下官今日公务在身,不便絮叨,改日一定登门赔罪……”宗芳是“集英殿编撰”正六品官,虽然没有实权,却高于秦大人这个“朝奉大夫”半级,故自称下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宗芳连忙上前一把扶起秦大人,微笑道:“秦大人不必如此,为朝廷办事自当不避权贵,既然是公务,宗芳自当协力配合,不知秦大人可有城防郭大人手令?” 秦大人暗道:何止是郭大人的手令,丞相大人的手令正在袖中躺着呢。这“权贵”二字在秦大人的耳中是如此刺耳,这些豪门士族人脉关系十分错综复杂,即使恩师官居丞相也不得不畏退二分,何况自己这个新科状元。他并不答话,回过头来冲着兵头就是一顿痛骂,全无状元应有的斯文风度,“你这个丘八!你眼睛长狗上去了,看见个人影就带着本官来查,也不告诉本官这是宗大人的府邸,让本官颜面扫尽,你是不是因为本官严厉,而别有用心故意诬陷本官……回去再收拾你,还不快给我收队!”又冲宗芳拱手道:“下官多有得罪,抱歉,抱歉!”深深的一揖后狼狈而去。 那兵头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更不无愤怒,“何苦来,跟你说了这是宗大人的官邸……却又来寻我做借口,你们一个是新科状元,丞相大人的门生,一个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公子,把我这个小兵头夹在中间算个求!” 秦桧当他的面骂兵头,无疑是指桑骂槐,但这又何尝不是自认下贱,“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宗芳始终微笑着,看着秦桧将这场闹剧收尾,直到脚步声渐远,微笑渐渐冷却在脸上,刚想回屋,目光停留在花墙上一朵断折的玫瑰枝上。宗芳拿过火把,跟身上前,果然在花墙下看见几处不明显的马蹄痕,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了堆肥的小屋…… 第8章 出京都宗芳义助 兵丁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就连院子中的火光也散去不少,五人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粗重的喘息着。躲在角落等待着危险来临,无疑比厮杀一场更让人搅心。若不是一旁岳飞刚毅坚定的神色,王贵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大杀一场,这种感觉实在令人发疯。 就在五人刚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屋内的人自己出来吧!”院中又响起了那个淡定、温和、节奏而悦耳的声音,但内容却令五人即将松开的心弦又再度拉紧。 王贵等人紧张的看着岳飞,左手轻轻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岳飞摇了摇头:这人是果真发现了屋内真的有人,还是故弄玄虚?不管怎样,以目前的形势,以守为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再不济也能尽量拖延时间,官兵们并未走远,只要高喊一声,必能闻讯赶来,但宗芳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大惊失色。 “哈,你以为我诓你呢,马蹄印还留在青石阶上呢。”言语中仿佛微带着笑意。 王贵等人再度紧张的看着岳飞,岳飞轻轻拍了拍兄弟们的肩膀,牵着马走了出去,李凌成眼见王贵等人都已牵着马出去了,唯有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刚一出门岳飞脸色微微一变,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院子此刻只有三人,一个头戴纶巾的中年人面对着小屋,身后两个老奴举着火把,“还是上当了。” 陡见岳飞等人走出小屋,宗芳的脸色也变了,由自信的微笑变成了惊骇,他原以为屋内有人,但没想到居然有五个人四匹马!小屋内的情形他是很清楚的,于是又不得不佩服起来,“假如自己是其中的一员,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你们都是武考的举子吧,不必惊慌,在下故意散去家丁……”看了眼身后的两位老人道:“杰叔和柯叔已经在寒舍三十余年,你们可以像信任在下一般信任他们。官兵已经走了,一会你们自己从后门出去,恕在下谨小慎微,不敢想留。”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去。 “果真有如此义薄云天之人!”就连后世来的李凌成也顿生感动,鼻子一酸,略咸的液体几欲夺眶而出,更莫言他人。 “相州岳飞感激恩公大德,若有来生,我等愿结草衔环为报!”岳飞四人纳头便拜。 “等等!岳飞?你是岳飞!”宗芳刚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岳飞。 李凌成暗自责怪,“人家都让你走了,你又多事,自个报上名字来,这下完了……” 岳飞等人也是微微一惊,抬头看时,却见中年人大步向众人走来,一把扶起岳飞,郑重的打量起来,唇齿轻动,暗暗赞叹一番,唯有见到李凌成身穿道服,一丝不悦快速闪过眼眸,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 “宗芳今日得见诸位少年英雄,实乃三生有幸,只是还不知诸位高姓大名?” 王贵、汤怀、张显、李凌成自报大名,宗芳又再次赞叹一番,将五人引进一偏僻小屋,吩咐杰叔和柯叔安排了酒筵。众人早已饿昏了头,立即狼吞虎咽一番。宗芳出去片刻方才归来,见到一席的狼藉微笑不语,等众人风卷残云后,又添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劝了数杯酒,问了一些武科场的事,尤其对于几人的籍贯家事则闭口不谈。 岳飞将王贵等人如何冒死相救,如何杀出营门详细说解了一番,其余事则略略带过,尤其重点讲如何多亏了李凌成机警。当岳飞说到听得众人高喊“反了”,李凌成改口大呼“杀奸臣,清君侧”的时候,宗芳有意的多看了李凌成两眼,李凌成连忙用衣袖将脸上的污渍擦净,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通过与宗芳的交谈,众人得知宗芳是宗泽独子,梁王曾两次行贿于宗泽,均被宗泽喝退。宗泽曾言,“梁王乃世袭藩王,此次却来强夺武状元,事出非常必有妖,定是包藏祸心,可惜……”涉及朝廷争斗,宗芳话锋转过,又坦然道,正因如此,所以对于武科场之事并无反感。众人对于宗芳的坦然,不觉唐突,反而更为钦佩他为人坦荡。 酒过三巡后,宗芳拉着岳飞的手道:“贤弟文武兼资,令愚兄大感意外,你我一见如故,实不忍贤弟就此埋没或误入歧途,等风声过后,贤弟还应改头换面为国家效力,方不辱十年寒窗苦。” 岳飞连忙点头称是,宗芳又道:“这几日城中必定宵禁,城门将加强守卫,不知道贤弟可有出城良法?” 岳飞等均摇头苦笑,“正为此事无奈,如丧家之犬,朝不保夕。” 宗芳道:“家母正替宫中张贵妃于城南观音庙中礼拜,焚香食斋已有月余,明日正是归期,诸位若不嫌弃,可扮作家丁混于队中,而后出城,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大喜,甚为宗芳的仗义感激不尽,却不多言感激之语,大有无以为报之感。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换上了家丁的装束混在队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门方向去了,原本只需十多人,为了方便岳飞等人混于其中,宗芳硬是安排了三十多人,均是些稳重可靠之人。因出了武科场之事,宗芳加强护卫也算是情理之中。 宗芳依旧是昨夜装束,手拿折扇骑着一匹白马,若不是身后二十多员壮实的家丁和四辆马车,倒像是个出城踏青的骚客。岳飞和王铎扮作驾车的马夫,帽檐拉得低低的,李凌成、汤怀、张显扮作家丁骑着马混在人群中,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到不完全因为自身的安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城门明显加强了防卫,几个低级士官带着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兵丁,严查着每一个出城的人,两旁不时还有数队士兵来回巡察,不虞有四五百人。 城门的两旁张贴了数张告示和十多张画像,不用看告示也知道其中的内容,李凌成抬头一看画像,不由得大为愤怒。两张画像贴于最上,下面是十多张并列。最上面居左的一张居然不是岳飞,而是他自己,没有书写名字,黑色大字写着赏银5000两;右边的才是岳飞,赏银4500两。下面十多张画像里王贵、张显、汤怀等人均在其中,还有那位砍旗的猛将兄,赏金没细看就已经气糊涂了。 “凭什么!老子又没带头,又没杀人,凭什么老子比岳飞还高500两!一般小户人家20多两银子就可以过一年了,还真他m大方,一出手就是5000两,我他m干脆把自己卖了算了……”不过,很快他又沾沾自喜起来,“嘿嘿……我居然比岳飞还值钱,也不知道这榜是谁放的,真有眼光!等老子将来发达了,一定要去谢谢他,画得也不错,只是没本人帅气,可惜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两名守城官带着三十多名兵丁前来执行公务。那两人也是老兵油子,天子脚下,能有这等气派的显是达官权贵,并不急于上前盘查,而是客气的站在一旁问话。宗芳始终保持着微笑,并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来,守城官立刻带着兵丁退向两旁,一行人安然出城。杰叔“伺机”上前客套几句,将宗夫人替张贵妃娘娘拜菩萨之事隐晦告之,又“特意”吩咐不得张扬,临行将一个颇重的钱袋留于军爷们喝茶,守城官假意推卸一番方才收下,“啧啧”赞叹宗府康义。 众人刚穿过城门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香烛味,只见得城门二楼浓烟滚滚,三十多个头扎黄巾,身穿黄衣黄裤的力士,排成两排,力士的背后前胸均写着红色“天”字,令人不解。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八卦紫金氅衣的道士,正在莲台上跳大神一般挥舞着桃木剑,时不时的用桃木剑挑起几张符喷出一口火来,莲台上有一个大香炉,烟气正是出于此处。 李凌成心中一乐,恶恶的想到:“如此作践道术,若是被玉清老大看见,还不气个半死。噫……案几呢?怎么没案几?后世糊弄人的假道士不是供奉着猪头、鱼、鸡什么的吗?” 宗芳厌恶的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有意的看了一眼此刻身穿家丁服饰的李凌成,似笑非笑,不知何意。 出城二三里后,宗芳寻了个事由,将岳飞等人单独带离队伍,又送了一里多路方才惺惺惜别。宗芳拉着岳飞的手,语重深长道:“贤弟,就此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贤弟当谨记愚兄昨夜之语,习得武艺当为国出力,方不辱门楣。切莫误入歧途,应改头换面,若得机遇,投身于军中将功补过,再由愚兄设法求情,恢复贤弟本来名姓,而能够光大做人,光宗耀祖。” 岳飞动容道:“兄长敬请宽心,岳飞定当铭刻在心。” 宗芳将胯下白马赠与岳飞,谓之,“愚兄乃一介儒生,常为不能上场杀敌而深感遗憾,此乃大宛良驹,与贤弟一般唯有置身沙场才能物尽其用,贤弟驾此马奋勇杀敌,当如愚兄也能杀敌一般……”岳飞推脱不得,这才收下,又在感叹一番,方才策马扬鞭而去,宗芳目视众人消失后方才驾马赶回原路。 接了母亲归来,宗芳刚一回府便径直往书房而来,轻叩房门。 “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由内传出。 宗芳推开房门,弯膝跪倒,以额点地,道:“宗芳见过世伯,父亲大人。” “交待你的事,你可办妥了?你看岳飞此人如何?”宗泽严肃道。 “孩儿目送岳飞远去,一路并无差池。孩儿观岳飞为人信义,乃忠勇之士,逢此大难还能不存叛逆之心,实在难得,只是年少气盛,恐需多多磨砺一番,方堪大用。孩儿只是担心那个李凌成,言谈大胆,举止孟浪,留在岳飞身边恐是个变数。”宗芳不敢起来,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答话。 宗泽点头不语,脑中想起了那个怪异的调调,不禁莞尔,而后思索起得失来。李纲眼流爱怜,目视宗芳笑道:“贤侄先起来说话,啧啧……真个生的越来越出群,为人也稳重多了,与汝霖(宗泽的字)年轻时一般无二!” 宗泽闻言不喜反怒,对李纲道:“哼!整日里舞文弄墨,全部心思都花在整理、编撰古书,迂腐书生一个,不能为国为父分忧,我生此子有何用?现今庙堂上,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呕心沥血,将来何有后继之人?” 李纲亦是感叹一番,很快恢复了笑意,“先不谈这些,此次贤侄将岳飞和那小子偷偷‘运’出城外,秦桧一个元凶也拿不着,张邦昌这次面子是丢大了,哈哈……” 宗泽亦是大笑一番,斜眼看着宗芳跪在地上骇得不敢妄动,也觉得不忍,怒喝道:“还不给我滚下去,看着就让人心烦!” “是,孩儿告退!”宗芳一抹额上的冷汗,“嗖”的一下逃了,风度全无!宗泽拿起茶盅就砸了出去,“啪!”宗芳速度丝毫不减,回头看了眼身后摔得粉碎的茶盅,拍了拍心口,躲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9章 李凌成出谋划策 众人策马狂奔而去。李凌成颇为尴尬,目前身为朝廷“头号”通缉犯,想要自由的行走是不太可能了,最主要是缺乏自保能力。潜邸王府当奴才的想法也彻底流产,如果现在调转马头,不知会有多少人指望他的人头发家自富,不亚于后世中一次五百万,这动力想想都觉得可怕。若是回茅山继续过那活死人一般的日子,实在心有不甘。继续跟着岳飞四人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岳飞的前景并不明朗,好在大家同病相怜“蛇鼠一窝”,先混熟了,走一步算一步再说吧。打定了主意,李凌成便有意的策马挤在四人中间,有时故意找些废话说说,诞着脸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弄得岳飞等人哭笑不得。 眼见日头渐上,转眼到了晌午,人渐困马亦乏。五人勒住了辔头,停在一个土坡上休整片刻,岳飞取出宗芳赠送的两个大包袱,打开一眼,内有十身干净布衣,有纹银共五百两,另一袋是干粮和水。岳飞吩咐众人将新衣换上,岳飞、王贵、汤怀、张显四人各择了一件,虽不十分合身,却也并无大碍,唯有李凌成最小的一件穿在身上都觉得十分宽大,弄了条布带腰中一扎,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般,有些不伦不类。 岳飞将众人身上脱下的家丁衣服就地焚烧了,又取出干粮和水与众人分食。 李凌成见岳飞朝自己看了一眼,唇齿微动,似有所语,但还是忍住了,李凌成暗道:这家伙一定是有什么事吩咐,碍着自己在场不好说话。我就装傻,吃定你了,想甩开我,门都没有。 因为有李凌成在场,众人闷头吃着干粮也不说话,心下却在各自盘算着。力举千斤面不红气不喘的岳飞,明明已经休息了很久,面色却微微发红起来,频频目视李凌成欲言又止。李凌成暗乐:“嘿嘿……论脸皮这里谁还能超过我不成,唉……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脸皮薄的人终归多吃亏,都说人善人欺天不欺,可是干啥要遭人欺?所以还是厚脸皮好。” 岳飞见李凌成不知是装傻还是天生的粗大条,终于还是没忍住,冲李凌成道:“李兄弟,岳飞还有些家事需要和几位兄弟商量一下,你看……” 李凌成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是头号通缉犯,也不可能拿你们的家人去领赏,你们说是不是?嘿嘿……” 岳飞陡闻李凌成说自己是“头号通缉犯”,脸色一红,说起这事由还是因救自己而起,不由得十分愧疚,连忙解释道:“李兄弟切勿误会,我是怕这些琐事让你见笑了。” 想起宗府巷子里欲动手杀李凌成,汤怀一阵脸色发烫,连忙低下头,好在皮黑外人看不真切。 李凌成摆摆手,嚼着干粮含糊不清道:“没事,没事,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吧,不用管我。”这小子脸皮之厚,实属罕见。 岳飞清了清嗓子对汤怀三人道:“岳飞原本想通过这次武举大比,博取个功名,恢复了本籍,光中耀祖,却不想一时冲动,出了这等事,更是连累了三位自家兄弟。” 王贵三人不悦道:“大哥,你这是何言,如此说话,岂不是不拿我三人当兄弟!” 岳飞摇头道:“话虽如此,毕竟连累兄弟们与我一起亡命天涯,心中委实不忍。好在这次报名武举前,家母定要坚持我往原籍报名,若得出路,既能光宗耀祖,还能恢复本籍。却不道,唉……不过也幸得如此,家中才暂时幸免于难。但被官军追查到现籍也是迟早的事。张显行事素来小心,此事还要劳老弟速跑一趟,告之家母与三位伯父京都之事,让家母与伯父们速迁至山中避祸,只留可靠之人将家产变卖……唉,此事皆因我一时冲动,我家境贫寒唯有一老母,三位兄弟却……” 王贵打断道:“大哥,别再说了,换作是我早就受不了那口恶气,就那个酒囊饭袋还想抢什么武状元,一枪戳死他算是便宜他了。幸好我们跟着你一起到相州报的名,不然的话,真有可能出大事,以官府的办事能力,要查到家里还要一段时间的。张显你快去吧,告诉我父亲,别舍不得那几亩臭田和一大院子没人住的破房子,让他赶紧收拾好了带着我娘躲起来……那几个姨娘就让她们去死好了。” “嗯,”张显翻身跨马,对汤怀道:“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伯父的。” 汤怀低着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头道:“我没话,你走吧!等等……你就跟我老头说,今天他是怎么灰溜溜的走,将来我一定十倍光耀的将他迎回去。今日卖一亩地,一间房,将来我也十倍还他!” 岳飞拍了拍汤怀的肩膀,四人相视同时颔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对于未来的信念。 “等等!”张显正欲上马,回头来惊骇的发现说话的却是李凌成,岳飞等人也纳闷了,“我们四人的家事,与你一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凌成大步来到四人中间,皱着眉道:“不对,不对,你们这么安排不对。你们现在都是钦犯,等你们出头要何年马月,难道要你们的家人一直躲在山中不见天日?还有张显这一去将来如何联系,难道让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也躲在山中陪猴子耍?还有,我们现在去干吗,你们想过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飞等人一窒,事出紧急并未细想,岳飞知道李凌成说这话必有主意,虚心问道:“不知李兄弟有什么好的办法。” 李凌成“嘿嘿”一笑,“办法倒是没有,建议到有一个,我说出来只能供你们参考,出了事我可不负责。”这家伙先将责任推卸干净。 那四人急忙道:“李兄请讲!” 李凌成蹲在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在地上画着圈圈道:“这次武举考试,你们四人是在相州报的名,也就是说,官府一定会从相州开始查起,相州自然没有认识你们,所以你们暂时很放心是吧。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点,你们现在是全国通缉的要犯,如果那个……什么县的城门也贴一张,你……岳飞的画像,就没人认识你吗?如果他去告密,就算你的家人迁到周围的山中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揪出来。有时候敌人不一定是缉捕的官军,也可能是周围的邻居。” 岳飞四人一惊,冷汗“唰”的一下就从后背流了下来,麒麟村虽然民风淳朴,但并非没有势利之徒。更何况,若是变卖房产的人起私心,又或是被官府拿住,他们顿时不敢想下去了,“那……那依你该怎么办?” “这个圈圈代表相州,这个圈圈代表你们的家庭住址,就是那个……什么县的麒麟村是吧,”李凌成又在地上画了另一个圈,低着头的他却没看见岳飞四人脸色大变,他们从未提到“麒麟村”李凌成是如何知道的?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有着莫名的恐惧,何况事关家人,比自身的安慰更重要。汤怀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冷冷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住在黄县麒麟村?”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语病,李凌成并未提到黄县,他下意识的认为既然他知道麒麟村就一定也知道黄县。 “噫……”刚画好圈圈的李凌成意识到汤怀的语气不对,一抬头,见四人脸色阴冷,他顿时意识到刚才自己说话太快,没注意说漏嘴了,心下暗道:“我何止知道你们住在麒麟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知道岳飞的老子叫岳和,他大儿子叫岳云,小儿子叫岳雷呢!呃……不过,应该都还没出世吧。” “唉!还不是你昨晚说梦话自己说出来的,要不我那可能知道?反正我没坏意啦,要不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出主意?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的家人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岳飞四人想想也对,如果不是他,自己四人早在武科场就没了命,汤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暗想:“我有说梦话的习惯吗?” 李凌成见四人脸色缓和下来,知道对自己的疑虑是消了,指着圈圈道:“你们家在黄县,相州的人不认识你们的家人,如果将你们的家人迁至相州如何?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岳飞等人低头品味着,这话冒一听毫无道理,细一品味却是至理名言!李凌成见岳飞四人口中反复喃喃着这句话,不由得冷笑,“哼,有什么好想的,能流传下来的一定是经过无数人总结的,能有错嘛!” “好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岳飞拉着李凌成的手,一脸的激动,“如果这次家母和几位伯父能逃过牵连,李兄就是我们的再生恩人!” 李凌成长呼一口气,“费了无数脑细胞,总算让‘李兄弟’变成了‘李兄’,想找几个免费的保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10章 乱葬岗牛皋剪径 四人与张显分道扬镳,一路马不停蹄往相州方向赶去。原以为官道上会有许多官军巡察,或是沿路设卡,没想到一路而来,路上大都是行人和货运的商家,只有少量兵士,而且十分懒散并不似缉拿要犯模样,众人不禁十分纳闷。却不知,徽宗昏聩,任用六贼,卖官放官,花钱买官的,到职之后当然是要贪污受贿,加倍地收回成本。蔡京、王黼、梁师成、童贯、朱勔,以及所有受到徽宗宠信的人,一方面全都提拔自己的子弟亲戚和友好做官,另一方面又全都公开地卖官鬻爵,甚至还依照职位的高低大小而分别定出价格。朱勔出卖官职之多,竟致“平江府(今苏州)并二浙诸州县,自通判以上,尽出其门。”“每遇朔望,门人使臣罗列庭下,腰金者不下三数百人。” 以至民不聊生,义军四起,各地政府正忙于监视农民,农民一旦起义第一步往往便是攻占县城,将杀贪官作为掀起整个起义的第一步,地方哪还有余力管几百个武举暴动这等“小事”。轰动京都的大事,到了地方政府不过是几张公文,敷衍一番而已。 这一路饥餐渴饮,宿风饮露,转眼到了相州地界。再不敢随意行走大路,专挑些小路,暗暗向汤阴县潜去。这一日,来到一处山中。那山生的十分险峻,狭窄的小道在两峰之中,正面是一处缓坡,坡上有无数的荒坟,被风雨淋坏的招魂幡兀自招摇不定,即使在白日犹带着几分阴森。 众人等勒住了马辔头,缓缓而行。岳飞看着两边山峰极为陡峭,眉头深锁,良视片刻,对王贵道:“看此处十分险恶,我等通过时,若有强人用大石将后路堵住,则进退不得,陷入绝境。你且前去巡视一番。” 王贵笑道:“大哥多虑了,这里地势险恶不假,看那前面仿佛是处坟岗,如此晦气的地方,路上行人又少,那有强盗如此不开眼,选在这里不等一个月必然饿死了。莫不成强盗是算命的,知道我们兄弟今日过往?” 众人取笑了一回,岳飞摇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张显还要数日才能往返,我等早一日到相州便多一份危险,既然你不愿,还是我去看看吧,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得,还是我去吧。”王贵见岳飞欲向前去,连忙拍马远去了,转眼过了前面缓坡,消失在折角中。转眼间,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众人苦等不回,暗暗着急,“莫非真有什么事?”这王贵为何不支一声,半点声响也无。众人连忙拍马赶去,却听得前方有兵器相嗑声传来,众人大惊,用力的拍马赶上前去。 过了转角,却只见王贵抡开大刀与一个使双锏骑黄马的黑小子大战在一起。那小子生的十分壮硕,黑漆漆的一张脸黑炭一般,武艺十分娴熟,与王贵斗了个不分上下。 岳飞等人暗道:这王贵也真是,只顾自己打得痛快,让别人白担心了一场,话说这黑炭一般的小子真个好样的。王贵与岳飞、张显、汤怀是同门师兄弟,拜山西老英雄周侗为师,学艺十载,大刀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这黑小子能跟王贵斗个旗鼓相当,委实难得。三人也不急于上前帮忙,缓住了马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王贵眼见岳飞等人赶来,存心卖弄,将武艺展开,上砍下挑将大刀使得出神入化。黑小子见胜他不得,后面又来了三人,与这使刀的小子定是一伙,遂使双锏架开王贵的大刀,拍马就走,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这如何能打,俺不打了。” 王贵打的手顺,那里肯放他走,拍马就赶,“他们不插手,你与我打个痛快!” 岳飞等人暗笑,这两个小子,竟是一个比一个浑,由于担心王贵出事,紧紧的跟在后面。 黑小子眼见甩不开王贵,那三人又拍马追来,料定是走不掉了。突然,勒住了马,翻身下了马,紧握着双锏,直挺挺的站在那,嘴里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仗着人多就欺负人,俺都说了不打了,还一味的追俺,俺也不还手,也你打死俺好了。” 王贵一窒,“嘿!你个剪径的强徒还有理了。” “谁是剪径的强徒?你说谁呢?”黑小子扯着嗓子抗辩道。 “不是强徒你拦着我干嘛?” “谁拦你了,俺在路上骑着马,累了想歇会。你一来就‘哇哇’的鬼叫,还抡着刀冲俺砍来,俺还以为你是强徒呢?” “你怎么回事?好不省事!也不问问清楚就动手,幸好这位兄弟有些武艺,不然岂不是被你害了性命。”岳飞与汤怀责怪起王贵来,王贵一脸的委屈,“刚你叫我来前面看看,我一来就见这个黑大个骑马在路中间,相貌生的恶煞一般,还不时的挥动着双锏,我还以为是剪径的强徒呢。” “鲁莽!还不快与这位兄弟赔礼!”岳飞翻身下马,又将王贵也拉下马来,王贵不情愿的冲黑小子一抱拳,道了声“得罪!”便不再言语,岳飞不悦的撇了眼王贵,向黑小子抱拳道:“我家兄弟虽然鲁莽却也是性情中人,多有误会,还望这位兄弟切勿见怪。”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封银子来,足有五六十两,欲交给黑小子,“大哥!”这次王贵彻底受不了,这小子的身份还有待商榷,若是好人怎会在如此绝地好整以暇的待着?即使是误会,他又没什么损失,也不用赔人家五十两银子吧,这黑厮一见银子眼都亮了,那里像什么好人。 岳飞怒视王贵一眼,向黑小子赔笑道:“这些银子全当是给兄弟压惊,还望兄弟切勿嫌弃,定要收下。” “唉!说什么话呢!这个俺不能收,俺不能收你银子……”黑小子一边说话,一边将银子往怀里揣。 “哼!”王贵气急而笑,李凌成莞尔,“都是人才!” 岳飞一抱拳,说一声“后会有期!”便翻身上马,王贵与汤怀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一刻也不想见这黑疙瘩,而李凌成压根就没下马。 那黑小子或许是见岳飞包里还有不少银子,人又傻又好糊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突然挡在岳飞的马前,“大哥,你是条好汉,俺敬重你,不能拿你的银子。”一边说话,一边将银子从怀里掏出来,只是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王贵等人均是一愣,李凌成看着黑小子眼中一丝狡诈,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岳飞心中一热,翻身下马,将银子推向黑小子,“错在我家兄弟,你若不收下,实在是让兄弟为难。” 黑小子突然热泪盈眶,转眼就抽搐起来,不但岳飞傻住了,连李凌成也愣了,只听黑小子道:“大哥!自打俺出世,就没人对俺这么好,爹爹早死,娘改嫁,姥姥不疼,舅舅不亲。大哥,你如此仗义,俺以后就跟你了,以后风里来火里去,只要大哥说一声,俺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回所有人是彻底傻了,岳飞感动的眼带雾气,紧握着黑小子的双手道:“兄弟如此重义,岳飞感激不尽,只是岳飞如今有命案在身……” 黑小子不等岳飞说完,恨恨道:“狗日的朝廷,命案算个求!只要哥哥说一声,俺现在就给你把赵佶的狗头拧下来当凳子!”黑小子一句话把岳飞等唬得面色发黑,眼见岳飞等面对不对,黑小子身体突然一震,失声道:“岳飞?你是岳飞!” 这一声,所有人心头一颤,岳飞暗道:莫不成消息如此之快;李凌成暗怒: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先动下脑子,你以为你是刘德华,一报名字人家就会问你要签名;王贵暗道:大哥真是太重义;汤怀不语,握着剑柄的手,青经暴起;黑小子暗乐:莫说你叫岳飞,就算你叫王二麻子,俺也一定会说:“王二麻子,你就是王二麻子!” 黑小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岳大哥,你可认识俺?俺是牛皋!” “牛……牛皋!”李凌成惊呼,“李兄认识他?”不但岳飞疑惑,连牛皋本人都迷糊了,“这个兄弟莫非与我一路人?”。 “不……不认识,听起来有些耳熟而已!”李凌成暗道:天呐,这就是牛皋,这就是那个“气死金兀术,笑死了牛皋”,岳飞手下的头号福将,却怎会是一个表象憨厚,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啧啧”真可谓“人不可貌相”。 “岳飞大哥,你可记得,十年前你和俺曾有一面之缘!”牛皋一脸的激动,放佛失去联系的地下党突然找到了组织。 “十年前?”岳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敢问你多大了?” “你不记得了吗?俺可记得清清楚楚,我今年十七了!” “哦,”岳飞恍然,但仿佛又更迷糊了,“难怪没什么印象,那时候我也七岁!” 这次偶遇牛皋,岳飞等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11章 拒入城身份曝光 因为有了牛皋这个新加入者,原先李凌成所扮演的没话找话、没事找抽的活全由牛皋代劳了。李凌成不得不感慨起事态变迁如浮云聚散,难以琢磨,数日来劳累的嘴巴正好乘机休息会。没有了警惕,对于牛皋的“坏脑筋”和“小聪明”,李凌成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五人穿过相州境内,岳飞估算着张显还有数日方回,不敢滋生意外,往汤阴县临近安阳县而去。这两日,李凌成终于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传说中的“饭桶”,牛皋肚量极大,饿死鬼一般,一顿的食量比李凌成一天还多,剩下的干粮已经不足一日之需,岳飞等人心虚,不敢往县城去补给,默默的忍耐着。牛皋却不乐意了,整日嚷嚷着要去安阳寻熟食酒肉,王贵原本就与他不对路,又怀疑牛皋别有目的,频频不给他好脸,若不是岳飞在场,早就干起来了,牛皋不知是天生粗大条,还是脸皮厚,若是后者,连李凌成都拍马难及,唯有望而兴叹。 李凌成对岳飞小声道:“我们四人是通缉要犯不假,这牛皋却是清白之身,不如让他去安阳多置些干粮来,顺便买些熟食酒肉。这数日来,天天冷馒头冷水的,昨日看见牛皋蹲在那,屁股翘的老高,我还以为馒头变黑了,吓了一跳。” 岳飞沉吟片刻,似有难色,终于还是对李凌成道:“这牛皋来历不明,更有些贪财,若是在城中见着了悬赏画像,将兄弟们出卖,岂不节外生枝?” 李凌成看着岳飞暗道:“你小子挺明白呀!”这几日与岳飞朝夕相处,又是同年,渐渐的混的熟了,对岳飞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过是武艺娴熟、有些抱负,梦想着能出头的愣头青一个,阅历还差得很呢。嘴上却道:“我师出茅山,虽未修行高深道法,在看人方面却自由一套,既然我赞同牛皋加入,就一定有我的理由。我看他品性不坏,只是野惯了,有些油气而已,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不会出卖我们的。”这道术玄之又玄,不由你不信。“笑话,如果我不来的话,将来你死了,牛皋还会辅佐你儿子岳云,这等忠义的汉子到哪里找去!” 谁知,牛皋虽然嚷嚷的厉害,却死也不愿进城,连对他“有恩”的李凌成问他原因也不说,总之,就是打死也不进城。眼见这干粮的袋子已经见底,王贵大骂一声“娘”,拍马就往城门去了,慌得岳飞喊都喊不住,与汤怀两人连忙上马,隐在远处准备接应。 众人将心提到了嗓子里。远远的,只见王贵下了马,与城守交谈了几句,便安然进城去了。岳飞与李凌成面面相觑,“感情这安阳城并没有挂悬赏的像呐!” 王贵进城不一会便出来了,一出了城门,便拍马急速而来,马上似乎并无干粮熟食,众人茫然不解。王贵不等近身,便下了马,面色似乎不对,岳飞刚想问是何故,只见王贵大喝一声,抄起得胜钩上悬挂的大刀便要往牛皋头上砍来,嘴中喊道:“你这黑厮,居然敢诓我,砍死你!” “你疯了吗?”岳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王贵的手腕,那刀才没有砍下,牛皋惊出一声冷汗,即使李凌成与汤怀也愣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王贵目欲喷火,面红耳赤,“大哥,你让我砍死他,”又冲牛皋怒喝:“黑厮,今日定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完!” 岳飞怒道:“都是自家兄弟,你这般是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牛皋躲在李凌成身后,微微有些畏怯道:“这小子刚进城定是吃了疯狗肉了,大白天的发疯!” 王贵听牛皋此言,不由大怒,无奈岳飞抱着死死的,挣脱不开,怒吼道:“谁跟这狗头是兄弟!大哥,这黑厮居然诓我,他分明就是强盗,城里还挂着他的悬赏!” 岳飞、汤怀哭笑不得,牛皋难得的黑脸一红,李凌成莞尔,“难怪这小子不敢进城去,弄了半天在这安阳县,原以为最安全的人才是最不安全的,这安阳县似乎并不和汴京联网嘛,只管自个家的事。” 岳飞、汤怀、李凌成三人轮番好说歹说,牛皋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总算使得王贵暂时消了气,牛皋这强盗的身份让众人安心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他去告密领赏了,这回反而是轮到牛皋惴惴不安了,时刻担心王贵将给他卖了。 很久以后,李凌成问牛皋为什么放弃强盗这很有前途的职业,而选择了岳飞时。牛皋是这么说的“当时见岳飞器宇不凡,连探路的王贵都那么有本事,保镖一样的汤怀看似不凡,身边还有一个十分猥琐的狗头军师,而且人又傻又好糊弄,还以为是伪装出行的败家子,哪知混得比我还惨……” 知道县城没有通缉的像,李凌成等人将所有的担心一扫而光,趾高气昂的往城门方向而去,华丽丽的仿佛考了武状元衣锦还乡了,拿李凌成的话说叫“古今中外都一样,当条子的全是势利眼,你越是怕他,他就越凶,你若凶了,他反而怂了,他越是拿我们当罪犯,我们就要越当自己不是罪犯!” 牛皋原先不肯进城,眼见众人似乎对他不管不顾,一路“高唱”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去了,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拍马,低着头跟了上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守们见五人趾高气扬而来,论气势像是巡视的上官,看衣着又十分普通,俱携带着长短兵器,以为是狗仗人势大户豪门的看家护院,正想挖苦几句,一见最后一个鬼头鬼脑的黑金刚有些面熟,细细一想,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这爷爷若是在城里弄出什么事,咱也好推卸过去,就说是南边放进来的,缉捕司的人都不管,我犯得着与自己的小命为难?” 李凌成一马当先,左看右看,岳飞、汤怀面色沉稳、王贵铁着脸犹带微怒,牛皋低着头目光来回穿梭,十分猥琐。这五人容貌、气度虽不相同,俱都各有特色,前后而行,惹得路人无数目光,一两个眼尖的见是牛大爷来访,二话不罗嗦,抱头就走。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李凌成见到了牛大爷的“芊芊玉照”,上书“强盗”下书“悬赏一百两”等字样,李凌成看了一眼便乐了,“老子一个顶的上五十个牛皋!” “哎吆!大爷,您来了,快下马用饭!”一个伶俐的小儿,看见李凌成等人路过酒店门口,连忙挥舞着白毛巾,迎了出来,比见着了自己的亲娘舅还热情。 “将爷们的马用上好的草料喂着,再安排一个清静的雅间,这是赏你的。”李凌成完全接收了他的热情,随手甩出一块碎银子打发了小二,“古代电视剧看得多了,有时候装b是必要的。” “唉!大爷,里面请!”小儿双眼放光,夸张的笑着接过了李凌成的恩赐,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冷在了脸上,看着手掌心上不到小指甲三分之一的碎银,不屑的撇撇嘴,咕哝着:“看那架势,还以为多大一块呢!切……” 第12章 安阳县奸商宰客 店小二引着众人往后院走去,一路咕哝着:“没钱,没钱就不要装大爷,害老子白高兴一场……奶奶的……还大爷,你大爷……”李凌成跟在身后也不理他,心中却暗之悔恨,“妈的,早知道不装了,老子一毛不拔!”牛皋见小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啥,直到小二说道“你大爷”他听清楚了,双眼一瞪,“狗日的,你说啥?” 店小二顿时觉得天阴了一般,回头一看身后杵着一个黑塔一般的汉子,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瞪着一双牛眼,似乎有些面熟,顿时吓得面色发白,不敢啰嗦。 “同乐苑”便是这所谓的“雅间”的名字,就和宋代开国皇帝赵老实一样,谋反得了天下后,他可没有耐心弄个“杯酒释兵权”,而且直接投了十斤砒霜,唯恐手下的大臣们死得不透,又每人补上了一剑。这所谓的“雅间”也雅到了可以通俗的境界,杯子碗具都是豁了口的,上面还有乌黑黑的油渍。虽然关上了门,里面可以依稀看见外面,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李凌成怀疑这门再不修理的话,这门缝马上就会变成门上的小门了。 环境虽然很“雅致”,酒菜到是十分实在,大盆的牛肉冒着喷香的热气,令人垂涎欲滴,自酿的酒没有酸味,兑水也不十分多,有点酒的意思,不然那就十分没意思了。不等牛肉冷却,牛皋便迫不及待抄起最大一块啃了起来,怕不有二三斤,王贵不甘示弱,汤怀、岳飞紧跟其后,轮到李凌成时,盆里就只剩下拳头大一块了,李凌成眼带雾气的感谢店家,“幸喜是按人头算的。” 这每一盆的牛肉,怕不有七八斤,等上到第三盆的时候,不但小二傻了,李凌成也傻了,原以为牛皋会是“肉桶”,没想到那三人也毫不逊色,“即使十多天没吃肉也不用这样吧,”分食完了三盆牛肉后,岳飞又让小二上了二十多个馍馍,吃光后才满意的倚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李凌成明白了这些天来,这三人一直是忍着饥,节省干粮,吃得连半饱都算不上。 以眼下的情况,自然不敢多饮酒,问小二要了一大壶茶后,便安心的休息起来。 “小二,买单,不,结账!” “客官,一共是九两四钱银子!”小二卑躬屈膝的站在李凌成面前,心里想着或许还能弄点赏,少总比没有强。 “去,那位大爷付账!”李凌成潇洒的指着岳飞,小二一窒,面带讥色来到了岳飞的身边,唤了声“大爷”,心里骂道:“妈的,又装大爷!” 岳飞掏出包袱中的银两正待付钱,李凌成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淡淡的问道:“等等,这钱是怎么算的?” 小二又是一窒,一般付账都是直接付钱走人,哪有问店家怎么算钱的,硬着头皮说了一遍,心里却像打鼓一般七上八下。 李凌成听完,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好你个狗头,居然敢诓大爷的钱!叫你们经理……掌柜的过来!” 牛皋自己算不清楚,一听敢诓钱,大力的一拍桌子,那桌子承受不住,顿时塌了半边,茶水湿了王贵半身,把正想大骂的牛皋一窒,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哇!气死我了,你小子分明是故意的……”王贵大怒,说完就要往墙角抄家伙,慌得岳飞、汤怀一把抱住,牛皋缩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唯有讪讪的傻笑。 “什么事,什么事!”掌柜的听见声响,以为摔坏了什么东西,连忙赶来,以为又可以讹一笔。 牛皋一见跑来一个四十多岁,鹰钩鼻男子,似是掌柜摸样,正欲寻人出气,一把抓住衣领拉了过来,脸对脸不到五公分。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如小鸡般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只见得一双眼睛牛眼一般还布满血丝,顿时气凉了半截。 “你这狗蛋,开得黑店,快说,你是如何讹我……大哥的钱财?”牛皋大吼道,掌柜的头发被牛皋口中的气吹的“呼呼”的动,耳朵几乎被震得半聋,眼中唯见牛皋喉间的小舌头不停的晃动,晃得人眼光缭乱,一片漆黑,一口气不顺,便晕了过去。 “你说,你说,你如何不说?”牛皋使劲晃得掌柜,眼见掌柜双眼紧闭,面色发白,气若游丝,牛皋再笨也知道不好,将掌柜的重重往椅子上一丢,大骂道:“这厮敢诈死,待我来治他!”不等说完,便要抄家伙跑路。 “且慢!”李凌成一见牛皋拿起墙角的双锏,便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注意,牛皋一愣,便看见五双眼睛朝自己看来,除了店小二那双浑浊、惊慌、茫然的眼神外,其余的均闪着莫名的光彩,“眼见自己又惹了人命,别人不说,这王贵必然不会放我走,这该如何是好?”。 店小二眼见掌柜的被吓死,这伙人必然要将自己灭口,突然灵机一动,一把抓住掌柜的手“惊喜”道:“我们掌柜醒了,掌柜的没事,掌柜的你快说话呀……”话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 李凌成冷眼看着这个“伶俐”的小二,那带着玩味的讥讽眼神,在小二看来却如死神的眼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此人灭口,胯下一热,一股异味便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 那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无比怪异,岳飞面色沉静略有所思,汤怀面无表情,王贵冷看着牛皋,牛皋手拿着双锏进退不得,李凌成掩着鼻子一脚将店小二踢开,拿起没喝完的那坛酒就往掌柜的头上浇下,眼见掌柜的毫无动静,店小二“嗯”的一声晕了过去。 李凌成用拇指死掐着掌柜的人中,掌柜却仍然毫无反应,“难道真的被牛皋吓死了?”李凌成又加了些力,“妈的,再不醒就真的只有跑路了。”李凌成的指甲上都已经深深见血,掌柜的仍无反应,就在李凌成打算放弃的时候,那掌柜的眼睫毛轻轻动了一下,若不是李凌成目光刚好扫过去,还真有可能错过了,心下一乐“哦,原来如此!” “大哥,看来此人真是被吓死了,我们快跑吧!”李凌成声带惊慌的喊道,眼睛却死死的留在掌柜的脸上,岳飞等人顿时心下雪亮,李凌成暗道:小样,看你装到什么时候。这一声,没想到先把牛皋给吓坏了,那小子转身就想跑。 “站住!”李凌成忍着笑,大喝道:“牛兄弟,你把人给吓死了,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让兄弟们给你顶罪?” “众位兄弟,你们也看见了,我是真的没拿他怎么样,这老儿自个胆小,怨不得我!”牛皋哭丧着脸。 李凌成一把拉着牛皋,黑着脸道:“咱们去见官去,关不关你的事,自有老爷决断!”王贵一听李凌成此言,明知是吓唬牛皋,忙跟着起哄,上来就要拿牛皋。 牛皋一脸哀求道:“李兄弟,岳大哥,汤兄弟,王兄弟,我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就饶过我……”见众人面无表情,全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牛皋灵机一动,恶狠狠道:“要不这样吧,这里反正没人,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老家伙和这贼小二给埋了,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从你这‘恶人’嘴里说出来,比我直接说有效多了。”李凌成“好奇”的看着牛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把牛皋看得五点六点的,七上八下。 结账时多算些银子这是行业的潜规则,一般人即使明知也不计较,掌柜的一见牛皋摸样便觉得有些面熟,再一想,便知道讹到贼祖宗身上去了,他“灵机”一动,唯有装死,以为能混过去,大不了酒菜钱不要了,没想到这伙人真狠,不愧是强盗,吓死了人不但不跑,还要放火烧店。连忙“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又“活”了。 “丫的,你再装呢,老子上辈子最恨的就是奸商!”李凌成见掌柜再也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抓起衣领,一个巴掌就豁了过去,“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见掌柜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脸的不敢相信,李凌成“喜”道:“他醒了,他醒了!” 牛皋一听掌柜的“嗯”了一声,不由得大喜,又见李凌成没来由的抽了掌柜一巴掌,似乎生怕掌柜的死不了不能嫁祸自己,连忙惊呼道:“李兄,轻些……还是……莫打了!”上来就护着掌柜的,岳飞等人早已笑岔了气。 李凌成盯着掌柜的脸,冷冷道:“掌柜的,这饭钱还怎么算?” 掌柜的惊魂未定道:“对……对不起,我再算……算。”挣扎着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算盘,手颤抖着“噼里啪啦”就现场算了起来,牙齿打着颤抖道:“这……这,我……我多算了一两……” “一两二千五分。”李凌成淡淡道。 “那……那我少收你们二两。”见李凌成摇了摇头,掌柜哭丧着脸又道:“那……那依你看该如何?” “这顿你请!”李凌成淡淡道。 “小……小店,小本经……营……” 即使再蠢,现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牛皋一把拉起掌柜,怒吼道:“少废话,敢跟我们讨价还价,再拿十量银子来,不然我抓你去见官!” 李凌成暗暗赞叹道:“强盗是就强盗,出手果然不一般!” “强盗还敢去见官?”掌柜的也没时间细细品味牛皋的话,看着那恶煞一般的脸,再想想这家伙的身份,腿下一热,也步了小二的后尘,牙齿打颤道:“五两行不行?” “唉……商人!”李凌成不屑的想到。 掌柜的从柜台上取来十两银子交给了牛皋,弓着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李凌成斜着眼看了看,随意问道:“掌柜的,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活计可以干?” 陡闻此言,掌柜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道:“大爷,你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 “呸!你这破庙还供不起我们这些菩萨,你赶快给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公司……什么地方招人?” 掌柜想了半天,突然“惊喜”道:“听说韩府正在招护院和……和佃户!” 总算送走了这些瘟神,掌柜的一脚踢向小二,骂道:“你这杀千刀的,你这黑厮,强盗,生儿子没**的,再给我装死,老子踢死你!” 小二“咕噜”一下滚了起来,揉着“机灵”的双眼,仿佛天刚亮一般,早被掌柜一巴掌扇得踉踉跄跄,又跌在了地上。 第13章 置身韩府当佃户 河南相州的州治在安阳县,那里有一户世代富贵的簪缨之家,巨宦辈出,钟鸣鼎食,显赫一时。 这个豪门大族的奠基人叫做韩琦,历任宋仁宗、宋英宗、宋神宗三朝的宰相,而他的儿子韩忠彦又是宋徽宗初年的宰相,可谓父子宰相,富贵腾达,权倾一时。 宋代的法律规定,本地人一般不在本地做官,意在避免当地豪强势力的坐大,但是,韩琦的家族却皇恩浩荡,超越了这个规定的约束,韩琦和他的孙子韩治、曾孙韩肖胄,一家四代人中的三代都曾经先后担任相州的知州。因此,韩家不仅是朝廷上的名门望族,更是相州的权贵、豪强之家。 为了炫耀韩家的衣锦荣归,韩琦在安阳县城外建了一座别墅式的豪宅,定名韩府,筑昼锦堂,之后,韩治筑荣归堂,韩肖胄又筑荣事堂,更使韩府形成了一座城堡一般的豪门巨宅 由于韩家的时代经营,在安阳县,百姓不知有皇帝,唯知有韩府,所以形成了独立于朝廷外的存在。对于武举暴动这种“小事”,虽然汤阴县和安阳同属相州管辖,由于参加武举时岳飞所报籍贯是汤阴县,汤阴县或许还需要做做样子严查一番,安阳县便干脆置之不顾了。 对于岳飞等人来说,像韩府这样的世家,无疑是暂时隐逸的最佳选择,一旦能够混入,等京里的风声平静下来,即使往长期看,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以韩府的势力,只要不公然造反,即使真个窝藏钦犯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当然这需要让韩家觉得有足够的价值。至于选择佃户还是护院,若以长期来看,自然是护院更有发展前途,但护院风险太大,难保韩府里没几个常在京里走动的。为了安全起见,众人一致决定置身韩府当佃户,又谁会将几个佃户和武科场暴动的“好汉”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也和岳飞、王贵、汤怀等人的潜意识不无关系,岳飞家贫未谋得武举前便是边务农边练武,王贵、汤怀虽然家道小康,却也只是麒麟村中的富户,以务农租地为生,拿后世的话说就是富农、小地主之流,是以选择当佃户的话对于农活也熟悉,只要小心点不宜露出破绽。 韩府的“招工”现场地点就在安阳县的县衙,上百个捕快衙役围着十多个农民“服务”,这边介绍租种韩府地的好处,那边已经有人等着引过去签字画押了,不停有衙役端茶倒水忙的团团转。农民们何尝见过这等架势,敢享受这些“老爷”们的服务?慌忙签字画押后急急忙忙跑了,竟然真像自己犯了事一般,每签完一个佃户,官差们便松一口气。 可县令老爷却眉头紧锁,而且几乎要哭出来了:都三天了才租出去一百多亩,还有数千亩空着呢,安阳县小半数的土地属于韩府,地租不出去两头不好交代,每一个不种地的农民都是匪患的潜力军。数千亩地可以养活上万人,只需上千人便可以组织起一支规模不小的起义军。 虽说和这两年连续的大旱赋税过重不无关系,但佃户都是贱民,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不会铤而走险,如此多的佃户退种,这里面……县令老爷有点不敢想下去了,能当上这个官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现在距离本钱还差得远呢,不会这么倒霉吧,一旦真的爆发农民起义怎么办?在任私逃可是要斩首的。 牛皋自然是死活也不肯去与衙役们照面,寻了家客栈借口留下来看兵器和马,李凌成与岳飞、王贵、汤怀三人往衙门前走去,虽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危险,众人还是十分忐忑,按耐下狂乱的心跳和强烈的逃跑欲望,一步步的向官差攒动的衙门走去。 那些官差一见李凌成四人走来,连忙用最热情的微笑迎了过来,那堆满横肉的脸硬是挤成一丝丝的,“职业化”的微笑掩饰不住眼中的淡漠与鄙夷,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嫉妒,“几位小兄弟,你们是来报护院的吧,韩府的护院待遇可好了,韩老爷是相州的知府,一方的父母官,待下人十分仗义……” 官差眉飞色舞的介绍着在韩府当下人的好处,动情的仿佛如自己的梦想一般,李凌成却不得不打断他的热情介绍,“对不起,官爷,我们是当租地的。” “租地!”官差一脸愕然的看着李凌成四人,似乎有些可惜,特别是这小子身后的三人,那身体不当韩府的家丁、护院真是太可惜了,“噫……以你们的身体条件做种地的农户真是太可惜了,做韩府的护院多好,还有接近韩大人的机会,即使武艺一般,只要为人机灵,万一那天被韩大人相中了,调到身边做个亲卫,把大人伺候好了,过个几年弄个肥缺……”那家伙一脸的横肉已经开始有节奏跳动起来,似乎陷入了极度的yy中…… 岳飞双手一摊,将布满老茧的手摆在官差的面前,“官爷,不是小人不想去,我娘常说,有什么本事吃什么饭,咱就是想干,也没那个能耐啊,您说是不?” 官差一见岳飞的手,知道这是多年农活留下的痕迹,“忒!”鄙夷的朝地上忒一口吐沫,恶狠狠的踩了踩,“哼!你也就这穷命!”愤愤的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弄得李凌成等人一头雾水,那官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了点,瞬间恢复了“职业微笑”,变脸之快令人咂舌,“租地的话,带这边来签字画押。” 签约租地的是一个老头,头发花白,衣服光鲜整洁,看来在韩府定有不低的职位。四人刚一坐下,便有官差送来茶水。老头看了眼四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虑,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问道:“你们要租多少亩地?” “十六亩!”李凌成“期待”的看着老头,双手不停的搓动着,仿佛十分紧张。 老头偏着头看了王贵等人数秒,众人干净的衣服让他有一丝怀疑,但岳飞等人慌乱的表情又让他释然了,青年人好面子,穿最好的衣服出门也是有的,说不定这几件粗布衣服就是他们过年穿的,拉了拉坐久了有些微皱的绸袍,挺直了伛偻的腰,又转过头轻蔑的对李凌成道:“这十六亩地,是你一人种吗,还是怎么说?” 李凌成“傻”笑道:“东家您说了,小人一人哪种的了这么多地,这几位是小人的同乡,这两年收成不好,家里人多不够吃,小人和几位同乡便寻思着出来做点活,帮着家里些,也算尽些长子的义务,我们每人四亩地,少了不够吃,多了种不了。”其实李凌成并不知道一个成年人可以种多少亩地,胡说一通而已。 “才四亩。”老头对着四个年轻人的不肯吃苦有些不乐,淡淡道:“我不是东家,小老儿只是韩府的一个管事,哼!算你有些孝心,不过你们可把合约看仔细了,把地种好了,多收些粮,你们才能为家里尽孝心不是?年轻人若是整日里散荡,把地给荒了,到时候交不上租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李凌成这一声东家依旧让他受用不少,迅速填好四张合同后交给了四人。 “东……管事老爷,小人不识字……”李凌成有些不好意思。 “哼!”管事不屑的冷笑,“名字会不会写?”见李凌成等人均在摇头又道:“反正天底下的租地合同都一样,我们韩府已经宽厚的多了,你们一个个报上名字,我替你们写了,你们只要在下面按个手印。” “谢老爷!”四人对于管事的仁慈感激不尽,张三、李四的胡说了一通,又按上了红手印后,李凌成突然生起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拿到了租地的合约,又有一个官差将四人引进了一个大院,对四人道:“你们先到里面去等着,不要乱跑,一会有韩府的人来接你们。” 院子后是一处大屋,似乎是废弃了的粮仓的,里面已经有四五十个庄稼汉,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蹲在地上,天南地北的说着话。一股霉味和人身上邋遢的异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欲呕的气息,四处弥漫着。 四人站在院子里,李凌成提议让汤怀去将牛皋安排好了,等安定下来再去接他,王贵怕牛皋带着马和兵器跑了,要汤怀留下看着他。李凌成与岳飞微微一笑,反正只是去认认路而已,少个汤怀也无所谓,看来要王贵接收牛皋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第14章 建居所张显归来 李凌成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阳光从屋顶洒射下来,映着屋顶的稻草都变得五彩斑斓起来,蓝天很辽阔,所能觑见的不过是那星星点点的几束阳光,唯有无限的想象才不受任何束缚。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人生很奇妙,梦想和追求大都只存在自己的脑中,与现实总有着偌大的差距,上苍给了他再生的机会,起点已经比这个时代的人高出太多,也正在走着别人所不能复制的道路,他坚信这个空间的岳飞依旧不会平凡,帮助落难时的岳飞就是奠定自己成功的基础。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茫然的想着,不敢轻易的翻动,一个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让身下的“床”大声抗议不已。作为功效,可以暂称作它为“床”,不过是依着墙的二三十块破砖上面拼着几块烂木板,木板上再铺些干稻草罢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罢工”了。 一抬头就可以知道今天的天气,今日阳光明媚,微风徐徐,风景这边独好……屋顶是稻草搭的,映着五彩的阳光别有一番风景;四面墙壁是稻草结的,外壁糊了些泥,一脚可以蹬个大窟窿,位置好的话再加点运气可以直接把整个屋子解决了,即使运气再背,拆这样的屋子也用不着两分钟,抗地震有着绝对的优势。 就这样的草屋还是韩府的恩赐,佃户与长工不同,长工在东家干活,东家负责食住,支付固定的费用,在租赁期内没有人生自由;而佃户只是承包东家的地,每年按合约交一定的租子,逢灾年或是丰年由东家按合约规定减或是增加租子。佃户一般都是没有土地或是土地很少的农民,家住的不远,东家并没有提供住所的义务,能够给李凌成三人安置一间破旧的住所,韩府的确是“仁至义尽”了。 岳飞等人没有赖床的习惯,大清早的就出去“透透气”了,其实里面外面还不一样。一只蜘蛛正欢快的荡着秋千,垂到了李凌成的正上方一尺距离,与他的大眼小眼的相视着,李凌成潇洒的呼出新一天的第一口浊气,将那个小家伙不知道吹向了何方,这个屋子新旧主人的交接程序就此完成。 小心的下了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墙角的那堆杂乱的稻草,李凌成不禁感激起来,自己至少还有张“床”,岳飞和王贵是在地上过的夜。整个屋子就一张床,岳飞二人只看了一眼,就知趣的到墙角铺稻草去了,这样的“床”是不可能承受得住他们的身躯的。 十多日的颠簸和担心害怕,昨夜总算睡了个安稳觉。出了茅屋,长长的伸个懒腰,享受着温和的阳光。这是一处“荒地”,所谓“荒地”便是产量不高的的土地,将缺水和土质贫瘠合而为之一便是“荒地”的特色。原先的佃户眼见插下去的水稻还不到一个月就枯死了小半,预见到前途的凄凉,连夜跑了,留下了个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便宜”了李凌成等人。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水稻已经收获,麦苗还未播种,荒草地里露出一排排的稻根,虽然稀稀朗朗,但整整齐齐划得笔直,那是农夫半个夏季辛苦耕耘的痕迹,一群麻雀正在地里啄食着散落的稻谷,整个一荒芜的田园风景图。 远远的见岳飞、王贵、汤怀从土坡的尽头缓缓走来,累累赘赘的背了一身,像是将全部家当背在身上逃难的苦工,锅碗瓢盆,棉被,钉耙等物件夹七缠八的背了一身,身后跟了个一脸苦相的牛皋,黑黑的人抗了五把锄头还背了一个黑黑的铁锅。 李凌成惊骇的看着岳飞四人走近,还未来得及说话,牛皋便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俺了……” “男人是不能说不行滴!还有……你们的马呢?怎么不用马驮呢?你们弄这些东西回来干嘛,难道真打算在这里长住了?”李凌成一边帮众人卸下,一边疑虑的问道。 王贵没好气道:“你见过那个佃户家养马的,还人头一匹,若再把兵器拿回来,不是摆明了让别人怀疑我们么!”这小子在地上睡了一夜,大清早的便被岳飞拖了起来,还谎称去透透气,结果来回跑了三十多里的路,在城里转了小半天,还不得不背一大堆东西,一回来就见李凌成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如何让他不气。 岳飞笑笑,接过话道:“既然借这个地方容身些日子,即使为了掩人耳目,总得有个样子吧,也不能太惹人注意了。”又抬头看了看茅屋,“这间屋子虽然破旧了些,幸喜周围没人,要住这么多人的话,还得拾掇下,床铺也是个问题,说不定还要再搭一间屋子,这几天大家就辛苦些吧,顺便商量下,今后的打算。” 将东西稍作整理后,岳飞取出从城里买的干粮与众人分食了。休息了一会后,想要在这废墟一般的茅屋中长住,工作量必定不会小,岳飞、汤怀、牛皋负责加厚墙壁,重搭屋顶,王贵与李凌成负责堆砌灶台、床铺等屋内工作,各按所长分配工作后,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屋内的稻草储量不多,而且几乎全烂了,好在正值深秋,野外茅草一人多高,铺在地上比稻草更理想,李凌成“大义”的将床拆了,砖头用于建灶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天后,整个茅屋焕然一新,四壁糊上了新泥,屋顶被掀掉用茅草重编过,李凌成想要看天气,也需要出门了;地面上被细细的铲过,干净平整,门窗齐整,灶台也可以开火了,大通铺上铺着干净的棉被,下面是厚厚的有半尺高干燥的茅草,五人重重的躺在上面,均有一种收获的喜悦感,现在即使有人拿一百两银子来买他们的茅屋,相信也不会有人卖。 小小的茅屋内到处充满了李凌成从“交换空间”学习来的知识,将空间利用的淋漓尽致,原本想弄个上下铺的,奈何材料有限。最大的遗憾就是后屋的茅房,暂时还没想到办法弄成抽水马桶,不过用木桶做一个简单的淋浴房倒是简单不过的事,只是气温渐冷,也用不了几天,才放弃了这一想法。 取水的河距离茅屋有三里多路,于是众人又花了三天的时间挖了口井,由于没有砖石垒砌,只能算在地上打了个深深的大洞而已,不过总算解决了取水难的问题。本来李凌成还有着无限的创意,但考虑到很多地方要花更多的钱才能完成,不符合目前所扮演的身份,才暂时放弃了。不过,想象一旦被勾起就很难浇灭,李凌成甚至想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做一个超时代的装潢设计师到也不错…… 韩府的家丁来过一次,看见那破落的茅屋焕然一新后,眼中的神色比较复杂,既有一丝惊讶又有一丝不屑,蚂蚁只是蚂蚁,将窝弄得再豪华也只是蚂蚁窝。他是来通知众人去韩府粮仓领小麦种子的,这是韩府为了保证收成,为佃户们提供的“好处”之一。韩府的种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的优劣直接决定了收成,佃户将地里的水稻、小麦等作物收割后将种子的成本附上租子一共上交。这是一项双赢的方案,韩府已经沿用了数十年,佃户们也大都乐得种韩府的种子。当然两样都交不出跑掉的也很多,特别是近两年旱灾,就曾有管事提议将这一项取消,韩肖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继续沿用。 领不领种子对众人来说其实无所谓,没有人真的打算在这里长此以往,但既然租了地,不领种子的话更会引起韩府的怀疑,于是岳飞拉着王贵与杨怀去了,李凌成这次到没有偷懒,主动积极的要求一同去,只留了牛皋看家。 将小麦种下去后,岳飞算算再有两天张显应该快到汤阴县了,独自去客栈取了马匹和武器,便踏上了去汤阴县的路程,乘着夜色在城门旁留下了与张显联系的记号。 三天后,李凌成等人在忐忑中迎回了岳飞与张显,众人少不得痛饮一番。多了一人,原本十分拥挤的茅屋越发的拥挤,干脆又在挨着茅屋搭了两间房。这下彻底宽敞了,却没人愿意和呼噜打的山响的牛皋同住,最后也只能是岳飞大义了,汤怀与王贵住,张显也乐得和李凌成住。 于是将却何方这个话题又重新被提起,引发了无数争议,去哪里、去干吗虽然没有具体结果,时间却已经定了下来,那就是年后动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根据汤阴县城门口的标记,岳母等人在汤阴县已经安全定居了下来。半个月后,众人一同去见了岳母与王贵等人的家人,少不得深表愧疚,说些连累众位长辈流连,十分不孝之类的话语,好在那三位员外都是十分大义之人,反倒是宽慰起岳飞四人来,当然自家的儿子是钦犯,不宽慰不大义也没有任何办法,倒不如做出坦然的样子来。 岳飞四人从此常于半夜赶往汤阴县与家人单线往来,不觉光阴荏苒,冬日已至。 第15章 摆庆宴贼人相逼 张邦昌果然没有辜负徽宗皇帝的信任,在他的“交际”下,大宋与北方的强势崛起的金国达成了协议:宋军与金军南北同时夹击,将苟延残喘的辽国彻底消灭。经过好几次浮海往返磋商,宋、金的夹攻之约才得商定:金军攻取长城以北的大定府,宋军攻取长城以南的燕云;双方的军队都不得越过长城;攻取到手之后,燕云所属十六州之地归属北宋;而北宋则把前此每年交纳给辽朝的岁币,如数交与金朝。这就叫做“海上盟约”,一部奠定了金强宋弱的伟大盟约。 盟约签订后,整个朝廷为之欢欣鼓舞,有人提议将“燕云十六州”更名“燕京府”纳入大宋版图,对于燕云十六州朝廷是势在必得,而且是唾手可得。 以童贯、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副,分兵两道北上。不料刚抵达界河(今拒马河)南岸,辽朝驻守燕京的军队就渡过界河应战,把两路宋军都打得大败,在金军手下不堪一击的辽军,却是宋军的恶梦。童贯、蔡攸带着零星的残兵灰溜溜的回来,赵佶并不以为是童贯、蔡攸无能,只是运气略差而已。 西北的失利,整个朝廷全都不当回事,不同的是有人早已预见,有人只是无奈的被迫习惯了而已。地方就更不在意了。相州知府韩肖胄就更更更不在意了,此刻他正在韩府大摆筵席,宴请秘书少监郑亿年及相州通判、司录参军、总管、推官、州钤辖、判官、诸曹参军、安阳知县等一帮官员。郑亿年是韩知府的妹夫,副相郑居中的儿子,此刻携妻省亲来了。 几句客套话一过,便频频祝酒劝杯,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便进入了正题,那是古今中外不变的娱乐节目,老中少的男人都爱看。在管弦乐曲声中,韩肖胄等人一边开怀畅饮,一边欣赏《绿腰》软舞,但见那些舞伎都身穿修长衣襟的舞衣,长袖飘飘,宛转婀娜,姿态轻盈,曼妙无方,随着乐曲节拍加快,那些飘动的舞袖节奏也加快了起来,促进了某处的血液循环。 韩肖胄看得入神,不禁大是开心,或许是酒后失德,许是精虫上脑,许是韩家历来的交际方式,他端起酒杯,敞开衣怀大笑道:“南国佳人,轻盈绿腰,如斯之美,便胜却了人间无数。今日虽是韩某宴客,这些纤腰舞娘韩某也是初次得见,韩某不敢独享,众诸位大人,不如一起群雄斗艳……如何?” 韩知府的这一慷慨举动,立刻博了个满堂彩。郑衙内早已看直了眼,只是碍于姐夫家内不敢放肆,陡闻此言,早就按耐不住,直接从放酒肉的矮榻上跃了过去,那肥胖的身体居然如此灵活,令众位大人大吃一惊。于是乎纷纷效仿,一个个歪着乌纱帽,流着哈喇子,一脸的荡笑,踏着迷踪步,向纤腰佳人们扑去。那些舞娘适机的惊叫两声,更激起了青天大老爷们潜藏在心底的仁爱之心,让追逐变得如此荡魂。最后,拖着猪一般的身体相携舞娘纤细的腰翩然舞起,于是乎一场群雄斗艳正式拉开序幕…… 月有阴晴圆缺,诸事总与人愿相违,那群雄斗艳绝唱刚拉开了帷幕,一个不开眼的家丁便慌张的闯入了伊甸园中,“老爷,大事不好了!”那家丁刚进入大厅便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会是如此香艳的景象,于是乎,他恨老天爷将他投胎太贱,又恨他娘将他的眼睛生的太小,张大的嘴巴中一滴滴的口水让脚下变成一片湿地。 韩肖胄“清醒”了些,轻轻推开了舞娘,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家丁一愣,半晌后才回道:“老……老爷,庄园被反贼包围了,反贼的头目让您出去说话。” “什么!”韩肖胄一惊,这一声将所有置身天国中的青天大老爷们全都打回了人间,清咳一声,推开相搂的舞娘,整了整衣冠,瞬间恢复了明镜高悬下的庄严。 “都给我下去!”韩肖胄大声怒喝道,舞娘们唯唯诺诺的退下了,她们可能死也不会明白,自己所伺候的这些大老爷们,由衣冠禽兽和正人君子互相转换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韩肖胄整了整衣冠,轻啜一口茶,瞬间恢复了山崩地裂面不改色的淡定,淡淡道:“什么事?给我详细说来!” “是,老爷!”那家丁深深的吸了口气,整理了下语言道:“外面一伙贼人将庄园给包围了,那伙贼人的头头自称是……好像叫什么张超、陶俊的,请老爷出去说话,不然……” “张超、陶俊?”似乎有些耳熟,细细一想众官员不禁面色大变,方腊手下有员悍将正巧重名,方腊被剿灭后,张超杀出官军重围,从此音讯全无,莫不正是此二人!居然逃到了安阳县,能够掀起这么大阵势,自非一日之功,安阳县令吓得双腿一软,几欲瘫倒。 韩府世代簪缨在相州、在安阳就是天,居然被贼人欺上门来,韩肖胄大怒:“不然如何?” 家丁低着头道:“小人不敢说……” “哼!不敢说就别说,下去,下去!”韩肖胄也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那家丁刚一转身就听得老爷一声大喝,“回来!”家丁只能又毕恭毕敬的低头站在了厅前,心里委屈道:“不是您让我下去的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庄外有多少贼人?” “小人不清楚,外面好多火把将庄园大门和小门都堵住了,或许……可能……大概有四五百人吧……” 韩肖胄率着一干相州官员站在了阁楼上,看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将黑夜照亮了半边天,两员甲胄鲜明的将领骑着马站在人群前,一人面色白净手持大砍刀,另一人满面虬髯手持点钢矛,俱都生的威武高大,十分壮硕,想是贼首张超、陶俊。韩肖胄不由得心里一惊:“这哪是四五百人,怕不虞上千人!” 贼人见阁楼上来了一群人,正向外张望,知道必有韩家管事之人,纷纷起哄。满面虬髯之人骑在马上大喝道:“呔!楼上的鸟人给俺听着,韩肖胄那个搓鸟再不出来答话,就算俺肯等,俺手中的长矛也不肯等!”众人小喽啰一阵起哄,眼见几只火把丢进了院中,若是那上千火把全丢进庄里,不用贼人杀进来,整个庄子也会很快化为一片火海。 韩肖胄心下惊慌,深吸一口凉气,缓了缓神,强作镇定道:“本官就是相州知府韩肖胄,你是何人?” 虬髯匪首“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大吕,“你个鸟人,总算冒头了。俺是张超,这位自然就是俺兄弟陶俊,俺也不和你啰唣,如今俺兄弟手头有难,特与你向借些钱粮、马匹。俺也不多要,白银一万两,米谷三千担,马匹三 百,俺想你们韩府家大业大,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在乎,答应了,俺和兄弟们拍拍屁股就走人,若不答应俺只好自己动手取了。” 以韩府多年的积累,这些自然不多,韩肖胄原想就这么答应他算了,但自己身为相州知府,日后朝廷自然追究。不如给先给他来个缓兵之计,大声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和谷米,本官一时难以凑齐,特别是三百匹马,本官现下到那去弄给你?不如你与我宽限些日子,你定个地点,五日后我与你送过去,如何?” 张超沉默不语,韩肖胄以为得计。只见,陶俊往张超耳边低语了数句,张超“哈哈”大笑道:“你个鸟人,居然想诓俺,你这等下作的计策,便是三岁的小儿也诓不了,”面色一改大声喝道:“你若再耍手段,俺手中的长矛可不认得你,到时候刀剑无情,定叫你韩府片甲不留!鸟人,你若真个不怕死,你也该顾忌你的老母家眷吧,哈哈……”众喽啰一身大笑,猥琐不已。 这夯货一口一个“鸟人”,还如此下作,把堂堂知府韩肖胄气的七窍生烟,却更骇于威势,这张超在方腊手下时就以残暴、淫·贱凶名在外,正在着急,只听安阳知县小声道:“贼寇厉害,我们势弱,不如先将钱粮给他们,县衙里凑凑还能凑出三百匹马,大人先垫的那些钱粮,下官已经和几位大人商量过了,必然如数奉给大人……”相州境内出了贼寇,人人都推卸不了责任,那些总管、推官、州钤辖、判官、诸曹参军个个点头称是,愿意出钱。隐晦之意,自然是想借机多出些。 韩肖胄冷冷的看了眼自作聪明的安阳县令,这哪是钱粮的事?这关系到韩家的命运,堂堂相州知府,被贼寇一顿恐吓便拿出钱粮、马匹,自己看来那是迫于无奈,若被政敌参上一本,这无疑是通敌谋反,灭九族的大罪。 他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道:“以眼前看,也只能如此了……”心下却另有计较。 第16章 定奇谋陶俊志大 韩肖胄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杨勇,相州兵马钤辖杨勇装着胆子大声道:“贼……张超你听着,我们韩大人同意先给你们钱粮,但三百匹马一时凑不齐,不如我们折合成银子与你,你……你看如何?” 张超大怒:“少废话!你当俺说话是放屁,快给俺交钱交粮,三百匹马一匹也不能少,不然休怪俺不客气了!”张超将长矛一摆,众小喽啰一阵叫嚣,声势逼人,官老爷们吓得腿脚发麻。 韩肖胄暗骂:“杨勇这个蠢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就这胆色,以前怎么瞎了眼保举他做相州兵马钤辖”,遂壮胆扯着嗓子大笑起来,一直笑的声嘶力歇才将杂声盖过,张超怒喝:“你个鸟人!你笑什么!” 韩肖胄清咳了数声,无奈刚才笑坏了声带,有些变声,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声道:“我笑你蠢,”不敢等到张超暴走,又连忙接口道:“你看我韩府不过是一处庄园,现在到那与你去弄三百匹马,你们冒险围攻韩府,不过是缺钱缺粮而已,其中以粮为主因,我说的可对?就算你杀进了韩府,我先派人一把火将粮仓烧了,现此青黄不接之季,不等你反朝廷,你那上千个兄弟恐怕就先将你给反了。” 张超一窒,韩肖胄知道自己说到了贼人的痛处,若是仅为钱财或是报复,他们只需将火把投进来,韩府早就没了,又接着道:“一万两银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韩府的存粮只有一千石,我可以先给你九百石,至于马匹,安阳县内勉强可以凑出三百匹,但需要时间。” 张超不得不又看了看陶俊,后者低声说了数句,张超遂高声道:“鸟人!你少跟俺打马虎眼,你偌大的庄园,岂止九百石米谷,你打开门让俺去看看!” “天真!”陶俊嘴角一阵抽搐,韩肖胄一窒,主动权正一点点靠向自己,贼人的目标果然是粮食第一,马匹第一,钱财第三,心下稍稳,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韩府虽然颇有家产,也需要纳皇粮。况且天下太平,粮食在舱内,这每年的翻晒也需要诺干的人力,韩府并不需要囤积太多的粮食,这一千石粮食已足够韩府上下食用近三年。今下就只有这么多,就算你逼死了韩某人,也拿不出来。”说到这“天下太平”时他嘴角一抽搐,官腔说惯了,一时难改。 陶俊对张超小声道:“少跟他废话,让他明日正午前,将钱粮马匹凑齐,不然血洗了韩府!还有,让他先交一千石粮食和二万两银子。” 张超茫然道:“不是说好了一万两吗?” 陶俊哭笑不得,无奈道:“你就这么说。” 张超挺直了腰,大声道:“少跟他……不跟你废话,你明日正午前,将钱粮马匹凑齐了,不然血洗了韩府,还有,让……你先交一千石粮食和……和二万两银子!” 韩肖胄“为难”道:“先前不是说一万两银子吗?” 张超仿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为人勇猛,悍不畏死,在军中有十分的影响力,只是脑子相对就简单一些,相比,他比较习惯粗暴而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遂将脸一沉,大喝道:“鸟人!你敢耍俺,儿郎们,大家砍死他!里面的女人任你们享用。” 那些喽啰好多原本就是韩府的佃户、长工等,受韩府欺压了这么多年,这一声,彻底的鼎沸起来,陶俊也不制止,这时候需要镇一镇,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士气越不利。韩肖胄眼见事态将无法克制,慌忙大声道:“好,我答应,我答应……” 张超与陶俊骑着马,身后是上千喽啰,拖着韩府得来的粮食和银两往老窝而去,一路而过,燃起的火把就像正欲腾飞的火龙,叹为观止。岳飞六人正坐在高岗上,听李凌成讲那莫须有的故事,被逗得大乐,忽然眼前一亮,一条火龙从远方蜿蜒而过,一个个站起身来,看着壮观的火色,默默猜测。 张超道:“二弟,刚才你怎么不让俺乘机杀进去。” 陶俊没好气道:“你把他们全杀了有什么好处,能弄到多少马匹、兵器?” 张超皱眉道:“我看韩肖胄那鸟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韩家爷爷到孙子经营了数十年,肯定有无数银子,也不止一千石粮食,当初咱们喊着要为受韩府欺压的百姓做主,兄弟们才跟了咱们,不如将韩府的鸟人全杀光了干净,为兄弟们出了恶气,也显摆出咱们的威风来。还有,咱们不留点看住他们,若是他们今夜调了兵来,待到明日正午我们来取粮,岂不中了埋伏!” 陶俊冷笑道:“韩肖胄这点小脑筋我岂会不知?他是官老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花销,整个韩府家丁、长工、护院在内就二百余人,再加他韩家的家人,不下四百人,一千石粮食岂能够一年,心不诚必有计。韩肖胄以荫补承务郎进入仕途,不学无术,自作聪明之流,我陶俊岂会入他圈套。我正是要他调兵,而且我料定他会连夜往安定县和相州府调兵,我故意带千人前去威吓,正是要给他压力,但不会让他觉得无可匹敌,给他孤注一掷的机会。” 陶俊说了这么多,并没有解释他刚才的问题,反而让他更迷糊了,“相州虽然都是些厢军,谈不上什么战力,可毕竟装备齐全,而且兵力不下千余人,这样一来,明日咱们还如何取粮?” 陶俊看了看张超:这家伙死脑筋,不告诉他,恐怕一定会问个不休,以后还需要他当挡箭牌。思定,悠悠解释道:“若安定县出兵,则必定空虚。我等兵分两路,你从这一千人里抽去八百,立刻赶往安定县,埋伏于城门外,若守城士兵出城,天亮城门开后,一拥而进将安定县给取了,若城门不开,便强攻。”说到此处,陶俊眼睛一亮,嘴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容,“我立刻回去,带领三千人赶向相州,若能取了相州,汤阴等县唾手可得,然后咱们顺势打出大哥你‘神威将军’的名号,到时候四方豪杰宾服,必能恢复圣公(方腊)遗愿,大哥你霸事成矣……” 张超至此才知道这位二弟有着这么宏伟的计划,而且全是为了自己,这位壮实的汉子不禁一把紧握着陶俊的手,激动的不能自己,“二弟,俺若果真能成就大事,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嗯!”陶俊重重的颔首,“有你这句话,兄弟就是死也值了!”二人四手相握,惺惺相惜。 “等等!俺好像有些想不明白,”张超拍着自己颇大,但不算灵活的脑袋道:“这韩肖胄若是连夜搬家,躲进安阳县去这么办?” 陶俊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大哥”的问题,傻瓜好利用,但却难相处。 第二天,调集了千余兵力,埋伏妥当自以为得计的韩肖胄,在韩府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贼人进入包围圈,可是他等来的只是安阳县和相州府失陷的恶讯。 “啪!”韩肖胄将茶盅摔得粉碎,也不知道是第几只茶盅了,那滚烫的茶水溅到了他的手上,烫的他龇牙咧嘴,“该死!你想烫死我!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老爷,饶命啊……” “杨勇,你带一千人马,火速赶往相州,务必将相州拿下!” 杨勇半张脸一阵抽搐,为难道:“韩大人,据探子来报,相州的贼军不下三千人,又有城险相拒,这是不是……” 韩肖胄大怒:“你身为相州兵马钤辖,张超等游寇盘踞相州一带多日,你可知道?如今连相州府也丢了,你枉食朝廷俸禄,该当何罪!” 杨勇听了,吓得不敢说话,呆呆地怔在了那里,将韩肖胄的祖宗c了个遍。 同样丢了县城的安阳县令道:“贼众强悍,人多势众,我等兵少,难以抵挡,不如赶快往邻近州府寻求支援,方才稳妥。” 韩肖胄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苦叹道:“那附近的州府都被我韩家得罪光了,那里肯帮忙剿贼,看冷笑话还差不多。” 相州通判王靖出谋划策道:“我们应一方面寻求支援,一方面聚集兵力,即使不能剿贼,也需稳住阵脚,事后,朝廷追究下来,也好说话。” 韩肖胄无力道:“王大人有何良策?” 王靖道:“叛贼已经占领了相州府,此事当速报朝廷,可怎么报,如何报却有讲究,秘书少监郑大人正在大人府上做客,为了保证郑大人的安全,也应派兵将郑大人送出此危险之地……” 韩肖胄眼前一亮,这现成的资源怎么没想到,通过这便宜妹夫的关系,说不定不但能躲过这一劫,还能弄个剿贼有功,只是那家伙从昨晚起就不知道躲那个旮旯去了。 王靖眼见知府大人面色轻松了些,想是自己的计策起了效果,更加卖力道:“大人再将庄内的家丁、庄客聚集起来,由官军统一调度,再以重赏募集一批敢死之士,与贼寇对峙,等待朝廷支援。” 韩肖胄大喜:“我韩家在安阳县根深蒂固,广结善缘,这安阳县谁家不曾受过我韩家好处,光是我韩家的佃户便有数千家,只要我振臂一呼,必然万人来投,数千贼寇瞬间灰飞烟灭。王大人啊,我真是糊涂了,一时怎么没想到,你的话很有道理,若平息了贼寇,当记首功。” “谢大人,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安阳知县嘴角一阵抽搐,一滴暴汗垂于脑后,这张超恐怕正是借着反对韩府的名义,才聚集了这么多贱民,知府大人的感觉是不是太好了些。 第17章 求自保聚集游勇 “吱吱”的一阵巨响,韩府庄园的巨门大开,一百多个家丁、庄客带着四五百名兵丁,往乡间“招募”敢死勇士去了。 大宋官军,若是对付外族也能如对待自己同胞一般勇猛,何愁天下不平,四海宾服。不到半天的时间,三千多名“敢死勇士”被“请”到了韩府庄外,李凌成六人自然也荣幸的被“请”到了其中,,若是依着王贵与牛皋的性子,众人又要再次逃亡了。 安阳知县的嘴角再次抽搐,韩家在安阳县果然广结善缘,果然是一夫振臂,万夫来投,韩大人实在英明! 站在楼阁上,看着下面三千多名衣衫褴褛,如灾民一般的百姓,韩肖胄当然不会天真到凭借这些人就可以夺回相州与安阳,以这样的手段将他们集中起来,韩肖胄有他自己的考虑:一是看管,二是稳定,三才是利用。贱民是愚蠢的,稍使手段就能让他们甘心当骡做驹。如果放任这些贱民,很可能受乱贼蛊惑加入乱贼,只有看住了,稳定了他们的恐慌情绪,才能加以利用,也同样使乱贼不敢贸然进攻韩府。 接下来,当然也少不得一阵慷慨陈词,让老百姓既知道要他们来干嘛,更要让他们知道贼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连韩大人自己都觉得不那么让人信服,但他依然希望能够迷惑百姓,激起对贼人的仇恨,与贼人对抗便是义举,便是保卫自己的生命和家园。 所谓演说和交际一样,只是一个“套路”,常常藉此来评价一个人的言语、交际甚至行为能力,“套路”用的好的便是政客,用的烂得便是我们身边的领导。不可否认,谁都能听出这些“套路”的拙劣,但很少人会觉得不妥,“我代表人民感谢你”与“好好工作,年轻人升职的机会还很多”同样是空话,假如没有这话“套路”话我们的生活会怎样?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但如果是凡人(普通人)也学着这样的“套路”话,那不但使他人受罪,更是自己的可悲! 韩肖胄自小便耳濡目染,可以说是在这些官话中长大,不可否认,他说的十分振奋人心,什么“民族自强精神的结晶,拯救大宋的伟大历程”,“永留史册的壮举,震撼天下的奇迹”等等,结尾还激情朗诵了一首李白的“赛下曲”,虽然不十分贴切,却把他自己险些感动的泪流满面。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下面的这些佃户们并没有太高的文化修养,占九成的人一片茫然,剩下的也大都在似懂非懂之间。 李凌成等人总算从将他们“请”来这里的兵丁的只言片语和韩肖胄的慷慨陈词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个大概,不由得想起昨晚的那条火龙来。虽然不知道岳飞等人的意思,但以李凌成看来,以目下的情形,恐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以前学习历史时,他总对农民起义有着偏爱。不知道什么原因,教课书也总是以褒义来叙述,什么统治阶级是“血腥的残酷镇压”啦;又说是“义军”、“义士”被“残害”啦……所以李凌成潜意识里便将自己的立场站在了起义军一方,若不是场合不对,真想大声喝一声“好”。 韩肖甲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他的慷慨言辞效果并不强烈,虽然心下极度鄙夷,但对于下方的三千多壮丁,他却不得不拿出足够的耐心来。话再多说也无用,那就只能动之以利了,连忙让家丁搬出了如山的馍馍和刚刚宰杀便已经下锅的猪、牛,“杀手锏”刚一出场便险些引起慌乱,在韩肖胄拍着胸脯说“管够”后才平息下来,说了一辈子的谎,这次到是难得的真诚,馍馍还真是管够。 看着那些平时勒紧裤腰的壮丁们伸着黑乎乎的手抓向馍馍,有的嘴里还没吃完便又迫不及待伸手去抓,一手一只不够怀里还夹着六七个,直到看见后面冒着热气,喷香的馍馍源源不断的送上才松开了怀中半冷的馍馍,那如山的馍馍瞬间消失在眼前,再上再光再上,韩肖胄心痛的几乎泪流满面,撇开三十头猪、二十只羊不谈,光是做这些馍馍,便要一百多个家丁几乎忙活了一天,至于用去了多少白面,他已经不想算,也不想听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想通后他又开始冷笑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吃吧,吃吧,等贼军退了,加倍从你们身上盘剥回来!” 那些佃农们吃饱后坐在了地上休息,充满了对韩老爷的感激,个别活络些的当场就数落起反贼的“罪行”来,那些跟腔的恍然大悟,“某某家的栓子,某某家的狗儿……也造反了,那可是要杀头的……”,“从我爷爷起就是种韩老爷家的地,韩老爷是咱家的恩人呐……”,“可不是嘛,咱们反谁也不能反韩老爷呀!”…… 李凌成坐在人群中,看看这位,看看那位,这些佃农们全都满脸皱纹,黑漆漆的脸上布满了艰辛,仅从面色来看无法判断确实的年龄,浑浊的双眼中泛着泪花儿,布满老茧的手上一道道的裂纹,褴褛的衣衫几乎遮不住全身。他们的思想十分简单,只要对他一次好,便忘了三年的痛。李凌成无法用“好”与“不好”这样的语言来评判他们,第一次觉得“朴质”也许未必是褒义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各位乡亲们,我韩家与你们一样,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的祖辈、父辈,现在有人要将我们从自己的家园赶走……”韩肖胄总结了刚才的教训,并没有说“忠君爱国”这些官场专用话,语言十分简短有力,再加上刚才的“施恩”,收到的效果也是极其显著的,当他说到“所有参与围剿的人,每人每天一钱银子。告诉你们的兄弟和远亲,只要是十八到五十岁的男子都可以加入,另外,是我韩家的佃户还可以免除一年的租子……让我们共同将乱贼赶出家园!” 佃农们高声欢呼起来,若不是韩肖胄站在楼阁上,高出地平线太多,有人几乎要跪着去亲吻他的脚丫,高声欢呼“万岁”。李凌成置身在沸腾的人潮中,有意的看了看岳飞等人,牛皋是一脸的不屑,虽然打着饱嗝,依旧从怀里掏出一个馍馍来啃了两口,看他衣服下面鼓鼓的,肯定不止藏了一个;王贵、汤怀一脸的激动,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着向往,仿佛是取而代之才甘心;岳飞与张显虽然也在“仰视”着韩肖胄,但表情十分淡定。 如果目前的岳飞能够达到那个世界的高度,他有这样的表情并不奇怪,如果他也像乡民,亦或是王贵、汤怀一般,反而让李凌成不屑,但张显也能这么淡定不得不让李凌成深思了。他对历史了解不多,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张显这个人,但肯定不像牛皋那般出名,看着张显那稚气未除,但十分刚毅的脸,李凌成不由得想起武科场上,张显高喊出那句“我们三年一望,前来应试,张邦昌卖官放官,纵容梁王倚势要强占状元,大家反了吧!”,激起了群雄的共鸣,掀起了暴动的第一步;而岳飞唯独放心他去通知远在麒麟村的家人,这说明在岳飞的心中,张显肯定更值得信任。 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李凌成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张显来,他的眉毛很浓重,双眼清澈,炯炯有神,看着他的眼睛,光是斜视就给人一种压力。他与岳飞不同,岳飞的锐气是内敛的,而张显却是完全外放的。如果岳飞是一处缓坡,张显便是尖锐的峰石。三千多人齐声欢呼,气势撼人,尤其是置身其中,虽然带着超然物外的视点,李凌成都觉得有些振奋,手心里全是汗,而张显却能够保持平静,这如何让人不惊讶。 三千多人来时愁眉苦脸,不情不愿,拖拖拉拉;走的时候却是一哄而散,兴高采烈,言语欢笑,急着将这好消息告诉亲友去了,“一钱银子一天呐,韩家的佃户还能免一年的租子,这可了不得。人家韩大人说了,贼人凶狠着呢,那张超生的青面獠牙,天天要吃人心,大伙只有跟着韩大人才能打败张超。咱们跟着韩大人既能保住老婆孩子,还有钱拿,大伙抄家伙上吧!” 第18章 惊心魄匪乱之祸 张超占据了安阳县,特别是陶俊攻陷了相州府,义军势大,一时声势震天,仅仅两天的时间,义军便发展成八千人。 七千义军盘踞相州,并处于逐渐壮大中,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朝野,满朝文武惊慌失措。虽然义军仅仅八千余人,相州距离汴梁不过三百余里,无疑已经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童贯的西北军大败,所剩余部还要严防辽军垂死反扑,况且相州紧勒西北救援皇城汴梁的要道,一旦贼军再次壮大,贸然犯上,即使调西北军回防,也会存在极大的障碍。 地方上驻军原本就少,统称厢军,战力远比不上重金打造的西北军,况且还正在围剿方腊余部,一旦贸然撤军,保不定会如相州一般,那时候贼人南北呼应,再次燎原。好在徽宗皇帝十分圣明,早在三年前就将汴梁防守交给了郭京,这郭京可是一代神人,自幼蒙太上老君亲授“六甲”之法,又有杨适、刘无忌等“六丁力士”、“北斗神兵”或“天阙大将”等牛人相助,按选年命合于六甲之人共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合称“天甲天兵”,京都的防御实在是固若金汤。 只是“天甲天兵”需防卫京城,轻易调动不得,相州之事,颇让圣上为难,好在有丞相张邦昌为其分忧,“静观其变,泰然若之,才是处乱王道,圣上是天子,代上天而坐拥天下,合乎天道,再有神人相助,跳梁小丑折腾不了几天,必然烟消云散。” 郑衙内的话不尽不详,通过他老子再传到张邦昌耳中的时候,已经打了数个折扣,让张邦昌摆了一道大乌龙,张邦昌还以为韩肖胄募集民勇是想自己解决呢,所以使了个“拖”字诀,替他请功的折子都写好了,谁曾想韩肖胄正眼巴巴的等着朝廷发兵救援呢。 徽宗深感其然,想那张迪、高托山、方腊、宋江等那个不是贼势震天,欲颠覆大宋而代之,到头来还不是灰飞烟灭,大宋朝是代上天而坐天下,社稷必然万年无忧,“来人呐!将朕昨晚所题艳词赐予张爱卿,退朝!” 岳飞等人长枪、大刀等兵器还有马匹均在安阳县内,只贴身暗藏长剑。兵器埋于客栈地下,应该无忧,只是马匹此刻必然落入了贼军之手,那白龙驹乃宗芳所赠,贼人若是爱马还罢了,若是煮来吃了,岂不白费了一匹大宛良驹,更如何对得起宗芳一片好意,岳飞闷闷不乐。 李凌成却比他更不乐,自己的那匹马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甚至有些劣质,但那毕竟是前世今生的第一匹马,从不会骑马,到慢慢适应,可以想象其中的感情。在古代拥有一匹马,不亚于在现代拥有一辆车,虽然只是qq,“谁砸我的车,我就拆谁的墙!” 王贵、牛皋等人也因丢了车,不,丢了马闷闷不乐,尤其是牛皋,那可是他唯一的家当,而且祖传的双锏也在县内,现下可是两手空空,时常喊着要杀向县城,取回双锏。 安阳县与汤阴县中间相隔着相州府,相州府下有五郡:安阳县,汤阴县,林州县,内黄县、滑县。除了相州府衙有一千厢军外,其余县也如安阳县一般,只有二三百衙役捕快,仅仅自保也略显勉强,陶俊一旦坐稳相州,占领其余四县是必然的。 岳飞等人担心远在汤阴县的家人,当夜便往汤阴县赶去,没有马匹代步,越显得路途遥远,好在沿途探听得贼军并未向汤阴县进攻,才使得众人安心了不少。 安阳的城墙是泥土兑糯米汁夯筑而成,高仅十丈,城内不过数千人,相州府昔日曾为殷商国都,入宋后又称彰德府城,砖石的城墙高达二十丈,城内人口达三万余。远处见,灯火通天,犹如伏地口吐烈火的蛮荒巨兽,蛰伏在黑夜中,噬尽任何敢于靠近的人。 现下已经是初更时分,城内却一片火光通明,四处燃起的烈火冒着黑色,汇聚成一股巨烟,冲上天,连着月。城内,嘈杂的声响刺透夜空,乱糟糟,四处响。细细分辨,不时有哄笑声和吆喝声,然后是几声尖锐的女人哭喊声,再靠近些,便听到小孩嘶哑的惊哭,然后平息,女人的哭喊声却越发的尖锐,沙哑的尖锐,如同锋锐的尖锥刺穿夜空,任如何掩住耳朵,都能刺透心里,然后是更大声的哄笑声将女人的声音掩盖,女人的声音渐渐不可闻……类似的声响又在别处响起,循环不息。 李凌成等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已经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惊恐,抑或别样,不由自主的迈着双腿向城墙下接近,每一步重逾千斤,不知是大地在悲哀,还是自己的双腿在颤抖,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刺透五脏六腑,即使是横扫武科场的岳飞等人都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直到胃部痉挛都不能停止,满口的绿水,然后干呕的令人几欲晕倒。 即使在月色下,都能看清护城河中的水早已是一片紫红,紫的发黑,那比血还黏稠的“河水”中依稀漂浮着几具尸首,静静的漂着,看不见“河水”以下的部位,裸露在空气的部分是那么的白,白的一片死寂,抑或是在向苍天述说着他的不幸。目光越过了护城河……城墙脚下,李凌成惊呆了,刚忘记的不适感,又再次以十倍强烈袭来,胃部再次猛烈的翻腾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月,是那么的圆,一层层被烟熏黑的低云将她掩盖,飘过,飘过……无穷无尽。 李凌成仿佛孤身一人,置身在一个旋转的世界中,天和地都在转,而自己却在最中央,旋转终于停止。天空中,惨白的月又圆又亮,没有气味、没有声响,世界变成一片血海,无边无际的惨白物体从远处漂了过来,瞬间即至,他惊悚的发现,原来全是人的尸体,有他的同学、家人、雯雯和所有那个世界认识的人,一闪而过,不知飘向了何方。又有一具单独的尸体漂来,无比的缓慢,甚至觉得有些期待起来,等靠近时,他惊骇的发现那居然是他自己,“他”的脸也同样惨白,就在“他”即将漂过视线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笑了,惨白的脸上顿时闪过一片艳红,无比诡异。 李凌成仰后就倒,一旁的岳飞连忙扶住,只见李凌成双眼瞪得滚圆,直勾勾的看着天,脸色惨白,浑身湿透了。岳飞低喝一声,“绕过城墙,快走!”扛着李凌成,带着众人往汤阴县赶去。 在岳飞的肩上,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在快速倒退着,世界仿佛变得无声,李凌成直勾勾的看着天,思维却极度的活跃。他不明白这些原本朴质的人,为什么一旦拿起了武器便比禽兽还不如,难道就因为这巨大的差距感就能激起如此大的仇恨,道德一旦失去的束缚,人比野兽更可怕。 李凌成顿时恍然,陶俊凭藉扇动民众造反的理由,虽然没有亲耳所闻,但耳中却响起了陶俊的声音,“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吾侪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无锱铢遗。……独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不可得,吾欲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抑或是更为通俗,陶俊在瞬间又变成了韩肖胄,并且一直在变换着…… 他明白了,其实这个世界从来就没变过,奴隶制,封建制……人永远是被奴役的,只是服务的对象不同而已。世界在进步,其本质重来就没变过,只是奴隶变得越来越自由,越来越“公平”,自由到可以选择将自己“卖”于何人、何处,奴隶和奴隶主的身份也在不断变换着,其转变的渠道也越来越多,间隔也越来越短,每天都有无数人从奴隶变成主人,抑或反之。 但,有一点是重来不变的,甘于庸碌的人只有很少,或根本就没有选择和被选择的权利,甚至没有选择当奴隶的权利……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似乎在冷笑着,“奴才,康王?谁是谁的奴才?” 第19章 遇危难男儿当断 李凌成冷冷的看着跪在岳母面前的岳飞,岳飞的双肩在微微轻颤着,不知是因为将老母再次陷入险地而内疚,还是为之前的所见而悲怆。诚然,任谁见了相州城墙下那堆积半壁城墙之高死状各异的一幕,都无法平静,那是一场梦魇,能够让勇猛的战士在午夜中惊醒。李凌成知道,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幕了,那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惨绝人寰、抑或是令人发指来形容,任何人类所痛恨、所诅咒的语言都无法形容这种行为的万一,而这还只是风雨欲来的零星碎雨。 这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过去的李凌成已经随着血海漂过了,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见了。活着就不能消极的被迫逃亡,勇敢者就必须选择面对危险,面对乱世,浑浑恶恶迟早会成为某处城墙下的一员。 他冷冷的看着岳飞,摆在岳飞面前的选择并不多,是逃亡、面对还是屈服?只要加入贼人就能将家人暂时置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这未免不是一个选择,更符合他目前的身份。继续逃亡,逃向哪里?相州已经是地狱,往北,那是西北军的驻地;南下,必须绕过汴梁,何况相州匪军一起,全国各地必定严防,何处还能安身?再何况,辽国一灭,末日将至,何处偏安? 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岳飞的决定。静静的想着,如果岳飞的选择与他所期望的出现偏差,又将如何?既然选择面对,选择改变,眼前这个跪在母亲前流泪的小子,值不值得作为自己今后的伙伴?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将李凌成吓了一跳,心怦怦的跳个不停,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一般。他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从武科场知道他就是岳飞后,就一直带着崇拜的眼光看他,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他,完全放弃了自己当初享乐的梦想,甚至兴起这一辈子都要辅佐他成事的想法,让这位民族英雄不再以悲剧收场,圆了他、圆了自己那个“满江红”的梦。 岳飞最终决定带着家人继续逃亡,虽然李凌成知道站在岳飞的立场,这是最合理的选择,但他还是有一些失望,甚至想一个人独自离开。但,他还是决定留了下来,只是,不是逃亡,他要改变。他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岳飞的人生,再这样下去,岳飞迟早会流落至流寇,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宁愿最后的结果是那个“满江红”的岳飞。他甚至兴起一个恶毒的想法,将岳飞所有的情感包袱全部摧毁,这一想法一出现,就被他从自己的脑中狠狠的甩了出去,如果那么不择手段,自己和陶俊又有何异? 岳飞与王贵、汤怀、张显和家人正忙着收拾东西,将刚布置不久的家什再次打包收起,门外五辆马车已经备好,正等着收拾完成便可以再次踏上逃亡的路。王贵、张显、汤怀三人的父亲坐在大厅里,这些日子的劳顿让他们苍老了不少,他们表情如出一辙,面色死灰,双目无神。从小康之家的员外,到无立足之地的逃亡中的官犯,这种巨大落差的身份转换和路途劳顿,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年龄所能承受得了。 岳飞四人一个个面色阴沉,岳飞是内疚,汤怀、张显、王贵是怨恨,当然不是怨恨岳飞,而是怨恨当初出这个馊主意的李凌成。虽然他们心里也知道,这只是个意外,李凌成不可能提前知道相州即将出现匪乱,而且事实证明他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罪安全的地方”仅以这次来说,是正确的,但是看见父亲三人那死灰的脸,他们除了怨恨自己,好像也只能怨恨李凌成了。 李凌成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哼!”王贵与汤怀故意背过身去,不去理会他。然后,只见李凌成将岳飞拉出了屋外说着什么,却又忍不住伸长耳朵,这小子又出什么鬼主意? 门外的两人仿佛发生了激烈的争辩,声音越来越大…… “不,我不能再将家人带入危险中,我要带他们去一个完全的地方……”这是岳飞的声音,疲惫而无力,带着浓浓的愧疚感。 “哼!安全?你告诉我哪里才安全?”李凌成咆哮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朝廷通缉的钦犯!你与家人在一起只会连累他们!逃?你能逃哪去?你能逃一辈子?你就让你的母亲和三位伯父、伯母一直这么逃下去,”看着岳飞秀长的眼与浓眉、双颊拧在了一起,充满了痛苦,李凌成心痛的滴血,这是前世的偶像、仰慕的英雄,今世的兄弟!但不给他下猛药,他是没有勇气面对的。 李凌成上前两步,指着厅内的三位老人道:“你看看他们,他们已经年迈,这些日子里更是苍老了多少!以伯父们的年龄本该在家中享福,而你却要让他们跟着你一起逃亡,这种日子,他们能坚持多久?难道你真的要他们客死在异乡,还得背一个官犯的名号,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情,所谓的孝?” “你不要说了,你别说了……”岳飞痛苦的抱着头,跪倒在门外,不停的朝厅内磕头,痛苦道:“都怪我,都怪我……”额头上的血,溅得四处飞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汤怀三人冲出屋子,汤怀与张显一人一只胳膊将岳飞扶起,王贵一把推开李凌成,怒道:“你给我滚!是我们连累了你,你若怕死就给我滚,我王贵没有你这个兄弟,你滚!滚!” 王贵的这一声“兄弟”让李凌成心头一颤,心中暗道一声“对不起”,佯作大怒道:“我胆小?我怕连累?是谁在武科场策反了群雄?谁才是通缉榜上头号悬赏对象?是谁让你们和伯父们至少现在还安全着?我这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我……”王贵哑口无言,面色涨的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他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看他武科场挑了梁王,看你们一个个重感情,讲义气,像个豪杰,我才不顾自身安慰,侠义相助。犯错并不可怕,可怕是永远没有勇气去面对,我真是瞎了眼,你们不是豪杰,都是懦夫,懦夫!” 汤怀放开岳飞,单手拔剑,将利剑拔出来一截,明晃晃的,映着晨起的阳光,寒气逼人,咬牙怒道:“这里没有人是懦夫,念在昔日的情分,我不杀你,你再不滚,我可管不了自己了!” 利剑映着阳光,照在李凌成的眼睛上,让他眼前一黑,心却越发冰凉,他紧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我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还有张显,张显还没表态。”,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涩涩的有些卡住,仿佛是自己跳到了喉咙口的心,壮着胆子指着汤怀,指着王贵,又指着岳飞,却将目光直直的看着张显,看着张显依旧平淡无波的眼,咬牙“恶狠狠”的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是懦夫……” “找死!”汤怀怒拔利剑……却没能拔出,他瞪着血红的大眼,低头看去,却见张显死死的抓住自己拔剑的手腕,“张显,你给我放开,让我杀了他!” “难道你只会向自己兄弟拔剑吗?”张显冷冷的看着汤怀,汤怀涨红了脸,右手腕如被铁钳钳住一般,动不得分毫,汤怀怒吼道:“他不是我们的兄弟!” 张显冷笑道:“他是不是兄弟,我比你清楚,”又面对李凌成,淡淡道:“有话你就直说,自家兄弟又何必玩这种套路,难道看到他那样,你心里就好受?”张显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岳飞,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 “要是好好说能有效果,我还用如此激他?”看着岳飞张着无神的眼,整个人半依倒在张显身上,仿佛被抽了主心骨一般,李凌成心中一丝不忍,语气也无力起来:“我们现在最大危险不是官军,而是张超、陶俊这帮乱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到了我们最危险的时候,说不定反而是我们最安全的时候……” 张显玩味的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加入乱匪?” 李凌成没有理他,无力去解释,现在只想把自己的话说完,岳飞因为身怀内疚,失去了清明,如果连张显这般人物都无法看透,自己该做的也全做了,只能说明自己的认知与这个世界存在太大的鸿沟,“如果我们有能力将这次匪乱解除,帮朝廷平息了这场匪乱。如此天大的功劳,以朝廷的脸面,不说会给我们官当,我想至少会让我们恢复清白之身吧,这是否叫将功补过?” 张显讥笑道:“你的意思是以我们六人去消灭八千匪军?” “这当然不行,个人勇猛是决定不了整个战场的。我们没有兵,但韩肖胄有。贼军占据了相州和汤阴县,将韩府合围在中间,张超和陶俊一旦站稳了脚跟,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因为目前贼军最大的威胁就是有一千厢军、三千民壮的韩府,只有把韩府解决了,到时候才能避免被官军里外夹击。阵地稳了,才能有与朝廷大军一战的机会,才能有问鼎天下的资本。” 张显疑惑道:“我们是钦犯,即使韩肖胄目前没空拿我们问案,可他如何肯将兵交给我们?”语气中已经明显信服了不少,这让李凌成稍稍宽心了些。 说了这么多话,李凌成的气息也平顺了很多,“那就要让韩肖胄相信,我们能够有平息匪军的能力。”顿了一顿,看了眼中渐渐恢复神采的岳飞,知道他一直在听,精神一振道:“别人不行,他一定行,光是他枪挑梁王的武力和咱们大闹武科场的威名,韩肖胄现在一定很乐得见我们吧。别忘了,你们可是相州的武举,对你们,他一定印象颇深吧。在他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匪乱,连相州府都丢了,等朝廷派兵平贼,与自己将贼匪剿灭肯定是不一样的,对吧,如果我们只向他要五百兵力平贼,他是不是很可能愿意拿死马当活马医呢?” 张显惊道:“你疯了,五百人如何敌得过八千人,何况对方还拥有城郭之险!” 李凌成眉头一挑,目露寒光,无比自信,冷道:“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风险与机遇共存!如果别人能够轻易的做到,我们如何还能有和韩肖胄谈条件的资本。” 他有自信的理由,岳飞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听说过方腊、宋江,谁他m知道陶俊、张超是那个鸟蛋,学人家造反,铁定死翘翘。他还有句话没说,“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只要我们跑的够快,拿别人的家当赌自己的前程,无本万利,如何不干?” 张显看了看岳飞,岳飞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张显,挺直了腰站了起来,脚步沉稳的来到了李凌成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伫立良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风险与机遇共存”,能够遇见他是否是我岳飞最大的幸事,天呐,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还要带来多少的惊喜。 “什么事?什么人在大声的吵,我茅厕都没上完就急忙赶出来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一直没有人影的牛皋,提着系的很紧的裤腰带,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 “没事了,你回去继续吧。”王贵笑道,他已经完全被折服了;岳飞淡淡一笑;张显往牛皋的腰间多看了两眼,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李凌成的目光在牛皋“憨厚”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第20章 一波三折难消停 (以下内容中,有一段关于李凌成的回忆举例失当,没有任何提示的意思,对于相州城下的描述也不妥,虽然我已经删掉很多,为了行文流畅就不更改了。) 一倍的利,可使人忘恩;二倍的利,可使人忘义;三倍的利,可使亲情相仇;五倍、十倍的利益,便可使人忘命。以一人的性命,来赌满城的百姓性命延续,来赌天下苍生鸿运百年,这该如何能算? 李凌成的脚步有些迟疑,将一切放开了的岳飞反而步伐沉稳,越过了李凌成,向刀剑森严、守卫林立的议事厅走去。 “叮!”一声清脆的兵器相交声,两把长戟交叉横在了岳飞的面前,岳飞面色不改,解下了随身的佩剑,步履从容向内走去,李凌成有些迟疑的解下背后的断水剑,这还是下山以来第一次将断水剑交到别人手中。 韩肖胄已经换上了官服,高坐在大厅上,右手椅空着,下面放着八张太师椅,文左武右,各有三个官员坐在上面,神态各异,低头沉思者、抬头傻看者、茫然无知者、东张西望者、阴晴不定者、坐立不安者各有之。再看那韩肖胄身穿四品绯袍,佩银鱼袋,腰间束五色革带,头戴幞头,硬翅展其两角,摇头晃脑纹丝不动,面色井然不波,果然是官场上的老客,自有一番威严。 看着这架势,李凌成反而心下稍定,这空着的两张座椅,韩肖胄是不言而喻,若是真有退敌良策,谈,亦非不可;若是所谈虚妄,不用掷杯为号,涌出五百刀斧手来,光是这两旁持刀戟森然而立的五十多名侍卫,就可以将两手空空的二人乱刀砍死、乱戟戳死。 “大胆岳飞,你本为相州武举,习得武力,当为国家效力。你却恣意妄为,武科场乱作强梁,挑死了梁王殿下,而后公然抗命,拘捕违法,暴乱武场,上有亏于皇恩,下有愧于相州父老……你可知举国正缉拿于你,还敢到此来蛊惑本官,来人呐,给我拿下!”韩肖胄嘴里虽然喊得凶,却端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岳飞的神色。 两旁的侍卫蜂拥而上,将李凌成二人按到在地,面贴着地,看架势仿佛玩真的一般,李凌成也不由得心下打鼓,莫不真的所算有失?“贼军未退,这老鬼将我两人交给朝廷,这点微薄功劳是不可能弥补治下出了乱匪这等大事,对他来说,唯一能拯救他的就是尽快破敌,他可能还不知道陶俊屠城吧!难怪这么悠闲。” “知府大人,小……草民有话说!” “你又是何人?是否乃岳飞同党?快从实招来!” “草民李凌成,嘿,我能否站起来说话,这样很难受唉……”李凌成的脸被侍卫按得贴在地上,凉的生疼,看来面皮还是不够厚啊。 “李凌成!”韩肖胄手一抖,刚端起的茶盅里面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手上,烫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发现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为了面子,忍! 难怪看起来有些面熟,通缉榜上的前两号全来了,这个乱贼比岳飞还值钱,肯定有他的能耐,向王靖使了个眼色,王靖立马会意,“大人,这二人说是有破敌良策,不若让他们一吐为快,若是狂言悖论,到时候再严惩不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韩肖胄挥了挥手,正好将手上的热茶甩尽,也缓解了疼痛,正暗自得意。哪知,茶水却全甩在了正在低头沉思的杨勇的头上,“噫,哪来的水?”杨勇摸了摸头,一抬头正见韩大人在甩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无语。 侍卫们松开了李凌成与岳飞,向两旁退下。 “先是下马威,然后唱双簧,扮红脸、黑脸。吐你m,老子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一吐为快,你当老子有病,还是你有病。”(李凌成突然想起了前生的那些事,以前上大学时,和五个哥们因为打架被学生科长叫到了办公室,说是要记过处分,扮黑脸的哥们大吼:“m的,反正老子三年下来已经十五盏红灯,这学早就上不下去了,这么点p事,你给老子记过,档案上还要留下一笔,老子马上要滚蛋了,还怎么消?你让老子今后怎么做人?老子砍死你陪命算了!”另一仁兄马上接口:“嘿,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跟老师说话呢,人家28岁混到学生科长容易吗?你敢保证你将来有这能耐,你的贱命有人家的值钱?再说了,人家去年刚结的婚,老婆在xx单位上班,新房在xx小区xx号,有刹车痕迹不算刑事案件,你懂不懂?嗨!您看我这张嘴,说什么呢……”第三位兄台视情况而定,是浇油还是调解,第四、第五后备,“老师,您看我们也挺不容易的,年轻人嘛都有点脾气……你们两个混蛋还不快给老师道歉!”就这样,记过变成了警告。一有纠纷用此招屡试不爽,恐吓换成投诉、曝光等等,不一而足。) 比起以前的五人合唱,眼前的双簧还仅仅是雏形而已,想起遥远的往事,李凌成一乐,微微一笑,站直了腰,轻轻掸净了脸上的灰,自信十足,轻描淡写道:“在座的各位大人,想必你们还不知道相州的事吧,我俩刚好从相州而来,那个城墙下吆,惨呐!老百姓的血,将护城河染得由红至紫,再到发黑,一里多外就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河里飘着上百具尸体,分不清男女,泡得发白了涨开来了,比平常人胖出二三倍,一群苍蝇围在周围‘嗡嗡’的叮个不停,呵呵,多好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靖干呕一声,怒道:“你说完了,这就是你的破敌良策。” 李凌成没有理他,神经质一般的笑着,“你以为我说完了,哼,这才刚开始呢,相州城墙下的尸体堆得有十米多高,哦,对不起,是三丈多高,有着穿衣服的,有光着身子的,有缺腿的、缺手的,没有头的,还有什么都没有的,就只光秃秃的一个身体,哈哈……还有肠子被拉出来的,垂下去好远哦,你们有没有见过小孩,这么高,”李凌成比划至自己的腰部,“从这里破开,一直到这里,”他又将手从丹田慢慢划至咽喉,“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还有……” 他的声音或高或低,极度感染,整个厅里除了他和岳飞,所有人都在呕吐,很多人吐得全是绿水都不能停止,丝毫不比李凌成等人亲眼所见时吐得逊色。李凌成冷冷的看着正在漱口的韩肖胄,淡淡道:“据我估计,相州城墙下至少有上万具尸体,说不定还在增加着,即使朝廷现在就把匪乱平息了,不知您能不能逃过谏官们雪花般的折子,圣上为了平息民怨,这黑锅,大人您是背定了吧?不,不全是黑锅,您才该将功补过吧!” 韩肖胄在听到上万具尸体的时候就惊呆了,一口茶水“卡”在嘴里,任由它流了出来,这两天他像缩在龟壳里的乌龟,唯求张超不来进攻韩府,全然不知陶俊正在相州屠城,他无力的瘫倒在太师椅上,连呕吐都无力了,“完了,全完了,树倒众人推,这时候谁也指望不上了,杀头抄家都是圣上隆恩。” “韩大人,韩大人,诸位大人……”李凌成一个个的叫过去,刚才形色各异的七人,现在全都面色死灰,倚在太师椅上,双目无神,口角边流着粘液,全然不受控制,仅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哼!”李凌成冷笑一声,“昏官,吓我?老子不把你们吓到尿裤子,已经很客气了!” 李凌成与岳飞相对一眼,再看看这满堂污秽的大厅上,心下同时可笑又可悲,“官,这就是我们大宋朝的官……” 不知何时突然响起了滴水声,像落雨时屋檐下那般清脆,一条黄色的细流慢慢汇集到大厅中央,聚成一滩,四边还在打着转儿,原来是刚说话的那位王大人先行了一步,李凌成暗道:“抱歉,尔胆太小,非吾所愿。” 韩肖胄不愧是从四品的大官,恢复的也比众人快多了,因为他突然省起了李凌成那最后一句“您才该将功补过吧!”这小子既然敢来,必定有良法,对,他也是犯了死罪的,他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坐……坐……坐,看……看茶……”他举起的手激烈的颤抖着,仿佛李凌成和岳飞便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他明白了,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尽快将贼军平叛了,才能够将功补过。朝廷的大军……但愿永远莫来才好,“不知二位有何破敌良策?” “韩大人,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这张超与陶俊谁才是真正的匪首?”李凌成玩味的看着韩肖胄,看看这个“官”在人情事故上的智商如何? “当……当然是张超,安阳县城里正打着‘神威将军与天下英雄共举义事’的旗号呢。”韩肖胄不明白李凌成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李凌成淡淡一笑,“那,我就有一事不明了,为何陶俊拥兵七千占领相州这样的州府,而张超却只有八百兵力,还占据安阳这样的小县?这难道还不一目了然吗?” 韩肖胄眼中灵光一现,但很快又泄气了,“就算知道张超是陶俊的幌子,又能怎样呢,敌强我弱。” “哼!只有明白真正的敌人,才能做出合理的战略部署。陶俊还需要张超‘神威将军’的旗号,如若我们能以迅雷之势将张超斩杀,再派人伪作贼人,向相州陶俊求救,就说安阳被围,陶俊一旦出城相救,我等可于沿途埋伏,陶俊可擒。”李凌成自信的一笑,韩肖胄已经完全落入了自己的计算中,“只要掌握对方的底牌,谈判只不过是一场表演而已。” 韩肖胄眼中神光闪闪,似有所悟,无奈刚才打击太大,却有一丝不明,但又总抓不住。 杨勇冷道:“什么张超死不死的,他是方腊手下的‘神威将军’难道是豆腐做的不成,抑或是你是茅山道士,会巫蛊之术,你让他死,他就会死?” 听见杨勇说话,韩肖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然后拉出去喂狗,“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自己刚才好像也在想这个问题。” “我到真还是茅山道士,不过,茅山道术里好像没巫蛊之术吧,赶明儿问问玉清老头呢,有没有这回事?让谁死就谁死,真是神奇唉!”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杨勇的讽刺之言,完全胡说八道而已。 “哈哈……”李凌成突然笑得天花乱坠,长久不绝,他突然发现难怪枭雄都喜欢长笑,原来有若干好处,其一,让别人心虚觉得自己高深莫测;其二,增加自信让自己稍微放松;其三,拖延时间,赶快想办法。长笑一收,喝了口茶,润了润发涩的嗓子,他又冷笑道:“哼!我们有岳飞,有王贵、汤怀、张显还有牛皋五员大将,更有一千厢军,三千……” 韩肖胄弱弱的打断道:“五千!” 李凌成投去感激的目光,韩肖胄嘴角一抽,“哦,五千民壮,即使是强攻安阳县,一天之内,必然将安阳县夷为平地!” “莫夷为平地,攻下就好,攻下就好……”韩肖胄擦着额上的冷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有几个靠得上的人了。” 杨勇一窒,而后冷笑道:“就算你说的全对,可我如何相信你是真心帮助我们平贼的?你如何证明你们不是张超、陶俊派来的奸细?来人呐,给我将这两个乱贼拿下!” 第21章 有古风看吾当雄 “退下!我的府上何时轮到你做主了!”杨勇的话让韩肖胄一惊,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并且努力使自己清醒些。他看了看杨勇,又死盯着李凌成和岳飞,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是,他失望了。“杨勇数次畏战,他会不会是贼人的内应?如果李凌成与岳飞果真是陶俊的人,那自己岂不是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到底该信谁?既然横竖是死,我该如何去赌?” 李凌成心下一惊,顿时冰凉,他知道韩肖胄正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若是一个不慎,万劫不复!“可是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陶俊派来的奸细,我一个朝廷钦犯能拿出什么证据,难道还要等拿住了陶俊当面对质不成?这些狗官别的本事没有,抢功拆台的本事绝对一流……等等……”李凌成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却没能抓住…… “哈哈……”他突然仰天长笑,比刚才笑得更大声,更放肆,仿佛世界上再没有如此好笑的笑话,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水,笑得所有人都在心慌,所有人,“拆台……不对……抢功,对了,就是抢功!这家伙坐在武官的上首,是场上最大的武官,我们的计划与他没有任何好处,或者说抢了他应该得的功劳,所以他才会诸般刁难,哼!小人!可这韩肖胄疑心已起,如果能让他消除怀疑?” 李凌成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来到杨勇的面前,正视他的眼睛,两人狠狠的对视者,丝毫不让,“这位大人,如果你是反贼……” 杨勇一惊,突然发觉仿佛被针刺了一般,连忙别过头去,却见韩肖胄正冰冷的看着自己,他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知道韩大人对自己起了怀疑,神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冷汗瞬间涌出了肤表,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这恶厮真有什么妖术不成!”,“嗖”的起身,冲着李凌成怒吼:“小贼,尔敢如此放肆!”激动的口水喷了李凌成一脸,一股味儿。 李凌成刚将两位大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强忍住心头的恶心,也不去抹湿漉漉的脸,虽然不知两位大人有何间隙,但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尽管心跳到了喉间,却拼命克制着,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心下的不安,他死死的盯着杨勇的眼睛,仿佛要看透对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一切不安因子,其实他却在偷偷用鼻子努力的调整呼吸,直到自己真的不再激动才开口,冷冷道:“大人息怒,我只是说如果而已,何必当真呢?如果,你就是反贼!你敢不敢站在这个大厅上?” “上帝欲毁灭一个人,必先使他疯狂!怒,就是让人疯狂的第一因子。” “我……你找死!”杨勇果然恼羞成怒,彻底的爆发,左手熟练的探下左胯的长剑,右手紧跟其上瞬间摸上了剑柄,动作一气呵成。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在杨勇的面前闪过,他急拔剑,右手却被铁钳钳住一般,勒得生疼,仿佛骨头都碎了。急抬眼,就见到了一双长长的眼眸,冰冰的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气,他仿佛“听到”那双眼睛在说:“别动,再动谁都救不了你!” 杨勇不愧是镇守一方的钤辖,正六品的武官,若是被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的一个眼神便将他吓住了,他如何还配统兵一方。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撇过头不敢正视岳飞的眼神,咬着牙怒道:“快来人!将反贼给我拿下!” 李凌成冷笑着付道:“这时候恼羞成怒在他人看来往往就是欲盖弥彰,你也完了!听我安排吧!” 侍卫们一个个紧张的看着韩肖胄,没一个人应他,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脚底,哀求的看向韩肖胄,韩肖胄的目光冷冷的,冷的他心凉,“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再也顾不得面子,哀求道:“韩大人……您一定死误会了……我……”堂堂七尺男儿,统兵一方的正六品武官,声调居然带着哭腔,但知府大人的话,却让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超、陶俊能有今日声势,盘踞相州一带定非一日,杨勇,你身为相州兵马钤辖,如何不知?本官让你破贼,你数次推诿贼军势大,现如今安阳县张超不过八百兵力,我大军在此,一日便可夷为平地,你如何也畏战,不敢迎敌?说!你是否早已与贼军勾结,是何时的事,又如何谋划?快从实招来!来人,给我将这厮拿下!” 两旁的侍卫一哄而上,将杨勇按倒在地,脸贴着地,头发浸在王大人的“杰作”里,杨勇口中大呼“冤枉,我是武官,自有彰德军管辖,你不能拿我”,可谁去理他。乘着侍卫们拿人的时候,岳飞偷偷卸下了杨勇的佩剑退到一旁,此刻正将剑贴在腿边,以防万一,这慌乱中谁又理得到他。 杨勇的声音也哑了,也无力了,哀求的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两位参军,那两位可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的铁哥们,如果有他两人的力保,韩肖胄是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在民变的危难关心,他不敢冒军变的危险。但他失望了,眼泪滑过了眼角湿了自己的脸颊,他是真的受伤了。 “那张超可是‘神威将军’,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三头六臂一般的人物,刘光世将军都曾败在他手上,童大人十万大军都没能留得下他。我即使能攻下了安阳,谁能保得住我啊!我是相州钤辖不假,韩大人你不也是相州知府么,你不也同样不知道吗?韩大人你这是公报私仇啊……”可惜,这话他只能说给自己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胆乱贼,你还不从实招来!带下去掌嘴二……二百!本官看你招是不招!” 杨勇的眼泪混着地上的灰土流到了嘴边,咸咸的,连“冤枉”都懒得喊了,“掌嘴……两百,连牙齿都不会剩下了,我还能招什么呀?韩大人,你比张超还狠呐,张超不过是一刀一命,你让我连死都不能好死啊!”他正想扯着嗓子大骂韩肖胄这个狗娘养的,临死之前也当一回纯爷们,这他却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顿时泪流满面…… “韩大人,依我看杨大人不像是反贼的内应,若是他果然与张超勾结,他理应向大人主动请命迎敌,而后带兵投贼,或者与贼人里应外合……所以,请大人明鉴!”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小兄弟……不,李大哥说的话有理啊!”杨勇听见李凌成为他求情,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激动,“李大哥”脱口而出,别说“大哥”就是“爹爹”“爷爷”想必也是肯的。 韩肖胄面色一阵古怪,他原本打算将杨勇勾结乱贼的事办成铁案,这样破贼后朝廷追究时,方好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自己则有功无过。若有杨勇作为挡箭牌,即使破不了贼,多多活动一番,说不定也还能留得一条性命。“这李凌成看似一个极精明的人,怎会如此没有眼力见儿,是了他只是草民一个,不谐为官之道,方才坏我大事。这事一旦被摆在明面上,我该如何处置?还要仰仗李凌成的破敌大计,唉……只能暂且放过杨勇这厮了。” 李凌成见韩肖胄一阵面色古怪,再结合二人之间的神色,顿时了然,小声道:“大人,能否进一步说话?” 韩肖胄看了看下首的那些官员,除了杨勇被按在地上,那五人一个个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避之不及,尤其是王靖今日丑态毕露,想必是早就想逃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杨勇脸贴着地,李凌成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无比高大,只见李凌成轻身跃过了数处“障碍”,由于视角有限,便看不见了,想必是去与韩大人咬耳朵去了。事关自己的生死,杨勇努力的去听,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但从侍卫按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越来越轻,也可估算出韩大人的脸色了,直到侍卫们将自己拉起,还陪着笑脸殷勤的为自己掸灰,杨勇总算放下了心。 李凌成与岳飞还有要事安排,韩肖胄苦留不住,这才作罢。偕一干官员相送至庄园门外,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后,方才回府。王靖小声道:“大人难道真不怕这两人是反贼?下官以为,这两人此去若同陶俊暗暗布置,明日……” 韩肖胄以鄙夷的目光打断了王靖的话,往他的裆部多看了两眼,掩鼻而去。把王靖羞愧的险些当场自刎。 “蠢货!他若是反贼,还如何会救杨勇?还提议让杨勇当主帅……这等目光长远,思虑周全的人才,若是多多磨砺一番,必能大用,其是你等之辈所能猜测!我一定要留住此人……唉……为何我身边全是这等蠢货!” 杨勇一直相送了五里路才原路返回,对这两人即感激,又佩服,看着两人策马扬鞭而去,不由得感叹“不管是大闹武科场,还是今日的双龙赴险,这才是真正赵子龙一般的人物,浑身是胆!不,赵子龙也未必如此有谋,真乃少年英雄,当世豪杰,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第22章 战前的最后准备 与李凌成策马同行,岳飞不时从侧角打量着这位一路同行至今的兄弟,他发现他整个人都变了, 和数天前相比完全像另一个人。他的脸依旧是那么柔和,像邻家男孩一般亲切,嘴角不时挂着那丝恼人的轻浮,草草挽起的长发被风凌乱着,略大的粗布麻衣像偷来的一般。这一切,若在相识前还会让岳飞皱眉,但现在他外表下的懒散,只会让他的光华若隐若现,更增神秘,让人更迫切的想要了解他。而他就如同一块洗净的美玉,带着超然的光泽柔和的映耀着这个世界,一旦靠近,便再也无法转移自己的眼球,让人迫不及待的去欣赏它的美,发现它不为人知的神秘。 午后的阳光映在李凌成的眼睛中,依稀就如两团火焰,这一幕,谁让谁增色?岳飞明白了,李凌成整个气势的改变,来源于他的眼睛,自信让他充满了看透一切的睿智,从而感染他身边的人,让别人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转,跟着他想,相处的越久便越沉沦。 李凌成与岳飞策马狂奔往汤阴县赶去,一路上心思沉重,并未因韩肖胄的信任而有任何放松。明日才是真正考验众人能力的时候,每一步都不容有失,解决张超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强攻?李凌成从未想过,仅凭韩府门前那些“敢死勇士”们便去攻安阳县城,不用一个时辰,那些“敢死”怕是要变成“真死”了。 战争并非儿戏,不是动动嘴皮子,察言观色就能解决,特别是这种深层次你死我亡的阶级对抗。攻城战更是无比残酷,仅限于电视剧上的认知,李凌成也可以想象那些从云梯上陨落下来的,必然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且不说韩府是否有那么全的攻城器械,任由那些没受过训练的佃户们慢吞吞的扛着云梯,然后慢吞吞的往上爬,无疑是送死而已。胜利不是不择手段,那是陶俊之流,怎样用最低的伤亡去博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李凌成唯一的目的。 岳飞眉飞色舞的将李凌成在韩府的表现,详细的说与众位兄弟听,高潮时手舞足蹈,极度投入。李凌成也伺机的将岳飞夸了一通。听得众位兄弟齐声叫好,激动不已,唯恨不能亲见。 王贵提议将家人迁至韩府,因为目下只有韩府才最安全。但被李凌成否决了。家人,是众人的软肋,若是迁至韩府,无疑被韩肖胄捏住了底牌,第二次的谈判就要被动的多。对李凌成来说,平贼并不完全是目的,只是一种手段,迫使韩肖胄死保众人洗刷罪名才是最后的目的。 过了明日,陶俊若还没有进攻汤阴县的话,他将再无机会。说着话的时候,李凌成的自信溢于言表,接着他说出了心中的全盘计划,众人讨论了一番,去掉了一些想当然的部分,让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切实可行。众人一直讨论到半夜才分开,各自回屋和衣睡去,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虽然精神亢奋,也许是太累了,李凌成倒头便沉睡过去,醒来时,天已微亮。 马只有五匹,而且家人还需要人保护,李凌成暗里告诉王贵,“这是岳飞的意思,只有对你完全放心,才会将如此重任交付予你。”若不是张显在计划中扮演着十分重要角色,这理应是张显的任务。李凌成如此说并没有使王贵好受多少,眨巴眨巴的望着众兄弟们跨马而去,欲哭无泪。 众人刚到韩府庄园外,便见到杨勇持刀跨马在前,甲胄鲜明,身后是百多名斧钺森然的兵丁,“又哪里不对了?”这等架势将众人心里打了个突,若不是杨勇拍马单身前来相迎,众人未必敢上前去,李凌成暗乐“感情,这家伙是吓怕了!” 所有的民壮都整齐的列在了韩府庄园前,五千多人衣衫褴褛形同乞丐,钉耙锄头倚在一旁,站姿不稳东倒西歪,许是站久了,还有人抬起一只脚从草鞋里将脚丫翘起来,使劲的搓着……呵欠是会传染的,五千人轮流打着呵欠,壮观吆! 韩肖胄身穿官服带着昨日那几位官员在庄园外迎接,一番简单的客套后,便上了阁楼,然后再次高调的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民勇们不耐烦了,搓完了这只脚换到那只脚,一会金鸡独立,一会跺几下发麻的脚……人们的不耐烦丝毫没有影响韩大人的“雅兴”。但李凌成忍不住了,来到台上对韩肖胄小声了句“能不能让我说两句?”韩肖胄当场就石化了,凌乱在风中…… 李凌成“挤走”了韩肖胄,刚一上台就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力,“这家伙谁啊?”下面在小声议论着,然后纷纷摇头,一脸茫然。 “乱贼韩勇、张超正在血腥残杀我们的同胞,相信你们也听说了一些,”李凌成的语速非常平缓,一大半的人只听到“嗡嗡”声,根本听不真切,然后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李凌成故意停了一会,然后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兄弟们!”突然提高数十倍的声音将前面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禁声愣愣的看着李凌成,由于空旷,仍然有一小部分人听不见,但他们见前面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整场地顿时鸦雀无声。 韩肖胄等官被李凌成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连岳飞几人也吃了一惊,所有人全都傻傻的看着李凌成,“这家伙又哪根筋搭错了?” “陶俊、张超马上就要来烧毁我们房屋,抢走我们的田地,睡我们的女人,甚至杀死我们和我们的娃,他们正在相州、安阳屠杀我们的同胞,正是因为我们相州人是最悍勇的,他才会如此害怕,他想用血腥的屠杀,让我们畏惧,我们会因此而变成孬种吗?回答我!……大声点!……好!为了能够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我们一定要拼死反抗,杀光发贼,夺回我们的家园!让陶俊、张超去死吧!我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六千人,我们已经拿起了武器,我们建立了强大的军队,解救不是来自从上面,它将伸展从底下,我们要向朝廷、向全国人证明,我们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家园,你们说是不是?” 李凌成的演讲开始时语调极其平缓,但很快就激昂澎湃起来,伴随着手舞足蹈,还经常掂起脚尖,几分钟后达到了歇斯底里的境界,下面的民勇们和士兵们几乎疯狂了,就连后面那些听不见声音的也受现场的气氛感染热血沸腾。 李凌成摆了摆手,刚才还操着各种骂陶俊、张超的声音瞬间静谧了下来,李凌成用力的拍着胸膛,将手指向岳飞等人,“我是李凌成,这位就是武科场枪挑梁王的相州武举岳飞,”尽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武科场的事,也未听说什么岳飞,等依旧热情不减,因为他是李凌成介绍的,李凌成摆了摆手,又静,“这位是张显、牛皋、汤怀,”每介绍一位,人们必然报以热烈的欢呼,“我们听说相州有难,不远万里赶来相助,我们为了什么?因为我们也是相州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誓死也要保卫他!……” 韩肖胄等人只觉得热血澎湃,若不是多年官场职涯,也几乎要跟着民勇、士兵们一起高举手臂呐喊,心下升起一股极度强烈的呼声,“我要拿起武器,跟着李凌成一起杀光反贼,我们必胜!即使是死也是最光荣的!”久久都不能平息,直到李凌成走下了阁楼,民勇、士兵们仍然高呼了半柱香之久。就连晨起的太阳,仿佛也因李凌成而起。 议事厅已经洗刷的干干净净,昨日仿佛变成了遥远的过去。两盅茶后,官员们才恢复了正常,刚才仿佛中邪了一般。王靖原本还想发表一下他花了一个通宵才想出的金点子,以挽回一些昨日所丢的面子,却被李凌成不留情的打断了,“王大人,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刻,相州就有可能多消失几条鲜活的生命!” 看着王靖那死灰般的脸,李凌成有些不忍了,他拍了拍王靖的肩,安慰道:“王大人,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不再回来了,您节哀吧。” “小李啊,我昨夜想了一宿,我们总共有一千二官军,虽然有八百匹马,但因为有三百匹是安阳县调来的,所以真正的骑兵只有五百。那些步兵没经过骑术训练,就是骑了马也只是马上的步兵,恐怕……还有哪些民壮,你是不是也考虑下……我这里也需要留点防卫的。”韩肖胄似乎极难开口。 “韩大人,敬请放心。五百骑兵,二千民壮足矣。有此五位当世虎将,张超必死!您就静候佳音吧!” 再次耳濡目染李凌成的“绝世”的豪情,韩肖胄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他实在是太完美了,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韩府于危难中的英雄,列祖列宗显灵啦! “天下果真有什么完美的计划吗?”看着韩肖胄对自己盲目的信任,仿佛自己这次凯旋是理所当然的,张超不过是只蚂蚁,只需轻轻一捏……李凌成别过身微微一笑,不由得想起了刚毕业时,被人骗去听传销的课,其中那节关于成功学的课。 李凌成、岳飞、张显、汤怀、牛皋、杨勇,带着五百骑兵,二千民壮,士气极度高昂,一路浩浩荡荡往安阳县城去了。李凌成边走边向杨勇介绍进攻安阳城的计划,毕竟他才是正指挥,也唯有他才有实战经验,若是局部果真不可行,也能及时作出调整。 昨日,韩肖胄即使收监了杨勇,也不会轻易的将兵权交给李凌成这个外人,多数是亲自带兵,让一个外行带一群将自己主将入监的兵,这仗还如何能打?军中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恩怨极明,不管杨勇为人如何,能带这么久,还没有出事,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才是李凌成救杨勇的最主要原因。 杨勇因为昨日之事,对李凌成心存感激,听了后更是佩服。杨勇当即表态,一切由老弟做主,说着就拿出令旗来。他原本只是客气一番,谁知李凌成微微一笑就接过了令旗,淡淡的道一声“小弟绝不负大哥厚望”,就拿去了,夹马而去,杨勇当即就愣住了。 许是觉得自己过分,李凌成又掉过马头,来到杨勇身边,附耳小声道,“若能立下此等神功,天下何处不容我兄,何惧他韩某人脸色。”然后“哈哈”一笑追上了岳飞等人。 “行为处事,全然不在常理之内。言谈怪异,煽动力极强,细细品味又滴水不漏;行为大胆,但总是能化险为夷,神态风·流,文武兼资。他,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他曾大闹武科场,杨勇理所当然的将李凌成也当作武举人了,那知他除了两张嘴皮子,就剩下三条长腿了。 杨勇愣在原地,看着五人并骑而去,一路有说有笑,再想那不久之后,上千人奋死拼杀,血流成河,才不惑之际的杨勇,突然有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 第23章 论功绩牛皋当先 就在杨勇“交出”令旗不久后,就见张显带着两百骑兵,五百民勇脱离队伍而去。杨勇顿时愕然,又见汤怀勒马与自己并列而行,板着一张脸,谁欠他五百两银子一般。杨勇不解,欲向李凌成询问时,李凌成“正巧”回头,朝他报以无比灿烂的微笑,然后潇洒扭过头去,杨勇明白了,自己的军权被缴了。杨勇顿时升起一阵怒气,“自己令旗都给他了,他这又是为何?真如此信不过我吗?” 李凌成将大军带向牛皋昔日“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山依旧是那么险峻,狭窄的小道在两峰之中,正面是一处缓坡,坡上有无数的荒坟,被风雨淋坏的招魂幡兀自招摇不定,即使在白日犹带着几分阴森,真是贼寇埋骨绝处! “传下令去,让所有民勇迅速将整个山坡的大小石块拖至山顶隐蔽处。”人多力量大,不一会,两峰的碎石几乎被搬至一空,李凌成分别看了两边,又亲自安排人手将大小石块用枯草隐蔽了,再跑到山谷中,反复数次,直到再看不出一丝痕迹,方才满意。 李凌成与岳飞率两百骑兵埋伏于荒坟后,负责正面狙敌;汤怀率一百骑兵埋伏于山谷后,负责追杀潜逃的敌人,若是跑了一个为他是问;杨勇率七百民勇潜至安阳县城附近,若有机会便夺了安阳城,若是守城的贼人多,不可硬拼,堵住回城之路就行,张超未出城前不得显露痕迹;牛皋率三百民勇……一旦张超率军出城,不可迎战,吩咐民勇四处逃散,由牛皋负责将张超引至峡谷,便是奇功一件;剩下的五百民勇,两位参军各带一个“吉利数字”隐藏于山峰后,听得口令便将所有石块推下,令出前暴露形迹者,斩! 各处大军按令出发后,李凌成站在山峰上,脚踏巨石,任微风拂面将长发吹动,看着两峰间的羊肠小道,不住冷笑:昔日有诸葛武侯火烧博望坡,今日看我李凌成乱葬岗石埋小张超。 刚才还人潮攒动,千五民勇忙活不已,各种响声鼎沸的山谷转间陷入了一片静谧,比来时更为宁静。李凌成暗叹:我谋划已定,成事看天了。 等待总是令人心焦的,寒冷的西北风将招魂幡吹的瑟瑟作响,李凌成的心思已经飞到了相州,张超兵少,且性格鲁莽,匹夫之勇,不足为惧。只是这陶俊,应该如何对付,如果他不上当,或是逃了又该如何来破相州城? 韩肖胄对陶俊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他叫陶俊,曾在方腊手下当过谋士,其余的全然不知,这让李凌成暗里气愤不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自己处于弱势,对敌人的弱点和特长全然不知,这如何能作出最合理的应敌方略。 从陶俊的作为来看,以张超为幌子,证明他有野心但没有霸气,且不自信;屠城,证明他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李凌成初步判断:陶俊应该是一个冷血,略有谋略,野心极大,但目光并不长远的这样一个小人。 小人的心往往是难以猜测的。小人往往比君子聪明。但小人没有境界。小人聪明,所以我们往往看到小人得志。小人没有境界,所以小人干不成大事不堪重任。 但,不可否认,作为对手,小人的难测、小人的聪明、小人的不择手段都是最难对付的。一想到相州城墙下那一圈近十米高的尸体,李凌成就不寒而栗,虽然不知道陶俊长什么样,但李凌成不由自主的想到昂起了一米多高的眼镜王蛇,正微微的向后仰去,长长的獠牙闪着心悸的寒光,李凌成忍不住连忙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怎么了?”身边的岳飞惊讶道。 “没……没什么。”李凌成放下了衣袖,脸色发白,不住冷汗冒出,突然响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坏了!” 岳飞顿时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事?” 李凌成苦笑,强作镇静道:“没事!”心下暗道:我让张显将五百民勇分散开,每半里一哨,时刻密切关注相州四面城门,又让其亲率两百骑,封住汤阴县至相州大小路口,不让陶俊得知汤阴县消息,或故布疑阵,引开陶俊。 但愿陶俊正忙于屠城,忙于哄抢财物,无暇出城,否则自己的另一条计策就不灵了。但,如何偏偏忘了问杨勇军中是否有斥候,若有斥候,也能及时了解前方动态,更准确的把握时间,现在牛皋已经出发一个时辰,说不定正引着张超往埋伏中来。此刻若是贸然派出前哨,被张超发现,那就功亏一篑了。看来一个人的精力还是有限的,多与值得信任的人商量商量才是正经。 李凌成正在暗之自责的时候,牛皋已经在安阳县城门外喝酒聊天了,虽然酒肉都是李凌成的“道具”,但可是货真价实的。 起先守城的贼军见一个骑马的黑子,带着一大群“乞丐”大摇大摆的坐在了离城门两箭之地,然后纷纷掏出怀中的酒肉大口的吃了起来。守城贼人立刻报告了张超。张超来到城门上,这么一见,立马大怒,“这黑厮欺人太甚!”说完就要披挂上马,前去将那可恶的黑厮砍了。 贼人中也有几个略有机智的,连忙一把抱住,说是“事出非常必有妖,恐有埋伏,他们有酒肉,咱们更多,咱们就在城门上与他对饮好了,如何不能气死他们。” 张超大喜,连忙摆出酒席,大吃大喝起来。牛皋一见,“哎呀!这么拽!”,高举酒袋向张超示意。 “这黑子还懂礼,我也不能失了面子,回敬他一杯又何妨?”张超站起,端起了酒尊一抱拳,一口而尽,将酒尊垂下,以示礼仪,却见那黑厮正冲自己伸舌头、挤眼睛、歪嘴做鬼脸,还吐口水。 张超巨怒,“这黑厮忒也可恶,俺去撕了他!”又被随从抱着,张超怒道:“这黑厮本来生得就丑,黑漆漆煤里爬出来一般,远处见就是一截黑炭裹了人衣,大白天还作鬼脸,让人如何能活!吐口水,羞辱于俺,莫再拦俺,俺是为民除害去!”无奈随从死活不放,又只得作罢。 “呀!”牛皋一见,“谁说张超傻了,他不傻么!”从兜里掏出李凌成交给他的小字条,李凌成的字又丑又小,难以辨认,读了半天才略略读懂,意思却不大明白,“管他呢,照着念吧!”“张超你生儿子没**,生女儿没***……你老妈作鸡,你老爸生花柳,你一岁吃屎,两岁让你妈吃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三岁就偷看女人洗澡。四岁就逼女人偷看你洗。五岁就花钱去**,结果没成功,气死了你爸……三十岁你装成卖葫芦糖的,其实是要四处非礼七十岁以上的老太婆……”牛皋一边骂,一边掏出字条看。 张超手撑在城墙的箭垛上,气得直喘气,突然见牛皋停了下来,张超大气不接下气道:“你骂完了没有?” “等等,这两个字看不清楚,”牛皋急忙凑近字条,“看见了”,又惊喜道:“你是圣母峰雪人的弃婴,化粪池堵塞的凶手。和蟑螂共存活的超个体,生命力腐烂的半植物。沉积千年的腐植质,科学家也不敢研究的原始物种。十倍石油浓度的沉积原料,被毁容的麦当劳叔叔。会发出臭味的垃圾人,“唾弃“名词的源头。进化不完全的生命体,基因突变的外星人。像你这种可恶的家伙,是小说里的一陀粪,比不上路边被狗撒过尿的口香糖,你摸过的键盘上连阿米吧原虫都活不下去,喷出来的口水比sars还致命……” “大人,他出来了……”民勇惊呼道。 “啊,俺才念了一小半……”牛皋一抬头,见城门大开,张超跨一匹纯白良马,手里挥舞着点钢矛,“哇呀呀!”怪叫着咆哮而来,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骑兵。 “哇……快逃命啊……”牛皋蹬上了马,一巴掌拍在马尻上,那马吃痛,离箭般而去。 第24章 战地悲声断人肠 “莫管游勇,保护大人!”张超的两员亲兵,带着两百骑连忙追去。 “黑厮,神威将军张超来也!鸟人,有种你莫跑,与俺大战三百回合!”张超挥舞着点钢长矛,跨着大宛良马,“哇哇”的乱吼,气得是七窍生烟,哪管上天遁地也要将这黑厮斩于马下,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张超,俺是你牛爷爷,有种你莫追,与俺对骂一个下午……哇……”牛皋头也不回在马上乱叫,听听声音不对,身后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回头一看,张超的坐骑神骏,距离已经越拉越近。牛皋大惊,抡起那蒲大的手掌,往马尻上死拍,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俱苦也! 未经过专业的骑术训练,这些由农民而起义的“反贼”,骑上了马也不过是马上的强梁。牛皋骑术不弱,逃命要紧,更下得去“黑手”;张超骑术更佳,且坐骑神骏,但他心疼坐骑,舍不得死打,眼见一点点的追上,更将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黑厮身上,赶将上去将其碎尸万段;两百反贼骑兵担心主帅中埋伏,虽然死命的抽马但却依然被越拉越远,眼见牛皋与主帅二人绝尘而去。 古人爱马犹胜现代人爱车,毕竟马是有生命的,相处日久岂无感情,其中以游牧民族最为显著,视马为伙伴。就连李凌成,当初丢了那匹劣马时,都十分懊恼。岳飞、牛皋众人俱不使用马鞭,若非牛皋逃命中,必舍不得如此打马。从爱马中也可以折射出骑术来,是以那些马上的强梁们任其死命的去抽,又怎么追得上张、牛二人,若一味的抽的狠了,指不定兽性大怒,被掀下来。 静!腊月寒冬,鸟兽隐秘,整个山间静若寒蝉,唯有“呼呼”的北风,在两峰之间来回穿荡着,像是草木哀怨的悲呼,又像是大地的悲鸣。风,是大地的呼吸。她怒,山林间陡峭峥嵘的各处洞穴,树木矮灌的枝桠孔穴,被风雨淋坏的招魂幡,都在低声呼和着、热烈的回应着,前者呼而后者应,风声汹涌,万物摇曳,万众呼啸共鸣。天地,她渊兮似万物之宗,和其光、同其尘,哺万物生长之根本,但她岂能挫其锐、解其纷,唯此莫能奈何。 狂风止,微风徐,一高一低两个频率不同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像是在心头打鼓,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马蹄声瞬间即至,从民勇到兵士全都屏住呼吸,军令不下,违令者斩! 牛皋浑身是血,身上十多处伤,那黄骠马已经被染红了半个身子,歪着头,粗重的喘着气,在寒冬中化作了一阵阵白雾,瞬间飘散,马尻上“汩汩”的鲜血不断涌出,湿透了两条后蹄。 黄骠马如何能与大宛良马相争,路途越长,越是明显!牛皋武艺不及张超,大刀又不惯用,若不是翻身下马,及时避开张超那致命的一矛……若不是这一矛刺在了马尻上,马剧痛下狂奔……若不是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 将张超带进了峡谷,牛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冲天长吼:“爹!俺不辱祖宗门楣,从今天起,俺不再是强盗啦!”可是,山谷内静的让他心寒,没有从两峰上冲下无数民壮,将张超乱刀砍死,也没有一个人影,静的可怕。一种强大的怒火和不屈感瞬间占据了整个胸膛,“俺被出卖了,被遗弃了,而遗弃俺的,却是俺最信任的兄弟!”坐下的马在微微颤抖着,屁股下一片温热,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坐骑的血,身上的伤口像裂开的嘴在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牛皋勒住了马,轻抚这摇摇欲坠的马头,前面是转弯的缓坡,且不说坐骑能否坚持,快速之下的急转也会失去重心,若是放缓速度,也难逃张超的长矛,势必被他快速赶上,一矛刺个对穿。当初自己曾在这里当过强盗,也曾和王贵激战过,过了一段也许是今生最快乐的日子,但那些快乐已经全部化作了怒。 牛皋下了马,轻轻拍着坐骑的大头,“你和俺真像!去吧,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靠近人!”牛皋一掌拍在马腹上,那马两条后蹄子一软,跪倒在地,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它的主人。 牛皋别过头去,紧握着大刀,冷冷的看着张超。张超勒住了马,看着这个将自己带到这里的黑炭,眼中的煞气一丝也未减弱,点钢长矛上还在滴着血。他是勇士,是“神威将军”,十万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他大败刘光世,血流成河,抛尸数里;杀出童贯十万大军的围截,将童贯吓得面无人色,扮作伙夫,躲进在了马房。虽然眼前的黑大个是第一敢于正面羞辱自己的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他还是不会占他的一丝便宜。张超下了马,倒垂点钢矛,一步步的向牛皋走去,眼中死一般的冷…… 岳飞愤怒的看着李凌成,李凌成耳贴着地,起身后的表情让他心寒、心痛,李凌成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冷冷的看着张超走向牛皋,紧握令旗的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岳飞“嗖”的就要跨马,却被李凌成一把拉住,李凌成横着令旗挡在了岳飞的身前,那冰冷的眼神让岳飞心慌,他的话更让岳飞心寒“违令者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牛皋愤怒的咆哮响彻了山谷,每劈出一刀,必然大吼一声,那一声声的撕心裂肺,震撼着埋伏中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兵士还是民勇全都热泪满面,军令如山,他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无数七尺身躯的汉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无声的抽泣!数百道目光迷惑的看着乱葬岗处,贼首就在下面,只要主帅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他碎尸万段,救回自己的兄弟,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张超左闪右避,戏谑的看着发了疯一般的黑大个,从安阳城外的怒骂,到现在的自取死路,这家伙彻头彻尾就是疯子。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了,牛皋的悲愤,牛皋的疯狂,牛皋的忘死,足以震撼每一个人,哪怕是敌人。张超不禁疑惑了,“他将俺引到此处,莫不是与俺有杀父之仇?笑话,俺神威将军一生杀人无数,与童贯的最后一战,死在俺手下就不下数百人,那有过谁敢来捋虎须,找死!” “嗤!”一声兵器入肉的声响在牛皋与张超两人之间响起,接着一沽细细的血箭,像是戳破了水袋,溅起了一道水箭,无声无息,弧线很美妙,很灿烂。接着是一声“叮!”的清脆声响,牛皋的大刀落在了地上,映着正午的阳光,晃着,颤着。 李凌成在心底咆哮道:这就是战争,无比的残酷,为了胜利,所有人都是棋子,所有人!看着岳飞已经气的扭曲的脸,一阵阵的心碎,强压下想哭的冲动,令旗一指,冷冷道:“你去吧!不求胜,只……” 岳飞不等李凌成说完,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用时不到一秒,那马离箭般蹿去,马如龙,人如虎,只听岳飞大吼一声:“住手!岳飞来也!” 张超一惊!这瞬间,牛皋精神一振,涣散的瞳孔再度聚起,强忍住剧痛,双手紧抓点钢长矛的刃上,锋锐的刃将手割破也浑然不觉,全力拔出身体里的矛尖,痛“吼”一声,向上用力一举,然后奋力一脚向张超的腹部揣去! 这是牛皋的全力一击,张超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击中,整个人腾空倒飞出去一丈多才重重落下。牛皋的肩头一个深深的血洞,赫然在目,“汩汩”的冒着血,双手还保持着高举的姿势,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翻开皮厚,深可见骨!血像两道细流,映着阳光,红的如此鲜艳,滴在脸上,颈里,好美,好暖。 “轰!”牛皋半截黑塔般的身躯,重重的倒在了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岳飞目眦欲裂,挥着利剑,痛吼一声,“张超,拿命来!” 第25章 陶俊下一个是你 张超乃是当世骁将,眼见一人身穿粗布麻衣,下跨杂斑马,挥舞着利剑向自己冲来。他并没有惊慌,眼中爆出一丝寒芒,提着点钢长矛,急步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张超倒提点钢长矛,冷眼等着岳飞到来,杀意澎湃而出。 风,吹动着张超的长发,胯下的骏马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悍勇的脸上肌肉纹丝不动,满脸的虬髯写满了狰狞。点钢长矛刃上还在滴着牛皋的血,岳飞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越来越大,他瞳孔一收缩,怒喝一声“哈!”,点钢长矛带着“呜呜”的风声,向岳飞拦腰斩去。 在这两马即将交锋间,一寸长,一寸强!张超的矛势力大势沉,角度时机把握绝妙,岳飞的马急速狂奔而来,眼见躲闪不及,即将被拦腰斩为两截,众人惊呼,纷纷闭上眼,不忍再看! 只见岳飞向后仰倒,背贴着马背,长剑探出,与张超擦面而过,两马相交快若电石之间忽又分开。斩的完美,躲得更妙。张超将这一斩的时机、角度、力道运用的微呼奇妙;岳飞躲避时,将身体的韧性和马术结合的细致入微,探出的一剑堪称绝妙! “好!”众人忍不住在心里暗喝一声。 张超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刚才若不急忙闪避,险些被开膛破肚,腹部依旧被划开一道不深的血痕。他调转马头,不怒反笑,“好你个鸟人!你就岳飞,武科场枪挑了梁王的岳飞?” “不错,正是某家!”岳飞调转马头,冷冷的怒视着张超。 “哈哈……果然少年英雄,颇有俺当年模样。你是钦犯,俺是反贼,你不如归顺与俺,封你当个大军将,咱们一同杀向开封,斩了赵佶,夺了他的天下。将来,你也会裂土封侯,祖宗也荣耀么,哈哈……”满山谷中回荡着张超的狂笑,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乱臣贼子,今日岳飞正欲拿你项上人头,向朝廷将功补过,以报圣上隆恩。乱贼,我劝你速速下马归降,我会向韩大人请恩,赏你全尸!” 张超大怒:“鸟人!俺好心劝你,你却羞辱与俺,你这是找死!”双腿一夹,坐骑急速蹿去,挥舞着点钢长矛,要将岳飞刺于马下! “拿命来!”岳飞拍马相迎,浑然不惧张超虎威。 虽然张超头脑简单,易怒,是个匹夫之勇的马上将军,但不可否认,他是为战而生的勇士,“神威将军”的威名岂是浪得。 张超的武艺丝毫不弱于岳飞,经验、杀意、气势更胜一筹,况且武器、坐骑更占据绝对的优势,若是岳飞“沥泉枪”在手或许还有一丝悬念。数合一过,岳飞的身上已经有数处伤痕,虽不十分严重,依旧触目惊心!除了第一次能轻伤张超外,现在岳飞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上。剑,只有近战才能有机会,可戎马半生的张超,又岂会给他机会。 场上的每一次对决,都牵动着李凌成的心,岳飞的每一次洒血,都让他心裂欲碎,他心里哭喊道:“傻瓜,谁让你跟他真打,你拖时间呢!”耳贴着地,那马蹄声已经越来越接近,可岳飞他还能撑下去吗? 又一次的交锋,张超的脸越发的狰狞,岳飞躲避不及,左臂被长矛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还在空中,两马已经背驰一箭之地。两人几乎同时勒回马头,又将开始再一次的交锋。战!战士,只要不倒下,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永不放弃!有猛士兮,豪气冲天,为梦想兮,永不放弃!为了兄弟,为了家人,为了千千万万的兄弟,为了万万千千的家人,吾提三尺龙泉剑,斩尽一切妖于邪!虽死而无憾矣! 汤怀紧握着长剑,右手握剑的五片指甲已经深深发紫,渗出了鲜血,他刚跨出了一步,就被五名侍卫按倒在地。他没有挣扎,因为那五人早已泪流满面,汤怀用他的头撞击着地上冰冷的石头,用牙咬着石头突出的部分,牙渗出了血,温温的,略咸。 士兵哽咽,民勇流泪,他们看向参军,却发现参军正死命的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眼中同样流着泪,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乱葬岗的方向,那是令旗的方向!那恨了十多年的令旗!那是不容违逆的军威,那是流血和死亡的象征,可现在,他们是多么迫切的想看见它!所有人心中浮现了一个,比北风更冷、比磐石更冰、比刀锋更无情的四个字——“违令者斩!” 士兵不解、民勇不解、汤怀不解、参军不解,李凌成身边的骑兵泪流满面的看着李凌成帅年轻的脸上一片悲痛,双眼中的泪水未经过脸颊便断线般滴落。地,已经湿了一小片。 “来了!”李凌成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远远的看见一片黑影,黑影后是扬起的一片尘土飞扬。眨眼间,马蹄声已经传入了耳内,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已经出现在山谷口,奔驰的骏马瞬间即至,马上的骑兵悍勇如斯。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震耳欲聋。 所有人紧闭呼吸,等待着令旗的挥动。 两百乱贼刚一出现在山谷内,便看见了他们的“神威将军”正要扬威十方,他们放缓马速,任由马踏着小碎步,悠闲的看着将军扬威,当岳飞再一次血洒如雨时,众人笑了,“那小贼怎么会将军的对手”,“将军神威!”众贼齐吼,两百人引发了惊天的巨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令旗动了,令旗动了!”接着是一声大喝,“埋!” 可恶了十多年的令旗,是那么的可爱,就连那乱葬岗上的招魂幡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埋!”两员参军怒泻出心中的恶气! “将军神威!”贼人高呼着,但很快就发现不对了,神威真的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惊天的闷雷,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在颤栗!他们抬头看去,十多块比牛还大的巨石,从山峰上滚了下来,像一往无前的“开拓者”,将沿途的花草、矮灌悉数摧毁,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高赞凯歌向山谷砸来,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石终归到达了目的地,那狭窄的山间小道已经被完全堵死。 张超惊呆了,那两百反贼惊呆了,身后的退路已断,两边是刀削般的绝壁,正前方乱葬岗上的招魂幡露出了诡异的笑,正午刚过,阳光就那么的无力,这是一处绝壁! 贼人还处在惊讶中,两峰上无数的大小巨石呼啸而至,黑压压的遮住了天上的阳光,如山崩,如海啸,毁天灭地,蚍蜉何以撼树? 张超一边挡开岳飞的剑,一边高喊道:“儿郎们,与我向前冲!”他话音刚落,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马被掩埋在碎石下,无数的石头落雨般倾下,将所有贼人惊慌的哭喊声,马匹的悲鸣声悉数淹没,这是绝地,是绝佳的埋骨处。 五百民勇用力推着巨石,高举着大石,高声的呐喊着,带着一腔的怒火,向山脚下倾泻,那些贼人就是他们痛恨的对象,抢他们的粮,烧他们的房,睡他们的女人,还要杀光他们和他们的娃,“我们会因此而变成孬种吗?”“不!”“大声点!”“不!”“我们一定要拼死反抗,杀光发贼,夺回我们的家园!让陶俊、张超去死吧!” 面对十万大军,张超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血洒如雨,悍勇如温侯再生,他可以悍不畏死的杀向敌军中军大帐,虽千万人,视为草芥刍狗。真正的敌人却还未出现,光是这山岳的力量,这民勇的威怒,他已畏惧了。他知道敌人中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看着他,让他不安,让他无处可逃。 刚踏入这片峡谷时,死亡便在向他招手,只是他不觉而已。所有悲、痛、怒、怨、悔、惧、疑……各种情绪交集,让他绝望,让他癫狂。看着三十多儿郎正在冒着石雨向回路逃生时,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回来!”,因为他知道,敌人之所以隐忍至现在,就绝对不会再给他们往回路逃生的机会,当那三十多人丢了马,丢了武器,爬上封路的巨石时,面对他们的是汤怀所部锋锐的剑。 当最后一个儿郎来到他身边时,张超绝望了,欲哭无泪,半个时辰前还和他一起喝酒吃肉的二百骑兵,现在不过二十余人,十五匹马,其中七人带伤。 “儿郎们!与俺杀出去!”张超咬了咬牙,依旧是豪气冲天,他给自己打气“童贯的十万大军,都没能困的住老子,今日老子也一样能逃出生天,还有狗皇帝等着老子去宰!” 张超丝毫不理会岳飞的追杀,带着十五骑,奋勇的向那狞笑着的招魂幡杀去,“敌人在那?”这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当他冲过了弯角处时,两百声巨大的咆哮汇成一线,将贼人险些吓得落下马来。这无疑是一声平地惊雷,在薄薄的冰层下砸下了千斤巨石!摧毁着敌人的斗志、肉体! 乱葬岗上的两百骑,居高临下,如同压抑已久的喷发火山,“杀,杀,杀!”贼人的十五骑,连人带马,在瞬间被踏成肉泥,化为齑粉! “敌人主将在那?”张超不甘的大吼,“俺是神威将军张超,俺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敌将在那?”他怒目四周,却没有丝毫发现。那乱葬岗上,一个布衣少年正跨在马上,手里拿着令旗,冲他不住冷笑,“俺神威将军,居然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鸟人手里!”张超大怒:“拿命来!”拍马便要杀上乱葬岗,去取那鸟人的性命! 一寸短,一寸险!张超被岳飞贴身黏住,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官军骑兵,张超左突右闯摆脱不得,一旦被岳飞近得身来,再也发挥不出长兵器的优势,在捅死了六七个骑兵后,被岳飞一剑刺中右臂,血流如涌,再也捂不紧点钢长矛,又捅伤了三匹马,两个骑兵后,终于被乱刀砍死! 张超临死前怒吼一声,心有不甘,望着天,死不瞑目!天上的浮云飘过,又飘过…… 这一刻,李凌成也正好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飘过,又飘过,冷冷一笑:“陶俊,下一个是你!” 第26章 机关算尽岂无漏 在张超授首后,整个山谷发生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士兵们激动的泪流满面,这是整个相州军,乃至整个彰德军最辉煌的一次胜利,辉煌不在于歼敌的数量,而在于它的意义,这一刻将会被永远的载入相州史册! 这是李凌成的处子秀,虽然不能算十全十美,就其结果而言,对于一个从未有过指挥经验的人来说,以两百厢军骑兵、五百从未有过战斗经验的民勇,全歼了敌军两百骑(包括俘虏二十一人),自身的伤亡不过区区六死三伤,而对方的统帅却是昔日方腊手下的头号悍将,让大宋战力最强的西北军,谈虎色变,人称“神威将军”的无敌战神张超!这一切堪称奇迹! 牛皋并无大碍,一时失血过多昏厥了而已,李凌成安排了人手将牛皋以及张超的尸首,还有那刚俘虏的二十一个贼匪,向韩府送去。而后整顿兵马,马不停蹄,向安阳县赴去。 厢军的战力远比不上西北军,这存在很多深层次的原因,军备、粮饷、马匹数量、战斗经验等等。西北军还享受着优先补充的厚待,厢军中勇猛的战士必须无条件的补充给西北军,全国各地的厢军成了西北军的摇篮。另外,西北军负责辽边的防御,长期与辽军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最起码逃跑的经验,堪称一流。 拿昔日大辽燕云守将耶律齐的话说:在十对一的情况下,大宋的西北军,一个个如狼似虎,等我们聚集了一半的力量,西北军开始撤退,如果我们有了对方七成的兵力,就看不见西北军的影子啦。每一次我们大获全胜,所缴获的辎重大都是西北军慌不择路撤退时留下的,所斩获的首级,大都是被西北军自己人践踏致死的,而所有的俘虏都是奄奄一息的,弄回来还要倒贴药钱,所以我们没有俘虏。有一次,陛下问我,“童贯长什么样?”我说我不知道,陛下大怒,说我跟童贯打二十几年仗,大小战役五十多起,斩了敌军五万多颗人头,怎么会不知道敌将长什么样,可见我是杀良冒功,要不为何连俘虏都没有一个。我说陛下,我真的没亲眼见过童贯,结果我被御前侍卫海扁了一顿,要不是我是他弟弟,连头都保不住了,你说我冤不冤呐! 不管对敌怎么样,西北军在国内那是相当的强悍,兵部无论有什么新的物资,都必须保证西北军的供应。西北军的一个忠义郎(九品),到地方补充军力,厢军的州钤辖(正六品)都必须小心的伺候着。有一个正五品的厢军长官,因为看不惯西北军一个小忠义郎的跋扈,说了他几句,当天晚上他的小儿子就失踪了,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阴沟里,他一怒之下就杀了那个小小忠义郎,结果被满门抄斩。 但此刻,乱葬岗上的二百骑,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一扫往日的郁郁,他们要向全国证明,厢军也不是孬种,将你们西北军杀的片甲不留的“神威将军”死在了我们的手上,杀死他的最后一刀,就是老子砍的! 军中,士兵的思想是非常单纯的,不管你是什么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带着我们打胜仗,多杀敌,少死人。跟着你混,能拿饷,能升级,你就是神将,跟着你一起荣耀,一起风光,老子的这颗大好头颅就是卖给你又何妨! 随着李凌成被军士们高高的抛到空中,他的威望,在瞬间升至到最高峰,人们欢呼着,高声喊着,仿佛在李凌成的带领下,安阳县,乃至相州府,全是泥搭灰建的,动一动嘴,便能推枯拉朽。别说是陶俊,就算是一千西北军在前面,只要李凌成一声令下,他们也敢率先发起冲锋。这就是士气,将是一匹狼,兵,就是一群狼! 李凌成并没有留给军士多少休整的时间,在接受了他们的欢呼后,又踏上了征程。留下了五十民勇清理战场,说是清理,其实不过是将贼军的尸首从乱石下扒出来,绞了首级交功,其余的付之一炬而已。那堵了山道的巨石,自然不在李凌成关心的范围内。 他原本要岳飞先回韩府养伤,但被岳飞拒绝了,在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后,岳飞跨上了那匹原本属于他的白马,拿起了原本属于张超的点钢矛,这简单的交接程序中,命运是如此的奇妙,如此的不可琢磨。他并不埋怨李凌成,如果让他来指挥这场战役,或许也能胜利,但必定是无比的惨烈。 与李凌成并骑在小道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依旧是那张脸,线条柔和,充满了朝气,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此刻,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所过之处一片血雨,岳飞很难将他与当初所见的那个有些轻浮的小道士联系在一起。张超已经授首,眼见兄弟们马上就能够白身,他不由想起了宗芳临别的话语“切莫误入歧途,应改头换面,若得机遇,投身于军中将功补过,再由愚兄设法求情,恢复贤弟本来名姓,而能够光大做人,光宗耀祖!” 如今,无须改头换面,就已经将功补过。而这一切几乎都是李凌成带来的,但,如果要岳飞选择的话,是眼前的李凌成,还是那个轻浮的小道士更好一些,思虑再三,他迷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凌成从未指望张勇能够攻下安阳县,给他七百民勇将他支出战场,李凌成主要有两条考虑:一、杨勇毕竟是正帅,兵是他的,而自己只是临时的副帅,若是杨勇发了神经,自己没法克制他;二、封锁道路,万一贼军见主帅久久不归,倾巢而出,虽说自己这三百骑也能剿灭敌人,但这是不必要的伤亡,张超一死,战场已经转向相州,没有张超驻守,安阳县真的可以说是弹指湮灭。占不占领安阳县,已经不再重要,整个局势将取决于和陶俊的最后一战。 当李凌成见到杨勇坐在大头马上,身后是队列散乱的民勇,稀稀朗朗排成一线长长的线,堵在路上,一丝异常不爽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恶恶的想到,如果让岳飞带领身后的骑兵,进行一次冲锋的话,全歼杨勇这七百民勇,有可能会是零损伤。 当靠近时,一丝阴影瞬间盘上了李凌成的心头,他看见杨勇身后的那些民勇很多人互相搀扶着,有的民勇简单包扎过的伤口还在涌着血,他心里一惊,深深的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致歉,正是因为杨勇“漂亮”的狙敌,自己才能如此完好的保留着整个相州最精锐的兵。 虽然面上未有任何表示,在心里,他已经为一直以来对杨勇的轻蔑,深深的道歉。为这些民勇奋勇歼敌,深深的感动。他下了马,身后的三百骑一瞬间齐刷刷的下了马。 李凌成牵着马来到杨勇的面前,杨勇也下了马,目光有些闪烁,不敢正视李凌成的目光,李凌成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歉意,“恭喜大人,匪首张超已经授首!”李凌成没有向“长官”行李,别的话更是多余。 杨勇的脸,像是瞬间绽放的花朵,由丧气瞬间爆发至狂喜,他突然翻身上马,压抑不住心中的巨喜,拔出利剑,高呼:“匪首张超已经授首,吾皇万岁,大宋万岁!”民勇们欢呼起来,跟着一起高呼“吾皇万岁,大宋万岁!”李凌成等人虽然已经庆祝过胜利,再一次受到了感染,瞬间又再次陷狂喜中。 李凌成骑上了马,悠悠的向安阳县赴去,堵在路中的民勇纷纷退到两旁,让李凌成以及骑兵们通过,眼神中带着崇拜的温和,充满了喜悦的激动。 这一刻让李凌成深深的陶醉着,他同样报以庄严的注目礼,没有这些民勇的奋勇狙敌,他也许就没有了继续和陶俊一搏的本钱。目视着,粗粗的估算了下,出征前的七百民勇,现在只剩余六百不到,还有四五十人带着箭伤,伤口还未凝结,但他们的眼神却是无比激动,有的伤口还在涌血,但却完全不觉疼痛,高呼着“大宋万岁”,激动的目视着李凌成所率领的骑兵从身边经过,而后跟了上去。 这一幕,让李凌成原本因一场小胜而兴奋的热情,降低了很多,伤亡同样很大,一点也没什么可以值得自豪的,战争就是一场以命搏命的游戏,谁才是胜利者? 越接近安阳县,李凌成越是诧异,为什么沿途都没有战争的痕迹?直到临近安阳城门时,他看见了路边两棵大腿粗细的树被伐走了,木屑和被清理下的树桠还留在原地,这一切都让他十分疑惑。他快马上前,急切的想要解开疑虑,答案解开了,但眼前的一切却将他惊呆了! 一股屈辱,一股怒气,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膛,他突然想哭,又想大笑,“机关算尽,岂无遗漏”,“我少算了斥候,让牛皋和岳飞险些丧命”,“我漏算了马匹优劣和骑术,给长距离跋涉造成的巨大距离,差一点功亏一篑”,“我算尽了敌人,却漏算了自己人,人性本贪啊!” 李凌成想起了在议事厅时,杨勇对自己的刁难,“这些狗官别的本事没有,抢功拆台的本事绝对一流……人性啊,小人何足以谋事?” “哈哈……”李凌成突然仰天长笑,笑得那么凄凉、悲壮,长久不绝,“噗……”一口血雨喷出,李凌成虎躯剧晃,一头坠下马来。 第27章 踢你是给你面子 岳飞与汤怀连忙将李凌成扶起,李凌成的面色淡如金纸,逆风将他喷出的血,吹到他的脸颈中,点点星星,涂丹的双唇被鲜血映的十分艳丽。他轻轻挣脱了岳飞和汤怀的搀扶,踉跄着向安阳城下走去,眼前的一切让他心痛、心碎,让他无比自责。 视线由远及近,城门下两棵大腿粗细的树干被几根布条绑在一起,连尾部的枝桠都没清理干净,残叶沾满了鲜血,在风中摇晃着,讥讽着人性的伪劣。树干下压着数十个民勇,树干上“盖”着有着尖锐长钉的滚木、雷石,那些民勇仰着、侧着、趴着死状各异,被巨石砸得断肢少躯血肉模糊,被滚木上的长钉刺得全身都是血孔,黑的、红的、黄的、紫的,内脏、脑髓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由近,由城门至李凌成脚下,到处躺满了民勇的尸体,不下三百余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背后插满了箭镞,有的甚至被数箭穿透,钉在地上。城门是喇叭嘴,沿着一个喇叭状向往扩散,到处是民勇的尸体,尸体上、地上插满了箭矢,鲜血将这片大地染红。 李凌成沉默着,哽咽着,最近的那五个民勇,只差三米就可以完全逃出箭镞的射程,他们倒下时,伸出的右手和圆睁的双眸,在向世人述说着求生的欲望和临死前的不甘。 这些人的死是无谓的,没有一丝的价值,而这一切都是他李凌成造成的,他太低估了杨勇的胆量,在抢功时,杨勇是疯狂的,是没有人性的,“拿别人性命博自己的前程”李凌成只是在心里想象而已,而杨勇却实实在在的做到了。这一刻,李凌成的脸色是多么的精彩,是悲、是恨、还是应该笑。 按照李凌成的计划,根本不需要两千民勇,一千五足矣,之所以带上两千,除了以防万一,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让韩肖胄安心。将所有巨石全部拖上山顶后,三到四百民勇就已经足够,人多隐蔽性就差。将多余的人支出战场,以减少变故这是必要的,于是他将七百民勇连同杨勇一起打发了出去。 当初让杨勇伺机取安阳时,只是一种可能,万一张超看穿了埋伏,倾城而出,杨勇的这七百民勇,便可以强攻安阳。自以为得计的李凌成,没想到却被杨勇算计了一把,全相州都知道张超带着八百贼人攻陷了安阳县,你杨勇拿七百全无战斗经验的民勇,去攻打至少六百贼人守城的安阳城,人才! 先是牛皋,后是岳飞,在跟张超搏命时,李凌成之所以没下令,就是怕骑兵一涌而上后,张超逃跑,或是贼军随后赶来,混战在一起。到那时,山上的巨石和民勇全成了摆设,以两百骑兵对未知数的贼人骑兵,鹿死谁手谁能说得清。而万一张超实在不堪,那些贼人一见主帅已死,必然反身逃窜,安阳的马原本就少,能骑上马的,必然使张超所精挑细选的,那可是贼人中的悍匪(不是贼人中的战斗机,这很严肃),这些悍匪向前无生,安阳县就是唯一的生门,必然死战,奉命围截的杨勇,和他所部的这些扛着钉耙、镰刀的七百民勇,面对两百悍匪,能有几人逢生? 可以说,李凌成是在拿牛皋与岳飞的性命,去救七百民勇的性命,可是杨勇还是为他送掉了四百,李凌成如何不气?这时候李凌成完全气糊涂了,也未想到杨勇七百民勇,死了四百,那里还能有六百。原来是之前跟着牛皋那三百民勇,四处逃窜后,见杨勇带着大部队来后,又回身跟着混了进去,没想到,这主帅可不是个爱兵如子的主,何况他们还不是兵,死了也白死,一个铜子的抚恤都没有,反正相州死了上万人了,多死几百个,朝廷也不在乎,杨勇如何不敢赌? 看着李凌成有些失魂落魄,杨勇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仅此而已,他与韩肖胄已经有了间隙,这功劳簿上还需李凌成多多在韩肖胄前美言几句,所以他想上来宽解宽解,“李小哥,唉……我看见张超出城了,我还以为能拿下呢,没想到这些贼人实在是厉害。您别难受,不过就是些贱民吗,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不够用,再招些嘛,没必要为这些人的贱命不痛快呀。改天,哥带你去相州最好的妓院,所有姑娘全由你挑,我请!不过,我们现在是不是该一鼓作气,将安阳拿下?” 杨勇整了整军甲、头盔来到了李凌成身边,可是他刚说了个“李”字,就被李凌成一脚踹飞了出去,人在空中,又被一记勾拳打中下巴,余光看见四五颗牙和一股血箭带着十三滴血,划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飘出去三尺远,然后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险些晕过去,接着是一只大脚踏在了自己的胸前,踩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一睁眼,看见这只脚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李小哥”。 杨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吓慌了,完全弄不清出了什么情况,只见李凌成指着自己的脸破口大骂:“我操你m,狗日的!你这贱货,老子怎么就信了你,老子和兄弟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为了保住这七百民勇,险些让老子最好的兄弟死在了张超的手下,却被你狗日的送个精光,你他m吃屎了,我靠!七百人敢去攻六百人守的城,还弄两根树干就去捅铁皮包的厚木城门,我捅你m……”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岳飞与汤怀见李凌成怒极攻心从马上摔下,连忙去扶,可被他推开了,松开手时,原本还担心他的身体,只见杨大人向这边走来,以为是跟李凌成说什么事,连忙回避了去。可,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响。一转过头就看见李凌成一脚将杨大人给踹飞了,而后那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议,杨大人的身体刚刚腾起,李凌成的一记勾拳就打在了杨大人的下巴上,接着从杨大人嘴里飞出五颗前半段白呼呼,后半截红兮兮的东西,混在一条血箭中,带着十三滴圆滚滚的血珠,划成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出去三尺多远,又见李凌成一脚将还在半空中的杨大人踏在了地上,而后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杨大人破口大骂起来。 岳飞与汤怀一惊,这可是正六品的武官,以下犯上,辱骂、殴打朝廷命官,这死罪未消,又多了数条死罪,一下两下也就算了,他还一边骂一边踩,踩得杨大人满口喷血,还没有一丝停的意思,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啦!两人惊呆了,对视一眼,突然才省起了问题的严重。 只见李凌成背对着阳光,令旗斜插在腰后,午后的太阳无比灿烂,在他的脑后形成了一个光圈,然后他潇洒的扬起脚,身躯前倾60c,右脚往后拉去,像是要大力抽射,岳飞一惊奋勇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凌成的腿。李凌成原本想大力射门,城门就是目标,皮球就是杨勇,这是他送给安阳贼人的礼物!一抬脚却发现右脚上一股大力传来,不过矢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这一脚将岳飞踢出去一丈远,把岳飞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死小子哪来这么大力气!”岳飞揉了揉发酸的腰,身上的伤口了裂了几处,暗之庆幸,“幸好是自己,要是这一脚落了杨大人的身上,这……” 一千多民勇惊呆了,杨钤辖可是相州最大武官,那可是天一般的大官,居然被人痛殴了,还当成蹴鞠来踢,杨大人这“球”未免也太大了些,看这架势,怕是要踢向城门,不过距离也太远了些,怕不有一百多丈吧,这……;三百骑兵惊呆了,这名义上的代副帅居然痛殴了主帅,按理说:将忧兵辱,将辱兵死,那为什么自己反而有一种很痛快的感觉,这……;城墙上的贼匪了惊呆了,这又是哪一出啊?刚才吃了败仗的武将居然被一个布衣痛殴了一顿,好像……好像还打算灭口!这……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大人是正六品的官,当着这么多人,是不是……”岳飞来到李凌成耳边小声道,一边说,一边将他往旁边拖,生怕这小子哪根经又搭错了。 李凌成回过头指着杨勇不屑道:“就这狗官,老子踢他是给他面子!这次他弄两根烂木头去捅城门,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就会带人拿铁锹去挖墙角。” “你怎么知道?”杨勇一窒,奄奄一息道。看着这位以这样奇特方式,很给自己面子的“李小哥”被岳飞拖走,连忙吐出一口带血的大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气方刚),可他那口血气刚吐出一半,就见一只大脚遮住了阳光,鞋底上的泥巴越来越清晰,“啊……这……” “哇操!你还真打算去挖!” 岳飞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拉住…… 第28章 与君一别何日见 李凌成双手叉腰,气息难平,对着处于石化中的一千多人高声喊道:“在与贼人的对战中,杨大人悍不畏死,奋勇杀敌,亲手击毙三……五名贼人,又与匪首张超大战三……二十回合,被贼……被人击晕……让我们向杨大人致敬!”李凌成来到杨勇的身边,庄重的一抱拳,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没有人发现他眼中是多么的惋惜,如果是“杨大人奋勇杀敌,不幸被匪首张超偷袭,为国捐躯”那该多好呵,反正这时候军心稳定,士气高昂,也用不着这蠢货了,想必韩大人也是不会介意的。 “杨大人奋勇杀敌?还击毙五人,并与张超大战二十回合,有这事吗?这……”所有人顿时凌乱在风中…… 这一顿发泄,心中的恶气出了不少,李凌成唤过三名民勇,吩咐了一番。不一会一个“申”字形的担架就完成了,李凌成很是满意。又唤过一名士兵,让其带着这三名民勇,将杨大人送往韩府养伤,“是,大人!”那士兵应了一声,就要上路。 “等等……”李凌成突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他一拍脑门,终于省起来了,唤过士兵暗之吩咐一番,见着了韩大人就说李凌成说的,“在知府韩大人的带领下,相州军民在乱葬岗一带,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狙敌战,斩获匪首张超,以及张超所率的悍匪八百名,除二十一人被俘外,其余全被歼灭。昔日相州武举岳飞、汤怀、王贵、张显,因武科场之事,常思罪孽深重,不能报销国家,有负皇恩,此次逢贼人叛乱,此四人以及强盗牛皋投身于韩大人府下,韩大人念其有报国之心,在此用人之际,特允许众人将功补过。岳飞等人感恩戴德,奋勇杀敌,终于将匪首张超斩获……记住了吗?” 那士兵点了点头,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让李凌成大吃一惊,不过他心里记着别的事,也未多在意。接着,李凌成又将什么人杀了多少人,详细的分配了一下,“两个参军带着五百民勇就共歼敌82人吧,这个……韩大人的护院以及家丁就……就148人吧,这五百骑嘛……就588人吧,岳飞他们……” “大人,好像不对了……”士兵小声的提醒道。 李凌成一窒,而后恍然,“哦,对不起,算的多出来了,那五百骑就512吧,岳飞五人嘛就40吧……剩下的,杨大人击毙5人,还剩13人……那就……嗯嗯……” 那士兵恍然道:“那剩下的自然是大人的!” 李凌成喜形于色,一副此子可教的模样,不由得打量起这士兵来,这士兵生的贼眉鼠眼,一双眼睛咕噜噜转,充满了灵气,十分面熟,像是那里见过的一般,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大喜:“小人曾广伟!” “嗯,你去吧!”李凌成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一直在纳闷,怎么会这么面熟呢? 曾广伟屁颠屁颠的,带着三名民勇担着杨大人,往韩府报功去了,一路上贼笑着,“我应该杀几个呢?八个?是不是太多了些,杨大人不过才五个,就是四个吧,嗯,就这么定了。” 两百贼匪,到了李凌成这里变成八百,他那里知道,到了韩肖胄那里,大笔一挥,变成两千五百贼匪。韩肖胄隐晦的暗喻了相州平民伤亡很大,幸喜贼首张超已经授首,余孽陶俊虽然孤守相州,已经是负隅顽抗,城破必在数日之内。当天下午,韩大人就上书,并将张超绞首,连同折子一并发往京都。 这份折子首先落到了兵部侍郎邱中的手上,邱中正要屁颠屁颠的往张邦昌处去报喜,却被李纲拦下,李纲拿过一看,折子上全是什么“在丞相大人英明领导下,相州知府韩肖胄怎么怎么样,军民一心,斩获敌首多少……”原本想挖苦一番,陡见到折子不起眼的地方,保举岳飞等人将功赎罪字样,李纲恍然,原来如此,难怪连韩肖胄都能杀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张邦昌见到这份折子的时候,原本十分高兴,但很快就像吃了苍蝇一般,当他问“这份折子还有什么人见过的时候”,邱中说是太师李纲看过了,张邦昌“哦”了一声,只得作罢。说来,也是岳飞等人的运气好,幸好张邦昌不知道李凌成是何许人,要不,难说他不会弄权。 张超原本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按理说就算岳飞原本死罪,保个九品的“忠义郎”留于相州军中任用,也是可能的,但张邦昌大笔一挥,直接勾去了。冠冕堂皇的说是皇恩浩荡,免了岳飞、李凌成、牛皋六人死罪,赐予白身,又说些衷心报国的狗屁话,当然这是后话。 曾广伟走了不久,就有民勇来报:相州城门紧闭,城内依旧是烟火燎天,哭声喊声一片,张显所部封锁了安阳至相州的大小要路,共擒获贼人密探十人,经审讯后,已经押往韩府。 李凌成让士兵们冲安阳城高喊,“里面的贼人听着,张超已经授首,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可免尔一死……”之类的场面话,但回应的总是一排排的箭矢,李凌成原本就没指望安阳城的匪军会投降,因为里面必然有陶俊的亲信,陶俊不死,他们是不会投降的,让他们知道张超已死,目的是让贼人慌乱,不敢突围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凌成让两员参军各带五百民勇,守住安阳南北城门要道,严禁任何人进出安阳城,并责令不管任何情况都不得攻城,违令者斩!将其余民勇留于驻守安阳军的后勤保障。又吩咐前来报讯的民勇,让张显半个时辰后,于相州城东等着与“大军”回合。 这些民勇,以作战来看,用处有限,但用于后勤,跑腿,看场子,还是能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作用。当李凌成和三百骑兵还在安阳县内“用餐”的时候,张显已经带着两百骑到了集合点。 看着正在“准备”中的张显,李凌成犹豫了,在经历了牛皋和岳飞的事后,他彻底能体会,亲眼看着兄弟在自己的眼前丧命,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可是战争是残酷无情的,总有人会牺牲,谁不是爹妈生的,区别在于有没有价值而已。张显此行的危险,比牛皋、岳飞又何止大十倍,牛皋、岳飞有危险,还有人能相救,而张显却是深入龙潭虎穴,半个不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张显换上了贼人的衣服,拍了拍李凌成的肩膀,微微一笑,轻松道:“看你的脸色,好像我真的一去不归似得,兄弟的命大着呢,死不了。” 这个“死”字,让李凌成一惊,浑身一颤,岳飞与汤怀也是神色大变,张显意识到自己话出不祥,仰天“哈哈”一笑,看着李凌成三人,不屑道:“瞧你们,像什么样,改天你们都去当神棍得了。对啦,我怎么忘了,李凌成这家伙原本就是道士,跳大神最适合啦,岳飞和汤怀嘛,就翻跟头好了,王贵那小子笨,就只能托一个盘子收钱啦,‘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张显将江湖卖艺的说腔学的惟妙惟肖,将李凌成三人逗乐了,乐的迷糊了眼睛,“你小子!”李凌成、岳飞、汤怀每人给了他一拳,“哎吆!”张显夸张的仰后就倒,身体刚一着地,就是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动作一气呵成,华丽利索,说不出的潇洒,然后他“嘿嘿”笑道:“就我这身手去卖艺,保证能获一个满堂彩,咱们这辈子都吃喝不愁!” 李凌成笑了,笑的有些凄惨,他摇了摇头,“你这样去,恐怕不行!” 张显夸张的张大嘴巴,佯作惊讶道:“哇,不会吧,你真的要向我动刀子,你……你……你真能下得去手!”接着又可怜兮兮道:“我还以为我能逃过去呢,”然后将头往天上一仰,故作豪气道:“来吧,我要是吱一声就不是好汉!” 这小子一句话变一个脸,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李凌成紧握着断水剑,泪水迷糊了眼,想起了张显在武科场高吼出“反了吧!”那时的豪气冲天;三千人声沸腾中,那一片清明的眼神;不让汤怀拔剑时的凌厉眼神,他很少说笑话,更不会做什么搞笑的动作,而今天……李凌成将目光求救的看向岳飞,后者苦笑一声,走向了张显…… 张显全身十多处伤,满身血污,像是刚浴血突围出来一般,但他的眼神却无比清明、锐利,充满了龙潭虎穴吾独往来的霸气,他轻身跨马,正欲拍马而去。 “张显……”李凌成伸出右手,“我们是不是想想,能不能有其他的办法?还能不能让……” 张显回过身来,映着夕阳的余晖,坚定道:“我不信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更不信,这次的任务,除了我还有谁能完成?嘿嘿,那是因为你们的名气太大了,兄弟!等我回来,咱们庆功宴上大干三百杯!”说完,一拍马,向着夕阳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去了,一人一马在萧索的官道上,越变越小,直到消失。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冷风吹到光秃秃的枝桠间,发出“呜呜”的悲声,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人一丝活气。 第29章 成王败寇今夜定 这个冬天是千年难现的暖冬,相州的大部分河流都没有结冰。以现如今来讲,这是很不错的消息,但追溯到农耕时代,这原本就是天灾。“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能将蛰伏在地底的毒虫冻死,何况雪也是水,在起温时,留在地里一寸寸的融化,将滋润带向地底的最深沉,致使来年春耕会是场丰收。 自古以来,人祸远大于天灾,整个相州十室五空,剩余的或许也正在打包中。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牧童骑牛归来,农妇赶着鸡鸭入窝,一旁的狗儿在欢跳,农夫踏着乡间小道,几亩水地,三间瓦屋就是他们的依靠,清寒、平淡、宁静、或许还有一些些的愁苦。可这一切都已成为追忆,那闲置的空房,瞪着血红的眼睛,成群结队撕咬“食物”的野狗,便是这场祸乱的真实写照。 张显已经去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而相州城内依旧是火光冲天,城内打杀声一片,没有丝毫的“异常”。看着士兵们正依着马坐下地上大口喝着酒,撕咬着喷香的猪、牛肉,却勾不起李凌成的一丝食欲。对于这些为他的前程和过失而洒血的士兵,韩肖胄显现了难得的大方,李凌成尝了一口,那酒的确是佳酿。 “好了,少喝点,一会拿不得刀,别杀贼不成,反被反贼砍了!”岳飞、汤怀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岳大爷,您放心吧,这酒到位了,咱才更有劲儿,一会定要把陶俊那厮杀得哭爹喊娘,操他娘的蛋!敢来相州撒野,那是找死!”一个粗矿的汉子满脸通红,也不知是酒多了,还是激动的。看他年龄最少三十多了,居然叫岳飞“岳大爷”,从侧面也能说明他们对能与张超单挑的岳飞敬重。 “王三,你少吹牛了,刚开始听见张超大名时,还不是吓得两腿发软,‘那可是神威将军唉,连刘将军和西北军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我们厢军那会是对手,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去送死吗?’”一个瘦脸的士兵将王三的话音,学的惟妙惟肖,大伙顿时哄笑起来。 “胡军,你少造老子的谣,胡说八道,我王三指着天发誓……”刚才说话的粗矿汉子站起身,振振有词道。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军打断了,“你少他m扯j巴淡了,还发誓唻,你这不作践上天嘛,小心天打雷劈!”胡军伶牙俐齿,又占着事实,得理不让人,看王三出丑,这是他在军中唯一的乐事,偏偏这王三喜欢吹牛,机会无处不在。 “哼……”王三怒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恨得咬牙切齿,这誓言还真不好乱发,搜肠刮肚的寻胡军的丑事来,却没寻着,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煮熟的鸭子嘴硬,“那张超还不是死了,老子还从背后砍了他一刀!” 胡军“哈哈”大笑,“还背后唻,你怎么不说正面,呸!谁不知道张超是岳大爷斩获的!还有,要不是李相公的计策好,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兄弟们,咱们敬李相公一口如何?” 胡军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全部军士的响应,就连王三也鲜有的赞同,举高了水袋,看向一言不发的李凌成,双目中闪烁着光芒,怕是看见他半年未见的媳妇都没这么激动。 李凌成因为相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心情是即焦急又担忧,板着一张死脸在揣测陶俊见到张显时会怎么想,想了数种可能都觉得陶俊没有理由会怀疑,但他为什么还不出兵呢?他打着张超‘神威将军’的旗号揭竿,安阳县被破,一旦张超身死的话,对于士气和短期内的发展,是很受影响的,他是对张超太有信心?还是实在看不起韩肖胄和杨勇的能力? 由于李凌成脑中思绪难平,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外的情况,直到岳飞过来捅了捅他,才反应过来,那一张耷拉着的死脸和刚才的走神,在胡军、王三等人看来,都是那么的充满睿智,这才是大人物应该有的表情。大人物就该常常走神,因为他们身怀天下;大人物就该耷拉着脸,那句话说得好,叫什么“后其身而身先”的,那是忧国忧民啊! 此刻,李凌成哪有心思与士兵们哄闹,虽然他也知道大战前适当的放松是必要的。乱葬岗一战,战前的巨大心理压力,以及斩获张超时的极度兴奋,再到马不停蹄的劳顿,士兵们的确需要调整下心态,才能更好的面对今晚有肯能出现的陶俊大军,这才是最艰难的一战,一场硬仗! 强打着精神,说了一段激励斗志的话,末了又说一段不荤不素的笑话,将士气带到最高潮。“跟着李相公,跟着岳大爷,我们一定能打败陶俊!”“我们厢军不是孬种!”…… 众人斗志激昂,李凌成却疲惫想要躺下,可是他的脸色依旧神采飞扬,一副智珠在握的从容。或许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凄凉,岳飞连忙接过话题,与士兵们大声的调笑着,可他的眼中同样是那么疲惫,这是他俩不能告人的秘密。 陶俊有七千匪军,在他烧杀抢掠中,或许已经逼着更多的人加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利用乡民们受压迫和仇富的心里,鼓动他们去杀人放火,将他们烙上了死罪的印记,然后逼迫更多被杀光家人的壮汉加入匪军,在继续行恶的同时,来发泄他们扭曲的仇恨,新加入的人往往比原先的匪更残忍,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这群人已经不能用匪来形容他们,他们不会建设,破坏力十足。他们是一群恶狼,一群没有人性的魔鬼。 这就是陶俊的目的吗?他只看见眼前,看不见将来,他在摧毁天下的时候,也在摧毁他自己,这根本就是一条地狱里来的毒蛇。每次想起相州城下堆积半壁城墙高的尸体,李凌成就不寒而栗,张显正对面着这条毒蛇,他能骗过他吗? “启禀大人,相州东城门已开,大批贼军涌出!”曾广伟的声音让走神中的李凌成吃了一惊,曾广伟原本是军中的前哨,将杨勇送回韩府后,便带着数十名民勇将韩府准备好的“犒赏”带上了前线,民勇回去后,曾广伟却留了下来,自告奋勇的负责起张显所部的五百民勇的侦查工作。 “怎么会是东门?再探!”李凌成一惊。 听见前哨消息,喧哗中的士兵们顿时安静下来,唯有“呼呼”的冷风声在空中游荡着。 “启禀大人,据民勇回报,陶俊亲率大军出了东门。据第一个民勇回报,人数应该有三千左右,据第二个民勇回报,贼军可能有七千人。小人因未亲眼所见,不能确定人数,请大人裁度!”事关敌军详情,恐士气受损,曾广伟在李凌成耳边小声道,这一小小举动,让李凌成十分赏识,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面熟,但现在可不是认亲的时候,他正色道:“再探!” “启禀大人,陶俊所率大军由东门出城后,前进了三里,绕城半圈,转向北门,往北而去……” “往北而去?”李凌成来回的踱着步,口中喃喃道:“往北而去,从东门出来,往北而去?他想干嘛,他想干嘛?难道他知道我们埋伏在东面?可是,沿途半里一个暗哨都是我安排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张显?不,不,绝对不会……那是为何?”三米之内,李凌成已经走了数十个来回,陶俊已经出动,时间是如此的紧迫,匆忙间,如果决定失误必然是万劫不复,所有人等在紧张的等待着主帅下令。 看着那一双双闪亮的眸子,士兵们的眼中对自己充满了坚定的信任,和对剿匪的渴望,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跨上战马,去赴汤蹈火,让血流成河,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们再没有反悔的余地。这一切更使李凌成原本不安的心更加混乱,这重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时候他必须独断专政,也没有时间听取他人的意见。他闭上了眼睛,万千个杂念在李凌成的脑中徘徊着,他必须抓住其中最正确的一个。 现在与陶俊对敌,无疑不是最佳时机,匪军刚刚出城,士气极高,而且还有一点疑虑,“安阳县在北,将骑兵埋伏在东门,本来是想待匪军疲惫,以骑兵行动力上的优势,从后方直袭匪军,以五百骑兵的冲击力,突然从匪军后方杀去,必然使匪军大乱,活捉陶俊并非不可能。陶俊如果去救安阳之困,为什么等到半夜才出动,从东门出发,转往北门,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李凌成重重的捏着自己的右耳垂,那是上次武科场被利箭射穿的,伤早就好了,但留下一块硬硬的肉核,“嘶……”是指甲掐破了耳垂,李凌成的这一声“嘶”让靠近的人一惊,只见李凌成双眼一睁,像是坚定了信心,“曾广伟!” “在!” “传令下去,将所有东线的民勇全部撤回韩府,一个不留,注意隐逸形迹!另外,你快马加鞭,立刻前往韩府,记得,一定要当面通知韩大人,让他集合所有民勇,准备迎战陶俊,不得有误!” “所有骑兵听令,立刻将所有杂物收拾干净,清扫一切人为痕迹,半柱香之后出发!” 第30章 大丈夫马革裹尸 这个冬天是千年难现的暖冬,相州的大部分河流都没有结冰。以现如今来讲,这是很不错的消息,但追溯到农耕时代,这原本就是天灾。“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能将蛰伏在地底的毒虫冻死,何况雪也是水,在起温时,留在地里一寸寸的融化,将滋润带向地底的最深沉,致使来年春耕会是场丰收。 自古以来,人祸远大于天灾,整个相州十室五空,剩余的或许也正在打包中。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牧童骑牛归来,农妇赶着鸡鸭入窝,一旁的狗儿在欢跳,农夫踏着乡间小道,几亩水地,三间瓦屋就是他们的依靠,清寒、平淡、宁静、或许还有一些些的愁苦。可这一切都已成为追忆,那闲置的空房,瞪着血红的眼睛,成群结队撕咬“食物”的野狗,便是这场祸乱的真实写照。 张显已经去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而相州城内依旧是火光冲天,城内打杀声一片,没有丝毫的“异常”。看着士兵们正依着马坐下地上大口喝着酒,撕咬着喷香的猪、牛肉,却勾不起李凌成的一丝食欲。对于这些为他的前程和过失而洒血的士兵,韩肖胄显现了难得的大方,李凌成尝了一口,那酒的确是佳酿。 “好了,少喝点,一会拿不得刀,别杀贼不成,反被反贼砍了!”岳飞、汤怀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岳大爷,您放心吧,这酒到位了,咱才更有劲儿,一会定要把陶俊那厮杀得哭爹喊娘,操他娘的蛋!敢来相州撒野,那是找死!”一个粗矿的汉子满脸通红,也不知是酒多了,还是激动的。看他年龄最少三十多了,居然叫岳飞“岳大爷”,从侧面也能说明他们对能与张超单挑的岳飞敬重。 “王三,你少吹牛了,刚开始听见张超大名时,还不是吓得两腿发软,‘那可是神威将军唉,连刘将军和西北军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我们厢军那会是对手,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去送死吗?’”一个瘦脸的士兵将王三的话音,学的惟妙惟肖,大伙顿时哄笑起来。 “胡军,你少造老子的谣,胡说八道,我王三指着天发誓……”刚才说话的粗矿汉子站起身,振振有词道。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军打断了,“你少他m扯j巴淡了,还发誓唻,你这不作践上天嘛,小心天打雷劈!”胡军伶牙俐齿,又占着事实,得理不让人,看王三出丑,这是他在军中唯一的乐事,偏偏这王三喜欢吹牛,机会无处不在。 “哼……”王三怒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恨得咬牙切齿,这誓言还真不好乱发,搜肠刮肚的寻胡军的丑事来,却没寻着,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煮熟的鸭子嘴硬,“那张超还不是死了,老子还从背后砍了他一刀!” 胡军“哈哈”大笑,“还背后唻,你怎么不说正面,呸!谁不知道张超是岳大爷斩获的!还有,要不是李相公的计策好,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兄弟们,咱们敬李相公一口如何?” 胡军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全部军士的响应,就连王三也鲜有的赞同,举高了水袋,看向一言不发的李凌成,双目中闪烁着光芒,怕是看见他半年未见的媳妇都没这么激动。 李凌成因为相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心情是即焦急又担忧,板着一张死脸在揣测陶俊见到张显时会怎么想,想了数种可能都觉得陶俊没有理由会怀疑,但他为什么还不出兵呢?他打着张超‘神威将军’的旗号揭竿,安阳县被破,一旦张超身死的话,对于士气和短期内的发展,是很受影响的,他是对张超太有信心?还是实在看不起韩肖胄和杨勇的能力? 由于李凌成脑中思绪难平,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外的情况,直到岳飞过来捅了捅他,才反应过来,那一张耷拉着的死脸和刚才的走神,在胡军、王三等人看来,都是那么的充满睿智,这才是大人物应该有的表情。大人物就该常常走神,因为他们身怀天下;大人物就该耷拉着脸,那句话说得好,叫什么“后其身而身先”的,那是忧国忧民啊! 此刻,李凌成哪有心思与士兵们哄闹,虽然他也知道大战前适当的放松是必要的。乱葬岗一战,战前的巨大心理压力,以及斩获张超时的极度兴奋,再到马不停蹄的劳顿,士兵们的确需要调整下心态,才能更好的面对今晚有肯能出现的陶俊大军,这才是最艰难的一战,一场硬仗! 强打着精神,说了一段激励斗志的话,末了又说一段不荤不素的笑话,将士气带到最高潮。“跟着李相公,跟着岳大爷,我们一定能打败陶俊!”“我们厢军不是孬种!”…… 众人斗志激昂,李凌成却疲惫想要躺下,可是他的脸色依旧神采飞扬,一副智珠在握的从容。或许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凄凉,岳飞连忙接过话题,与士兵们大声的调笑着,可他的眼中同样是那么疲惫,这是他俩不能告人的秘密。 陶俊有七千匪军,在他烧杀抢掠中,或许已经逼着更多的人加入,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利用乡民们受压迫和仇富的心里,鼓动他们去杀人放火,将他们烙上了死罪的印记,然后逼迫更多被杀光家人的壮汉加入匪军,在继续行恶的同时,来发泄他们扭曲的仇恨,新加入的人往往比原先的匪更残忍,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这群人已经不能用匪来形容他们,他们不会建设,破坏力十足。他们是一群恶狼,一群没有人性的魔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是陶俊的目的吗?他只看见眼前,看不见将来,他在摧毁天下的时候,也在摧毁他自己,这根本就是一条地狱里来的毒蛇。每次想起相州城下堆积半壁城墙高的尸体,李凌成就不寒而栗,张显正对面着这条毒蛇,他能骗过他吗? “启禀大人,相州东城门已开,大批贼军涌出!”曾广伟的声音让走神中的李凌成吃了一惊,曾广伟原本是军中的前哨,将杨勇送回韩府后,便带着数十名民勇将韩府准备好的“犒赏”带上了前线,民勇回去后,曾广伟却留了下来,自告奋勇的负责起张显所部的五百民勇的侦查工作。 “怎么会是东门?再探!”李凌成一惊。 听见前哨消息,喧哗中的士兵们顿时安静下来,唯有“呼呼”的冷风声在空中游荡着。 “启禀大人,据民勇回报,陶俊亲率大军出了东门。据第一个民勇回报,人数应该有三千左右,据第二个民勇回报,贼军可能有七千人。小人因未亲眼所见,不能确定人数,请大人裁度!”事关敌军详情,恐士气受损,曾广伟在李凌成耳边小声道,这一小小举动,让李凌成十分赏识,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面熟,但现在可不是认亲的时候,他正色道:“再探!” “启禀大人,陶俊所率大军由东门出城后,前进了三里,绕城半圈,转向北门,往北而去……” “往北而去?”李凌成来回的踱着步,口中喃喃道:“往北而去,从东门出来,往北而去?他想干嘛,他想干嘛?难道他知道我们埋伏在东面?可是,沿途半里一个暗哨都是我安排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张显?不,不,绝对不会……那是为何?”三米之内,李凌成已经走了数十个来回,陶俊已经出动,时间是如此的紧迫,匆忙间,如果决定失误必然是万劫不复,所有人等在紧张的等待着主帅下令。 看着那一双双闪亮的眸子,士兵们的眼中对自己充满了坚定的信任,和对剿匪的渴望,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跨上战马,去赴汤蹈火,让血流成河,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们再没有反悔的余地。这一切更使李凌成原本不安的心更加混乱,这重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时候他必须独断专政,也没有时间听取他人的意见。他闭上了眼睛,万千个杂念在李凌成的脑中徘徊着,他必须抓住其中最正确的一个。 现在与陶俊对敌,无疑不是最佳时机,匪军刚刚出城,士气极高,而且还有一点疑虑,“安阳县在北,将骑兵埋伏在东门,本来是想待匪军疲惫,以骑兵行动力上的优势,从后方直袭匪军,以五百骑兵的冲击力,突然从匪军后方杀去,必然使匪军大乱,活捉陶俊并非不可能。陶俊如果去救安阳之困,为什么等到半夜才出动,从东门出发,转往北门,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李凌成重重的捏着自己的右耳垂,那是上次武科场被利箭射穿的,伤早就好了,但留下一块硬硬的肉核,“嘶……”是指甲掐破了耳垂,李凌成的这一声“嘶”让靠近的人一惊,只见李凌成双眼一睁,像是坚定了信心,“曾广伟!” “在!” “传令下去,将所有东线的民勇全部撤回韩府,一个不留,注意隐逸形迹!另外,你快马加鞭,立刻前往韩府,记得,一定要当面通知韩大人,让他集合所有民勇,准备迎战陶俊,不得有误!” “所有骑兵听令,立刻将所有杂物收拾干净,清扫一切人为痕迹,半柱香之后出发!” 第31章 战乱匪有死而已 冷风迎面而来,耳边而过,路在马下飞快的倒驰着。一片乌云遮住了上弦月,漫天星辰暗淡无光。夜色苍茫下,寒鸦飞过夜空,留下一道残影,枯叶在风中打着转儿,那是生命的枯竭与消逝,凄凉、萧杀。田野里的麦芽冒着绿绿的尖儿,春,她什么时候才能来到。 岳飞高骑在白龙驹上,风驰电掣,一马当先,身后是五百舍生忘死的勇士,依稀的月光映在黑色的盔甲上,泛着死亡的气息,像是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骑士。 “厢军威武!”,“杀!”,“杀!”,“杀!”,每一声大吼,悲壮的士气在杀声中被催发至巅峰,哀兵必胜! 喧嚣着血洗韩府的匪军,刚听见了异响,便发现身后一群黑压压的骑兵如钢铁洪流一般压了过来,瞬间即至!那一声声的“杀!”让匪军闻风丧胆! 匪军惊呆了,忘记了逃窜,举着火把,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瞬间被砍成肉块,被马踏成了肉泥。血,在月光下不断飞溅着,残肢断骸漫天飞舞。 火海中,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像一把利剪刺进了敌人的附表,锋锐的刃将血肉剪开,血肉快速的向两边分去,又像一把尖锥深深地扎紧了敌人的胸膛。高举的大刀,直刺的长枪,像是死神的镰刀,迅速的收割着贼人的生命,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泥泞 贼人惨叫着,四处逃窜,拥挤在官道上的,被飞驰的马撞飞,被骑士的刀砍成两截,被长枪捅倒在路边,无数的头颅飞起,滚落在地。重伤未死的贼人撕心裂肺的痛嚎着,让贼人心胆俱裂,让血战的勇士,热血沸腾。到处是厮杀声,惨叫声、呻吟声、马蹄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和“哗哗”的血流声,这是一处午夜的修罗地狱。 “岳飞在此!陶俊前来受死!”,“匪首张超已死,速速缴械,饶尔不死!”,“陶俊,我操你m,你敢不敢与我单挑!”,“厢军威武!”,“杀!”,“杀!”,“杀!”骑士们血脉喷张的暴吼,马若奔雷,气势如虹!贼军一触即溃,瞬间被骑兵冲散半里,一千贼军瞬间丧命! 陡闻张超已死,贼军更乱!陶俊的亲信们混在匪军中,高举的屠刀,将逃亡的反贼一个个砍倒,他们大声吼着:“上,给我上!”,“那小子撒谎,张公是‘神威将军’,十万西北军中都能杀出重围。”“别忘了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多少血债,朝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跟着陶公,才能抢钱,抢女人,才能过好日子!”“大伙杀啊!官军没什么可怕的!”“拿起你们的武器,砍死他们!”,“退!就是死!大伙跟狗日的官军拼啦!”…… 在血腥镇压和煽动下,那些四处逃窜的反贼很快镇定了下来,返回了身,他们瞪着血红的双眼,高举着刀剑,甚至是钉耙锄头,从四面八方向骑士涌去! 整个官道,被反贼堵得密密麻麻,骑兵的冲势受阻,一时陷入了贼军的包围,四周是一层层的火把,映着无数双血红的眼。骑士们举高临下,朝着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不断刀起刀落,每刀必有斩获,飞溅的血染红了天际。 骑兵们靠着阵型的配合,两三人一组,相互配合作战,而贼人却是一窝蜂,倒下一个,立刻就有人补上,一个个双眼通红,早已忘却了人性。他们用钉耙、锄头将骑士们从马上钩下来,落马的骑士,仍然顽死不屈,用刀去砍贼人的腿,自己却瞬间被锄头、钉耙分了尸。有的骑士是因为坐骑受伤,失去控制,四处乱窜进贼人群中,被乱刀肢解,五十多名为荣耀而战的勇士,永远的倒下了,尸骨无存! 李凌成早已抛却了生死,他整个浑身是血,不记得砍飞了多少颗头颅、砍倒了多少贼人,他的眼中只剩下无数的火把,砍之不尽的血红的眼睛,“杀!”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得连他自己都为不可闻,可他还是张大了嘴巴吼着,他怕一停下,就没有勇气再举起剑。 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被贼人拖下马,乱刀分尸。岳飞目眦欲裂,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了尊严,为了国家而战的勇士!转眼间又一百多个骑士永远的倒下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尽管他们的杀敌数量是他们的十倍,但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调转马头,杀回去!”岳飞的点钢矛将一个悍匪挑飞,嘶哑的大吼着,为众人断后。 汤怀率先调转马头,长剑左右劈砍着,身后的贼人远不如正前的密集,汤怀很快杀开一个豁口,贼人血流如瀑,“冲,跟着我一起冲!”汤怀沙哑的高吼着,领着三百余骑士奋勇的从原路杀了回去,骑兵一旦启动,冲击力远不是这群乱贼所能抵抗的。事实证明,岳飞的这次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当勇士们全部冲出匪军的包围时,贼人又躺下五百具尸体。 在岳飞的带领下,勇士们迅速的列队,他们的发、脸、盔甲早已被鲜血凝固在一起,就连坐骑上也到处是血,甚至还沾着一块块碎肉。所有人都在激烈的喘着气,他们的眼中有疲倦,有哀伤,但绝没有恐惧,因为他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岳飞高举着点钢矛,犹如战神临世,他用沙哑的声音高吼着:“贼人已经心裂,此回定要成功!大丈夫马革裹尸,有死而已,谁敢与我再杀一个阵?” 三百勇士齐声高吼:“愿随将军!”尽管他们的声音沙哑,气势却未减分毫,抑或更甚! 慌乱中的匪军看着骑兵们绝尘而去,还未来得及心定,那恶梦般的“杀”声又再度传来,比死神的啸声,更令贼人胆裂。战马踏着尸体,发出骨骼断裂声,地上的血肉如同雨地的泥泞,发出“嗤嗤”的声音,令人胆寒,那是死神的卫队再一次降临! 当第四次突围而出的时候,已经不足一百骑,骑士们眼中的疲惫和哀伤浓得难以解开,握着武器的手在剧烈颤抖着,刀剑早已卷刃,盔甲上满是刀痕和血肉,胳膊和腿上缺皮少肉,有得甚至少腿少脚,马腹旁是一片血肉模糊,但他们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几乎没有人不带伤,岳飞、汤怀、李凌成三人是布衣,李凌成的上衣被砍成碎布,前胸后背被血混得一片模糊,十分骇人!岳飞和汤怀的伤痕要少的多,但每一处伤必然露出血肉,十多处还在流血,触目惊心! 勇士们的全身都是血,有贼人的血和自己的血,同样的血脉,多么的无谓!或许还有坐骑的血、战友的血,血永远的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他们骑在马上,低着头,大口的喘着气,用余光看着岳飞,仿佛就连简单的抬头,都变的费力。但毫不怀疑,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再次驱马上阵,不死不休。 在远处休整的岳飞等人,已经疲惫的双眼模糊,从出发那一刻,便早已坚定了信心。岳飞与李凌成颤抖着的右手紧握在一起,无比坚定,相视一笑,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来生再做兄弟!”,话一出口,便哑然失笑。 岳飞再一次从腰间拔出利剑,可是未等他开口,那百名勇士便拔剑高吼,“杀!”很多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举在空中的剑险些垂了下来,可是他们依然冲向了匪军。 没有激励士气的宣言,没有丰厚的悬赏,没有严厉的督军……再没有激昂的斗志,再没有奋勇杀敌的决心,甚至就连低吼都变得无力,就连战马都迈不开蹄,还是没有人退缩,这是一群不求生,唯求死的勇士,多杀一个乱贼,相州城下便少垒数具父老乡亲的尸体! 贼人的伤亡已经到了五千余,三里多的官道两旁,堆积成了两道矮墙一般,官道上到处是血肉和被踏碎的骸骨。这岳飞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悍勇如斯,大宋还有如此悍不畏死的骑兵吗?陶俊畏惧了。 “陶公,韩府庄内有大批兵马杀出!”一名亲信慌张来报! 陶俊一惊,险些落下马来,唤过一名亲信小声吩咐了一番,那名亲信立刻扬起刀,大声吼道:“顶住!给我顶住!谁敢撤老子就砍死他!”却一边喊一边往黑暗里钻。 陶俊带着三百亲信,砍倒了挡在前面的几十个反贼,乘着夜色往麦田里遁去了。 岳飞等人原以为必死无疑的冲锋,却一直冲下去三里多,几乎没遇到太顽强的抵抗。身后没有了刀子的威胁,也没有人组织,贼军真正做到了一触即溃。冲了三里多路,只杀了数十人而已,无数的贼人丢了火把,向两边的田野里逃散,所有人惊讶的不知所以。直到看见敌人身后杀出一群铠甲鲜明的厢军来,所有人亲切的不禁泪流满面。 冬,将过。春,还会远吗? 第32章 埋伏四面围相州 “张显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岳飞的脸色深沉的可怕,“我找了一上午,几乎问了所有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凌成一惊,犹如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现实还是血淋淋的摆在眼前,“相州怎么样了?牛皋要不要紧?” “相州目前还没有动静,火也熄了,也没有抢砸声,不知陶俊有没有逃回相州。牛皋已经没事了,只是肩头的伤口太深,看来还要恢复一段时间。只是……昨晚若不是驻守在韩府内的骑兵和步兵突然袭击贼兵身后,我们有可能……”岳飞的神色有一些愧疚。 “你是对的,以昨晚的情况来看,即使韩府没有出兵,贼军也不可能继续进攻,以五百人为代价拯救三千多人,怎么算也是值得的,何况还重创了匪军,我看陶俊在相州是不会有什么作为了。这样吧,我去见一下韩肖胄,顺便问问他的对敌计划。放心吧,张显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正潜藏在相州城内的某一地方,等着我们去营救呢,我们只有想办法早一些攻破相州城,张显才会早点脱离危险。”李凌成也知道若擒获了陶俊,张显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陶俊一旦逃回相州,张显恐怕已经惨遭不测了。 家丁刚去通报,里面便传来了韩肖胄的声音,看来他的心情十分不错,此刻正在书房内准备上书,明是报知匪情,实是请功的折子。韩肖胄抬起了头,满面的春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眼角的褶子都平了许多。 “原来李小哥,坐,坐!哦,对了,忘了恭喜你了,这是刑部免除你与岳飞一干人等的公文,这里面本官可出了不少力啊,哈哈……”韩肖胄将刑部的公文递给了李凌成,李凌成接过后看也不看,随意的放在一边,这让韩肖胄十分尴尬,更是意外。 “谢大人,草民今日特来请问大人,对于相州是否有何破城良策?” “哦,既出此言,想是李小哥必有破城良策喽!”韩肖胄丝毫不以李凌成为忤,显示出他难得的雍雍大度来。 “相州城高河深,陶俊虽然新败,还有数千匪军,若是野外遭遇,自然不怕他,但若是他死守相州,仅凭目前兵力,想要攻破相州,实在是难如登天。” 韩肖胄原以为李凌成有什么奇计,一听此言,不觉意兴阑珊,眉头紧锁,但很快他“哈哈”一笑,“陶俊已败,若是龟缩相州,本官自然拿他没有办法,但他必不敢再次冒犯韩府,况且张超已死,圣上龙颜大悦。昨夜大败陶俊,歼敌……二万有余,本官正要向朝廷请功,又要恭喜小哥你啊……到时候少不得飞黄腾达,封妻荫子。怎么样?相州可正是用人之际,若有本官保举,朝廷必然会卖本官面子,留在相州做官,本官也不会亏待于你嘛。” “这……朝廷能免除小人罪责,已经是皇恩浩荡,小人自知才能有限,哪敢言官,这……小人正要向大人建议破相州之策……”李凌成连忙转换话题,其实韩肖胄对自己也不错,从琳儿的事便可看出一二,一路上也见到几个丫鬟,与琳儿、绿儿想比,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何况韩肖胄的话已经十分露骨。 “哦……你先说说吧。”韩肖胄见李凌成换过话题,微微有些不悦,更多的是失望,仿佛相州百姓安危还比不过李凌成与岳飞对他重要。 “相州虽不可攻,但草民认为若能做到以下两点,少则使贼人离心离德,互相猜忌。多则使贼人互相残杀,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相州,也未可知。” “哦,快些讲来,让本官参详,参详。”韩肖胄两个大功一立,已经十分风光了,再不需要行极端之事,本来已不打算与陶俊交锋,既然有此好事,到嘴的肥肉谁还会不吞? “草民以为若破相州,首先要坐下三个方面:一、封锁相州四门,造成强势攻城的姿态,但围而不攻,给贼人巨大压力;二、向城内发布通告:除陶俊外,所有从匪只要放下武器出城者,一律不予追究,将通告绑在箭上,大量射入城内,并扬言天兵将至;三、悬赏陶俊,同样用箭射入城内,重赏之下必有勇士。此三部若能奏效,相州城破必在数日之内。” “好是好,只是以目下兵力,恐怕不够围城,若是被陶俊看破虚实来,引兵出击……恐怕不妥。况且为从犯免罪,本官还要向朝廷请旨。”韩肖胄皱眉摇头道。 “当下危及时分,诛首恶而轻从犯,朝廷必然应允。关于能否向附近州府借军,今非昔比,贼军已经岌岌可危,大家都有功,何乐不为?” “我韩家在相州经营数十年,一些官员甚是眼热,这个恐怕……”韩肖胄眉头紧皱,早就派人去求援过,冠冕堂皇一点的说是也要防御贼军,有些无耻的直接说是刚得了阑尾炎、小肠气(各种病状皆有),更有一千多官军集体拉肚子的,无耻之极。 李凌成微微一笑,隐晦道:“这还不简单,那个府不肯借兵,就将那个方向的城门空在那,反正陶俊在相州也呆不下去了。”当然南边那门不能空,那是汴梁,估计也吓不住。 出乎韩肖胄的预料,借兵的事无比顺利。本来邢州的赵钤辖小肠气好了腿脚病又犯了,晋州的王钤辖阑尾炎还没好又把腰撇了,汾州的高钤辖四肢麻木浑身冒冷汗,在小吏奉上了韩大人的功敌计划后,三位钤辖虽相隔百里,口径却极为相似,当即表态,“个人安危是小,匪乱重于火,国之利为大”,在取得调兵令后,当天便往相州赶来。 第二天,韩肖胄高坐在大头马上,在韩府庄园外迎接“友军”,他还是匪患以来第一次走出韩府庄园的大门,身后跟着一干相州文武官员。杨钤辖脸上青瘀未消,当然这是十分光荣的,力斩数十名悍匪,与“神威将军”大战二十回合,在其偷袭下仅仅受了点轻伤。李小哥与韩大人能如此对他,这种情况下,他还好意思说什么。 三州的兵力陆续赶来,韩肖胄当然少不得代表相州父老慰问一番,看着三位钤辖每人带着两百多骑兵,上千步兵弩手,几乎把全部家当都带上了,韩大人是既感动又心痛,这些可不是民勇,几个馍馍就能对付,数千军马的花销,还不全由他相州出。 经过短暂的相商后,众人一致决定先拿下安阳县,当八千官军、民勇出现在安阳城下,那两位参军险些激动得不能自己。杨勇豪气的喊出“投降不死”后,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安阳贼人便开城投降。扮作韩肖胄亲兵的李凌成,原本以为安阳也会如相州一般惨遭屠城,在进城的那一刻他不禁感谢起张超来,虽然城内妇女的尸体随处可见,并不似相州般被血洗。 百姓闻得贼军已降,纷纷泪流满面的跪倒在路边,面朝南高呼“万岁”,这一刻不但是韩肖胄,就连四位钤辖大人、相州的所有文武官员都眼带雾气。 当初进城时的那间酒店早已化为灰烬,“遗迹”上一个衣衫褴褛,乞丐一般的男子在垂头痛哭。官老爷们经过时,突然扑倒在路中央,泪流满面,求青天大老爷为他做主,泪痕洗出两道干净的小沟来,还原了面部本来颜色,李凌成看了半天才认出原来是那位掌柜,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如果说安阳县情况让官员们还有些许安慰的话,相州则将他们仅有的一丝幻想也击得粉碎,很多人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可挡不住那浓重的血腥气直冲脑际,上万人同时呕吐后,所有人泪水将前胸打湿也不觉。“这一刻才没有一丝的虚伪吧,”李凌成恶恶的想到,“怕是韩老太爷死时,韩大人都不会这么真诚。” 如果这时候,陶俊引一千匪军出击的话,将五千装备精良的官军,连同四千民勇杀的丢盔弃甲也未必不可能。当然陶俊既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人愿意再去拼命,城墙上的乱匪们看见黑压压一片时,早就溜下了城墙,从他们惊恐的眼神中,陶俊看到了绝望。 用嗜杀激发这些人的凶性,将他们烙上反贼的印记,让他们为自己拼命,可这些人毕竟原本只是农民,在顺利时,个个悍不畏死,可一旦遇到挫折就显现出原本懦弱的性子来了。何况前夜杀了那么多人,虽然止住了他们逃跑,却没有带给他们胜利,再次用血腥镇压的话,恐怕更会适得其反。 城外万人齐声高吼:“出城投降者免其罪,擒获陶俊者赏白银五千两,斩其首级者赏银四千两……” 陶俊坐不住了,他从属下的眼中,看见了他们进相州城前的光芒,亲自操刀砍翻了三十多人后,这种眼神才被恐惧取代。“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没有赵佶下旨,谁敢说赦就赦,难道韩肖胄真敢去请旨,看来真是太小看他了,城外有数千装备精良的官军,杀出重围无疑是自取死路……”岳飞所率的骑兵让他心有余悸。 看见城内并无反应,韩肖胄有些失望,与四位钤辖商议了一番,让其各守一边,不断重复高喊:“出城投降者免其罪……”,又将事先准备好缠着字条的箭矢分发给众人后,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边呆了,回府后整整洗了三桶水,用去了一斤青盐漱洗,还觉得忘了什么事,吩咐下人将刚换下的官服偷偷拿到十里外的山岗上烧掉,这才舒了一口气。 岳飞浑身缠着布带,看起来伤势并不轻,但他依然留在相州军中,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相州城,眼中布满血丝,面色深沉。 李凌成虽然也留了下来,此刻已经跟杨勇勾肩搭背喝酒聊天去了,“杨大人来干了这杯,我们提前预祝相州大捷!”接着又压低声音道:“这坛酒是我从韩大人书房偷来的,啧啧,看这包装就知道肯定是好酒。” “这个……行军在外不得饮酒,违者死罪,你看……”杨勇面色尴尬。 “这里你是最大的官,谁敢管你,再说了,我又不是兵丁,怕什么。这点面子也不给?”李凌成斟满一杯酒,递给了杨勇。 你不是,你当然不怕,可我是的。杨勇嘴角一抽搐,这面子还真不能不给,这家伙现在是韩肖胄面前的红人,自己有功有过全凭他一张嘴。把心一横,装作一副舍命陪君子的豪情来,一扬脖子干了。 “好!这就对了,咱们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您也知道,当时我是为了您好,哈哈,你懂的。”李凌成搂着杨勇的肩,一个十七岁,一个四十多,一个是草民,一个正六品武官,怎么看都像倒置了一般。 杨勇心下一片苦,却不能表露出来,仔细想想又糊涂了:我懂啥呀! 第3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转眼两天过去了,相州城依旧是安安静静,一丝生气也无,夜里,黑漆漆的像是一座死城,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尸体腐败味儿。大头兵们叫苦连连,大声咒骂陶俊,也许在心里骂的是自己的长官,好好的跑来相州受罪,就连用餐都要分批跑到数里外,吃不多少,大都回来后又吐掉了,弄得筋疲力歇。两天后,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渐渐消停了下来。却也因此让韩肖胄略感安慰,比起预算来省了不少。 这两天来最忙的莫过于韩肖胄了,虽然相州还未破,作为一方父母官,他却不能不安排战后的事,在这一方面他到也不算十分无能,安排小吏四处张贴“贼军将破”的告示,稳定民心,让流亡的百姓重回家园;让伍长等乡官带着乡民们处理、掩埋路边的尸体;隔断相州护城河的水。又向朝廷上书,请求拨款,购置大量石灰,防范瘟疫横生和发放抚恤、重建相州等等。 都已经第三天了,相州那边还是没有一丝起色。书房内的昂贵的地毯光滑了好多,韩大人一点也不心疼,本着不将它踏破绝不罢休的信念,不停的来回走着,朝廷的粮饷、款项还未下来,这里上万张嘴都张在那里,已经数千石粮谷、上万两银子下去了,庄里的粮仓两天前就空了,这两天的还是连夜从外地高价购来的,那些奸商乘机抬高价格,可恨的是手太短管不着他们,若有机会,哼哼……韩肖胄恨得牙痒痒。 当天下午朝廷来人了,韩肖胄一兴奋也没问清楚就连忙迎了出来,见到来人时,他愣住了,那表情比哭还难看。来人姓刘名韐字仲偃,进士出身,却官拜飞骑尉,虽然只是从六品的武官,但他却是西北军河北西路招抚使,负责相州、汾州、晋州一带征兵马、钱粮等,实权派的人物,拿韩肖胄的话说,“极为奸诈,一匹马都瞒不过他”,偏偏又十分清高。当时还是请了张丞相的手令,才勉强留下了六百匹马,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这家伙现在来干嘛?”韩肖胄还在发呆,刘韐深深的就是一揖,“下官拜见韩大人,韩大人,别来无恙啊。” “明明是个武官,却一派文人打扮,盔甲不穿,穿什么长袍,头盔不带,包什么方巾?看着怎么这么让人别扭。”韩肖胄嘴一歪,拱了拱手,“刘大人无须多礼,今年的粮饷相州好像已经交齐了吧,刘大人此来可是帮相州平贼?韩某代表相州父老,在这里先谢谢刘大人了。” “哈哈……韩大人真会说笑,这平贼之事不在下官分内,”刘韐微微一笑,丝毫不觉尴尬,“下官一路劳顿,马不停蹄赶来,连杯茶水也没,韩大人真是太小气了。” 韩肖胄尽管一千个不愿,也知道这刘韐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能将其引进正厅,吩咐家人将茶水奉上。刘韐一开口便将韩大人气个半死:圣上下旨,让童贯克日拿下燕云十六州,西北军惨败,兵马紧缺,此次是来征兵、要钱粮来了。相州后院失火,刘韐还来催命,若不是他此刻手拿着公文,韩肖胄早就将他打出去了。 “海上盟约”是圣上下旨,丞相张邦昌一手促成,韩大人还真无处“伸冤”,可眼下相州这情况,刘韐手拿着公文,一副公事公办的可恨摸样。相比开疆扩土,匪患“有限”的相州确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里是韩家的根本,更何况不给人就是抗旨。 韩大人尽管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放下身段来,好言恳请宽限几天,刘韐当即表态,可以是可以,但时间不能久,而且事后人马由他挑,韩肖胄知道,这小子是乘火打劫来了。刘大人自然是公事繁忙,送走了刘韐,韩大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他彻底明白了,刘韐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四州的兵马可是前所未有的集中啊,这小子省了多少事,丫的,好处他拿了,那三州还不恨死自己。 围困相州的第四天,韩肖胄终于等来了消息,“相州城内火光冲天,杀声一片,像是贼军中起了内乱。” 把韩知府激动的在三米直线距离上,走了数十个来回才渐渐平息下来,这样的情景在这些天内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华丽的地毯已经像是落了毛的癞皮狗,这次的心情格外不同而已。 当传令兵说到围困相州的兵马已经撤退下去五六里的时候,韩肖胄的脸色当即变得比猪肝还紫。他一脚踢碎了一只汝窑的瓷瓶,怒喝一声,“杨勇这只猪!哼!让他速来见我!”韩肖胄的语气阴冷的赛过腊月寒冬的冰,书房内的温度却因为他的怒气上升了数度。 传令兵应了一声,离箭般蹿走了,这地方一刻也呆不得,晚了会出人命。 当杨勇听说韩知府正在找他,火气好像不小,还踢碎了一只花瓶时,杨勇的心顿时抽搐了,当时就在想:莫不是那只汝窑瓶吧。连忙跨上了马,一路风风火火的往韩府去了。等到了书房门前了,杨勇顿时愣住了,还真是那只瓶,那可是韩知府最心爱的瓷器。而且韩知府的眼神也不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像是要吃人。 就在杨勇还在想到底如何面对韩知府,第一句该如何说时,韩肖胄已经一个箭步冲出了书房,那速度快的像是练过一般,杨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韩知府一把向自己的胸口抓来,刚到了一半,两人都愣住了,停顿了半秒,韩大人又顺势改向自己的领口抓来,白白的“爪子”泛着幽幽的光,让杨勇不禁打个冷颤。 由于杨勇身披鱼鳞甲,领口光滑,韩肖胄一把没抓着,两人同时又愣了愣,虽然杨勇反应快些,但他如何敢躲,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牛眼,眨巴眨巴的看着韩知府,茫然不知什么情况。 韩肖胄一把卡住杨勇的脖子,杨勇比他高出一个头,这姿势有些不舒服,但他也管不了了,大声怒骂道:“杨勇!你这厮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撤兵的,若是放跑了陶俊,我要上书,治你通敌大罪,灭你满门!” 韩知府是真的怒了,至少杨勇未见过韩知府发过这么大火,声音尖锐得刺耳,一张他自以为英俊的脸极度扭曲着,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口水喷的自己胸甲上湿漉漉的,与他平时装出的温文尔雅相差十万八千余里。 尽管论身材杨勇一个顶韩肖胄三个,论气力顶得上五六个,但他却动也不敢动,心跳剧烈,颤颤巍巍道:“是……是李凌成的意思。”这话一出口,杨勇就后悔了,自己是指挥官,李凌成只是草民一个,真有什么事还不得自己顶,为何跟这小子在一起,总是脑子不够用,还跟小卒子似的鞍前马后伺候着。 杨勇忐忑的看着韩知府,等着对方的狂风暴雨,谁知道韩知府“哦”了一声,就松开了手,接着转过身回书房去了,变化之快令人咂舌。就在杨勇刚以为可以舒一口气时,又传来了韩知府雷霆般的声音,“你这个蠢货,还不给我滚!” 韩肖胄一片片的从地毯上捡起碎瓷片,咬牙切齿的怒骂道:“杨勇你这个王八蛋,我早晚弄死你!我的瓷瓶……” 往相州赶的杨勇,骑在马上猛打一个喷嚏,“莫名其妙,韩大人何至厚此薄彼如斯,都怪陶俊者这狗日的!”相州匪乱之前,和韩大人相处的还很融洽。目下,看来韩大人肯定是将所有的怒气全撒在自己身上了。当即心下决定,等匪乱一了,赶紧申请调任,唯恐不及。 第34章 兵未动相州城破 当杨勇见到李凌成时,后者正与岳飞、汤怀三人在相州城下,看着相州城内的火光冲天,杀声一片,表情各不相同。杨勇原本想过去问问李凌成城内是什么情况,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正六品的官,于是他骑在马上,故意驻足在三人不远处,以为他们会过来和自己招呼,一炷香之后,他失望了。 “找你们半天了,原来你们在这。”杨勇装作刚到一般,但却没有纵马上前,人总是要点面子的。 岳飞、汤怀见杨勇过来了,连忙翻身下马,牵马步行至杨勇身边,半屈着道了一声,“拜见杨大人!”,杨勇下马将二人扶起,眼睛却看着李凌成,动作明显心不在焉,一只手端着岳飞的手,另一只手却托着汤怀的下巴,也浑然不觉,顿时将岳飞二人吓呆了。 杨勇见李凌成依然动也不动,像尊泥胚似的。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撇开了岳飞两人,来到李凌成身边,后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眸转向相州方向,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勇就纳闷了,到底谁是官?好吧,就算自己屈尊降贵,怎么昨儿个还勾肩搭背,今日却淡漠之斯。对别人他或许还能摆出一副官架子来,但对李凌成他却没有一丝的脾气,他将担忧陶俊逃跑的话说了一遍,后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唇齿微动,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杨勇明白了,这家伙连半点解释也不愿和自己说。直到离开时,他仍旧在想,自己理应发怒的,为什么反而有种委屈感。 城内的喊杀声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丝毫也未减弱,反而又愈烈的架势。城内的火光在夜色中尤其明亮,直冲天际,让星月失色。 天黑前,三十多个“反贼”打开南门冲了出来,随即城门紧闭,刚出城的“反贼”们被射死在护城河内,背上插满了箭矢。既然有人逃出来,说明陶俊一方已经不能占绝对优势了。这是一个好消息,杨勇等人均兴奋不已,唯有李凌成淡淡的,火光在他的眸子里闪动着,反射出莫名的光来,使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尤其的明亮。 一个时辰过去了,却再也没有人能够逃出来,杨勇有些泄气,李凌成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来,让杨勇十分不解,但他没有问,因为问了也不会知道答案。 随着城内的杀声愈加激烈起来,李凌成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城内反贼的内斗像是进行到了白日化,就连城墙上都出现了打斗的身影,不时有人惨叫掉下城墙,加入到“良好的归宿”中。 “要不要赶紧调人过来?”杨勇在李凌成耳边小声道。 李凌成看了杨勇一眼,像是看白痴一般,毫不掩饰嘴角的那丝讥笑,这让杨勇很受伤,脸上被某人留下的青淤顿时剧烈的疼痛起来。直到很久以后,杨勇才想明白,这位李小哥,在平时可以和任何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可是一临大事,他却连一丝阳奉阴违也欠奉,特别是自己这种人。想到这里,他的自尊心又再次被狠狠的打击了一下。 城内的厮杀声一直延续到天明才渐渐趋于安静,在夜半厮杀声最响时,李凌成与身边的岳飞小声交谈了数句后,对杨勇道:“传令下去,各州抽调五百步兵弩手于正南门一里处集合,小心掩藏。另外,让所有守住路口的官军打起精神来,所有过路者,不管正反方向,一律暂扣,不许放过任何人,若是跑了一个……”他又看了杨勇数眼,才悠悠道:“你看着办吧。” 随着第一束光穿透了浮云,瞬间光芒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疲惫的眼。太阳探出了整个脑袋,像是一轮被烤红的轮盘。今日是个好天气,整个相州前所未有的明媚。 当厚重的南门缓缓打开时,所有人激动的屏住了呼吸,两千多道目光瞬间定格,而后缓缓的看向了杨勇,杨勇苦笑,看向李凌成,后者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敞开的城门。 半柱香之后,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落下,“轰”的一声久违的尘土再次飞扬起来。而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反贼”空着手走出了城门,不下五六百人。互相搀携着,过了吊桥,跪倒在路中央,口中高呼:草民该死,反贼已经平息,请朝廷不要忘记了投降者无罪的诺言之类的话。 李凌成微微一笑,朝杨勇淡淡道:“接管相州!” 杨勇一愣,小声道:“万一是陶俊的圈套怎么办?” 李凌成已经纵马蹿了出去,淡淡的声音留在了杨勇的耳边,“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的陶俊,还会有这么多人为他送死?”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到了“反贼”身前。 李凌成纵马向前,岳飞、汤怀紧跟其后,三人来到“反贼”面前。那些人眼见三人都是青年,却并非官员,只是一介布衣,一个个目光迟疑着,他们现下最关心的就是“投降者无罪”的承诺。 显然,他们所关心的与李凌成最迫切想知道的风马牛不相及。询问了一些城内的情况后,他们终于说到了一些李凌成所关心的事,从众人七嘴八舌中,大致可以总结出,“发生内乱前,陶俊曾四处派发画像,追杀一个人,说是官军的奸细。那人到底死了没有,后来就不知道了,但发生内乱时,他们曾亲眼见一个黑衣人杀了陶俊身边十多个亲卫,好像正是画像上的那个人。”“后来呢?”“不知道了,那人好像受伤了,逃向黑暗中,有二十多个好手在追他,怕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人眼中一暗,等来的却是这消息,顿时觉得空气中的血腥气传入鼻子中,变得酸嗒嗒的,虽然为张显担心,但总算有了消息,李凌成当场就骂咧咧道:“就知道这臭小子命大,他一定还活着。” 出于回报,李凌成指着杨勇对众人道:“那个就是现场最大的官,去告诉他,你们的姓名以及家住哪里就可以离开了。”众人被询问了半天,终于等来这句话,但这人并未官员,可信度有限,于是他们畏畏缩缩的跪在杨勇的马前,一个接一个的报名字,在杨勇的一片愕然中,颤颤巍巍的说是那个年轻人说的,“说了名字和住址就可以回家了。” 这些人拿起武器是悍匪,放下武器却比平常人更不堪,因为他们比别人多了一段禽兽经历,即使今天能够活下去,他们终其身也会不得安宁,这是良心与道德的拷问。他们今后如何生活,是死是活,已经不在李凌成考虑范围之内。对于这些人,他只想说“造反无罪,残杀者天理不容”,让他们留下姓名和住址,只是方便韩肖胄处理后事而已,至于韩肖胄真的是“投降者无罪”,还是秋后算账,这就不是李凌成所关心的事了。 李凌成明显又给杨勇出了难题,当然不是放与不放的问题,而且这么多人的姓名和住址,他小小的脑袋怎么可能记得住,行军在外,又没有纸笔。想破了脑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很聪明的办法,并让其得意了好久,于是他让身后的步兵每人记一个。进了相州寻找了纸笔,再由专人统一登记,谁若是忘了直接去领二十大板。 于是,进城时,前面一千五六百步兵队伍整齐,一片萧杀,后面五六百步兵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拖拖拉拉,还不断提醒自己,“史珍香家住暴鸟乡大洞村”“赖月金家住二同乡棒子村”“王首银……”“杜子藤……”“刘产”“沈经兵”…… 相州城内已经形同废墟,到处是一片瓦砾,未焚烧尽的木梁还在冒着烟,曾经几何时它曾承载着一个华丽的屋顶。一眼看去,一片荒芜,四面墙失去了屋顶,光秃秃的伫立着,随着风轻轻的摇动。六七个黑漆漆的柱子再向人哭诉着它曾经是一处小楼的承重,残砖断瓦将小巷堵塞,分不清原来是何用的旗帜被践踏破烂…… 反贼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街头巷角,一眼下去,不下上千人,失去主人的“武器”随处可见,看来南门似乎是他们交锋的主要战场之一。被风干的血混合着灰尘在地面上翘皮,被风一吹,到处都是。几具光溜溜妇女的尸体在一片瓦砾中,苍白的令人心悸,贼人还未来得及丢下城墙,便发生了内乱。整个相州安静的唯有“呼呼”的风声,虽在烈日炎炎下,却如同鬼蜮一般阴冷。 官军迅速“控制”了四面城门,几乎未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李凌成让杨勇让传令兵通知韩大人安排人手处理尸体等后续工作,便与岳飞、汤怀各带一队士兵,高声喊着张显的名字,大街小巷四处寻找。 相州衙门得益于它的特殊性,完整的保存着,也许是陶俊想过一把干瘾,总之整个衙门少了些公文,却多了无数东西。后院里关着十多个漂亮的少女、小媳妇;公库里的官银一两不少,还多了数倍,珠宝首饰落了一地;未洗净的刑具上,还连着血肉,显然是陶俊取悦用过;韩知府昔日的卧室被当做了茅房…… 将城内劫后余生的百姓迁出相州城时,韩知府紧抱着相州户籍名册,再一次悲怆的几欲晕倒,轻轻推开了相扶的官员。韩知府向前数步,摇摇欲坠,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无一不颤,连牙都控制不住上下交颤着,“咯咯”的直响,口中喃喃道:“一万六千人呐,一万多条人命啊……”还未说完,便两眼翻白,“砰”的一声,倒在了相州知府衙门前,惊了一干官员。 那两尊石狮子瞪着一双空洞的石眼,冷冷的看着尘世的一切,它们没有瞳孔,又如何能懂? 第35章 新抉择何去何从 整个相州人民经营了数百年,而陶俊仅用了十天便将它化为瓦砾。而要想恢复匪乱前的相州,人们也许得用上数十年,甚至更久。 相州收复后,那些未死的、半死的、死又复活的官员一个个从土里冒出来,向世人述说着他们这些日子,如何巧妙的利用各种人类所能想到的方式,对于匪军实施疯狂而不间断的打击报复,终于让陶俊不战而逃。更有人厚颜无耻的说,正是在自己这个“带头大哥”的策划下,匪军才发生了内乱。总之,匪乱一除,那些原先躲在地窖、水井、粪坑、草垛、草塘、废弃猪圈、或者干脆加入贼匪搞无间道的……社会各界名流一个个如开春的蛆虫一般又重新活跃起来,游走在大街小巷、荒村野道和韩大人的府上。 文官们不得不搬入如同废墟一般的相州城内办公,整日忍受着难以消除的血腥腐恶气味,想象着这里曾经四处抛尸,连午觉也不敢睡,未等到天黑便一个个开小车溜出了城。相比,衙役们就舒畅多了,引一干得力助手,四处屠杀匪乱中暴走的恶狗,每天收获颇丰,常将四处逃窜的恶狗命名为“宋江”、“方腊”、“张超”、“张迪”、“高托山”等等,每歼灭一只,当浮一大白,自诩英雄。 相州城破,匪首张超被斩,陶俊下落不明,所有头目被悉数歼灭。这起匪乱中的张超、陶俊,曾是昔日方腊余孽,发动暴乱预谋已久,其特点是:有谋略、有计划、煽动力强、危害极大……在相州知府韩肖胄的带领下,相州军民一心,不畏凶残的乱匪,与乱匪殊死抵抗,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彻底歼灭,虽然匪首二号下落不明,但我们相州军民一心,就是挖地三尺也要让其伏诛,我们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当夜,韩府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相州府下还活着的各个官员和不远百里前来相助的三位军爷,以及避难回来的社会各界名流,均有出席。宴会是盛大而隆重的,大家非常振奋,各级代表纷纷踊跃发言,纷纷表示坚决拥护韩知府,紧密团结在韩知府的周围,全面把握科学发展观的科学内涵和精神实质,增强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自觉性和坚定性,把科学发展观落到重建相州的伟大实践中去,再创佳绩,再立新功,报效皇恩。 以后得数天内,相州的大都官员都在忙着统计人口、产业和土地的再分配。核查产业时,那些名流乘机多报些田亩,官员们乘机揩些油,民勇们拿着韩知府的银子兴高采烈的回家去了。韩知府意外的发现,一场匪乱后,统计下来,韩家的地又多了上千亩,算算匪乱所花的钱跟平时置地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平时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地,说不定还要背上一个强买强卖的恶名。何况还有镇压乱匪的功劳,以后朝廷下来的款项中还可以揩点油。简直是一场皆大欢喜嘛。 曾广伟在李凌成耳边小声道:“哼!一听到张超起义,那些官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居然好意思回来争功,厚颜无耻的好像离了他们贼就破不了似得,若是吹牛、比脸皮厚也能杀敌的话,把他们派上前线,燕云十六州早就回来了。” 李凌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得知张显平安的消息后,他心情好的无以复加,再不想和这些人计较些什么,只想等牛皋、张显的伤愈后早些离开这龌龊的地方,现在已是白身,天下之大何处不容身?自己可当装潢设计师,张显可以胸口碎大锤…… 曾广伟忿忿道:“谁不知道此次破贼全是李相公和岳大爷的功劳,韩肖胄居然当着全相州父老的面,大言不惭的说在自己英明领导下,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兄弟们当时就在下面吐口水。李相公,你可有什么打算,兄弟们都说了再不想跟着杨勇那个软蛋,那狗日的只会克扣军饷,论气魄还不及李相公的一根毛……不,一根手指头。” 李凌成莞尔,微笑道:“韩知府说的也不错,那晚上要是没有他下令让厢军接应,我们可能都死在乱匪的锄头下了……” “我呸!”曾广伟怒吐一口痰,用了的踩了踩,忿道:“他下令,我去传令时,他一听说陶俊率乱匪攻打韩府时,吓得钻在了桌子底下,除了不断重复‘怎么办?’‘怎么办?’屁也不敢放一个。兄弟们数次请命出战,他都不让,说什么只……只要死守韩府就行,别多管闲事,操!弟兄们的命是闲事?我当场就想砍了他……” 李凌成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对韩肖胄仅存的一丝好感全部消融,他冷冷道:“接下来呢?” 曾广伟还沉浸在怒气中,丝毫未发觉李凌成语气中的冷,忿道:“回来的伤员和民勇都说李相公的智谋和岳大爷的仗义、勇猛,兄弟们都很敬佩你们,都说你们率军打乱匪,为我们厢军出气,我们不能当孬种,不能看见兄弟有难见死不救,大家也不管什么鸟军令,一冲动就上去了,一动手后发现乱匪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死伤了那么多兄弟,可……唉……如果是李相公或是岳大爷说这话,兄弟们服,那时候大家都吓得跟孙子一样,没有你们带头破不了乱匪,可韩肖胄和杨勇这些人,兄弟们不服,那陶俊要造反,为什么那么多人响应,还不是……” 李凌成喝道:“胡说八道!你这话当我面说也就算了,以后千万别到处说,还有……” “哎吆!李大爷,原来你在这啊,让小人好找!”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李大爷,老爷有请,这边请!” 李凌成斜眼一看,正是那位有过数面之缘的家丁,也不知道他刚才听见曾广伟的话没有,若被这等小人听见,又是麻烦事一件,那家丁低着头,神色并未发现丝毫异常。怀着忐忑,转过身瞪了曾广伟为一眼,跟着家丁身后去了。 家丁并未引李凌成去书房,而是直奔议事厅去了,这让李凌成有些意外。议事厅灯火通明,这是李凌成第三次涉足,每一次都是一个转折点。在这里,第一次来时说服了韩肖胄抵抗陶俊,第二次来时变相的取得了兵权,那这一次又会如何呢?李凌成心下一片冷冰,不管韩肖胄如何拉拢,他都要离开。 刚进议事厅,李凌成便愣住了,偌大的议事厅只有两个人,韩肖胄和一个中年书生高坐在大堂上,所谈甚欢。两人同样是纶巾青衫,一样的温文尔雅,神态风流,李凌成想他们所谈的一定是诗词之类。 “草民李凌成拜见韩大人!”李凌成嘴里说着拜见,腰却绷得笔直。 韩肖胄放下了茶盅,坐正了身,丝毫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无须多礼,这里没有外人,坐,坐。我来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河北西路招抚使刘韐,刘大人。”他的这句“没有外人”,让李凌成微微一窒,也让刘韐一错愕,韩肖胄又对刘韐道:“这位就是你要见的李凌成,现在的身份是我府上的幕僚。” 李凌成又是一窒,刘韐又是一错愕,但很快就爽朗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他的身上有一种恬淡的书生气质,虽然人到中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有的只是成熟的睿智。与韩肖胄的儒雅不同,后者是刻板的礼仪,让人觉得骨子里有些虚伪,而刘韐给人的感觉却是淳朴自然,深入到骨子里的儒雅,一笑一怒均在眉宇间。 “草民拜见刘大人!”李凌成依然是嘴上拜见,身体笔直。 “哈哈……无须多礼,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如今年轻就能如此出色,韩大人的府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说到“无须多礼”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这家伙还真不多礼,刘韐眼中泛着光,细细的打量李凌成,从头至脚,一丝也为放过,。 韩肖胄嘴角一抽搐,刘韐这目光,他太熟悉了,从粮到马再到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丝毫不掩饰兴趣,何况他点的名要见李凌成和岳飞,幸好岳飞此刻还在相州。 “如此人才屈居韩府当幕僚真是太可惜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们西北军发展?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有军中才是男儿大展身手的舞台,跟我走,我保证给你想象不到的精彩。只要你入了西北军,下一个封侯的就是你!”刘韐微笑着看着李凌成,充分展示着他的和蔼。 韩肖胄爆头,暗道:又来了!又是这套,还是这句话,能不能换个花样。 “西北军?”李凌成拉长音,一皱眉,那眉头就是三个字“没兴趣”。 韩肖胄想大笑,刘韐老脸一红,他也知道西北军名声不怎么好,他离了椅子,往李凌成身边走去,“呃……”韩肖胄想拉住他来着,被他猛的挣脱了,以韩肖胄的身份自然不能一把抱住他。 刘韐来到李凌成身边,打量了片刻,在其耳边小声道:“是宗大人让我来的,一听到你们在相州,我就立刻赶来了,干的不错!”接着他大力打拍着李凌成的肩膀,大声道:“小伙子不错!加入西北军吧,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又小声道:“这也是宗大人的意思。” 刘韐一边小声说话,还一边回头看韩肖胄有没有偷听,韩肖胄连忙端起茶,假装喝茶,耳朵竖得老高。 想起宗芳,李凌成心下一暖,点了点头道:“能否……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明天我给你答复。” 刘韐微微一笑,自信而灿烂,白净的脸上黑漆漆的眸子在夜中依旧闪的灼人。他轻轻拍了拍李凌成的肩膀,转过身,用他灼人的眸子朝韩肖胄猛使眼色,还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咳……咳……”韩肖胄险些被口中的茶呛死。 第36章 三间屋子别样味 李凌成步行至牛皋的伤所,同样是一处别院,与李凌成与岳飞的那处相比,便少了些雅致,多了无数杂乱。这是李凌成第二次来,第一次见牛皋还是四天前,那时候他“恰巧”熟睡中,面无血色,李凌成站在床边看了一会便离去了。 牛皋显然还未睡,屋内灯火明亮,不时传来哄笑声和牛皋爽朗的大嗓门。行至门前,正见牛皋对伺候他的小厮大讲自己如何大战张超,怡然不惧,说的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屋内的两人,一个讲的动情,另一个听得专心,连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前,都浑然不觉。 小厮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牛皋,不时由衷于心的赞叹,“牛大爷好厉害哦!”把牛爷爷乐得哈哈大笑,将黑脸凑近小厮,压低声音道:“不是跟你吹,我那时候当强盗时,就如何如何……”,小厮一听说牛皋当过强盗,那张黑脸又贴自己那么近,一双牛眼在黑夜里忽闪忽闪,险些没吓得跌下板凳,一张脸顿时雪白,牛皋“嘿嘿”一笑,也意识到说过头了,连忙解释,可气氛全坏了。 李凌成“噗嗤”一笑,跨入门槛,笑道:“这么晚还没睡。” 小厮顿时像得了救星,慌忙起身道:“我去打水,伺候牛大爷洗脚。”飞也似地逃出去了。 见李凌成到来,牛皋脸上的歉意和笑容全都僵住了,定格了数秒才慢慢放下了所有表情,让李凌成顿时觉得讪讪的,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滞凝。 李凌成长吁一口气,尽量温和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牛皋看着跳动的豆粒灯火,过了数秒深吸一口气,从鼻子叹出,随意道:“就这吧,死不了。” 李凌成一窒,苦笑一声,这样的结果他早已料到,如此形同陌路,还是让他怅然若失,不尴不尬的掩饰了几句,他起身想去拍牛皋的肩,告诉他“不管怎样,我都拿你当兄弟,若是有一天,我可以将心挖出来给你看。”可是话还未出口,他的手刚伸出,便见牛皋肩一缩,下意识的躲避,李凌成从他的眼中清晰的捕捉到一丝畏惧。 “唉……”长叹一口气,步出了小院,看着天上的明月,质问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如此选择? 这些日子李凌成几乎将所有精力全思虑着和陶俊的博弈,从未冷静的思考这个问题。一旦冷静下来,让他顿时冷汗浃背,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心。他是一个外来者,从未将自己亲身融入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听过的、未听说的,全如书本上的字。置身其中,就如“读史书为古人担忧”般可笑,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人生轨迹,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后,不过是书本上的寥寥数笔。 可,就在牛皋的眼神中,他发现了自己的可悲、可笑,不管是名如岳飞,还是渺小如曾广伟,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他们原有的轨迹,岳飞未必是岳飞,曾广伟也未必没有名气,只要自己活着,就会不断改变着整个世界,谁能有权决定他人的生死。 扪心自问,乱世将至,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选择前程还是选择兄弟,漫说自己未必还能有领兵的机会,就算有,金兵可不比乱匪,金兵的素质比大宋最精良的西北军还要优良的多,即使每一个兄弟都能换一场胜利,自己有多少兄弟,就算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能改变势力格局,能改变历史吗?抗金中,是岳飞、牛皋、张显重要,还是几百个民勇重要。 在迷茫中,李凌成步入了张显所居。张显是相州城破的第二天,在一处破齐的小屋内被发现的,当时他浑身二十多处伤,最深、最长的一处在后背,显是在逃亡中被人一刀劈中,伤口长达一尺,皮肉两分,清晰的看见肩胛骨和脊椎。 当时张显气若游丝,浑身高热,命悬一线,大夫看了之后直摇头,李凌成拔出断水剑,架在那个老头的脖子上,大吼“他若是不活,你也得死!”老头惊骇的浑身乱颤,抖动的胡子刚碰着剑刃便飘落地上,结果可想而知,“一定全力,老夫一定全力而为……” 张显只昏迷了一天就醒了,老头激动的感谢上苍,光是“奇迹”二字就说了十多遍,汤怀当场就抱住老头,要亲吻老头的脸…… “你来了。”张显侧卧在塌上,屋内一股浓浓的药香味,小厮正皱眉帮他揭背上的布,白布已经完全变成深红,在小厮的手下,一点一点的从张显的背上剥离。 “我来吧。”李凌成洗净了手,绕到张显的背后,那一条长长的刀痕上铺满了药粉,依旧骇人眼目。 “不用了,他已经练熟了,若是换了你,我又要多遭罪。”汗不断从张显的额上滴下,但他的语气却是轻松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小厮将“血布”完全剥下时,长长的吁了一口,这样的工作每天都得两次,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痛苦的磨砺,前两次时,揭下的布上面甚至还粘着肉,多加了药才好些。还是张大爷不断鼓励自己,才能用颤抖的手,一点点的去揭,这位张大爷真的不怕痛吗?在揭布时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全是汗,可他真的一声也没吭。真是一位好汉,能伺候这样一位好汉,何尝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的一种荣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凌成一言不发,将小厮推开,惊骇中的小厮看了看张显,后者点了点头。李凌成一点点的将磨细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控制不住手在颤抖,浪费了好多。 张显淡淡道:“朝廷的公文下来了吗?”语气平淡得像是晒太阳时聊家常。 “什么公文?”李凌成脑袋还未清醒,声带哽咽。 “赦免我们无罪的公文。”张显这次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 “哦,下来了,在这。”李凌成让小厮从自己怀里将公文掏出,让其递给张显。 张显接过只看了一眼,浑身便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了公文上,怕弄湿了,又连忙拿开,隔着远远的,不断重复看着。 “好了。”为张显包上了新的布,李凌成洗净了手,站在张显的身前。 “收好了,你回去吧,我也乏了。”张显将公文递给了李凌成,闭上了神光湛湛的眼眸。 李凌成将公文收好,站在张显的床前,默默的看了一炷香时间,才走了出去。张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额骨高高耸起,原本就话少的他,更少了,眸子却更亮。不睁开眼时,平淡的像是路人甲,再没有了以往的锐气逼人。除了他的一身伤外,谁也不知道他在相州经历了什么,但李凌成隐隐觉得,匪军的内乱和他不无关系。他为何要留在相州,势单力孤的他,为何不是躲起来等着营救,而是主动袭击陶俊。张显既然不说,李凌成也不想从投降的反贼嘴里挖掘,就让一切都留在张显的心里吧。 “公子,你回来啦!”李凌成刚走到自己的所居,便听见琳儿甜媚的声音,抬头一看,便见琳儿惊喜的站在屋内,一袭红粉,就像成熟的蜜桃般诱人。 自从那天的事后,李凌成还是第一次涉足这里,若是平时他或还有性情赏阅一番,但此刻他只想倒头就睡。 看着李凌成木讷的表情,琳儿有一丝不悦,撅着小嘴嗔道:“这么多天没声音,一回来话也不说,像是人家欠你钱一般。” 李凌成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床,“砰”的一声,倒在了一片柔软中,蹬掉了鞋袜便要往被子里钻。 “哎吆……脏死了,快起来,快起来洗洗再睡!”琳儿拉着李凌成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表情愠怒的像是居家的小媳妇,那里有侍女的模样。 “你让我睡吧,累死了。”李凌成被琳儿拉的坐在床上,脑袋昏昏,只想立刻就睡,“哦,你干什么!”声调陡然提高八倍。 琳儿见李凌成昏昏欲睡,怕自己出去后他脏兮兮的钻进被子,使劲的掐了一下李凌成的耳朵,怕其发怒,立马跃到一边,还是不放心,临了又吩咐一声,“你不许睡哦,我去给你打水。”一抹粉红的淡痕从房内消散。 等她端着一盆热水,刚走到房门口时,那屋内传来了细微的呼噜声,“哼!”琳儿重重的一跺脚,盆内的水溅出数滴,将丝质的粉红长衫湿在如玉的肌肤上,像是数夺盛开的桃花,红的妖艳。 琳儿为李凌成脱下长衫,挤干了擦脸布上的水,为其小心的擦拭着,一边擦,一边甜甜的笑,心不在焉,连顺序弄倒了也浑然不觉,明明是先擦了脚后擦了脸,琳儿吐了吐香舌,“反正他睡的跟猪一样,也不会知道,嘻嘻……” 第37章 赴真定前途未定 刘韐头包方巾,身罩墨绿长袍,胸口别着风干的野花一朵,轻摆着羽扇,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得意的像是诱拐无知少女成功的无良大叔。身后跟着对于未来充满坚定渴望的岳飞、汤怀、王贵、张显、牛皋和面色忧郁忧国忧民的李凌成,以及对众人难掩内心崇拜的曾广伟。 寒冬腊月的冷风和劳顿的旅途,没能阻止刘韐轻摇羽扇的雅兴,深嗅一口胸前干煸的半朵野花,他深深的沉醉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落魄的诗人,怀着对于生活的无限热爱,对于人生的深彻感悟,投身于并不热爱的军中事业,回报社会,感恩世界。生活无限好,爱心多泛滥,呵……真定的大姑娘、小媳妇,风流无敌霹雳超级成熟无敌帅哥刘韐来啦! 看着刘大人在西北风中,依旧手摇羽扇的烧包模样,李凌成有种郁郁的想吐血的感觉,像是入了人口贩子的圈套一般,这家伙一句“宗大人让我来的”就将所有人骗去送死,这未免也太能扯了吧。 “你很热吗?”李凌成纵马上前,与刘大人并马而行,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很想给他添副黑框眼镜。 “哦,”刘韐一窒,看着手中的缺了三根毛的羽扇,仰头看天,一脸严肃道:“这样会让我显得深沉一些,”接着又小声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帅吗?” 李凌成石化,睁大眼睛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端庄与矜持,但他失败了,这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百炼成钢的地步。 “咳……我听说西北军十战九败,年年招兵买马,有去无回,不知万人前往,又有几人能归?”李凌成决定痛揭他的伤疤,打击他疯狂的自信心。 “荒谬,全是谣言!如果西北军真的如此不堪,为何能保大宋临界安定数十年?辽国强不强,吐蕃强不强,西夏强不强,你可曾听说我西北军退缩过半步。全是这些刁民反贼造谣,你年纪轻轻正是有为之年,如何也信这些谣言,唉……少不更事,我也不怪你,进入军中,切勿再谈此言。”刘韐一脸豪气,仿佛全他一个人功劳,接着又咬牙切齿般痛苦,最后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呃……”李凌成无语,但他显然不甘如此败北,有些事不弄清楚,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何况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可那些新兵又是怎么回事?”李凌成将手指向着身后,连绵不绝的新兵,一望无边,每八到十人一组,被绳子绑住手腕,一串一排,像是糖葫芦,又或是羊肉串。身后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老兵,新兵拖拉的稍微慢些,往屁股上就是一脚,往往一倒一排,老兵们常以此取乐。 “这……”刘韐一窒,难得的老脸一红,没想到李凌成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猛摇数下羽扇,看了看四周没人,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这是我西北军训练新兵的秘密方式,本来只有六品官才有资格知道,我拿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当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泄露出去的话……”他恶狠狠的朝空中作了个斩的手势,还煞有其事的咋了咋舌,一夹马向前去了,打算甩开李凌成。 李凌成顿时被气个半死,“这光天化日的,几万人都看见了,还谈什么秘密方式,勒了个去,分明骗小孩呢,从这家伙嘴里扒出些什么来还真难。”又一夹马追了上去,“刘大人!我等投身军中效力,不知大人可有何安排?” 刘韐猛摇数下羽扇,再次压低声音,一副我当你是自己人才告诉你的模样,“我正在秘密筹建一支敢死队,谁第一个冲进燕京的话,”他又重重的伸出两个指头,“赏银两百两!”还瞪了瞪眼,显示这数目好多哦,当然如果最后你还能不死的话。 李凌成一阵恶寒,这家伙是自己有病还是当别人都有病,跟他说话怎么这么费力,最后不得不暗示,“韩肖胄可是给我八品官做,若是不行,我还回相州算了。” 此话一出,刘韐的面色彻底严肃了,隐晦道:“诸位在武科场得罪了张丞相,又在相州如此抢眼,张丞相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虽然眼前碍于诸位剿匪有功,不能下手,这日后嘛……何况韩肖胄原本又是张丞相的人……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有些事还是少说为妙。九层之台,始于垒土,玉不琢不成器……” 李凌成愣愣的看着刘韐策马前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对于前程的幻想,在此刻完全破灭,原来在他人心中,自己就是一块未琢的玉胚,仅凭一点后世的见识就想傲视世界,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由于李凌成的停伫不前,岳飞等人很快赶了上来,王贵好奇道:“刚才跟刘大人说什么啦,好像很开心呢。” “没,没什么。”李凌成淡淡一笑,无限惆怅。 岳飞等人的武器,原本在安阳县城破时就已经起出,由于埋在地下,贼军并未发现。张显和牛皋的伤势,在离开相州三天前就已经痊愈,韩肖胄并未因李凌成等人拒绝他的好意,便将众人扫地出门 ,相反,只是为岳飞与李凌成换了普通婢女,其余一概未变。众人临别前,韩肖胄还亲自相送,丝毫不掩饰其惋惜之情,并赠银千两,但被李凌成婉言谢绝了。 众人回到汤阴县又住了数日,才接到刘韐即将行军的命令,在一派喜庆中,王贵三人的家人与岳母将众人送上战马,当然少不得“为国出力,精忠报国”之类的嘱咐,方才依依挥泪惜别。 直到很久以后,李凌成才知道,这些新兵不但是在路上时绑住的,就连到了军营,也并不解开,直到上了战场,才每人发把武器,由老兵押着向前冲。 宋朝采用招募制,“民多为移,不收为兵,则恐为盗”,将无以为生的农民招为可用的士兵,这本是一项好的国策,这可也存在监管不严给军官吃空饷的更多机会,和增加农民负担促使其造反的几率。 况且这些农民良莠不齐,有的拿了钱便逃跑,完了,又被招进来,又跑,渐渐的形成了一种产业,大有人以此发家致富。于是,朝廷便想了个办法,为其纹身,又名“招刺”,在军士脸上、手臂、手背烙上部队番号,为其标明身份,又叫“行伍奴隶”,但这只能阻止再次招募,并不能阻止其逃跑。于是聪明如童贯,便想出了这绳子大法,目前尚在试用中,效果有待检验。 第38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一路上少不得宿风饮露,上万新兵被绳索所缚,行速有限,那些临时被充西北军的厢军们又多抱怨恨,自然拖拖拉拉,将预定的行期又拉长了数日。 好在刘大人又馋又懒,宁可多住一日,也绝不错过宿头。常常未到黄昏时,便派出哨兵打听路边客栈,让其提前安排伙食,等刘大人屁股往下一坐时,满席的酒肉已经备的齐齐的。让跟着混吃混喝的李凌成等人,丝毫不觉路途劳顿,王贵、牛皋看刘大人的眼神更是崇拜的无以复加,就差点磕头认干爹了。 当然,刘大人住客栈卧上房,李凌成等人跟着沾光,好歹也能住在屋内,不必忍受深夜的寒流。可那些新兵、老兵们就只能搭帐篷,围篝火了,喝热水,啃冷馒头了。一路拖拉,苦的还是他们自己,但他们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一到晚上便开始咕哝着骂骂咧咧,等天一亮又继续拖拉。 道路宽敞有限,一条长龙延绵数里,迤逦而行。前面走的队扬起的灰扑到了后队的身上,后面的不干了,于是刘韐便让其次日以前军作后军,一日一换,以此循环,众人满意:刘大人英明。 这么一大趟子人马,轰轰烈烈的将七天的路程硬是走上了半个月,原来不平的路平整了好多,果然,路是人走出来的。但一万五千人不能光吃呀,于是,后人路过此道时长毛巾是必备良器,直到一个月后味儿渐渐散尽了,也风化了,才略微好些。 那些绑在一串的新兵们总不能一起连排蹲在路旁,便央求老兵为其解开绑缚手腕的绳索。李凌成了然,“解手”一说原来如此,若是绑住脚的话,那后人是不是该叫“解脚”了,“解腰”,“解腿”,“解胸”……算了还是“解手”吧。 当定州府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刘大人还是风流依旧,沐着阳光,闲暇的像是踏青的骚客,就连胸口干瘪的半朵野花都未掉一瓣。那些新兵们却一个个灰扑扑的像是兵马俑一般,一看见城门泪流不止,眼泪将脸颊洗刷出两条小溪来,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两条肉色。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城里跑,居然快过了刘大人的马。 “刘大人,您可来啦。”城守一见刘韐,比见了娘舅还亲,干巴巴的老脸上写满了谄媚,连忙上来为刘韐牵马,小声道:“前两天兄弟刚弄几两西湖的雨前新茶,没舍得自己喝,惦记着您留着呢,一会我令人下去烧水,咱兄弟好好叙叙旧。” “放屁!王猪头你又跟老子胡扯!”刘韐眼睛一瞪:“这大冬天的,屁的新茶,上次我在你那喝的什么黄山‘云雾’,涩的老子差点没吐出来,老子打开茶壶一看,那叶子比老子的拇指还大。粗茶也就算了,只喝了一口,回去硬是拉了老子三天,差点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去,去,去……你给老子滚一边去,又来哄我,是不是赌钱又输光了?” 谎言再次被揭穿,王城守老脸一红,接着又一脸委屈道:“这次真的没有赌钱,家里来讯了,说我媳妇身子骨不畅快,没钱请大夫。这不,已经三个月没发饷钱了,郑大人说是上头的钱饷还没下来。” 刘韐身躯一震,三个月前他亲手将定州的钱饷交给了团练使郑建,但他瞬间便将脸上的惊色掩过,又换上常挂在脸上的嬉笑怒骂来,笑骂道:“你少他妈扯淡,定是你赌钱逛窑子花了,就你那操蛋德行,老子还不了解你?拿去,给兄弟们分了,下次发了饷先给老子往家里寄,闪开,别挡着老子公事。” 刘韐从怀里掏出一个颇重的包袱,看也不看,随手丢给了王城守,带着大军往武场而去。 王城守惦着沉甸甸的包袱,当时就愣住了,直到最后一个兵从城门过去时,打开包袱一看,光是纹银就不下两百两,还有两张一百两的交子。看着绝迹的尘土,他眼角湿润,大吼一声:“兄弟们,给老子过来,这是刘大人给咋们发的饷。” 将所有新兵带到了武场,与郑建完成了简单的交接后,刘韐尽管脸上满是轻松,心下却更沉重了,平时官员吃空饷、克扣军士饷钱,这在大宋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在战时郑建还有恃无恐,对于老兵尚且如此,即将发动的战事其结果令人担忧。 “刘大人,一路辛苦了,今儿晚上,兄弟已经在春景楼订了一桌酒席,还请刘大人务必赏光,让兄弟略尽地主之谊。”郑建一脸的真诚,刘韐虽然品阶不高,但却掌管着河北西路的兵粮调度,对于新征的钱粮给谁,给多少,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即使上头强令,他完全可以一句“没钱”便可推脱。这是一流的肥缺,也是众官争相巴结的对象。 “下官多谢郑团练的好意,下官原本体虚,一路而来人马俱乏,还是改天吧。”刘韐赔笑道。 没想到刘韐会拒绝,郑建一愣,瞬间又挂上了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交给刘韐,暗昧道:“刘大人常年于军中劳顿,鞠躬尽瘁,不死劳苦,高风亮节,兄弟都有耳闻,十分佩服。可是,得先保重自己个的身体,才能为国出力,报效皇恩嘛,这是兄弟为刘大人准备的一些补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刘大人你可切勿推辞。” 刘韐看着郑建手中一叠交子,首张便是一张两千两的,这一叠怕不有数万两,他嘴角略一抽搐,这无疑是官军的血。灿烂的笑容瞬间在他的脸上绽放,“顺手”结果了郑建手中的交子,熟练的往怀里一揣,“贼兮兮”的笑道:“郑大人的这些补品真是大补啊,下官多谢了。” “好说,好说,刘大人的身子便是我边军的福音,下次还麻烦刘大人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有了郑大人的这些补品,下官精神一好,想不多为国呕血,还不行啊,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无比畅快,心里同时浮现四个字,“贪官,蛀虫!” 看着刘韐带着几名布衣侍卫出了营门,郑建冷冷一笑,“天下乌鸦一般黑,早听说刘韐心黑手高,上次一万两,这次三万两,连手都不颤一下,还体虚呢,还人马俱乏呢,我呸!一拿了钱,比发春的野狗还撒欢,连半个承诺也没有。呸!贪官!坏蛋!” 第39章 由北折南白折腾 刘韐带着李凌成等人,以及身边十数名亲卫,离了真定府一路北上,往河间府而去。 对于刘韐没将众人留在真定府从军,李凌成原本还心存一丝感激,但随着越来越往北上,不禁暗之叫苦,无奈刘大人口风很紧,被逼的十分无奈了,才一句“宗大人的吩咐”掩饰过去,李凌成早就在心里问候无数遍刘韐他妹了。 刘大人自诩风流,连身边的侍卫也俱非一般,一个个面色白净,布衣长袍,腰带上一边斜插着大刀,一边插着纸折扇,在马上一晃一晃的。当然,刘大人的侍卫拿纸扇的时候要比拿大刀的时候多多了。一闲暇下来,刘韐轻摇羽扇,侍卫们也连忙打开折扇,不分四季的扇着,相趣相成,想呕的不止李凌成一人。 沿途,眼见着不断有大队兵马顺官道北上,路上尘烟滚滚,喧嚣一片,挤满了整条官道。数万名新兵被绑着押赴前线,一路而来怨声载道,常常引来皮鞭伺候,未临阵御敌,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若不是所穿的简陋衣甲和头上戴得皮莅子,还让人以为是被衙役赶去上工的苦役。 前方,押粮队里骡马拖着沉重的粮车在官道上“吱吱呀呀”的前进,车轮在官道上扭曲滚动,留下一条条车辙。到处灰扑扑的,官道上随处可见裹了一层尘灰的骡马粪便。长途跋涉而来人马俱乏,即使是押粮兵的皮鞭频繁的落在骡马尻上,也不能使其快上半分。 前面的押粮队堵住了后面的兵,押送新兵的低级军官踩了一脚的粪便,一边在路上踏净,一边在粗野的叫骂着,迅速得到了同样遭遇老兵们的共鸣,新兵们跟着起哄,整个中原的各种精粹在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原本还能保持一个变相的秩序,随着身后的大声辱骂,押粮兵一急,鞭子死命的抽在骡马尻上,想使其快些,血迹斑斓的骡马尻包上,顿时又新添了数条血痕,骡马吃痛,往斜着一扭,原本就不堪重负的三辆骡车的轱辘顿时断了,车上的粮袋散了下来,车、骡、粮食堵在了官道中央,后面的数百骡马粮车不得向前,整个官道一时瘫痪。 那些两条腿已经走了数百里的兵一见便来了劲,正愁没机会休息,百来个兵油子一个个抡起袖子要在新兵门前充威风,大模大样的走上前来指手画脚,大声责骂。押粮兵们一见这些都是老兵油子,人数众多,原本就心存畏惧,这下更不知所措,一哄而散跑了往前面去寻长官去了。新兵们见“自己人”得了威风,也不管是否还记得刚还挨了鞭子,大声的哄笑、辱骂,甚至有人唱起了地方民歌,前者呼后者应,各种下流的调调精彩纷呈,出头的老兵们得意洋洋,顿觉风光无限。 不一会,押粮官带着前哨的上百骑兵赶了回来,一见是一帮兵痞在没事找抽,顿时起了数分气,吩咐了一声,押粮的骑兵向来看不起这些押送新员的滚刀肉,杀敌不力,背后横,扬起马鞭就扑了过去。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兵痞们,眼尖的早已脚底抹油,好面子的还想杠上几句,话还未出口,便见一群骑兵跳下了马,扬起鞭子冲了过来,还未反应过来,浑身顿时多了一条条血痕,一个个哭爹喊娘疼得满地打滚,满头的尘灰,满身的骡马粪便也顾不得。 刚才还一片异域合唱,各种荟萃精彩纷呈,随着光影下的皮鞭瞬间静谧。新兵、老兵们眼巴巴的看着如狼似虎的押粮骑兵们,大气也不敢叹一声。唯有挨了鞭子的三十多个兵痞在弱弱的呻吟着,伴着骡马的“嘶嘶”声,在并不友好的气氛中演绎着小合唱。 维序的军官眼见队伍停了下来,上千新兵、老兵乱哄哄的堵在了前面,正想赶上去责骂,一见自己人跟押粮兵“争”了起来,还吃了亏,骂娘的话刚到了嘴边连忙吞了下去,乘没什么人发现自己,灰溜溜的去后方找自己的长官去了。 不一会,在一群“恶狼”似得兵痞的簇拥下,一员身披鱼鳞甲的战将,威风凛凛大步踏了出来。还在地上打滚的兵痞一见长官来了,有了靠山,顿时大声的呻吟起来,卖力的四处打滚,官道顿时平了一些,将裹了灰的屎粑粑压的扁扁的,比死了亲娘还惨。 战将看见自己的兵被揍了,还大声的哭喊,好没面子,脸色一冷,忙吩咐人将他们抬了下去。 押粮官早就知道后面押送新兵的官比自己低一阶,所以才有恃无恐,他也不解释,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对方的军官。押粮兵们眼见长官硬气,气势上自然也硬了起来,虽然只有百多人,一个眼高鼻子翘,生生不将数万人看在眼里。 尽管对方比自己高一阶,毕竟一方押人,一方押粮,风马牛不相及。何况不管自己的兵多么不堪,是打是罚,也只能是自己来。在简单询问了事情经过后,得知还是对方先动的手,战将的脸越发挂不住了,看着身后这些摩拳擦掌的兵,一副随时动手的摸样,战将嘀咕了,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解气,而且包赢不输,可是后果怎么办?军中山高水深,一旦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己托了无数关系,花了数千银子才从“前方”转到了“后方”,说不定明儿个就光荣的赶赴前线了,可一声不吭的话,自己今后还如何带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虑再三,他决定使出同样包赢不输,又可以解气的无敌大法,只见他鼓足了气大步上前,一脚踏在断了轴的骡车马,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押粮官破口大骂,背着阳光,一张阔口像洒水壶一样,口沫横飞:“你如何如何,再怎么样这也是我的兵,你m怎么怎么样,打我的兵算什么本事,有种丫的你动我一下试试……” 押粮官一听急了,不过,打几个兵自然是小事,在此情况下动手打一个数万人的长官,他毕竟不敢,但被低一阶的军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屈辱是小,在士兵面前丢了面子是大,何况他也看出对方气势虽凶,却也是个没种的货。于是,他干脆跳上了一辆完好的骡车,想在气势上扳回一程,指着战将大骂:“老子他m就敢,我打你丫的怎么样?” “丫的,你就他m嘴硬,有种你敢动我下试试。” “老子他m打你丫的又怎样?” “丫的,你就他m嘴硬,有种你敢动我下试试。”…… 两方长官隔着一丈,陷入了无限循环中。眼见长官对骂,下属们自然也跟着帮腔,这时候战将的英明就显现出来了,数千人对数百人,压倒性的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还是官道宽敞有限,要不数万人上来,“口水都能淹死你们,丫的,敢打你爷爷的兵。” 只要将断了车轴的车搬到一旁,将散落的粮谷分摊到其他车上就可以恢复交通,闲置的骡马还可以用来替换,原本一炷香就可以解决的事,生生的发展成不知多久才能调和的矛盾,大概要等到都实在没力气骂才行吧。倒是由于有了这上万把“洒水壶”,一眼下去,空气中也不那么灰了。 在高坡上的李凌成等人面面相觑,这支天子之师,大宋最军力鼎盛西北军的军威可见一斑。倒是刘韐大人一脸平淡,就连身边那十多名布衣侍卫们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眼见官道不畅刘韐沉思片刻,将马缰绳一转,淡淡道:“走,回头。” 李凌成一喜,但很快又怀疑起来,一会往北,现在又往南,这家伙如此随意,那像是什么宗大人吩咐,完全是他一句话而已,“这个流氓无赖,等那天落老子手上,哼哼……扒光了游街。”尽管心里嘀咕,还是不得不追问一句,“我们去哪?” “兴德府!”刘韐一马当先,这次回答的十分干脆,话音刚落,已经下了山坡。 “唉……兴德府在那?” “兴德府就是邢州,也就是……相州隔壁。”一名风流的侍卫将折扇收好,慢条慢理的擦在腰上,回答完毕,一夹马追他们大人去了。 “勒了个去!m的,赶了这么多天路,吃了这么灰。**you!” “你刚才说的‘发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呀。”王贵一脸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很好的意思,这是我们那的方言。”想起刘韐的脸,李凌成恶恶的解释道。 “哦,发克油,我觉得你也发克油,真的。”王贵一脸坦诚。 第40章 刑州军中有猎户 阳光穿透冰寒的空气,照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几片未掉落的枯叶在寒风中轻舞,映着晨辉,在丛林间隙投下小小摇逸倒影。一行身穿崭新皮甲的兵丁,身背长弓,腰挎箭壶,脚踏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咯咯”的声响,惊动了四处觅不得食物的鸟雀,在枯枝上不断跳跃恐吓,叽叽喳喳的叫嚣着。 “嘘……别动。”曾广伟伸直手掌,小声道。身后的李凌成、岳飞六人连忙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 曾广伟蹲在地上,折断一根枯枝,在两小堆黄巴巴的东西上戳着,用枯枝分别挑了些,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方小声道:“有两只鹿刚从这里经过,应该就在附近。” 王贵一槑,压低声音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曾广伟一脸的神秘,小声道:“你闻闻。” 王贵学着曾广伟蹲在地上,不过他没有折枯枝,而是直接将鼻子凑近了原物,刚一凑近便捏着鼻子跳开了,“呕……好臭!” 岳飞等人笑喷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两团粪便,这两个家伙脑抽了一般,还闻来闻去的。 “有没有闻出来?”曾广伟小声道,见王贵摇头,他又一脸得意道:“这是鹿的粪便,这一堆更臭一些,可以证明不是同一只鹿拉的。” “那你怎么知道它们刚从这里经过,而且还在附近,光靠闻就能闻出来?”王贵疑惑道,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好奇。 “其实不用闻也能知道,这两团色泽不一样,而且还微微冒着热气。”张显补充道。 “嗯,”曾广伟点了点头,丝毫没发觉王贵的脸色越来越青,三条黑线渐渐攀上了额头,他用枯枝挑着两团粪便,继续补充道:“而且由于是冬季,鹿只能吃一些枯黄的草和树叶,粪便显得灰黄一点,若是春季则是青的,会有一些青草味儿,还有……” “去你妈的!”王贵一脚揣在曾广伟的屁股上,将他小子揣了个狗吃屎,这还是留情了,要是直着揣的话,便直接让他自己吃屎去了。 “哎呀!”突逢大难的曾广伟惨叫一声,枯枝上鸟雀一惊,险些掉了下来,挥了数次翅膀才恢复了平衡。不过,再不敢乱叫了,论嗓门,没得比。 “嗖!”“嗖!”不远处,两只受惊的小鹿从枯草间跃起,弹跳间可达丈远,眨眼间便跃出去两丈。 王贵大喜,连忙解弓,搭箭,拉弦,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嗖!”箭镞离弦而出,在寒风中化作一道光影,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向其中一只鹿射去。 他快,岳飞等人自然比他还快,唯有李凌成的嘴角再次剧烈抽搐着,因为他的箭还未离弦,那两只小鹿已经倒地了。这一刻的场景如果分为片段,在今日就已经重复了五次。 “我的。”“我的。”……那五个小子兴匆匆的追上去,验明正身了。唯有李凌成与一脸无辜的曾广伟大眼瞪小眼,愣在了原地。李凌成松了弦,将箭取了下来,一脸奸笑,不怀好意的走向曾广伟,后者惊呼:“你……你想干嘛?” 李凌成蹲下来,将箭矢对着曾广伟的脸,咬着后槽牙,凶神恶煞一般恐吓道:“下次再有什么发现,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曾广伟松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着钱袋的手,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暗之松了口气:还以为劫财、劫色呢! 牛皋与王贵背着两只小鹿回来了,身后跟着岳飞、张显、汤怀三人,两只小鹿身上五个箭孔还在渗血,致命一箭均在咽喉,箭镞未做记号,不用说,人人有份。张显与岳飞相视而笑。 又过了很久,“那边有只野兔。”曾广伟轻轻拉着李凌成的衣角,后者立马会意,但曾广伟的话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听见。 “别动,这次是我的!”李凌成将岳飞、张显等人拉弦的手打落,在众人一片惊愕中,潇洒的张弓搭箭,大有“一代天骄”弯弓射雕的气势,慢慢的瞄准,好,就是现在!“嗖!”箭镞离弦而出,化作一道流星,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野兔“方向”急射而去。 七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吃着枯草的野兔,想象着野兔“呜呜”一声,被箭矢穿身倒地,挣扎了两下一命呜呼,然后李凌成欢快的跳了出去,拎起野兔的耳朵,张狂的笑声响彻山林。三秒钟过去了,野兔还在吃草,五秒钟过去了,野兔还在吃草…… 众人一手握着弓,一手捏着箭,纷纷看向李凌成,后者脸色铁青,嘴角激烈抽搐着,牙咬的“咯咯”直响,过了半天,“闷哼”一声,双手成爪状,似癫如狂,发了疯一般向野兔扑去。 野兔激灵,听到响动,第一时间往草丛逃窜。可是,为时已晚,它惊骇的发现,这个人的速度比发春的野猫还快,只见李凌成腾空而起,一个“恶狗扑便”……随后野兔“吱”的一声尖叫。 在众人的惊骇中,李凌成拎着野兔的耳朵,大口喘着气,“哈哈”直笑,张狂的笑声响彻的山谷。 岳飞、张显等人面面相觑,想起在宗府巷子里李凌成那极快的身姿,再到刚才这堪比奔驰的骏马的速度,人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且奔跑中极为灵活,在高速中依旧能突然转向,然后腾空跃起,连灵活如野兔都没有逃得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他m不用箭,一样能抓,哈哈……噫,你们怎么了?” “你……你刚才怎么这么快。”王贵吞了口口水,看怪物一般看着李凌成。 “呃……”李凌成一窒,这神行术虽快,却只是短时间内激发潜力,并不能持久。李凌成发现,他最大的极限也就三五分钟而已,而且累的要死,所以平时根本没用。看岳飞等人的眼神,明显将自己当怪物了,有必要解释一下,神秘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嗯!这是茅山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次,传俊不传丑,号称史上最强的法术,‘上天入地大忌无敌神行大法’厉害吧!” “哦!”众人恍然,原来如此,这世上真有法术吗?可这真切的现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难怪圣上崇尚道教,原来真有法术,圣上圣明! 众人又想,自己有这一位精通‘史上最强法术’的朋友还真是荣幸。可想想又有些不对,这‘史上最强法术’,除了逃跑用,还能有什么用?虽然堪比骏马,但有骏马耐久吗,就算有,既然有马了,还要自己玩命似的跑干嘛,看他刚才跑了这么点路,就累的跟狗一样,吐着长舌头不停的喘气,这‘史上最强法术’也不怎么样嘛! 既然传男不传女……这么多禁忌,众人也不好多问,张显连忙转移话题,将尴尬掩过,众人看李凌成的眼神中多少有了些异样。 天色还早,王贵提议再晃一圈,虽然今日的收获颇丰,但距离“任务”还差得远,反正还早,将活兔绑好,捎上两只小鹿一并交给牛皋,让其送出丛林外,安置在拴马的树边,等着众人出来后一同回去交差。 “嘘……”曾广伟突然停住脚步,在折断的矮灌上找到了数根动物的毛,他仔细看了看,又拿到鼻子上闻了闻,又凑近折断矮灌闻闻,顿时脸色大变,小声道:“快回去,是大虫!就在附近。” 虎是山大王,最喜藏于暗处偷袭,众人大惊,正要往回跑。 “等等!”张显连忙低声喝止,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不解。张显努了努嘴,李凌成顺着张显的眼光看去,顿时面色惨变,心跳剧烈。一只斑斓大虫正在数百米外的一条小河边,血淋淋撕咬着猎物,幸好河边水流声将杂声掩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两日前,众人跟着刘韐进了邢州。这“货”将众人带进了一处军营,邢州钤辖王彦见了刘韐那叫一个亲热,“刘大人,您来了,干货末将已经准备好了。来人呐,将库里的干货全给我取来。” 不一会,军士们拎着十多袋干货,堆在了明堂中,王彦拍着这些干货谄笑道:“刘大人,这里一共是十只獐子,八只母鹿,三十二只野鸡,都晒得干干的,香着呢。” 刘韐“嘿嘿”奸笑道:“有劳王钤辖费心了。”接着肉呼呼的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们会意,直接帮大人笑纳了,将两个袋子一对扎,丢在了马背上。 刘韐与王彦进了内堂品茶,留下李凌成等人傻乎乎的坐在名堂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望着,茶水喝了一盅又一盅,才见刘韐与王彦相携过来,看似所谈甚欢。 “王大人请留步!” “刘大人走好,恕不远送!” 王彦一直目送刘韐消失在街角,方才回身,笑眯眯的对着李凌成等人,“你们是刘大人的亲信?” 李凌成见王彦与刘韐那“货”所谈甚欢,一听有戏,以为这“货”良心发现,有所照顾,连忙点头。王彦微笑不语,又问了些众人武艺如何,李凌成当即委婉的表示,“不敢说当世无双,却也是人间少有”。 王彦沉吟片刻,暗昧的表示,“既然你们刘大人的亲信,应该知道刘大人最喜食山货,而这些往常都是邢州供给,可如今人马短缺,残留的又都是些老弱病残……” 话到了这份上,李凌成恍然,暗骂:“刘韐这货,分明是拿我们当私家猎户了,我c!” 第三天,众人备足了弓箭,便开始了狩猎生涯,于是有了以上那一幕。 第41章 斩猛虎气度不凡 张显虚空作了个斩的手势,王贵大喜连忙点头,岳飞面有所动,眼中神光闪闪,蠢蠢欲动,李凌成一阵恶寒。 众人张弓搭箭,身边这么多猛将兄,李凌成自然不甘示弱,暗暗咬牙:每次都落后,此次定要成功!“好!就是现在。” “铮!”弓弦响起,箭镞离弦而出,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叮!”射中了!……射中了大虫一丈远处的巨石上,箭矢射中巨石,溅起一片火花,反弹过来落在了大虫的面前。大虫一惊,动物的本能反应极快,“嗖”的下蹿逃了出去。 又是数声响,张显五人的箭纷纷落空。大虫转过了身,冲六人一声巨吼,山大王的咆哮果然非同一般,林子里的鸟兽纷纷逃窜,李凌成一阵发毛,这种低闷而极具野性的兽吼,令人惊悚。 张显等人暗骂:这货,到底是那边的!此刻却顾不得开口骂,连忙搭箭上弦。 云从龙,虎从风,受惊的山大王显然巨怒,带着一股腥风向众人扑来。李凌成连忙拔出断水剑,因为他知道,在丛林中是快不过猛虎的,但曾广伟却不这么想,丢下了弓转身就跑。 “呸!”李凌成怒骂。张显百忙中还不忘怒视李凌成一眼。 “吼!”猛虎再次怒吼一声,牛犊般大小的身子腾空而起,数个起跃间,转眼距离众人不过十多丈。 “铮!”四声弦声先后响起,岳飞一箭正中大虫左眼。张显一箭正中虎颈,王贵、汤怀射在了大虫背上。 大虫生生了停了下来,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声,半个虎头被血染红,血从头颈上不住滴下,背上两支箭矢射的不深,在微微摇晃着。被射瞎一只虎目,大虫凶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向岳飞扑去。又一轮激射,虽然都正中目标,由于仓促射出,威力有限,丝毫没有影响大虫的行动,反而使其凶性更甚。 岳飞就地一滚避开了大虫的全力一扑,刚一起身便抽出了腰下利剑,其余人纷纷丢开长弓,拔出利剑,将大虫围在中间。 大虫再吼一声,这一次近在眼前,众人可以清晰的嗅到大虫身上浓浓的血腥味,牛犊大小的身子、斑斓的花纹,充满了危险的讯息,尖锐的黄牙令人胆寒,任谁与它相峙都难克服内心的恐惧,这是自然界中野性的王者,山林中绝对武力的统治者。 乘着大虫张口的瞬间,岳飞将长剑脱手而出,一道寒芒闪过,长剑深深扎进大虫的口中,大虫的吼声戛然而止。再遭巨创,它悲呼一声,兽性本能,再顾不得强敌环视,低头用两只前爪想将口中利剑抓出,无奈刺的太深,它痛苦的甩着头,口中血流如涌,血甩的四处都是。 张显身形暴涨,不顾危险,跟身进步,一剑向虎腹刺去。大虫两次被岳飞伤的太深,原本不知身后张显刺来,独目中看岳飞的神色已带深深畏惧,又见岳飞从箭壶中摸出两支箭来,以为又要吃痛,虎目含泪,悲吼一声,转身欲往林中遁去。却让张显一剑刺空,张显反应极快,眼见大虫要逃,也学岳飞长剑脱手而去,深深的扎进了虎尻中。 大虫再次受创,虽不比岳飞两次伤重,却也极痛,一路悲呼着往林中急速遁去。 “追!”张显低喝一声,却将目光看向李凌成,李凌成拿着断水剑,腿还在打着颤,从前见到动物园里铁笼中关养的都不敢走近看,如此近距离毫无措施,若不是两腿发软,早就学曾广伟转身逃了。还追毛,这一上去,谁是谁的食谱还未必呢。他尴尬的环顾四周,却见岳飞、汤怀、王贵、张显全看着自己,那眼中尽是轻蔑鄙夷之色,好像在说:看你平时拽得跟什么一样,原来就这么点用哦。 “啊!”李凌成如受伤的野兽,劣性大发,朝众人凶恶的一咧嘴,大吼一声,挥舞着断水剑向猛虎所逃方向狂奔而去,速度更是快过了刚才的“恶狗扑便”。 看着一虎一人瞬间消失在丛林中,岳飞等人咋舌,一脸不可置信。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发了疯的向李凌成消失的方向追去。 众人心怀忐忑,更带担忧的顺着血迹找到李凌成时,只见这货披头散发,目露凶光,一屁股坐在大虫身上,手持着断水剑,不停的喘着气,大虫的头滚在一旁,断了头的颈中还在“汩汩”的流血,直径两米全是血,众人顿时惊呆了,“这货好凶顽!” 这货见众人到来,深深的大吸几口气,挺直了胸膛,将断水剑轻轻还鞘,仿佛做了一件微不住道的小事一般,淡淡微笑,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众人。岳飞与张显对视一眼,再次从对方眼中见到了不可思议,而后相视而笑。 事后,每当众人问起,“是如何斩杀了那头猛虎时”,这货总是淡淡一笑,直直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有人在问你“你是如何捏死一只蚂蚁”般不必回答,让询问者都觉得不好意思,仿佛问了件十分愚蠢的事。 直到诺干年酒后,这货才道出了真相,原来这货当时眼见越追越远,正想放弃,却听着“砰!”的一声巨响,那虎瞎了一只眼多处受伤,在极速奔跑中,血流如涌,或许是血流过多出现幻觉,或是血迷糊了另外一只眼,一头撞上了大树,让这货捡了个漏。第二天这货酒醒后,发现自己睡在军营外,浑身酸痛,多处淤血,钱袋干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众人抬着千斤的虎尸出了丛林时,却见曾广伟与牛皋正带着一群手拿铁叉的猎户赶来,见众人抬着虎尸时,曾广伟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双目含泪,情深义重道:“我和牛哥正打算却救你们呢!” 早被王贵一脚揣翻,“你是等着去收尸吧!” 结局很老套,这只猛虎屡次伤人,猎户们像送英雄般将众人送进了相州,一路无光无限。王彦大喜,虽然在相州时,王彦曾参与围城,但仅在城门一角,并不识得李凌成等人。此次除虎让王彦刮目相看,又见岳飞等人个个虎背熊腰,脚步沉稳,气度不凡,暗之心折,却也暗之可惜,难得如此人才却跟了刘韐那货,可惜了…… 当夜,王贵以虎为宴,宴请了刑州知府张所,河北西路招抚使刘韐(原来这货素与张所交好,兼之在刑州建有粮仓,便长期蹲点刑州),以及李凌成众人。 刑州知府张所年到中旬,剑眉星目,面容清癯,颚下五寸清须,虽文士打扮,却不怒而威。视众人时,常面露微笑,极易给人好感,令人折服。特别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深深的沧桑,仿佛经历世事无数,轻易就能看穿他人心事。 张所话很少,微笑着看向众人,丝毫不掩饰欣赏。相反,刘韐就令人讨厌了,“哇啦哇啦”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的声音,而且酒品极差。酒至半酣后,一会举杯对月卖弄风雅,一会极反常的大放阙词,寓古讽今,若不是张所常常偷偷拉他衣袖,他就怕要跳上桌子大骂庙堂不平了,唬得王彦暗暗叫苦。 末了,刘韐偷偷凑着王彦耳边,向他询问“老虎身上那极补之物何在?据说新鲜的最是大补。”王贵嘴角一抽搐,小声道:“这是头雌虎。” “哦,可惜了!”刘韐摇头叹气,一脸的惋惜,难得生得如此体大,若是……必然也不小。 第42章 攻燕京名垂千古 在奔驰的马背上,在嬉笑怒骂中,在追逐打闹中,在弓箭张弛中,在日月更始中,众人安然度过了新年。 每日的骑射,使众人收获颇丰。论骑术、辨踪,伪装藏身,曾广伟为最;论射击、剑术,百步穿杨,岳飞当先;论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张显犹胜;论膂力、体格,相貌唬人,牛皋第一;王贵、汤怀虽不突出,却也有所长,论近身格斗,以一当十,论冲锋陷阵,可当先锋;至于李凌成……不提也罢。 取长补短,物尽其用,在相互磨合锤炼中,一个小团体渐渐凸显雏形,随着配合的越来越融洽,所获的猎物却越来越少,渐渐到了飞鸟、走兽无踪的境界。好在太行山极大,不至于严重破坏生态坏境。 在这数月内,就连李凌成都大有长进,马也更听话了,也拉得了弓了,剑术也略有小成了,一口气吃五碗饭,腿不疼,腰不痛,一个顶过去五个。当然,就这水平,在狩猎中,还是靠边站的货,免得一箭下去,惊跑了猎物,别人恼火,他也没面子。 但是,他也是有用的,众人发现,这家伙烧烤的水平堪称一绝,那些“胡乱”的东西,到了他手中,总能飘香四溢。架起一个铁锅,“胡乱”弄些草根叶子等东西,再加些汤,拿他的话说叫“涮”,什么獐子、鹿、兔等等野味的肉,切成薄片,下水一捞,鲜滑细嫩,回味不尽,让山中狩猎变得其乐无穷,更添趣味。 这一天,刘韐来看众人,奇怪的问众人,“家里有没有死人,要不要回去守孝?都没有啊,那探亲肯定要的吧……我放你们的假,这是你们的俸禄。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岳飞与李凌成现在是正八品的修武郎,张显、牛皋、汤怀、王贵是从八品的从义郎,曾广伟是正九品的忠翊郎。诺,这是你们的军印。”又从怀里掏出几只胡萝卜,看也不看,一人分了一个,“牛皋,你怎么吃了,这你的印。遗失不补!” 牛皋咬了一半,错愕,反过胡萝卜一看,果然有字,这也太能扯了吧,如此草率。不过银子是真的,轻轻一咬就有牙印。曾广伟龇牙咧嘴的笑了,自己也做官了,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除了多了一个胡萝卜,好像什么都没变。 开春后,众人偕同回了汤阴县,见了岳飞、王贵等的家人,少不得驱寒问暖一番。三位员外以及岳母听说众人如今当了官后,格外喜开笑颜,扫却心事,拜谢祖宗福泽。汤怀建议,再迁回麒麟村,三老断然拒绝,“迁来迁去,白白折腾家业,若是子孙有孝,何处不能安家立业,光宗耀祖。”三老的话,在众人心中犹如奔雷打鼓,震撼不已。 这一住,便住了十多天。在路人来往中,众人听悉朝廷正发兵燕云,任命童贯、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副使,发兵十五万,分兵两道北上,根据“海上盟约”协议,攻打燕云十六州。 众人悉如此惊天大事,连忙赶回刑州询问王彦,却不想王彦也回家探亲去了,众人又去府衙寻知府张所,在张所处确认此事。李凌成回想起,十多天前刘韐形色古怪,忙暗昧的询问“刘大人何在?”张所笑容古怪,半晌后方才小声道:“刘大人回老家探丧了。”末了又加了一句,“据他说,是他表哥的二舅妈的叔叔死了。” 又过了几日,刑州百姓开始纷纷议论,有的说:大军已经开赴燕京城下,两军正在激战,每日伤亡数万;又有人说:童太师已经攻陷了燕京,活捉了耶律延禧,辽国灭亡了;更有人互相之间小声说:西北军又吃败仗了,这次死得人更多,连童贯都战死了。每一个都信誓旦旦,说什么我大姨妈的表哥就住在河间府,昨天刚走。 不管那一种说法,在民间均有无数忠实信徒,但都经不起推敲。首先,总兵十五万,每天数万,能死几天?其次,天柞帝不在燕京,况且辽国还有西京等府,谈不上灭亡。再次,以童贯这样的祸害,想他死的人海了去了,只能代表民间的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直到月末,渐渐有形色诡异的男子从各处小道潜行,并且为数还不少,这些人有的鬼鬼祟祟的涌进城市,惹的治安处的衙役们加班加点的查防,但这些人却并不生事,补充食物后,又匆匆上路,该类男子特点是诡秘、慌张,像是在逃避,源源不断并且逐渐增多。 到了次月初,渐渐出现了伤者,大都受了些轻伤,同样诡秘、行色匆匆。又过了数天,大队的身穿兵甲的伤员相互搀扶着,艰难的走在官道上,缺胳膊少腿,浑身绑满布带,伤口还在渗血的各有之。相州城内的药物被抢购一空,有的直接动手抢,城中街道上挤满了伤员,哀嚎一片,苍蝇围着周围“嗡嗡”的叫个不停,每天都有很多人缺乏治疗死在街头。 据张所统计,这几日途径刑州的伤兵可达三千余人,留在刑州城内的伤兵还有五百余人,都是受伤极重的。大批散兵溃败,可恨的是刑州军力被刘韐调取一空,这节骨眼上,这货居然探丧了。往后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散兵溃散下来,流入刑州,治安便成了头等大事,他一方面集中全刑州各种小吏,组织其不分日夜轮番巡察,又派人往南大量采购药物,每日忙于各种统筹,焦头烂额。小吏们偏偏暗地抱怨,惹得张所大发雷霆。好在李凌成等人亲自找上门来,帮助一同协防,让张所略感安慰。 不断从伤员的只言片语中总结,李凌成大致可以勾勒出整个攻燕的经过:西北军渡过卢沟河,架起了攻城器械,数万新兵被押赴战场,许以了官职、钱财厚饷,又在身后屠刀的摄威下,无数新兵以尸体填平了护城河,攻下了羊马墙,架起了云梯,在上万弓弩兵、大型攻城器械的掩护下,冲上了燕京城墙,新兵像冰雹一般落下,伤亡无数。 有前面茫茫人海作掩护,童太师令旗一挥,大军踏着新兵的尸体,涌上城墙,将辽军击溃。辽军长官眼看城墙失守,当即立断,放弃了抵抗,组织人马藏于街巷之中,又暗暗准备了一批精锐骑兵。 童太师眼见二十年的梦想即将实现,大旗一挥,宋军全军押上,涌进城中,与守城军进行了贴身肉搏,不防辽军残余十分顽抗,无数的箭镞、长矛、弯刀从各种门窗里伸出,令宋军伤亡惨重,街头巷角堆满了宋军的尸体,受伤的宋军垂死哀嚎,鲜血将整个燕京染红,下水道里全是黏稠的人血。 眼看胜利在望,童太师自然要一鼓作气,无数头上戴着皮莅子的宋兵涌进大街小巷,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童太师肯定是笑了,“如此军容鼎盛,拿下燕京尽在眼前,千古评说,载入史册,太祖皇帝都没做到的事,咱家做到了,谁还敢在背后说咱家是太监,谁才是真男人。” 宋军人挤着人,前面的倒下,身后的想退都退不了,逼着往窗口里跳,冒着箭镞往敌人众多的屋子里钻,“高吼着为我报仇!”以身体为战友开打一条血路,燕京的各处屋子就像是绞肉的机器,疯狂的搅碎了宋兵们的生命、梦想、荣耀和年轻的肉体。 眼见宋军就要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渐渐控制局面,这时候悲惨的一幕发生了,上千辽国骑兵带着死亡的气息出现在燕京主道上。相比而言,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上,上百精锐的骑兵就是无敌般的存在,何况上千,这是谁开的玩笑。 街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宋军,兵丁们哭着喊着往后退,人挤着人,然后是人踩着人,有些手拿弓箭、弓弩、大刀盾牌的宋兵不敢面对辽国骑兵,却嫌自己人跑得不够快,偷偷放着冷箭。悍不畏死的刚举起了刀、刚松了弦便被辽军的弯刀砍断了脖子,辽军的弯刀印着阳光,像是死神的镰刀,马蹄声便是千斤重锤,击碎每一个宋兵的勇气。 屋内的辽军乘势反扑,无数箭镞,长矛从窗内捅出,不断有宋兵倒下,为身后的人留了路。没有人组织,长官已经逃跑,留下了无谓的生命。溃败!何为溃败?明知后退也是死,偏偏还心存侥幸。宋军的惨叫汇聚震天,辽军的铁骑踏着血肉在收割宋兵们年轻的生命,无数勇士倒在了血泊中,抛尸他乡,年亲的妻子盼不来郎归,年迈的老母伤心欲绝,辽军像收割麦子一般,一片一片收。 同样的片断,很快又在其他巷中发生,两军对战,主动权交接的如此之快,由鏖战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半个时辰前,宋军高吼着“收复燕京”,士气高昂的冲进燕京城门;半个时辰后,宋军踩着自己人的身体如丧家之犬般哭喊着逃离地狱。 留守军营的蔡攸所部的五万“精兵”眼见前方溃败,担心辽军杀来,连忙烧了营房,仓促逃窜,有的丢了武器,有的脱了衣服,有的甚至弃了马只为在人群中方便往前挤,人人心里均想,“跑不过辽军不要紧,只要不落后于自己人,跑得慢的战友会以人头为自己挡一把的。”人心相同,将与兵难得的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争先恐后,士卒自相蹂践,横尸达百余里,一败涂地。 第43章 心灰凉宗泽还乡 童贯的西北军再次大败,伤亡达十万众。此次攻燕,大宋倾全国之力,发兵十五万,动用民夫五万,骡马三万,耗资百万贯(或许小半流入了贪官口袋),却落得如此惨淡收场,怎不令朝野震惊。前方又传来小道消息,说是辽国不敌金军,欲倾全国余力攻击大宋,以得残喘,未知真假。真是恶耗不绝,多灾多难。 自赵佶即位以来,荒淫无道,任用六贼,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各地义军四起,在镇压起义军中,国力日益空虚。而此时恰逢北方女真族崛起,大败辽军,夺取了整个辽东半岛。赵佶与其所宠信的张邦昌以及六贼便做起了美梦,与金结盟,对辽国南、北夹攻,经过数月往返商定后,确立了“海上盟约”,这伙人便幻想以收复燕云来激起民族自豪,转移百姓注意力,又能以击溃辽军来展示大宋军威,威慑四方。 童贯两次攻燕中(特别是后一次),将大宋精锐败个精光,若是此刻敌国入侵,或是再次爆发大型农民起义,号称拥军百万的大宋,便再也没有余力镇压。对于赵佶来说,攻燕原本是一场一举多得的机遇,没想到却变成一场豪赌,还几乎输掉了所有筹码。 初闻此讯,赵佶险些跌下了龙椅,颤抖着不断重复着,“这可怎处?这可怎处?”一旁的太监不断为其擦着额头的汗,却怎么也擦不完。赵佶一夜无眠,一闭眼就“看见”被人掀下龙椅,愣是干瞪着眼呆了一夜。 次日早朝,整个朝堂上的官员们惶惶不安,静若寒蝉,这时候哪怕一声清咳,也会吸引所有官员寓意颇深的各种目光。众人不由得想起数日前,张邦昌、王黺(继王铎之后任兵部尚书)还拍胸发誓,壮语豪言“定能光复燕云”云云,此刻却面色死灰,大气也不敢叹一声。 赵佶瘫在龙椅上,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两目无神,眼眶发黑,整个人蜷缩在宽大的龙袍内,倚在龙椅一侧,仿佛不依赖龙形扶手的支撑,就会滑到地上。他重重的喘着气,无力的看着殿下这群平时自诩“子牙在世”、“武侯重生”和“伯牙”、“叔齐”……的一干文臣,一个个缩着脖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叹一声。他绝望了,如果连“子牙”,“武侯”都无策了,大宋朝是不是要完了。 “启禀圣上,微臣有本相奏。”宗泽执笏出班,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张邦昌一流,顿时狐疑起来,“原来这老儿早有准备。” “快,快!”赵佶眼睛一亮,连忙唤太监接上来,细细一看,顿时面色迟疑,看了看宗泽,又看了看张邦昌、王黺等人。目光扫过,除了宗泽神色坦然,其余大臣均纷纷低下头去,赵佶长吁一口气,无力道:“宣太师李纲速来见朕!” 张邦昌一听要宣李纲,方知宗泽奏章上定是保举李纲坐镇太原,总揽军务,收拾残局。军务一旦交付李纲,李纲、宗泽等流殿内殿外大权独揽,定要排挤己方。权利之争,身不由己,不进则退,他脸色大变,急忙出班,大声道:“且慢,微臣有话说。” 赵佶一喜,连忙道:“爱卿可有甚良法?” 李纲认为金人狼子野心,桀骜残暴,素来反对与金人结盟,加之布防战略不得重用,才称故“病重”回家养息,此事满朝文武心照不宣,赵佶御笔亲批特准其归家养老,又念其劳苦功高,赠其御宅一处,大有其最好老死不要来烦的意思。此刻将其宣回,无疑是自扇耳光,见丞相有异议,赵佶如何不喜,暗道:“这才是自己人,朕的左膀右臂,忠臣啊!” “李太师三朝老臣,为国呕心沥血甲子余,如今年迈多病,圣上念其劳苦功高,特许李太师颐养天年,若是凡事都要劳烦李太师,圣上养我一干文武又有何用?”张邦昌一开口,顿时惹得附和声一片,满朝文武绝大半纷纷点头,“是啊,是啊!丞相大人言之有理!” 宗泽险些气个半死,张邦昌这恶贼捅出天大的篓子,还要欲盖弥彰,污蔑李纲年迈昏庸,这恶贼何至贪权如此,他怒视张邦昌,后者直接将他目光忽视,宗泽怒火中烧,大声道:“圣上!微臣以为西北军溃败,皆因童贯纵容部下,军纪不严,民心大失,在攻城战中指挥失当,方有此大败,圣上应严惩童贯,以告天下。” 满朝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就连张邦昌都竖着耳朵在听,“童贯两次失利,伤亡如此惨重,唯有弃车保帅了,可自己派系中有谁能收拾残局呢,想来想去,怎么全是一群马屁精。” 宗泽顿一顿又道:“据臣所知,此次溃败皆因前方失利,后方自相践踏所致,散兵游勇逃散于乡间田野,伤亡未必果真有十万众。李太师曾统领太原军务,在整个西北威望极高,振臂一呼,必然四方来投,召集溃兵游勇,安抚两河民心,重整军威,抗击蛮夷。请圣上裁度!” “我怎么没想到!”张邦昌眼睛一亮,初听伤亡十万兵众,他被吓傻了,听宗泽一言,他豁然开朗“打了败仗,当然跑啦,不跑是傻子嘛,既然没死那么多人,先保下童贯再说好了,而且似乎圣上也不想重用李纲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张邦昌冷笑:“李太师统领太原军务,那还是神宗元丰年间的事吧,宗大人是不是记性太好了些,四十年前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朝堂上顿时有人微微笑出了声。 张邦昌不等宗泽开口,目光一寒,紧盯着宗泽,冷冷道:“宗大人,当今是大宋朝,是赵家的天下,是圣上的天下!‘李太师威望极高,振臂一呼,四方来投?’你说这话到底是何居心,李纲老儿难道比圣上的威望还高?圣上!微臣早有言,李纲与宗泽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居心叵测,现西北军不过小小失利,这老儿就来危言耸听,分明是意欲……”他终究还是没敢说出这“谋逆”二字,不过这意思却是明摆着,比不说更险恶,就算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反正是你们自己想的。 “罢了,罢了,丞相言之过重了,朕与李卿君臣二十五载,朕不负他,他岂会负朕?此事万勿再言。诸位爱卿,可还有何良策,但言不妨。”赵佶挥了挥手,让张邦昌退下,仿佛又老了一些,失望之色,布满整个脸颊。 宗泽孤零零的站在班前,进退不得,冷汗湿了后背,屈辱占据胸膛,圣上只言李纲,并没有提他,让其心裂,“我欲保大宋万年昌盛,国泰民安,天下百姓安身立命,此心可鉴日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为何总遭小人污蔑”,他真想大吼一声,破开前胸,让世人所见这颗热血之心。 张邦昌冷眼环顾满朝,见几位谏官欲言又止,惴惴不安,仿佛欲为宗泽辩解,他冷“哼”一声,暗记在心。虽然阻止了宗泽保举李纲,更让圣上对宗泽起了疑心,但西北之事还是得了却,他看着王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心里却在暗骂:“你没有主意,我又有屁的注意,你这不存心让我为难嘛!” 宗泽跪倒在地,长于一口气,方才悲切道:“童贯领两河宣抚使多年,整个西北多为其亲信,圣上若是赦免童贯死罪,令其整顿兵马严防辽军垂死反扑,将功赎罪,童贯必感恩戴德,以死相报。朝廷再速派使臣,携黄金珠宝等物,亲见金主完颜旻,联合金军先功燕云,则可解西北之危,但金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他如何不知军法应严明,赏功罚过,主帅吃了如此败仗朝廷都不惩罚,那以后谁还会以死抗敌,可除了李纲谁还能有资质担此大任?那唯有童贯,糊得一时是一时了。 “老臣本是先皇元祐三年进士,蒙先皇隆恩,破格提拔,得以侍奉先皇左右,感恩零涕,怎敢不以死相报,若存不臣之心,天诛地灭……先帝仙去,老臣侍奉圣上以近二十五年,克勤克己,不敢有丝毫怠慢,无奈日益年迈昏愦,不堪重负,请圣上赐老臣告老还乡。”宗泽频以额触地,庙堂金砖上溅满了鲜血。 这意外的收获,让张邦昌先是错愕,而后大乐,喜甚,喜甚! 起先听得宗泽退敌之计,赵佶还略感欣慰,但越听越是恼怒,宗泽一口一个以死相报先帝,“难道朕就是昏君不成?老家伙!早点混回家去养老算了。左一个建议,右一个反对,再一个祖宗家法,民心所向……贼首方腊造反时,逼死了朕的朱勔,犹如断朕一臂,朕至今犹痛心不已。满朝就只有你跟李纲是忠臣,张爱卿、王爱卿他们都是朕的子牙、孔明,那个不对朕、对大宋忠心耿耿,少了你两个老家伙,大宋还能倾覆不成!” 赵佶有了主意,大手一挥,“允了,散朝之后,张爱卿、王爱卿留下。其余人有事相奏,无事散朝!” 第44章 拓疆土彪炳千秋 邀请金人出兵攻打燕云,虽然于“海上盟约”中“金军攻取长城以北的大定府,宋军攻取长城以南的燕云,双方的军队都不得越过长城。”不符,但在大宋重金、美女诱惑下,何况即使没有南人的重礼,金人灭辽也近在眼前,金太祖完颜旻顺势开出了更高价码,将协议中原有的“岁贡”再添一百万贯。 赵佶无条件的答应后,有利可图的金军连夜开拔,金主完颜旻令国相撒改长子完颜宗翰率一万弓骑行军半月,至燕云城下。辽军心胆欲裂,仅三天金军便攻陷了燕云,杀敌五千伤亡不过数百余。燕京城上,完颜宗翰脚踏着辽军大旗,傲视卢沟河南神州大地,神色轻蔑。 当夜,宗翰仅带贴身亲卫,连夜轻身上路赶往金都会宁府,密见金主阿骨打。 金军攻陷了燕京,大宋满朝欢庆,举行了盛大的庆典,赵佶于宫中亲宴百官,酒至半酣,泪眼朦胧,此乃大宋开国以来最为极庆之日。开疆拓土,此乃历朝历代每一位君主的梦想,但又有几人能够切实做到。看着一干文武在美酒佳肴中觥筹交错,赵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承载了帝皇信念得到满足,远比征服几个女人,创一种文字形体更令人陶醉,这是彪炳千秋的一代明君的功绩。当一个雄心壮志的“明君”挺好,但愿下辈子也“挺”好。 刑州城每日有大量的伤兵流经,重伤不愈的在街头哀嚎中死去,临死前大声抱怨着、咒骂着、痛哭着、呻吟着,在思念家人、家乡中带着空洞的眼神迷失他乡,埋骨他乡。“新鲜的”源源不断流入,一个个年轻的面孔消瘦而疲倦,掩饰不住浓浓的哀苦与思念,但凡能挣扎起来的,必然在互相提携着,或是孤独的拄着木棍向着家乡的方向蹒跚而去,残留着大都肢体不全移动不便,或是频死,在缺乏药物、伤口感染、疼痛不支中死去。 张所将府衙内空置的库房全腾出安置伤员,甚至刑州府衙的大堂内都一度被伤员挤满。整个刑州的小吏们忙得不可开交,疲惫不堪,过家门而不能入,却常被疼痛中的伤员们大声咒骂。 半个月后,刑州的伤员在每日“流进流出”间,依然滞留了上千伤员。除了安置、药物,粮食也成了迫在眉睫需解决的问题,府衙内的粮食已经见底了,张所号召刑州富户捐粮,可依然维持不了几天。张所带着岳飞等人来到粮仓时,守粮官:“没有刘韐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开仓。”“去你妈的!”早被张所一脚揣翻,被岳飞的长剑架在脖子上交出了粮仓的钥匙。 在如此危难之际,更有一些兵痞,浑身连一个烟疤大的伤都没有,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党,打着酒嗝,频繁流连于街头巷尾,山野乡村,抢劫食物、财物甚至强奸妇女、杀人取乐。整个刑州的犯罪率,在这半个月内比平时数年总和还多,每日都有上百老妪、老翁带着儿媳、闺女(的尸体)在府衙前鸣冤,让张所恨的双目含血,钢牙咬碎。 他一方面向朝廷申请钱粮、兵力,一方面不得不从拮据的人力中,再调出数十名强壮的衙役交付岳飞,令其负责城内巡防,一经发现任何人扰乱百姓,严惩不贷,调戏妇女者当场格杀勿论以示警戒。至于城外,他已经无力去管,下令的时候他是咬着牙流着泪的,因为他知道这本不应有的“灾难”会给刑州、给两河地区带来什么。 这些日子,李凌成亲见了太多的伤兵在哀嚎、呻吟中死去,每一次天亮后,刑州的街道上都会多了数十具僵硬的尸体。在他的坚持下,张所的目光在他的脸上足足定格了数十秒,长长叹了口气,拨给他五个衙役。于是,每日清晨,李凌成便带着五个劳顿不堪的衙役,将大量的尸体拖上骡车,埋在了城外的荒岗上,这些为国而丧失的年轻生命,应该让他们得以安息,而不是沦为野狗的食物。 “咳……咳……”一名“已死”的伤兵在骡车上微弱的咳嗽,衙役连忙停了下来,小心将他搬了下来,伤兵部分未被血所污的脸色很是白净,眉目清秀,应该仅二十出头。在薄布条的包扎下,依稀可见胸口一个大洞,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伤员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在颠簸下又恢复了知觉,胸口涌出了大量的血,衙役将贴身的亵衣撕下,却发现一点也不管用,于是他将整个外套脱下堵在了伤口上,很快湿了,他流着泪,哀求着无阻的看向他人。 李凌成走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脱死人的衣服,小心着凉。”背过身时,他流泪了,同样是兵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家人、国家和荣誉不畏死,有人却趁乱为祸,那些相州一起并肩过的战友还好吗?宁愿你们战死,也别变成被岳飞所杀还将头颅悬挂在城门上的那些畜生! 金军占领了燕京,宋朝派出使者秘书丞李良嗣前往金都交涉,而金太祖背弃前约,坚持只将当初议定的后晋石敬瑭割给辽朝的燕京地区归宋,不同意将营州、平州、滦州还给宋朝,他辩称此三地是后唐刘仁恭献给契丹的,并非后晋割让。金人态度强硬,宋方毫无办法。 一生最大“成就”就是剿灭方腊的伪娘们“纯爷们”——两河宣抚使领枢密院事太师(太监)童贯,头发凌乱,一脸的疲态,额下的胡须长了很多(或许是污垢),跨马在山坡上看着燕云城墙上高挂的金国旗帜茫然不知所措,转身时,夕阳下的身影被拉得长长,无限孤寂,英雄迟暮。 在等来朝廷的圣旨,令其接管燕云时,童贯流泪了,“皇天在上,圣上隆恩,童贯戎边二十载,死而无憾矣!”带着整装一新的四万残军,童贯、蔡攸一扫月许的郁郁之气,在擂鼓、喇叭花腔中,骑着高头大马,时隔月许再次跨过了燕京的护城河,踱过了用无数鲜血撬开又合拢的燕京城门,原以为这辈子将再无机会涉足,没想到命运是如此不可寻。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感谢圣上,感谢八辈祖宗。 燕京城中,女真族弓骑兵光是气势就险些将童贯吓得落下了马,蔡攸更是两腿打颤,数千背负硬弓的女真子弟牵马侍立燕京城门两旁,一直延伸到城内主道,黑乌乌的望不见头,马匹健壮士兵骁勇,旗帜鲜明,军纪严律,唯有马打着响嚏,数千人半点声响也没有,这才是一群真正的虎狼之师。 交接时,在灭辽战中,被称作“女真双璧”之一的完颜宗翰眼神轻蔑而古怪,在金军撤出燕京时,戎马半身的童贯居然一身是汗,蔡攸干脆直接瘫在了地上。 事后,童贯才知,金兵撤退前,已经将燕京一带的人口、金帛一并掠走,只留下几座空城送给了宋朝。大宋付出了这样高的代价,而实际所获得的,却只是几座空城。 童贯、蔡攸等人接收燕京后还朝,不敢详言,上了一道阿谀奉承的奏章,称燕京地区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王师,焚香以颂圣德。赵佶闻之大喜。 收复燕云后,赵佶分外得意,自以为建立了不世之功,宣布大赦天下,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树立在延寿寺中以纪念这一功业,并对参与此次战争的一帮宠臣加官晋爵。朝廷上下都沉浸于胜利喜悦之中。 第45章 征免夫全国响应 与大宋朝一衣带水南北相望的大金国也呈现一派欢庆喜像,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举国欢庆,而是正忙着分配从燕云、辽境一地掳掠的百万百姓。上百万的百姓中,不分种族,所有男子均被强行剃头,留金人发式,穿金人服饰,他们中除了一部分精壮男子被强行征军后,其余人连同妇女一同被分配给有军功的官员、士兵,沦为奴隶,沦为猪狗,沦为泄欲的工具。 在收复燕京后,大宋朝的地域、国力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至少当权者是这么认为的),举国进行了盛大的庆典,全国笼罩在一片喜庆中。刑州也不例外,伤员们激动的泪流满面,高声欢呼着“大宋万岁”“圣上万岁”,身上的伤口与其脸上的喜悦、激动相互映衬着,夜深时,很多伤员咬牙呻吟着在轻声呼唤亲人、爱人的名字中死去。 初闻燕京收复后,张所激动的拉起岳飞的手,顿时泪流满面。当夜,他举行了一个不大的喜宴,食物虽然简单,唯有馒头、青菜,以水为酒,所有小吏、岳飞等人均不分身份,不分彼此抱头痛哭, 这是多少代人的梦,终于在当朝得以实现,圣上声明! 李凌成抽身而出,他历史学得不好,也并未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不能分享他们的喜悦。他轻轻的走在刑州街道上,很多伤员上来向他贺喜,这些伤员前一天还大声呻吟,此刻却一脸的喜气,若不是满身的血污和腥臭味,还真让人以为是他今日娶媳妇。从安置伤员的粮仓到街道两边屋檐下,所有伤员们挣扎着站起、坐着,望着夜空流泪,或是抱在一起唱着、笑着、哭着,无数战友的生命总算没有白牺牲。 第二天,虽然刑州城内依然会多出数十具尸体,人们已经不再像以往那么悲痛,在搬运尸体的时候,李凌成清晰的捕捉到了衙役脸上的一丝喜色,他们不再为这些消逝的年轻生命悲痛。李凌成抬头看着晨起的太阳,丝毫未觉察希望,虽然四处人声鼎沸,却觉得孤身置于苍茫的白雪山谷,死一般的冷,死一般的静。 念天下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西方,预言灾祸的巫婆会被架在十字架上烧死。何况,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未必有着同样的历史走向。在这个大世界中,李凌成内心的小世界能与谁分享,他无比孤独。 看着骡马车上,消逝了承载生命的年轻载体,李凌成仿佛再次跨越了历史,眼前到处是纷乱的战火,从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东风”的斩白蛇,到跟着大耳兄迁居的新野子民……再到“闯王来了不纳粮”,又到了五百万独轮车,四百万担架队…… 刘季成了“汉高祖”,大耳弄了个“蜀汉昭烈帝”,闯王当了“大顺王”,独轮、担架经历天灾人祸,整营、整团的士兵把守路口不让其外出讨饭,为了维护新社会的国际尊严,以至于满县的人饿死……那些妻子送走了的丈夫,慈母送了的孝儿,那些被曹军残杀的新野子民,那些开了城门的百姓,那些顶着炮火的独轮、担架,便也如这般掩埋在黄土下,消逝在历史的车辙下吗? 数日后,刘韐与王彦“光荣”的回来了,刚进城的那一刻,他愣住了片刻,匆匆的赶向府衙,将张所一把拉进了书房,两人在书房内压低声音谈了很久,接着传出瓷器破碎、桌椅倒塌的声响,接着传出了刘韐大声的咒骂,唯独张所没有出声,似乎不是吵架,而是刘大人在独自发泄。 刘韐走后,张所一片片的捡起破碎的瓷片,心痛的滴血,刚刘韐极度癫狂,失去理智一般,似乎要出事,张所便只好任由他摔东西出气,可现在回过神来想想又不对了,“天杀的,他为什么每次不忿,都跑自己这来摔东西。”张所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自己书房内的瓷器、桌椅老是得换,而刘韐一把茶壶可以用十年。 李凌成初见刘韐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人,风流倜傥的刘大人衣冠不整,脸上满是尘土痕迹,眼角那一片稍微干净一些,双眼通红,似乎还流过泪。这让他顿起了怀疑,“刘大人莫非也有人性?” 这些天,他有想过刘大人的奇异形迹,“他原本要将自己和岳飞等人送往最前线的河间府,不知为何他突然转变了主意。临战前,突然跑来问众人要不要探丧,然后自己先跑了,仿佛知道此战必败似得。现在举国欢庆了,他也回来了,但似乎并不高兴,奇了怪了。” 派出的购药材的车队回来了,满满五大车的药材让张所顿喜,唤过小吏们将药材分给城中的大夫们,大夫们顿时松了口气,医者父母心,没有药材再高明的大夫连庸医都算不上。虽然医堂早被伤兵砸烂,连家也不敢回,但每天看着无数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在眼前死去,作为大夫良心何安? 有了充足的药材,李凌成的“工作”轻松了一些,张所巡察时,说了一句“李太师与宗大人告老还乡了”,他像是自言自语,遗憾而无奈,又像是小声说给李凌成与岳飞听,后者对视一眼深感遗憾,因为宗泽是宗芳的父亲,仅此而已。但他们怎知道,刘韐又怎么会称呼宗芳为“宗大人”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征燕有功的童贯被加封太傅、泾国公,领原班人马镇守太原。历时两月,召回了部分溃散的逃兵后,西北军的军容又可达七万众。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逃兵在享受了无拘无束的烧杀奸·淫后,再也不愿过那种将头颅绑在裤腰带上还经常被克扣军饷的生活,沦为流寇。还有一些聪明如韩世忠、张俊之西北军将领,嗅到了一丝河对岸的危险气息,花了无数银子,托了诺干关系,转为镇守内地。 宗泽心灰意冷回义乌老家养老,李纲蜗居在京都圣上所赐宅内不问朝事,张邦昌大权独揽,排除异己,所有政令全数得以施行。数月内,朝廷调任频繁,先是四品官以下,再到从三品的开封府尹,御史中丞等,所有原本与李纲、宗泽来往频繁的,除了转投丞相门下的均被清洗。唯独军中另一体系,镇守西蜀的镇戎军因夏人屡犯境得以幸免。 当然,像张所这等“小人物”还不在张丞相的法眼内,至于刘韐就更不用提了,何况张丞相也未必知道刘韐是那一派的,他的顶头上司童贯可一直拿他当自己人。 没有李纲、宗泽碍事,整个朝内一片和谐,张邦昌感叹:“为何每一个想成就一番大事的人,总是遭小人猜度,这下好了,可以安心的干一番丰功伟业了,在我的治下,百姓必将安身立命,大宋必将长盛不衰。”对于下官暗称自己为“太上皇”张丞相微微一笑,“我心可鉴日月!” 如今一手遮天,可张丞相也有烦心的事,河北、河东、山东一带爆发了蝗灾,遮天蔽日的飞蝗,田里的庄稼一眼下去看不见一丝绿色,饱受兵乱的百姓无以为食,如相州一带甚至出现易子相食,饿殍偏地,让风流如韩肖胄都无心嬉戏了,可见形势严峻。 若在平时张丞相可以不管这些贱民死活,可如今燕京一带还未稳定,燕京留守郭药师催钱、粮的折子接二连三的往朝廷送,这郭药师原本辽国降将,当初受了他二十万两银子,又在他信誓旦旦下将燕京许给了他,让一个外族人留守燕京,至今想想还觉得不妥。 现如今两河、山东能征的粮都被征光了,往大宋腹地征粮,势必更为加大成本,往太原乃至燕京,每运粮一石,骡马人力就要消耗数倍,路程越远消耗就越多,这还不包括劳役民夫的工钱。朝廷在“收复”“赎回”燕京时,几乎耗空了国库,若是燕京哗变,这丞相还如何当得下去。 好在张邦昌的左膀右臂王黼有办法,“对燕山府戍兵粮饷的供应,本应由全国各地共同承担。今既仅从山东、河北、河东诸地调发,其余诸路州县民户,便应计其丁口,令其缴纳免夫钱。” 朝堂之上,当张邦昌提出“每名壮丁,每年要缴纳免夫钱三十贯”美其名曰“免夫钱”时,赵佶起初还觉得有些不妥,但大臣们一片附和,“占领燕京这是大宋昌盛百年之根本,天下百姓必然能够感悟圣上苦心,必然纷纷响应。”于是,“免夫钱”得以顺利实行。 天下百姓果然纷纷响应,山东郓州一带活动的,有李太子为首的一支,众万余人;在济南一带活动的,有孙列为首的一支,众十余万;在沂州一带活动的,有张仙为首的一支,众十余万。其余小规模“贼党”“流寇”多则上千,少则数百,不计其数。他们将自己武装起来,高举旗帜热烈“响应”朝廷号召。而西北军多数逃兵成了这些“反贼”的骨干、精英。 第46章 风雨袭帝国飘零 于是童贯不得不再次披挂上阵,他站在点将台上威风凛凛,高声大呼着:“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啦!”带着七万虎狼之师,向太原城外的孙列所率领的“匪军”扑去。 七万装备精良的大军官军,组成了四个方阵,浩浩荡荡,了无边际。前方是两万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盾兵方阵,后方是四万长弓以及神臂弓的组成弓弩兵方阵,两翼各五千精锐骑兵。 童贯利用“匪军”粮草不足的劣势,不急于与孙列决战,且战且退,待“匪军”气势已弱时,以迅雷之势突然发功攻击,西北军军容鼎盛,旌旗招展,擂鼓声中一群恶狼向“匪军”扑去,正前方的盾兵顶住了“匪军”的钉耙锄头,身后的弓弩兵射出了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衣衫褴褛的“匪军”毫无抵抗,在哭爹喊妈中一倒一大片,顿时大乱。两翼的骑兵冲杀而出,长长的马刀是收割的镰刀,斩杀的头颅,收获的是功劳。 以此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匪首”孙列战死,西北军斩获“匪军”头颅两万余,俘虏三万余,大获全胜,可喜可贺。 此刻,大宋朝百年来既惊又怕,每年还不得不进贡的对头——大辽,被金兵攻陷了西京大同府。 在得知天柞帝在大鱼泺后,金太祖完颜旻亲率精兵万人追袭,与完颜宗翰(粘罕)合称“女真双璧”的另一女真悍将——完颜宗望(翰离不),领兵四千为先锋,昼夜兼行追上了辽天祚帝。此时金军不满千人,疲乏不堪,而辽军有两万五千人。翰离不亲自率金军攻击辽军。辽天祚帝以为金兵人少必败,于是与嫔妃在一座小山坡上来观战。翰离不瞧准这一机会,果断分兵发起突袭,辽天祚帝大惊,立即窜逃。最后,翰离不率一支金军,用绳拴着俘获的耶律大石作为向导,直捣辽帝营地,一举掳获了天祚帝的嫔妃与诸子,天柞帝孤身狼狈逃离。虽然天柞帝耶律延禧还在逃亡中,辽国已经名存实亡了。 灭辽成功,建立了丰功伟业的金太祖完颜旻(阿骨打)在归途中去世,其四弟完颜晟(吴乞买)即位。此时,大宋正处于与“匪军”的胶着状态,赵佶每天愁得寝食无味,连李师师处也不去了。 即位的金太祖野心丝毫不让于乃兄,他也觉得建立不世之功的机会到了,任命其弟完颜杲(斜也)为攻宋总指挥、都元帅,坐镇会宁府居中指挥。金大军分东西两路南下:西路由左副元帅粘罕率领六万大军,攻取大宋河东路,得手后立即挥军南下,直取宋都城东京;东路大军也是六万人,由二太子右副元帅翰离不也率领,攻取河北路,得手后直下东京。两军在东京会师,共同夺取大宋都城东京。金太宗亲自组织二线兵团,随时准备给两路金军增援。 李凌成事后总结:若是金太宗再等上数月,也许不用金人功宋,宋朝也被“匪军”灭亡了,那时候金军再出击,将不费吹灰之力,历史将被改写。可惜了,这些“皇阿玛”的祖先,武力有余,脑子简单。 金军刚到了燕京城下,燕京留守郭药师果断的又投降了,事实证明他此举是多么的英明,负隅顽抗也是死路一条,守着一座空城并不是他的本意。花光了积蓄才弄了个燕京留守,原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没想到整个燕京除了老人、小孩外几乎是一座空城,舍命守着这样一座空城是毫无意义的,何况他本来就是辽人。唯独可惜了那些死在叛军手上那数百名大宋子弟,其余人则跟着留守大人一起降金,他们的理由很充沛,金兵强于辽兵,辽兵强于宋兵,越级抵抗是无谓的,无谓的抵抗是没有价值的。 完颜宗望攻陷燕京的同时,完颜宗翰十天之中连下武、朔、代、忻四州,兵锋直指太原。 金军进抵朔州后,城内一支宋军慑于金军强大,竟打开城门,放金军入城。朔州主将孙诩在听闻城门被叛军打开后,大惊失色,率亲军仓促进行抵抗,双方进行了激烈的巷战。但在金军和投降宋军的联合冲杀下很快失败,战至最后,孙诩战死,亲军全军复没,朔州陷落。 金军攻下朔州后,继续向武州进攻,武州守将投降。金军到达代州时,驻代州的宋军见金军势大,内部爆发了是战还是降的激烈争论,主张投降一派果断发动兵变,将主战的代州主将擒献金军,代州沦陷。 忻州守将折可求乃西北名将,况且忻州易守难攻,金军绕过忻州直扑石岭关,过了石岭关便是一马平川,守关宋将冀景贪生怕死,一箭未发逃离了石岭关,金军兵不血刃,直扑太原。 折可求闻之大惊,与刘光世相约共救太原。两人率军到达太原后,即与金军激战于汾河以北。完颜宗翰趁宋军远道而来,派出金军骑兵趁夜色劫营,刘光世军还未与金军接战,便自行先退,这样一来,折可求部只能独自面对金军主力,刘光世军自行先退的消息很快在折可求军中蔓延开来,折部全军军心尽失。在金军冲击下,折可求宋军死伤两万余人,余部只得败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十天之内,先后丢燕京,武、朔、代、忻四州,金军兵临太原。满朝震惊,惊的几乎尿了裤子。在朝会上,张邦昌和大臣们谁也议不出个好办法,气得赵佶拂手退朝。身穿金黄色龙袍的赵佶,从紫宸殿退朝回宫后,独自一人回到福宁宫,呆呆地面对书桌前的墙壁,凝视着那幅《清明上河图》,刚才朝会上的情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起了去年李纲的边防计划,想起了宗泽还乡前“谨防金人狼子野心”。赵佶反思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终于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次日早朝,这天勤政殿的气氛,与往日朝会大不一样。四位身穿铠甲、手持金瓜仪杖的武士立于大殿四角。大殿外空庭两侧,列着左右两列法驾仪仗,亲王、宗室和百官皆身着冠冕朝服,丞相张邦昌领头,走过两列仪仗之间进入了大殿之内,并按照官衔大小,分立于大殿两侧。只是平日大典必不可少的庞大的教坊乐队,此时不见了踪影。 在几位太监的前引下,两名宫女打着金黄色的帷冠从大殿右侧缓缓走了出来,金黄色的帷冠下面,是面色凝重的赵佶。他的身后,竟是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上朝的太子赵桓。 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后,赵佶在一片惊愕声中,当众宣读了“罪己诏”。 赵佶这道《罪己诏》一出,殿下立即响起百官们的一片抽泣声,满朝文武大臣伏地痛哭。 随后,赵佶向群臣颁布了又一道诏书:为挽救危局,救大宋和百姓于水火,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退位,禅位给太子赵桓。与刚才徽宗宣读《罪己诏》后,数十位大臣伏地痛哭的情景不同,当赵佶宣读退位诏书后,殿内却死一般地沉寂,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真的。 坐在徽宗旁边的太子赵桓面色惨白,默默无语。就在刚才上朝前,他奉徽宗传唤,来到徽宗的寝宫福宁殿中。徽宗将自己传位于他的决定告诉他,赵桓听后大吃一惊。他不是不想做皇上,他已经二十五岁,当太子也有这么些年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徽宗会在此时传位于他,因为金太宗已公开下诏要亡宋,而金两路大军已南下攻宋,尤其是东路完颜宗翰所部,兵临太原城下,剑锋直指开封。 满朝文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致反对,王黼不住伏地叩头,由于太过于虔诚。离他稍近的几位大臣都看到了,他的额头上居然叩出了血印。 赵佶大声叱喝:“朕意已决,众位爱卿休要再言。值此国家危难时期,朕将大宋江山交给太子,望太子继承我先祖大志,团结全国军民,保我大宋江山不倒!”四十四岁正值壮年就退位,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此不贪权力,赵佶可谓千古一帝。 二十五岁的赵桓泪流满面,双手接过了金印。徽宗在两位太监的前引下,在两名宫女举着的金黄色帷冠下,缓缓走向内殿。此时,太子和殿下的上百位大臣官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哭声一片,目送这位执掌了二十四年大宋江山的皇帝身影消失在后殿。 一会儿功夫,金黄色的帷冠下面龙椅上的主人,已经变成了新皇帝赵桓。赵桓就位后,执事太监音调沉重地对大臣们宣告新皇帝的第一道意旨:“朕顺天承运,入继大统,现国家居于危难之时,登基大典等一概免去。” 接着新皇帝的一道道意旨,这才使大们意识到,这确定是一个新的皇帝了:二十五岁的新皇为宋钦宗。改徽宗的年号“宣和”为“靖康”。四十四岁的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内宫。 金军以迅雷之势兵临太原城下,早在五日前,得知这一消息的童贯便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了太原。 童贯以“兹事体大”,必须回朝奏禀天子为名,准备离开太原,返回东京。太原知府张孝纯得知此消息后,为避免局势不可收拾,率文武百官到童贯住处,请求童贯继续驻节太原,统率河东宋军抗金,但遭到童贯的拒绝。随后,童贯在大战之时,竟不顾太原军民的强烈反对,强行离开了太原。 童贯一走,太原一线西北军失去统一节制,互不统属,面对金军凶猛的进攻,已成一盘散沙。而狼狈逃窜的童贯刚到了开封,便被新帝赵恒处死。 第47章 守京都李纲上任 援军失败后,太原宋军已绝外援,面对金军的围攻,知府张孝纯与大将王禀带领军民连日激战,拼命死守太原。金军将太原四面围定,不分昼夜攻城。由于河东路山西地区全系山地,金军兵虽精却少,唯求以迅雷之势踏平开封,未带大型攻城器械,故只能架起云梯攻城,以强弓掩护。 无奈太原城墙高大坚固,城内粮草积蓄丰厚,水源也不匮乏,在张孝纯与王禀的带领下,全城军民同仇敌忾,与金军展开殊死拼杀。在宋军严密防守下,金军多次进攻都被打退,数千名金军官兵战死,金军死伤惨重,只得暂停攻城。太原战线形成了僵持状态。 当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还在太原城下与宋军激战时,完颜宗望留下少许金兵和投降的宋军防守燕京,自己率领六万金军,以降将郭药师降部两千人为前锋,从涿州倾巢南下,开始了对宋首都开封的闪击作战。 金军越过了两国商定的边界线白沟。位于河北中部中山、真定、河间这三座军事重镇首当金军铁蹄冲击。金军围攻中山不下。完颜宗望率金军避开中山,折向西南,定州府团练使郑建率所部开城投诚,庆源、信德、邯郸三重镇在金军的一万铁浮图军、五万弓骑兵日夜狂攻下,沦为废墟。 完颜宗望命郭药师率两千骑兵和郑建三千步弩兵,由五千投降的宋兵组成先锋,自己率金军随后跟进,兵锋直指大宋的都城—-拥有一百二十万人口繁华都市。 可喜的是,刑州并不在金军的行军路线上;可悲的是,面对强如泰山压顶的金军,个人能力在金军的铁骑下,如鸟卵一样脆弱。李凌成终于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感觉十分迷茫,一个小人物在历史的车辙下,是多么的无力。与他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张所、刘韐、岳飞以及大宋朝的所有人。 赵桓即位后,立刻启用太师李纲,由李纲加强开封城防工事。而此刻金军已经到了黄河对岸,链接彼此的唯有两道桥梁,一座是远在陕西与山西交界处的蒲津桥,另一座就是金东路军南下必经的、由工部侍郎孟昌龄提议修建,在政和五年竣工,连接河北浚州与河南滑州的黄河大桥。这座刚刚建成不久的浚州大桥,成为黄河上的要冲,京城北方之门户,战略意义极为重要。从表面上看,只要守住浚州黄河大桥,就可将金军阻在黄河北岸。 然而,由于自宋真宗以来的一百多年中,大宋北方的辽国从来没能够深入到黄河一线,故宋军在千里黄河河防线上,除北都大名府外,基本上都不设重兵守卫。加上每逢冬季,黄河便进入了枯水期,黄河中下游虽宽阔,但因水浅而泥沙沉积,河床裸·露在外,实际上,所谓的黄河天堑已不复存在。 而赵桓却还眼巴巴地指望着几天前刚从京西南路调来,便紧急派往黄河南岸进行布防的两万名厢军,他期待着这两万厢军能阻止金军南渡黄河天堑。 李纲一上任,便要将城守郭京调任,太上皇赵佶连忙出面,说什么郭京精通“六甲”之法,又有杨适、刘无忌等“六丁力士”、“北斗神兵”、“天阙大将”相助,又有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天甲天兵”,京都防御非此人不可。李纲含恨而笑。 赵佶下午还跟李纲说什么有郭京守城,京都可保无忧,却以烧香为名,连夜离开东京南逃。徽宗一行人到了毫州后,又马不停蹄地逃到了镇江。随后,殿前都指挥使高俅闻讯后,率领一支禁卫军逃离东京,追赶徽宗。这使得兵力本来就不足的东京守卫力量受到极大影响。蔡京得知太上皇逃离东京的消息,急急忙忙地也以“扈从”为名,带领家人逃走了。 赵佶、蔡京等人相继逃离东京的消息,很快在东京传开,朝野内外舆论大哗。东京城内的众多军民骂声一片,在大宋最高学府的太学院里,学生们更是群群激愤,宗芳带着数百学子来到皇宫,紧急上书钦宗,指责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等六贼长期把持朝政,阿谀奉迎,断绝言路,横征暴敛,断民生计,现在,蔡京等人又抛下东京百万军民,自行南逃。他们在请愿书中,强烈要求赵佶将“六贼”处死,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赵桓当太子时,就对蔡京、童贯一伙人倒行逆施的行为极为反感,只是无权处置他们。现在自己已继位,民心又如此,于是果断下诏,罢免王黼,并将王黼斩首示众。再将李彦、梁师成二人赐死。将刚踏足开封的童贯一并斩首。并传旨将南逃中的蔡京流放到儋州。蔡京之子蔡攸、蔡翛和蔡绦也被流放。金兵压境,动作太大自伤根基,张邦昌得以保全。 处理完六贼后,赵桓任命李纲为兵部尚书,随即又授任他为东京留守,全权指挥开封防卫。一面令宗泽在江南组织勤王之师火速救驾。 机灵如张邦昌“看透”赵恒心事,朝议时,鼓动赵恒避祸江南,立刻有群臣附和,“臣等同意丞相所奏,今局势如此,圣上宜早离东京,暂避金军锋茫。”他们明是在劝赵恒,何尝不为自身担忧。 赵桓面有所动,李纲气的白胡子乱翘,“圣上,今虏大兵压境,东京百万军民人心惶惶,此时圣上轻意言退,我百万军民士气必失贻尽,到时我东京必定落入虏之手。东京乃我国都,一旦落入虏军之手,势必全国震动,若虏军趁势南下,那我大宋局面将不可收拾,圣上误听小人误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邦昌冷笑道:“李太师力主圣上不避此险,坚守东京,可我军战力如此之低,如何能与金军相战,岂不是以卵击石?你又置圣上的安危于何处呢?” 李纲大怒:“我军之所以屡败,官军士气关系极大。你且不见太原城下,完颜宗翰率领的六万虏军,却不能攻下?致使虏军无法分兵南下东京与完颜宗望回合,而完颜宗望部虏军从涿州倾巢南下,围攻我重镇中山时,也是累攻不下,最后只得避开中山转攻他处。虏军前锋已迫近东京,如果此时圣上出走,一旦虏军得知消息,势必派精骑追赶,万一圣上落入虏军之手,大宋危矣!” “你可知安史之乱时,李隆基南避蜀中,结果宗庙社稷被毁、江山险些毁于一旦,尔等力劝圣上远避,到底是何等居心!” 李纲怒视张邦昌,后者畏惧,不敢再言。赵恒原想也随父皇一般逃至江南避祸,一听李纲所言“一旦虏军得知消息,势必派精骑追赶”,没有城郭之险,到时候更危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李纲怕圣上还下不了死守的决心,又道:“此次金西路军被我牵制在太原一线,无力分兵南下,进逼东京的只有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六万人,降将郭药师、郑健等部,因此,虏军兵力并不雄厚。我军在东京尚有守军五万,城中随时可招取民兵,可得数万之兵。各地勤王之师正往东京赶来,尤其是我大宋精锐十万镇戎军,正在节度使种师道将军率领下,日夜兼程向东京来。只要我军坚守东京几日,各地勤王军一旦到来,人数不下二十万,到时内外夹攻,可击败虏军,解开东京之危!” 赵桓听李纲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心里轻松了许多。突然,他想一个问题,于便问李纲道:“老爱卿年事已高,那爱卿认为,谁可当守卫东京之重责?” 李纲轻捋白须,眼中精光四射,看得张邦昌一阵心慌,但他的话更令后者胆寒,“自然是丞相张邦昌。” 张邦昌大急,城墙上箭如飞蝗,那可不是玩笑的,“大敌当前,李太师怎可开此玩笑,我是丞相,我得负责城中统一调度。” 李纲冷笑道:“现在我是东京留守,一应调度不劳丞相大人费心。丞相权高位重,带领军民抗敌,必然军民一心,士气高涨!在此国难之时,能为圣上分忧,实乃是莫大荣幸,若非老夫年迈,又岂肯将如此荣耀让与丞相大人?” 张邦昌一窒,还想再争辩,赵桓不悦道:“允丞相着明黄服饰,代朕守卫东京。明日上午,众爱卿随朕到宣德城楼门,与守城将士相见,以激励我守城将士信心。” 口呼“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邦昌心凉,在城墙上穿明黄服饰,那不是箭靶子嘛,可这还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天大的荣耀,丝毫推诿不得。 第48章 京都会战 金东路大军六万人在完颜宗望的率领下,进抵大宋首都东京城下。第一次看到大宋这座宏伟的城市,金军将士们兴奋得不知所措。他们一路高奏凯歌,踏平了大辽,自然不会将屡次败于辽军的大宋官军放在眼里。一路上,他们早已经历南人的繁华,只是二太子说要火速攻下南人京都,不能尽兴。 看见东京开封时,金军将士们仿佛看见了无数金银财宝和传说中南人皇帝宫中的三千佳丽,那可都有仙女一般容貌。 就连大金朝的二太子完颜宗望,见到汴京时,也惊呆了,尽管未见识城中繁华,光是这高耸的城墙,箭楼便让他如土包子进城一般,想比而言,大金国刚建立的皇宫就是土窑,狗窝。他在心里发誓,定要征服这座城市,在传说中全由黄金打造的赵佶所坐的龙椅上睡觉,还要让赵佶的所有妃子脱光了跳舞。 完颜宗望在远眺宣德城楼门,依稀可见烟火冲天,好奇的定睛看去,却见三五个“巫师”在跳大神,宗望乐了,“这时候才求神是否晚了些?” 他不知道他已经是性命难保,他所见的“巫师”其实却是以郭京为首,杨适、刘无忌等“六丁力士”、“北斗神兵”、“天阙大将”等,正在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现!”“我再现!”“我一直现!”等咒语,要以手中“飞剑”数里之外,取他项上人头,又或是用针猛扎写着“完颜宗望”四个字的小草人,他们不知道其实完颜宗望本名斡鲁补,又作斡离不。 金军临下,最忙的不是李纲也不是张邦昌,而是郭京,因为他手下四七之数的“天甲天兵”,其中五人突闻金军兵临城下,心脏病突发回了天庭。这可急坏了郭大人,这些“天甲天兵”需按选年命合于六甲之人选拔,非常苛刻,最主是要少了一人就不灵验。若在平时,全国海选,自然不费事,可现如今,出不得城,仅仅都城内,可选择范围就少了很多,几率也小了很多。 皇天不负苦心人,大宋命运不该绝,还真让郭京找全了:其中一名“精壮”女子(五岁);二名彪悍男子(七十八岁);哦,总算有一名壮硕的成年男子(正坐在地上用他的独臂,将他其中一条空荡的裤管打了个结);另一个是纯属凑数的(襁褓中的婴儿,郭大人没兴趣看是男是女)。 天甲天兵充分发挥出他们不同于凡人的团结友爱,轮流背、抱、抬着将刚“升仙”的五员仙友给“弄”上城墙。按军令,“一律闲杂人等不得踏上城墙一步”,孩子虽然已入仙班,其母必然属于“闲杂人等”,于是还得有专人负责定时抱下来喂奶。这是好差事,据说天甲天兵因争这一差事,打破了三十人的头,五十人的腿……最后还是由郭大人亲劳,关心下属是为官之德(仙官也是官)。 至于那两位动不动“小伙子,五十年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的老天兵,大伙都烦他,“拜托!大家都是神仙,你老就不能安静一些吗?”。至于那个“精壮”女子,整天吵着要吃糖葫芦,将神仙的脸面都丢光了。 完颜宗望或许也有神灵附身,或许郭天师根本就是弄错了宗望的性命和生辰八字。总之,宗望没有死,而且很精神,他正在指挥着郭药师与郑健的降军为先锋,向开封城西北方向的天驷监猛攻,二千宋军将士阵亡,天驷监大量马匹粮草落入金军手中。 宗望思虑:与宋军相比,金军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开战以来,势如摧枯拉朽,士气极为高涨。不足之处在于远道而来,极为疲惫,且再无援兵,且一路轻车快行,粮草不足,攻城器械匮乏,相持时间越久,等各地勤王之师到来,胜负难料。 当天,他就下达了速攻开封的军令。他一面令三千金军从汴河顺流而下,攻占西水门。以五万金军分成三路,分别进攻北面城门的陈桥门、封丘门和新酸枣门。 李纲亲自督师指挥宋军。三千金军被河中巨石所堵,行军受阻,两千名宋军突然从林中杀出,大败进退不得的金军,逃得性命者不过半数。酸枣门下,宗望亲率三万金军,以郭药师、郑健所部的叛军,冒着箭雨扛着沙袋与可折叠的云梯向护城河冲去,金军先锋队乘势踏着叛军的尸体,将云梯架在了护城河上。 无数的金军在弓箭兵的掩护下,推着特制的箭楼吼叫着逼近了城门,城墙上的宋军与箭楼上的金军以弓箭、弩箭互射,身体像雨点一样落下殒命。惨叫声、鸣鼓声、弓弦声、落水声、巨吼声震耳欲聋。 完颜宗望虽然兵分三路掩饰,实际的重点却是以全力攻酸枣门一点,李纲看穿了敌人的意图,调集一万持神臂弓的弩兵作为预备队,随时以应不测。对于金军来说,攻陷了酸枣门就是拿下了开封,没有一支军队可以正面抵挡大金铁骑;而对于宋军来说,丢了酸枣门就意味着国破家亡。双方死命拼杀,杀的天昏地暗,人命在此刻如此廉价。 城墙上的十多台床子弩发挥着巨大的威力,木制绞轮带动下,军兵用锤子敲打扳机,将长达三尺的弩箭射出,一辆辆箭楼被摧毁,巨箭的威力极大,射程可达三里,常常将四五名金兵的尸体穿透,金军胆寒了,这是无可匹敌的神器。在强弩的威慑下,宗望意识到集中一点并不可行,他立刻下令,让叛军填平护城河,将战线拉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郭药师、郑健哭丧着脸,“宋军火力极猛,军队伤亡极大,所剩已经不足小半。” 完颜宗望拔出弯刀,怒“你敢抗命!” 金兵再次踏着叛军的尸体,顺着攻城木楼和云梯,向酸枣门一带城墙拼命往上爬。神臂弓如雨般的箭矢将无数的金军射入城下,没有了床子弩的保护,源源不断的金军悍不畏死冒着箭雨爬上了城墙,与宋军展开肉搏,一时酸枣门西北告急。一万弓弩兵迅速支援,将金兵打退。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一万五千宋兵,与城墙下三万金军互射,飞箭如蝗,无数的惨叫声惊天动地,城墙下堆满了两军的尸体,填满了护城河,血将河水染的一片艳红。 金军依然源源不断的往上冲,宋军密度极大,金兵的每一支落在城墙上的弓箭,必然能够射中目标,宋军伤亡惨重,以人命抵挡着金军疯狂的进攻,爬上城墙的金兵几乎浑身插满了箭,依然在临死前砍下最后一刀,金军的凶顽让宋兵心裂。 滚木雷石,滚滚的热油,丝毫不能阻挡疯狂的金兵。眼看难以持久,李纲当机立断,立刻组织一千敢死军,手提火油桶,腰缠粗绳,从城墙上缒城而下,绝大都人还悬挂在城墙半腰便被金军的弓箭射成蜂窝,能“安全”到达的城墙下的不过三百余,他们一边与城下的金兵展开肉搏,被砍断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点燃了身上的油桶,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团火,以独臂抱着金兵一同撞向攻城木楼和云梯。 敢死军的悍不畏死让宗望胆寒了,彻底颠覆了他心中宋人懦弱的印象,原来南人中也有“巴图鲁”,大部分云梯、箭楼被烧毁,眼看攻城无望,宗望不得已下令退兵。 此战,大宋军伤亡六千余,金人共伤亡五千余,叛军伤亡四千余。以守城宋军惨胜打退了金军的第一次进攻。 宗望颜面无存,在天驷监中大发雷霆,手下的一干将领默不作声,末首的郭药师、郑健两人更是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引人注意的动作或声响,却依旧没能逃脱宗望的注意。将两人狂抽了一顿后,宗望的心情好了些。可眼看攻开封不下,若是就这么班师,定要遭朝中耻笑,出征前可在狼主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定能拿下宋都,即使狼主不说,四弟宗弼(兀术)可一直垂涎着自己的位置。 在辗转反侧中,宗望一夜无眠,第二天一个更坏的消息来了。斥候来报,正西有一支宋军打着镇戎军旗号正火速赶来,军容鼎盛,旌旗鲜明,人数不下十万,两天后或可到达。 “张叔夜!”宗望大惊,不一会又有斥候来报,南方又有一支打着“韩”字帅旗的宋军赶来,人数在三万左右,三天后即将到达开封城下。 进则无望,不若早退。就在宗望召集各军将领,准备下令撤退时,斥候来报,有一支旗号为“刘”的宋军,人数约为五万,截住了黄河岸归路,正往开封逼来。宗望大惊,若被合围,死无葬身之地,立刻下令强攻,杀出一条血路来,火速归朝。 当他以一万重甲“铁浮图”开路,大军跟进,向已在开封城北扎营的“刘”字宋军狂扫而去时,却发现这五万看似精锐的宋军根本不堪一击,铁蹄还未到,这些勤王宋军便丢盔卸甲,抱头鼠窜,金军铁骑一直追杀到了黄河岸,看着宋兵们一个个狼狈跳入黄河中,“哈哈”大笑, 此战大败宋军,杀敌五千余,俘虏万余,自身伤仅七十人,无一人伤亡,据统计其中三十四人因为马跑的太快崴了脚,将骑士摔了下来。 今日的完胜将昨日失利的郁郁之情一扫而空。脚踏在“刘”字大旗上,宗望自嘲的一笑,“原来宋军不过如此,想是守城军破釜沉舟才有此勇气,即使不能攻破开封,大败数支宋军勤王之师,迫使宋军投降,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第49章 和谈弃信 昨日还沉浸在击退金军喜悦中的赵桓,得知金军大败刘光世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切实的看见了金军铁骑的不可抗拒,原本所存的一丝幻想顿时化为泡影,现实就是那么冰冷冷,面对城下久久不退的完颜宗望,赵桓再一次动摇了。 当大宋仅次于禁军与西北军的精锐之师,老将种师道与张叔夜所部的十万镇戎军在金军的重甲“铁浮图”的蹂躏下,一天狂退三十里后,坐在宽大而冰凉的龙椅上赵恒如坐针毡,当他再次听闻,完颜宗翰所部正从太原撤退,扬言整顿军马,攻城器械,一月之内再功太原,一鼓作气拿下大宋时,赵恒绝望了。他不顾李纲的反对,令张邦昌携奇珍异宝当夜入金营与完颜宗望议和。 宗望大喜连夜派出使者,报知远在燕京的平宋指挥完颜斜也,恰逢金主完颜晟正在燕京巡视他的光辉战绩。金主闻言宗望赞成和谈而不悦,大宋孱弱,占领大宋的全部国土,一统天下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当完颜斜也分析了眼前的情况后,金主同意和谈,但条件十分苛刻。 赵桓收到金国的和谈条件后,他犹豫了,“一、宋帝尊金太宗为伯父;二、必须一次性付给金军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彩绢五百万匹,驴马骡子一万头;三、按海上盟约,原辽占、现已归宋的燕云十六州的居民,必须全部归还金;四、宋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给金。五、宋必须以皇室中的亲王和宰相为人质,待条约得到履行后再放归宋。” 张邦昌首先表现出他的义愤填膺,“皇上,金人开出的和谈条件如此苛刻,如果不是我大宋处于现在这种危难时刻,臣是不能同意的。但是,为了保全我大宋江山,保皇上和皇室安全,我认为,我大宋现在只能接受此条件。” 李纲须发倒立,怒叱张邦昌:“你等苟且之辈怎敢如此!圣上,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是我大宋北方门户,是我皇室先祖寝陵所在之地,若与胡虏,我等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此等丧权辱国之条约,我大宋即使战至最后一个男儿,也万万不能答应。我大宋天子且去尊虏人为‘伯父’,这是我大宋万代之辱!我等即为子女万代,也得拼死一战!圣上,您定要三思,误听小人误国啊!” 张邦昌冷笑:“哼!你到是满口大道理,你自己没几天好活了,万一金军攻陷东京,我等臣子屈辱和性命都可舍去,你且置圣上于何地?现在都城尚且不保,哪里顾得上寝陵。燕云十六州的居民是有上百万,可我大宋臣民却有上亿。金银牛马虽众,但我大宋江山和皇上更重。况且当今圣上乃有为明君,今日且委以虚蛇,明日终能重新夺回。” “你这恶贼误国!”李纲气急,上前欲厮打张邦昌,后者连忙躲避。赵桓看着两位朝中重臣在百官面前,绕着勤政殿追打,六神无主。李刚年迈,跑了半圈便气喘吁吁,弯腰一手拍着腰,一手撑着腿,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别跑!”张邦昌又那里肯听。 “好了好了。”赵桓终于打定了主意,心情沉重地说道,“虏如此逼人,若非大宋面临绝境,朕是万不能答应的。但是,朕思前虑后,欲保我大宋子民远离硝烟,朕只能含恨屈辱了。”说完,以衣袖拭泪。 “圣上堪比尧舜啊,菩萨心肠,佛陀转身啊!”满朝文武扑地而泣,感动得无以复加。唯有李纲一口气不顺,晕了过去,但没有人去理他,万一醒了又麻烦,若是让圣上改变了主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赵佶九子康王赵构,便是这次代表大宋和谈的使臣,十九岁的他万万没有料到,他敬爱的皇兄将他给卖给金人作人质,这一去何其多难。当李凌成得知这一消息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当初作了康王的奴才,还未知怎么地呢! 闻听京都有难,各地勤王之师火速赶来,西有种师道、张叔夜的镇戎军,北有折可求所部的“折家军”,南有宗泽、韩世忠的三万厢军,甚至是一些小股的农民起义军都赶来勤王,各地的知府、太守、团练、节度使等多则上千人,少则三五百人,有得骑马,有的步行,纷纷向开封汇集。张所、刘韐也不例外,带着王彦、岳飞、李凌成等人,率着五百由衙役、小吏、民勇仓促组成的杂牌军渡过了黄河,来到了开封城下。 各地的勤王军由于缺乏统一的调度,眼睁睁的看着金军凯旋而归,一些愤怒的小股起义军不满金人的劣行,在金人返程的路途堵截,被金人杀死,将尸体悬在树上,以示惩戒。 当赵桓得知各地的勤王军人数可达三十万时,他后悔了,若是能坚持数日,全歼金军也未也知。他连忙下令追击,宗泽、李纲、种师道等以“已与金人达成和议,不能背信弃义出兵”为由反对。 在张邦昌等人的怂恿下,赵恒下定了决心,一雪耻辱。下令姚平仲率所部三万厢军,又拨给他两万禁军与五万各地的勤王军,合称十万精兵,双倍于金军,追击金军,定要斩下完颜宗望的头颅。韩世忠得令后,一路风风火火向金军追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宗望闻之大怒,以他几乎全骑兵的阵容,自然可以轻松甩掉后面的这些,骑兵步兵相比几乎达到十比一的精兵。一路推枯拉朽而来的宗望又怎会将韩世忠放在眼里,干脆在驻扎了下来。 姚平仲追上了金军,与敌方相隔五里安营扎寨。当夜,姚平仲欲亲率一万精兵正面袭营,四处放火,造成金军混乱,两万禁军侧面攻敌,七万大军待到金军大营火起时,全线扑上,将金军一击而溃。想象是美好的,“金军所依赖不过是铁骑,骑兵在夜间不能发挥实力,以人数优势近身格斗,一战而胜”,可现实是残忍的。 先留下三千骑兵安置在金军大营外,待到自己偷袭得手后,再冲进大营厮杀。姚平仲亲率七千精兵到达金军大营后,却连一个金兵也没有发现,陡然发现自己上当,他连忙下令,以后军作前军,火速撤退,一直退到了一片开阔地时,杀声四起。姚平仲丢了所部,仓皇逃窜在黑夜中。 尽管姚平仲逃窜,但两万金军还以为韩世忠被金军包围,火速杀来营救主将,在黑夜中,金人与宋军禁军展开了一场厮杀,尽管战绩辉煌,禁军由于在开封守城时挫败过金军,并不畏惧,金军同样伤亡惨重。 眼见战场已成胶着,虽然无兵可增,宗望还是令人鸣起了羊角军号。突闻金人增兵号声,原本处于劣势的禁军将士一阵慌乱,眼见己方并无增援,仓皇逃离战场。金人并不追击,一路杀到宋军大营前,没有等来己方的军令,却盼来了敌人的铁骑轰鸣,宋军一哄而散,抱头鼠窜。金人一直追杀到天亮,弯刀卷了口,马匹吐着白沫,才慢悠悠的回了营。宋军伤亡惨重,死者不计其数。 宗望将所斩的宋兵,堆成一座尸山,悬挂长长的横幅,留言大骂赵恒“不守信约,禽兽不如”。为了泄愤在归途中,金人一路烧杀掳掠,劫走了一万百姓,其中因粮草不足,一次坑杀了三千壮丁。 赵桓闻言后,在宫中吓得两腿打颤,直到金军离境半月才下令为捐躯的将士收尸。一面下令太原等三镇交割给金人,一面忙着履行赔款,书信中尊金主完颜晟为伯父。 完颜晟回信怒叱赵恒背信,责令其罢免李纲、种师道,张邦昌于和谈有功,理应当赏。赵恒无一不悉数照办。 金人退兵后,赵桓看着城下的数十万勤王军寝食难安,一条条的圣旨下去,令各路人马火速返回原地。被革职的老将种师道在归途中郁郁而死,镇戎军在被金军大败后,又被迫接受了另一悲怆。 再次心灰意冷的宗泽带着李纲以及家人回了老家义务,李凌成等人随着张所过河返回刑州,虽然没有参战,整个世界已经在众人眼前呈现,却以如此凄凉的形式。 在事后的诺干年后,人们再次回忆这场战争时,不无感叹,如果李纲不是一味死守的话,以整个开封为后盾,展开对攻,进可攻、退可守,待着各地勤王军汇合,未必没有机会大败金军,至少不至于把刚一上位就面临如此灾难的赵恒,吓的乱叫人“伯父”,当然历史是有局限性的,人更有局限性。 事后在提到大宋有“神臂弓”、“床子弩”还有各种火药等武器,为何会不敌金军时。李凌成淡淡一笑,“士气是一方面,指挥是一方面,将军个个怕死,士兵怎会卖命?一个天天加班还拿不到钱的人,即使不会立刻抄老板鱿鱼,至少会消极怠工吧。何况一个国家都如此腐败了,兵工厂又怎会独善,再先进的武器,若是出了质量问题,说不定还不如一把镰刀。”虽然某些词汇让人们听不懂,但大概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权力滋生腐败,腐败促使亡国”。 赵佶回到开封时,不由得感叹其人生起伏来。张邦昌等人陪着太上皇走过了临水殿,踏上了乃仙桥,一路倍谈自己是如何悍不畏死,亲自上城指挥将士抗击金人攻城。而郭京更是隐晦炫耀,若非有“天甲天兵”守城,开封危矣,金人再强,又怎么敌得过刀枪不入的天兵。 赵佶深信不疑,顿时大喜,当即为二人各提一幅字,以作传世。 整个开封守卫战中,唯独郭京的人一个未伤,这是他炫耀的资本。张邦昌也未点破他,因为这些天兵还未开战便被李纲赶下城墙,搬运箭簇去了。于是,这些神仙们一个个念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在禁军们一片咒骂声中,搬运着一捆捆沉重的箭簇。当然,那几位特殊的已经暂时放假了,兵荒马乱的,若是出了意外,下次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来凑数。 第50章 北宋灭亡 被一群虎狼般的金军围在中央,往北而去,赵构由起初的惊吓变成茫然。不由得想起这些年来,每到夕阳西下,掌灯初分,便见自己的生母韦贤妃,站在院门外赏花。 童年的赵构每次问起母亲“为什么总喜欢在天黑时赏花?”时,韦贤妃摸着赵构的脑袋笑了,有些凄凉,这让童年的赵构很是不解。直到成人后,他才明白母亲所赏的不是花,而是期盼着那扇大门何时打开,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盼望的是父皇何时到来,可是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在如狼似虎的金军中,看着金兵鞭策着所俘的大宋子民,一路不断有人难耐不住伤痛,死在路边。又见每至天黑,金军便聚众凌辱所俘的妇女,每到这些时候赵构便捂着耳朵,不忍去听。被扣以来,他俊秀的脸上再也不见了笑颜,想起了父兄,他心碎欲裂。 回到了任内的张所立刻将伤愈后还留在刑州的士兵组织起来,将衙役、小吏与士兵合编,又招募了五百民壮,以百人为都,五都为营又称指挥,王彦为第一指挥,岳飞为第二指挥,王彦节制所有刑州兵马。 对于金军来说,大宋犹如敞开了门户,所有宋人皆自危。得知张所组建民团的消息,八方的民勇皆来相投,半月之内刑州城内已聚集五千众,张所大喜,可钱粮却是个问题,以刑州来说,不是可能供养这五千士兵的。在民勇中挑选了一千健壮男子,好言将民勇打发回去后,张所又组织了两营士兵,由李凌成任第三指挥,张显任第四指挥,牛皋、汤怀、王贵分别任二、三、四副指挥,又拨出三十人交由曾广伟为军前哨,负责打探军情,所有兵马由统一由王彦节制。 虽然刑州有了两千士兵,但粮食、兵器、马匹十分紧缺,唯有曾广伟所部分到了二十匹战马,其余部就唯有正副指挥能骑着战马了。为此事,张所找过刘韐多少次,后者两手一摊,“我这个河北招抚使是名存实亡,你别问我,粮仓的钥匙在这。”说完摊开手中的钥匙,张所看也不看,同样的钥匙他也有一把,粮仓的存粮他比刘韐还清楚。 没有武器,便没法训练。好在刑州城内有两个铁匠铺,张所亲自将两块“流芳百世”的牌匾挂上了铁匠铺门楣上,于是那两个打铁的老头就多了数十个徒弟,整个铁匠铺也扩大了十多倍。打铁的老头晚上抱着牌匾,白天指挥着数十个精壮的学徒,在“叮叮当当”打铁声中,笑得乐呵呵。 虽然有了打铁铺,没有铁就没法开工,李凌成拍着胸脯“完全包在我身上”,于是他所部一百多人鬼鬼祟祟的出城去了,回来时衣服下鼓了好多。当夜,打铁铺便开始忙活起来,整整忙了七天才渐渐停息。张所好奇,问:“哪来的铁?” 铁匠们支吾不语,直到陆续有农户来告状,说是放在屋外的钉耙锄头全不见了,他明白了,带着农户们赶向铁匠铺,可“铁匠”们说:“只会打刀,不会打锄头。”张所哭笑不得,农户们听说是将锄头用来化铁打造兵器,抵御金兵。他们纷纷跑回家去拿出“生锈”的铁锹,铁犁等,说是“放在家里也是烂掉”。 看着这样一群面黄肌瘦的“子民”,将自己家里耕种工具都拿了出来,张所羞愧的无言以对,因为朝廷又令下加增赋税,可今年年初的蝗灾让小麦几乎颗粒无收。水稻还有接近三个月才能收获,很多百姓已经无米下锅,他哽咽了,这天灾人祸的,到底该怪谁? 第二天,刑州城外,张所一介书生、堂堂知府居然与大头兵一样光着膀子,拿着大刀带头操练起来,两千士兵有得拿着武器,有得空着手,每一拳,每一刀都用尽力气,大声喝着,仿佛那空气便是金兵的头颅。 与刑州的勃勃生气不同,高堂之上,赵桓这几日寝食不安,金国的使者频频催促赔偿与太原的交割。原来太原知府张孝纯和大将王禀抗旨拒绝交割太原,这让赵桓既怒又气,虽说自己才上台数月,毕竟是天子,居然有人公然抗旨,不尊亡命,还扣押天使,简直是形同谋反。 没等到赵桓发兵叛乱,他的“伯父”金太宗就决定为这个侄儿做主。他采用了完颜希尹之谋,以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仍率军进攻太原,右副元帅完颜宗望率军沿河北南下直取开封,完颜宗翰部由六万人加至十三万,其中完颜娄窒率军五万,占领潼关,阻止西路勤王之师。 同时,此次倾全国之力伐宋,国内空虚,为保证一切不必要状况,郭药师、郑健所部残兵及将领被宗望悉数坑杀,两位叛首也未能幸免。 当完颜宗翰到达太原城下时,城内所有的存粮已经吃光,所有马、牛、骡也全被吃光。后来,宋军士兵将弓弩筋甲也煮烂食用了。百姓们就更加悲惨了,开始时,百姓将城中池塘污水上的浮萍也捞上来吃掉。到后来,池塘中的水喝干后,连浮萍也没有了,百姓再将城中的树皮全吃下,以至到了易子相食的绝境。 城中连滚木雷石都用尽了,就连弓箭都所存不多,守城军拆掉民房与金军抗击。太原城墙终于被金军的投石炮车砸开了一道巨口。这投石炮车便是金人这数月来,针对大宋城墙专门研发了攻城利器,需要以十数人才用推动,在绞索的带动下,可以投出百斤巨石,射程可达百步之远。 金军涌进太原,与守城宋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全城将士悉数战死,城内百姓被完颜宗翰屠戳一空,所有房屋被焚烧,城廓被平毁。诞育过廉颇、狄仁杰、白居易、米芾等无数文人名将的太原城,在完颜宗翰的一句“屠城”下,几成死城。 完颜宗望一路浩浩荡荡来到黄河对岸,隔河相望便是年初还去过的开封城下,黄河对岸人头攒动,一望无际,旌旗鲜明。这让宗望大感意外,此时正值七月,黄河中破涛滚滚,难以渡河,宗望一筹莫展,下令士兵沿河寻找船只,从天明到天黑,方“寻”着了百余艘小渔船。 当夜,宗望令人将在河岸架起了一排战鼓,将羊绑在战鼓上,羊不断挣扎着敲响战鼓,又令人黎明时分从上游暗渡,偷袭宋军身后,大军随即渡河。可小渔船实在太小,一次只能容纳十多人,光是渡了三千余人过去就耗费了大半时辰。 三千金兵心怀忐忑到了宋军的驻扎地一看,却一个人影也没有,顿时大惊,以为中了圈套。金军法纪严明,没有将令退即是死,一直等到天大亮,仍未见一个宋兵,他们带着疑惑向黄河对岸挥旗。宗望看着河对岸昨日还有不下十万宋军,今日却一个人影也没了,在疑惑中将兵马分批渡河,随着上万金军渡过了黄河,宗望安心了。 一直渡了七天七夜,六万大军所有兵马,攻城器械才完全渡过了黄河,宗望大笑,“若有两千精兵悍不畏死守于此,我军安能如此轻松。可见,宋朝无人矣!” 闻得金兵渡过了黄河,赵桓大惊,再次六神无主,可这次没有李纲为他守城了。他慌忙中寻到了他的父皇,赵佶此刻正将一颗丹药吞下了肚子,“有天甲天兵在,皇儿不必惊慌。” 宗望带着六万人马,看着上千架分拆开来的投石炮车面色得意,他一面令人四处采挖巨石,一边令人架起投石巨炮,这次他要从正南门彻底击垮大宋。就在他的投石巨炮还未完全架起时,却见开封的南门正缓缓打开,他顿时愣住了,接下来却见到了这辈子再也难以忘怀的事。 数千身着黄衣黄裤的力士,在五六个身穿七彩斑斓长袍披头散发的“巫师”的带领下,在城门外跳起了大神。他傻了,三军将士全都傻了,这是怎么回事?看了半天还未看出一个明堂来,宗望没有耐心了,将手一挥,三千“铁浮图”踏着碎步,接着开始小跑,然后越来越快,最后势若奔雷,向城门杀去。 “天甲天兵”们还未来得及哭喊,便被踏成了肉泥。如此顺利,让宗望不敢相信了,可三千骑兵确确实实的进城了,城门还没关,城内并未传出厮杀声。他挠了挠头,打了十多年仗,属今次最为奇怪,先是黄河边数十只羊敲了一夜的鼓,便惊跑了十万宋军,再到这更奇怪的一幕。 三千“铁浮图”几乎未遇抵抗便拿下了开封南门,宗望大手一挥,六万虎狼之师顺利进城。原以为会经历一场苦战,现下没有一人伤亡进了城,这仗他不会打了。 当天下午,宋军发动了猛烈的反攻,可在正面冲突下,又怎敌大金的铁甲重骑“铁浮图”,无数的禁军倒在了铁骑、弯刀下,直到再没有人进攻为止。 大宋的皇宫金碧辉煌,美得不像人间。宗望心颤了,内城的弓箭阻止了他对美的向往,无数的投石巨炮充当了敲门砖。那些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让江南百姓痛心疾首,逼得跟方腊一起造反的“花石纲”被敲碎成一块块的碎石,砸向了皇宫,敲开了大宋投降的大门。 金军将赵佶、赵桓以及所有的妃子、公主、宫女和半数以上的大臣共三千余人,以及将一切能掳走的黄金珠宝,一同掳往燕京。 金人将张邦昌扶为傀儡皇帝,国号“大楚”,北宋亡。 第51章 以死明志 在五百如狼似虎的金兵簇拥下,宗望一脚踹开了天勤政殿的大门,大门沉重得出乎宗望的意外,鹿皮靴子里的脚有些生疼,他强忍着不适,将手一挥。金兵们不耐烦的解开捆成一团的宋臣,满朝的文武在惊慌中偷偷的舒缓着勒了一夜酸痛的四肢。 金兵们捆人的手法拙劣,而且美感极差,也不讲究规律,将大臣们不分职权、不分头脚的捆成一堆,张邦昌的头对着某位武官的屁股,貌似那位武官不讲究卫生,闻了一夜还能活下来,就连张邦昌本人都觉得是个奇迹。 宗望把玩着虎头金刀,在满朝宋臣惊骇下,一屁股坐在了赵家九个皇帝曾经坐过的龙椅上,他扭了扭腰,仿佛不是十分舒服,一脸不过如此的神色,甚至将一只腿翘起来晃了数下,似乎还觉得不爽快,便干脆直接踏在了龙椅上。 一位精通汉语的金人拿着一张羊皮纸,站在殿前大声宣读,大致意思是“大宋皇帝屡次不守信义,破坏盟约,大金国狼主吴乞买奉天道,派翰离不前来征讨,决定上应天道,废立宋帝,另择有德新君”之类,要求“满朝文武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代天而治理汉人”,满朝文武在惊骇中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出声。 宗望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群臣,最后在一个角落中,他发现了目标,别的大臣都是跪着的,这位是瘫倒着,还不停的颤抖,一脸的惊恐、慌乱,更有一种让人恶心的猥琐,好像还尿了裤子。宗望一眼就相中了他,大手一挥,“就他了!”群臣顺着宗望的手势看去顿时暗舒一口气,原来是丞相张邦昌。 张邦昌顿时吓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怎会不明白,这皇帝不过是金人的傀儡,金人一走还不得被天下人给分尸了。这一吓,也将其吓“醒”了,连忙磕头表示“臣何德何能,不能堪此大任……” 宗望大怒,拔出虎头金刀,用流利的汉语怒道:“若是你不肯就得死,不光你要死,这里的汉人全要死,还要屠城。” 于是,一些悲天悯人的大臣们反过来哀求张邦昌,一定要当这个皇帝,不然就是上愧天,下愧地,中间对不起黎民百姓,对不起满朝文武,张大人一脸的贵像,就是个皇帝命…… 金兵将两腿发软不能走路的赵桓给架来了,往大殿上一丢,吓破了胆的赵桓顿时瘫倒在地。已经将几乎京都内所有财宝全都打包好了的宗望,没耐心和他磨蹭,把玉玺往他面前一丢,要其跟张邦昌进行简单的禅让仪式。 手捧着玉玺的赵桓不住啼哭,宋宫中的执事太监从赵桓的手中接过降表,面对香案,一字一字地念了起来:“臣桓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竟。臣恒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太监还未读完,赵桓便晕了过去,耐心有限的宗望手一挥,金兵上来就剥赵桓的龙袍,满朝文武不敢吭声,吏部侍郎李若水突然上前推开金兵,大声抗议,金兵欲拔刀杀李若水,后者怡然不惧,怒叱宗望背信弃义,侮辱圣上。 宗望叹其忠义,欲招为己用,“今日顺从,明日富贵矣!” 李若水顿时大骂不休。宗望大怒,令割下李若水舌头。李若水舌头已失,不能再骂,怒目而视,又用手相指着比划,宗望下令将李若水眼珠挖出,斩断双手,李气绝而亡。 李若水当场身死,宗望叹道:“想辽亡时,为国舍义者数十人。而今大宋只有李侍郎一人。” 张邦昌“登基”后,金人将满城的黄金珠宝掠去一空,又将赵佶、赵桓以及整个的皇宫的妃子、公主、宫女和赵佶的所有子孙绑在马上,渡黄河往燕京而去。 开封城破,赵佶、赵桓被俘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国家。人们痛哭流涕,相互告走,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片悲怆和无限巨大的恐慌中。人们痛哭着涌上街道寻找州官,希望官员能站出来大声痛斥“这是谣言,再敢妖言惑众者斩!”。平常事物冗杂的县衙、府衙冷冷清清,那些官老爷们不是跑了,便是一脸惊恐痛哭流涕,未必比草民强多少,国家机器几乎瘫痪。 起先人们因悲怆而食不下咽,几乎所有的城市、村庄内,再也不见了平时的炊烟袅袅,唯有震天的哀嚎,无声的哽咽。深夜,一片漆黑中,突然响起的一声哭声,往往会引起周围居民们放声大哭,继而影响整个城镇、村庄。整个天地都是一个巨大的灵堂,向世人宣告着北宋王朝的一去不返。 人们所仰仗的天没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都没有了,这天下还是天下吗?明日的太阳还会升起吗?人们无心劳作,终日惶惶不安,一些中产阶级开始变卖家产,往相对平安的长江南岸开始迁徙。更有一些不安之辈,看见了机遇,他们乘势将壮丁组织起来,以“杀光金人,迎回二圣”为名,迅速壮大,占据城池,割地为王。 刑州城内的街道上挤满了痛哭的百姓,善忘的人们似乎根本不知,那不断赋重的税项和无数荒唐的政令正是出于赵佶之手,就在不久前还有数十万人为推翻宋王朝牺牲了生命。他们在痛哭着“圣上啊,吾皇啊……”,几经晕死,醒来后依然悲怆,或许他们悲怆的是今后渺茫的日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整个天下如此,张所的府内也不例外,后院里女声哭声一片。衙门里,那些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衙役、武夫们,若是伤心起来一点也不比哭灵的老妇逊色,有人甚至还能将哭音变换着节奏,让沙哑的哭音变得委婉也更为省力。 正堂内,张所、岳飞不分尊卑,二十多人倚墙而坐,一天内谁也没有说话,唯有无声的抽泣。这一天,几乎在流泪中度过,情感的极度悲怆能够让人短暂的忘记了身体的需求。就连自以为冷漠的李凌成都受到感染,泪流不止,他给自己找借口“人是群居动物,会相互感染的,看见别人笑,会开心;别人哭,会难过;别人打呵欠,会感觉疲劳……仅此而已,但偏偏无法自制。” 如果天地之间要找出一个最薄情的人话,那一定非刘韐莫属,至少李凌成至今都未见他流过一滴泪水,他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张大了嘴巴看着天,以这个姿势保持了半天。到了天渐黑的时候,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或许因为肚子饿了? “我们要堵截金军。”刘韐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见了,惊骇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数十万大宋正规军都无法阻挡金人的铁骑,就凭刑州这两千武器都不全,才训练了几个月的杂牌军,这不是去送死吗? “我们要堵截金军!”他又说了一遍,目光坚定,斩钉截铁,“曾广伟刚传来消息,完颜宗望已经渡过了黄河,正押解着二圣以及满朝文武往燕京而去,完颜宗翰带着六万大军正赶来会合,以两军的行军速度,将会在刑州以东百里的相州境内会合,这是我们的机会。” 所有人一惊,似乎忘记了悲伤。以两千农民堵截踏平辽、宋的十二万金军铁骑?仿佛看出了众人的不解,刘韐背过身,走到了“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国人可以不满政权,但不能不热爱祖国;国人可以痛恨当权者,但不能因此而放弃同胞。黄河岸,虏以羊击鼓,我大宋十四万‘精锐’之师不战而溃,虏不费一兵攻陷东京,耻笑我‘大宋无人’。掳二圣、劫龙子北上,此乃中华民族奇耻大辱!现如今,黄河北岸尽入虏手,倘由虏悠然而归,则我泱泱中华再无雪耻之日。我等若不能以死报效国家,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在灵堂之上安享香火?”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熟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虏每战必胜,气焰嚣张之厮,揣而锐之,岂可久保?虏世代与虎狼为居,茹毛饮血,尚未开化,人口不过百万。而我大宋有万万子民,即使以百敌一尚且能胜,如我大宋子民每人存拼死之心,虏有何惧?若我炎黄子孙万人之中,有一张孝纯、王禀,又岂会屡经创伤?既生不如死,何不一死明志?若以我等之死,惊蛰中华,死得其所矣。” 刘韐语态平淡,但他的话犹如千斤巨锤重重的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站起了身,抹去了眼角的泪,挺直了腰板,心里只有四个字,“以死明志”。 不管怎样,也要让嘲笑“大宋无人”的匈奴知晓,“中华也有血性男儿。” 刘韐平静的眼神坚定而悲怆,更带着浓浓的疲惫,李凌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他的脸上再不见了嬉笑怒骂,自命风流,玩世不恭,唯有解不开的悲怆。他不满朝政,消极对待战争,不忍面对失败的战争,他甚至以奔丧为名逃避……他不是个完人,却是个男人。 李凌成沉默了:中华民族从来不缺血性男儿,为何屡遭夷狄(外族)羞辱,中华民族真的不可征服吗?除当朝“文臣爱钱,武将惜死”外,恐怕和两种主流学说中的“避世、无为”,“明哲保身”不无关系吧。顽固保守是国人的天性,每一种学说都受时代局限,又怎能千年不变的沿袭,取其精华奉为“国学”并无不妥,不注标明的“糟粕”也纳入,作为学前教育恐怕还得商榷。 直到很久以后,李凌成还在想,是什么让自己也跟着刘韐甘心去送死,除了气氛感染,或许是因为他那句“国人可以不满政权,但不能不热爱祖国;国人可以痛恨当权者,但不能因此而放弃同胞”吧。“不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首先都是炎黄子孙。” 第52章 突袭 李凌成看着身边这些衣衫褴褛,目光浑浊、迷茫甚至还带一丝丝恐惧的战士(民勇),虽然已经作了那多少带有一丝欺骗性质的战前动员,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完全准备好死的觉悟。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并没有十分崇高的理想,或许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无病无灾,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便是人生的最高理想。 战乱在未来或许会让全天下的百姓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或许因为金人的残暴而被无辜杀死。但是,凭什么就要让这两千民勇直接面对金人的刀剑。虽然刘韐作了必死的演说,但在那样的气氛下,谁能不被感动,又有谁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这是一场必死的战争,尽管它的意义非凡。所有人都是未来胜利的殉葬品。 战争是一场资源的掠夺,财富的再分配。天下太平了,百姓欢欣鼓舞的迎来了又一任君王,又有几人能够享受胜利的果实。“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人存在逐利本性,战争(斗争)就会永远存在,没有人可以改变。“规则”,“制度”都是聪明人为愚弄傻瓜而制定的,只要群居就存在利用,这也是“道”的一类,是自然法则。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能名传千古,“万骨”就只能“枯”了。忠臣也好,民族英雄也罢,他们在为民族作贡献的时候,真的不带一丝私心吗?只怕未必。“青史留名”,“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怕占部分原因。当然,利是源动力,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功绩,所以他们仍然是英雄,只是可惜了那无数埋骨他乡、抛尸荒野的战士们,作为创造、推动历史的棋子,却只能在历史的车辙下化为尘烟。 想起这些战士(民勇)即将成为历史上的一个数字,李凌成有些悲哀,同样也为自己悲哀。“为了雪民族之耻,为了同胞不继续被外族残杀,总有人牺牲,总有人无名,为了民族的荣耀,为了明日的辉煌,战吧!” “启禀大人,金狗的前哨已经在十里外,大军最迟半个时辰可到。”曾广伟潜入丛林,在张所耳边小声道,这小子为人机灵,身手灵活,是侦察的好手。 张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将你的人撤回来,小心些,不要被金狗发现。” 曾广伟得令而去,瞬间消失在丛林中,很快没了声息。这片小树林距离官道一里路远,容纳两千人已经是极限,考虑到金人所向披靡,丝毫不将宋人放在眼里,加之黄河以北的大宋官军已经被悉数击溃,十二万横扫天下的金军带着无数的战利品“凯旋而归”,势必趾高气昂,一定不会仔细搜索,众人才商议着决定掩藏在这片小树林中。 所有人的目光全注视在不远处的官道上,小心的吞着口水,心狂乱跳着,尽管已经作好了准备,即将面临死亡,又有几人能够泰然若之。 官道上冷冷清清,该跑的该逃的早在金人第一次攻宋后,便跑得精光,而农民总是等到最后才会离开不属于他们的土地,和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只要有一丝存活的希望,他们都会忍耐。土地被富人占有,却被穷人称为“家园”。拼死抵抗的是一直被压迫的,保卫家园的是“无产阶级”,而“资产阶级”总是丢下“家园”跑在最前头。 “来了!”金军前哨急促的马蹄声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看着金人的数百前哨在距离自己半里的官道上奔驰而过,激起一片尘烟,很多人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水,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方后才用褴褛的衣袖小心的擦拭着,却怎么也擦不干。 外界的一切杂声已经变得微弱,一切静谧,粗重的呼吸吹动着面前的青草,草叶还未弹回便被新呼出的气再次压倒。飞扬的尘烟在微风下滚动着,在正午的阳光下一片朦胧。所有的一切都像放慢了节拍,唯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着,心跳声大到将一切声响掩盖。 直到远处沉闷的马蹄声突然响起,重重的震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就连心跳似乎也跟着马蹄声的节拍起伏跳动起来。远处的马蹄声如奔雷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整个大地为之颤栗。 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士穿过尘烟缓步而来,他们高声吆喝、呼啸着,像是刚刚狩猎归来,此刻正带着丰盛的猎物,赶回家去向妻儿欢庆此次的收获。 直到到了正眼前,李凌成才看清了这些横扫天下的大金铁骑,他们身穿黑色厚实的盔甲,整个人都在盔甲的包裹中,就连马也一样,黑色鳞甲覆盖住马的身体和脖子,就连马头也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唯有四条马蹄暴露在空气中,悠闲的踱着步。如果赋予这些盔甲黄、红、蓝、白等颜色,这便是后世电视中满清的八旗铁骑。 首次见到这横扫天下的钢铁洪流,李凌成惊呆了,这是一支攻无不克的钢铁雄师,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重甲骑兵无疑是所有敌人的恶梦。这是一群钢铁怪物,刀剑无法给予其致命伤害,但它却让敌人无法抵挡,这让李凌成想起了坦克。 盔甲内的骑士个个粗壮,坐骑也比汉人所饲养的马高大雄壮很多,人是野蛮人,马是奔雷兽,也只要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马才能装束如此厚重的盔甲。汉人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重骑兵,金人称它为“铁浮图”,意思为“铁铸佛塔”。速度和持久是它的弱点,但它的优势却是不容质疑的,横扫天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但是李凌成,就连刘韐、张所、张显等都一脸的惊恐,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铁浮图”。即使躲在一旁侧面偷看,都能清晰的感受“铁浮图”狂暴的凶悍和浓浓杀气。正午的阳光照在黑色的铠甲上,折射出冰冷的死气,这是一群收割了无数人命,象征着死亡的幽灵骑士,他们给天下带来沉痛的灾难。 五千“铁浮图”从眼前慢速踱步而过,奔雷般的震撼犹在耳边,即使已萌死意,与这样的“怪物”为敌,众人还是不仅深为恐惧,这种气氛在整个小树林里蔓延,所有人都不例外。 “铁浮图”是先锋队,其后是一望无际的金军轻骑兵以及步兵,沿着官道迤逦而行,他们押解着数千辆满载的骡马车,长枪与刀剑高高的举起,映着正午的阳光泛出冰冷的死气,这就是毁灭了大宋的十二万金军,正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 金人的部分“战利品”被绑住手脚随意的丢在马背上,华贵的而残破衣裙垂下来,在地上拖着,她们发髻凌乱,满脸凄苦绝望。昔日艳丽照人的玉容惨淡失色,被尘灰和眼泪弄得一片泥泞,或许还有道道抓痕。华贵的发髻上没有了光彩夺目的首饰,发丝随着马的起伏在风中凌乱的飘着。不管她们曾经是宫女、公主或是皇后、贵妃,现在她们只有一个名字——战利品。不管她们贤良淑德,还是才艺出群,目前在金人看来都一样——女人。 相比自己的女人、儿女们,赵佶、赵桓就舒服一些了,金人并没有忘记他们皇帝的身份,弄了两辆露天的马车,一人一辆,周围各有一千精兵团团簇拥着,这些都是宗望与宗翰的亲卫队的一部分,是整个军中最精锐的力量。 看着大宋权威的象征,徽、钦二帝被随意的捆着,关在囚车一般的马车上,君父受此侮辱,林中所有人目眦欲裂,顿时流泪不止,随着刘韐悲痛的一声大吼,岳飞、张显、李凌成以及牛皋、汤怀、王贵大吼一声,拔剑在手,率先冲出树林。身后是张所、刘韐、王彦带着两千民勇杀声震天的向金军冲去。 金人起先大惊,一阵慌乱。笼中的二帝见突然变故,疑惑、惊喜、慌乱各有之,疑惑的是:北方再无战力;惊喜的是:就像落水的人临死前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慌乱的是:怕金人遇袭突然将自己给就地正法了。 宗望与宗翰两人还在车队的后方,突然看见前方杀声震天,他们惊讶了片刻,由于官道宽度有限,只能并行数十人,大军延绵数十里,若是被敌人截断强攻,后果严重。但很快他们就笑了,那是一群最多两千衣衫褴褛的农民,若是两千骑兵突然袭击,以骑兵的快速机动,还真可能将皇帝救走。但这一群光着两条腿还相距一里的两千散乱的农民嘛,除了送死,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 金军的步兵在千夫长、百夫长的指挥下,迅速集结起来,羊角号声响起,步兵们举着刀剑、长枪、以及狼牙棒等各种兵器,向李凌成、岳飞等人杀去。后方的部队在宗望的指挥下,迅速结队,五千弓骑兵分成五队,向敌人合围而去。突闻后方杀喊声的前哨五千“铁浮图”也调转了马头,起先踏着小碎步,慢慢的加速,很快便达到了冲锋的速度,在羊角号声中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回身杀来,势如奔雷,震耳欲聋。 第53章 血战 “杀!”岳飞与李凌成七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吼着向已经列阵迎来的金军步兵冲去。看见南方无数的弓骑兵脱离了官道向已军包围而来,岳飞大吼:“冲啊!快冲!兄弟们跟我一起冲,杀光这些金狗!” 岳飞左手提着沥泉枪,右手拔出腰下的利剑,准备拨开金人的弓箭,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李凌成紧随其后,俊秀的面目扭曲着,断水剑在头顶挥舞,大声吼叫:“冲啊!冲进金狗的队伍中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净赚。” 张显、牛皋、王彦等人丝毫不落后,各种兵器挥舞着向身后民勇招呼,“杀啊,杀啊!” 刘韐与张所起先还跑再队伍的前沿,由于文人出身,体格限制,很快便被身后的民勇一个个的超越过去,落在了队伍中央。 岳飞与李凌成一边拨开急速射来的弓箭,一边大吼:“冲啊!冲进金狗的队伍中去,杀!”一马当先的往前狂奔,只有快速与金人的步兵绞在一起,弓骑兵才会顾忌,不能随意放箭。金军步兵看见弓骑兵配合后,立刻停止了前进,长矛兵迅速向前,将尖锐的长矛挺在了前沿,锋锐的矛尖耀着阳光令人心悸。 无数的弓箭如飞蝗般带着“嗖嗖”的破风声,在地面形成一片快速移动的阴影,在宋军的头顶上方急速下坠。 “啊……”杂乱的惨叫声响起,瞬间上百名民勇痛苦倒地,有得被一箭射穿了头颅等要害部位立时殒命,有得身中数箭不死,伤口“汩汩”的流血,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看着前面的同伴到下了一片,身后的开始迟疑起来。又一轮弓箭射来,瞬间又有上百民勇痛苦倒下。民勇们缺乏最低的保护,身上连一片盔甲都没有,只要被弓箭射中必定见血,有得民勇甚至以镰刀作武器。 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勇们见了些迟疑起来,有些民勇已经开始后退,他们放下了武器向树林狂奔而去,“啊!”可是刚脱离了队伍便被弓骑兵射穿了身体,有的甚至如蜂窝一般。弓骑兵快速的截断了后路,无数的箭簇从弓弦上射出,金军发出了轰天的大笑,有些未参与围剿的金兵们甚至在指指点点。两千衣衫褴褛,连武器都不全的百姓,居然敢袭击十二万所向披靡的金军,这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大笑话。 刘韐目眦欲裂,这是在耍猴!“冲!快给我冲上去,退也是死,杀……啊……”刘韐的声音一窒,他的左肩被弓箭射穿了,“啊!”刘韐咬着牙一把将箭簇连着一大块血肉从肩上拔出,血飞出去一米多远,疼得他满头是汗。 “别管我!冲,快冲!不然就死得不值得了,杀金狗……”刘韐一把推开张所,咬着后槽牙,蹬着血红的双目向前冲去,血不断从肩上流出,湿了大半身子和两条腿,他并没有倒下,剧痛让他更疯狂,激发了他所有的潜力,他的速度丝毫不比别人慢,尽管每一步都会留下两个血脚印。 身后的民勇们受其感染,大声吼叫着,顶着天上阵阵箭雨,一阵阵的倒下,死亡激发了人们的凶性和悍性,“既然怎么样都是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他们被弓箭射穿了身体,只要不是致命伤,必然和刘韐一样,拔出箭镞勇往直前。鲜血将大地染的斑驳,大地、带血的草和同伴的尸体在急速的倒驰着,金军锋锐的长枪越来越近,直至眼前。 岳飞将利剑换到左手,右手挥舞着沥泉枪,大吼一声“杀!”,一枪向金兵扫去,最前排的七八个金兵的站不稳向两旁倒去,后面的金兵立刻补上,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向岳飞扎来。 “死!”乌黑的沥泉枪扫过,“啊!”响起了数声惨叫。阳光下,一排鲜血随着沥泉枪的轨迹洒过,六个金兵痛苦倒地,形成了瞬间的空隙,岳飞跻身向前,为身后的李凌成等人打开一道豁口。两旁的金兵纷纷举枪向岳飞扎来,岳飞右手沥泉枪横扫三面,左手利剑在手,削断左方刺来的五把长矛的枪头,站稳了脚跟。 金兵看着手中失去了枪头的长矛愣了一下,纷纷怪叫,丢下了枪杆,拔出腰中的短刀向岳飞砍来。李凌成快速冲进了金兵群中,保护着岳飞的左侧,断水剑在手,一剑横扫而过,五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那五个金兵如此运蹩,先是被岳飞削断了枪头,又被李凌成连刀带手腕一并削去。他们看着失去右手的手腕“扑扑”的冒血,吓得面色雪白,挡在了前面不知进退,早被身后的小队长一刀砍翻,以蛮语怪叫着:“上,给我杀!” 瞬间又有十数名金兵补上,岳飞在前,李凌成与张显护住左右,王贵、汤怀、牛皋、王彦紧跟其后,再后面是张所、刘韐和千百民勇。 岳飞等人的小队伍形成一个尖锥带着众人,快速的深深扎进了金人步兵方阵中,与金军成功的绞在一起。弓骑兵们已经将众人的后路彻底堵死,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能随意放箭,便达到了众人的目的,只是在这之前已经牺牲了五百队友,平均每一米就有一人永远的倒下,落在队伍后面的仍然有人不断倒下,有得还在垂死挣扎着,被弓骑兵们熟练的下马绞了首级,脱离了身体的头颅瞪大了眼睛满是不甘,他们的武器还没有见到敌人的血。 横扫天下的“铁浮图”不得不慢慢停下了步伐,虽然被面盔遮住了面孔,但他们眼中露出了无比可惜的神情,有得甚至在摇头叹息。 岳飞浴血浑身,右手的沥泉枪,左手的利剑,不断快速起伏,利剑刺出惨叫响起,沥泉枪挥动横扫一片,犹如浴血杀神;李凌成断水剑在手,不管是刀剑盔甲还是攒动的人头,挨着得非断即破,每一剑砍劈挑刺,剑剑带血,惨叫声不断;张显挥舞着偃月大刀,常常将金兵连人带甲一劈两段;王贵双手青筋暴起,双目通红,厚背刀大开大磕,溅血无数;牛皋挥舞着双锏,专打人头,管他是带盔或是不带,打着了便是脑浆崩裂,如大锤夯西瓜;汤怀持着昔日“神威将军”的点钢长矛,大声的暴吼着,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鲜血飞舞;王彦手持着红缨枪,长枪灵巧凶猛,如出海蛟龙,红缨翻动枪枪见血,红缨早已被鲜血湿透,甩将开来一道道的血滴飞出,诡异的像是恶龙的髯须,令金兵胆寒;张所虽是文生,却也毫不落后,长剑崩裂,他便随地捡起兵器,继续拼杀,满面的血污遮盖了英气勃发的面颊,双目圆瞪,钢牙咬碎;刘韐失血过多,摇摇欲坠,他左手紧紧的抓着箭创,让巨大的疼痛使自己清醒,被五名民勇护住前后,逮着了机会便用力的劈砍,多杀多赚是他最大的愿望。 将不惜死,兵岂会贪生,尽管他们原本是百姓,训练不过才数月,没有盔甲,武器粗陋,在没有退路必死的情况下,人人被激发出凶性,他们全凭血肉之躯与装备精良的金兵贴身肉搏。 宋兵视死如归,金兵生就悍勇。宋兵的剑砍在了金人的头盔、铠甲上,金人未倒下,宋兵的剑却断裂了,金兵一愣后瞬间恢复过来,狞笑着一刀将宋兵的头颅砍飞,鲜血向上冲出数米高,溅了四处都是,像是喷泉一般,洒着血雨,在正午的阳光下无比艳丽。金兵还未来得及欣赏,又被跟上的宋兵一剑刺中面门,在惊骇嚎叫中惨死,宋兵再被金兵一枪捅中,宋兵一手紧握着枪杆,全力折断,一剑将金兵的头颅砍飞,带着入体的半截枪杆,复身与金人厮杀,直到身死,这一幕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 金兵将宋兵团团围住,里外数百层,水泄不通。正午的阳光仿佛被一团血雾包裹,格外的朦胧,格外的美,鲜血将大地染透,脚下到处是黏黏的鲜血,一脚踏下去溅得四处都是,像是泥泞的沼泽,血肉模糊,残肢断骸,头颅内脏,随处可见。 远远的,徽、钦二帝看着大宋子民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中,依旧顽强抵抗,他们泪流满面,大宋的子民如此的不惜死,为了救回他们的君王,以鲜血来洗净民族的耻辱,以千人弱旅便敢强冲横扫天下的金军。大宋有亿万子民,为何还会被金军攻破了皇城,不但他们此刻不明白,以两人的脑子,恐怕毕其生也不会明白。 倒在地上的宋兵,有得四肢不全,有得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出来,只要还没死,他们便不会放下武器,在地上猛砍敌人的腿。在金兵的惨叫声中,被金兵分尸,他们临死的眼神中不甘和满足这两个矛盾的情感交替着,不甘是因为没能再多杀一个敌人,满足的是已经赚了。 除了李凌成,岳飞等人个个浑身布满了伤口,牛皋的面部被一刀砍中,半个面部皮肉外翻,惊骇吓人,他不不顾剧痛,不断用衣袖擦拭,不让鲜血将左眼迷糊,可血越流越多,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可是只有一只眼睛,加上血流过多,身体疲乏,渐渐的再不能全力厮杀。 “小心!”李凌成见牛皋一锏打碎了一个百夫长的头颅,身体却控制不住向前倾,十多把长矛向牛皋扎去,眼见牛皋收身不住,便要殒命。李凌成大喝一声,神行术展开,五六米的距离瞬间即到,金兵们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道剑光挥过,十多个枪尖向天上飞去,接着脖子一痛,他们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俊秀而诡异的年轻人,眼前下起了一片血雾,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们听来了丝丝的风声,美妙的像是情人的低吟…… 李凌成一剑毙十敌,惊破了敌人的胆,令宋兵士气大振,个个奋死拼杀。李凌成的剑术原师之岳飞,全凭神行术的出其不意,和断水剑的锋锐才造成了如此震撼的效果。 “巴图鲁!”宗望惊骇的看着战场上冲杀的岳飞、李凌成等人,对着宗翰道:“这些是什么人?” 宗翰同样不知,他惊叹道:“若是大宋每万军中便有如此巴图鲁,二殿下又怎能攻破东京。”他因为太原受阻,一直耿耿于怀,语气不无讽刺。 宗望仿佛浑然未觉,看着岳飞、李凌成等人,目流爱怜,默默道:“这等巴图鲁若为我所用,我愿以国士待之,赏万户侯。” 宗翰一窒,讥讽道:“二殿下还真是大方啊,降将郭药师带着燕云六州,上万宋兵投降,狼主也不过赏了五千户……当然,郭药师一死,现在还回收了。” 宗望不去理他,将手一挥,唤过手下将领,分别指着岳飞、李凌成、张显、王贵、牛皋、汤怀、王彦道:“这些人我要活的!” 第54章 逃 宗望的话首先引起了宗翰手下的大将阿克敦的不满,他冷哼一声,说话犹如闷雷,“二殿下也太看得起这些南蛮了吧,我大金国向来将奴隶分封给有战功的勇士,我们跟着粘汗将军攻破了大辽,打垮了大宋,狼主也不过才赏赐我们万户,这几个南蛮的腿还没有我的臂粗,我们大金国的娘们都比他们壮实。” 阿克敦是宗翰手下的头号战将,号称大金第一巴图鲁,双臂力举千斤,能徒手与虎狼搏斗,在战场上杀的兴起时,常常将头盔扔掉,露出一颗光头来,胸前的胸毛有五寸长,全身的肌肉隆隆鼓起,只可惜他的脑袋似乎也被肌肉抢走了生长的空间。 宗望一路意气风发,所向披靡,连带大宋的两位国君都在笼子里押着,得意过了头。又见岳飞等人英雄了得,一时爱才兴起,说话的确随意了些。他向来不喜阿克敦这种夯货,只是自己刚话说孟浪了些,一时讪讪的。 宗翰使了个眼色,手下的另一大将、万户侯安巴灵武会意,大步跨了出来,向宗望弯腰行礼,“二殿下,请允许我去将那几个南蛮生擒过来。” 宗望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微微一笑,“好!就让我们的数万儿郎和南蛮们看看,我们大金国勇士的威风。” 安巴灵武翻身上马,从侍卫手中接过长枪,策马而去。阿克敦一把将头盔甩掉,露出岑亮的光头,大声的拍着自己毛绒绒得胸膛,闷呼道:“我也要去,是我先说的。” 宗望翻了翻眼,暗骂一声娘,“军令岂是儿戏,还能谁先说话,就该派谁去的?” 阿克敦见二殿下不吱声,抄起狼牙棒跳上了战马,策马而去,一路大呼:“安巴灵武,等等我!”转眼便纵出去数十米。 宗望面色不悦的看向宗翰,后者脸上的一丝讥讽瞬间消失,转而换过一脸的沉重,眯起眼冷冷的看着安巴灵武和阿克敦的身影。 “闪开,闪开!让我来!” 众金兵见安巴灵武与阿克敦策马疾驰而来,特别是后者,连一丝减速的意思都没有,纷纷让开一条路供两人通过。 “南蛮受死!”阿克敦挥舞着狼牙棒,将两个宋兵打翻,六七寸的钢钉上全是血肉,那两个宋兵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阿克敦一路向岳飞杀去,一路上的宋兵血肉横飞,狼牙棒上沾满了脑浆、血肉,转眼,十数名宋兵葬身在阿克敦的狼牙棒下。 安巴灵武一声不吭,长枪如出海毒龙,将挡路的宋兵一一戳死,宋兵的血湿了半截枪杆,枪尖上滴血不断。 岳飞、李凌成等人见杀来两员战将,转眼二十多个战友倒下,他们目眦欲裂,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般痛吼,各种兵器奋力展开,身边的金兵惨呼声接连不断响起。 岳飞身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金兵,无数的枪尖、刀锋贴着他的身体而过,长袍再无一处完好。身上数十处伤触目惊心,皮肉外翻不断涌血,像是一个血人,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早已经融为一体,浑身沾满了血肉沫沫,身边的尸体围城了一圈,鲜血向溪流一般流向低洼,死在沥泉枪下的冤魂足足有四十多,伤者不计其数。 阿克敦下了马,怪叫着不断扒开金兵,向人群中挤去,也不将狼牙棒收好,那些金兵茫然不知身后有一“大杀器”在贴近,等发现痛时,连忙扭头看去,十分不巧,面孔直接撞上了狼牙棒的钢钉,顿时被毁容。 “南蛮受死!”阿克敦挡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一个金兵直接踹到,跳上了尸体堆,举着狼牙棒张牙舞爪,哇哇怪叫。那怪物一般的家伙像半面墙一般挡住了阳光,举着狼牙棒“呜呜”的说着满语,吓了岳飞一跳。 岳飞一愣之下,瞬间恢复,右手一枪将六七个金兵的兵器挡开,左手一剑向阿克敦扫去。后者挤了半天总于挤进了人群,正吼得欢快,突然一道剑光闪过,来得好快,他一惊,连忙侧身闪过,却还是慢了半分,大腿一痛,被锋锐的剑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不止。 阿克敦大吼一声,左拳死命的捶自己的胸,将胸甲捶得“铛铛”的响,“啊!”他再次大吼一声,挥着狼牙棒从尸墙上高高跃起,朝岳飞当头砸下,狼牙棒上百多个五寸长的钢钉沾满了血肉与脑浆,要将岳飞砸个稀巴烂。 金兵们大声叫好,半坡上的宗翰双目微微眯起,宗望心突然一紧:阿克敦虽是夯货,他的力量却是无以伦比的,宋人难得有一好汉,可惜了。 “大哥!”王贵、张显、汤怀等人心胆俱裂。战场仿佛因这一刻静止。所有人仿佛都看见了岳飞被狼牙棒砸的满头血孔,脑浆迸裂。 岳飞双目一瞪,侧身避开,沥泉枪像蛟龙出海般探出,半空中的阿克敦身形一顿,他惊骇的看向乌漆漆的枪杆直达自己的喉间,喉咙里突然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瞬间被捂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得。但他的心却无比的恐惧,他曾徒手将虎豹撕裂,生啖宋人的头颅,从不知什么叫怕,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一种无助的感觉。 随着沥泉枪抽出,一道血箭飞出两米多,阿克敦熊一般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血泊中,溅起一片。他惊恐的看着天上的太阳,感觉不到一丝热气,想要大呼,却只能感觉喉间“丝丝”的风声,和“汩汩”的泉涌声,他用双手想要将这该死的风声与泉涌声堵住,却只能使自己的身体更剧烈的抽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好!”宗望一握拳,却感觉周围传来数百道怪异的目光,尤其有两道又浓又冷,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尴尬的笑笑。 “杀!”李凌成伺机大吼,三百余宋兵士气大振,齐声大吼,沉重疲惫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又充满了活力,高举着由锄头、铁锹等化成的刀剑向金兵的头上砍去,一时间惨呼声不断,一捧捧的鲜血溅起,瞬间内六七十个金兵永远的倒下了。 尽管宋兵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十二万金军中,伤亡的千余金兵只是沧海一粟。三千余步兵将仅剩的三百宋兵团团围住,外围还有五千重骑兵在悠闲的看着热闹。五千弓骑兵有得放下了弓箭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偶尔有兴致射出两箭,管他射中自己人还是敌人。 金人中的步兵大都是俘虏来的辽兵,以后还会有宋人加入,高贵的金人骑兵们当然不会将这些低贱的步兵的性命放在眼里,就连他们的主将宗望、宗翰也不会在意。 刘韐的天地在旋转着,嚣杂的战场仿佛变得十分遥远,身边的宋兵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两千刚拿起刀剑的农民从刑州出发,现在仅存三百,不断有人倒下,这是地狱,吞噬所有生命的地狱,战争不是游戏,死得人已经够多了。岳飞、李凌成等人在奋力的厮杀着,满身的血污,昔日朝气的面容从他的眼前晃过,他有一丝内疚,但他毫不动摇,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民族奋起,这一切是值得的。 张所浑身多处是伤,与汤怀背对着在金兵的包围中,他无力的挥着剑,脚步踉跄,大吼着:“来啊,来啊!”他本是一介文生,一方父母官,在他的治下百姓安身立命,而他却不能以特长来报效国家,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敲响民族觉醒的警钟。 在这绞肉机器中,刘韐显得无比的无力,丝毫没有发觉安巴灵武的靠近,直到长枪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腹部,一股钻心的绞痛仿佛将他的五脏六腑绞碎,他的嘴里涌出了大量的血沫,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不!”李凌成刚巧扭头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心裂,一剑削断三把挡路的大刀,疯狂的向安巴灵武扑去。不知觉中神行术运起,断水剑一路划过,在战场上留下一道虚影,距离刘韐三米处疯狂跃起。 安巴灵武惊骇的看着一头血红的“豹子”向自己扑来,速度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心口一痛,他张大了嘴巴,看着那透过护心甲的剑锋,又一次的不可思议,纵横沙场的战将永远的倒下了。在他之前,李凌成一路而过的十多个金兵手中的长矛齐齐断裂,落了地上,他们几乎被吓破了胆,丢下了手中的半截枪杆,大呼着:“他不是人,救命啊!”疯狂的向后逃,早被小队长、百夫长一刀砍翻,“上,给我上!” 李凌成抱着刘韐,后者的口中不断血涌,他空洞的眼神无力的看着天,一朵浮云印在了他的眼眸中,他喃喃道:“救……张大人,快走……”一扭头,死不瞑目。 “不!”李凌成仰头向天长啸。 第55章 伟大的平凡 千军万马中,李凌成不甘的吼声响彻天地。抬头望天,日光暗淡,浮云漫天,金戈铁马,厮杀震天,天旋地转,一切以超越时光快速运行着,前世今生,过客匆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不管多大的苦难,终究会成为过眼云烟,史书上的渺渺数笔写不出现实的残酷,更有那些默默无闻如布衣勇士、沙场小将,来不及被沉淀,便化作寥寥云烟随风飘散。 徽、钦二帝看着两千奋勇杀敌的壮士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所存三百浑身带伤,转眼将被残暴的豺狼吞噬。他俩泪流满面,伤心欲绝,这是他们的子民,一方天子,不能保护子民,任由豺狼施暴,再加上前途的黯淡,对祖宗的愧疚,所有的一切时刻摧残着他俩弱小的心灵,至今还能残喘,就连他们本人都觉得是个奇迹。“苍天啊!何故如此殇我大宋,就让所有的罪责由朕来承担吧!朕非昏君,为何如此命蹩!” 小坡上的宗望和宗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若说阿克敦只是力大无比的夯货,安灵巴武的武力在金国所有武将中绝对可以排进前十,居然被人一剑刺死,毫无反抗之力,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让人无法看清,“刚才那最后一击若是刺向自己”,在心里演习了数次,他俩的脑门一阵发麻。 李凌成悠悠的放下了刘韐的尸体,慢慢的站直了身,眼中充满了死气,俊秀的面孔极度扭曲着,断水剑上还在滴着安灵巴武的血。数百金兵围成一个圈,将他围在中间,所有长枪、刀剑都在微微颤抖着,没有人刚贸然上前,安灵巴武的死给予他们极大的震撼,“他不是人,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若不是身后军官们锋锐的刀锋,他们早就放下武器跑了。 “上,给我上!杀了他!”一个金人的百夫长挥舞着刀,揣着一个个畏缩不前战士的屁股大声的吼叫着,但瞬间他便噎住了,那两道冰冷的充满死气的目光只一蔑间,便让人落入九幽,他听到了自己牙齿的打颤声,他不是安灵巴武如何能挡那一剑之威。 “滚!”李凌成一声暴喝,砍翻两个挡路的金兵,两朵血花在半空中绽放,被断水剑砍中的两个金兵在惊骇中倒下,身首异处。李凌成再次杀进金人群中,断水剑起落间残肢断骸纷飞,惨叫声此起彼伏,血像是廉价的雨由半空倾下冲刷地面。仗着断水剑的锋锐和气势,李凌成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所攻者破,所挡者死,从无一合之敌! 通向张所的路上,挤着六七十个金兵,见李凌成如浴血魔神般一路杀来,身后一片肢体不全的频死伤兵在血河中满地打滚,哭爹喊娘哀声遍野,他们胆裂了。在长官大声的斥骂中,用刀枪胡乱的捅着,眼中写满了“不要过来”的惊悚。 李凌成毕竟是人,在千万金兵中,刀剑无眼,即使武艺强如岳飞也只能勉强护住要害,已经浑身多处是伤。一个金兵闭着眼睛一枪捅中了李凌成,他先是一愣,而后惊喜万分。想到即将计功受赏他顿时大喜,连忙睁开眼,果然是捅中了,只是枪尖的质感是软软的仿佛没刺中血肉,他又用力的刺了刺,却再也无法刺入半寸,这不同于金属的质感,明明是血肉之躯,为何会刀枪不入,他抬头惊恐的看见了一双充满着死气的眼,扭曲的面孔上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 “啊!”那名金兵惊叫一声,“他不是人,是恶魔!”不等断水剑削来,放下了长枪,调头疯狂的向后逃去。 “回去!给我上!”小队长一刀将其砍翻,但刚才那一枪明明刺中李凌成,却没能伤其分毫,数十双眼睛有目共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四十多人同时放下了武器,调头就跑,一边怪叫,“魔鬼,魔鬼!”引起了整个方阵的慌乱,众人不知所以,纷纷惊愕,就连岳飞等人也愣住了。 “他是人,不是魔鬼,给我上,不许妖言惑众,退后一步者死!”数百寒光闪闪的兵器横在了逃兵的面前,将他们逼住,再退一步者死!“那是魔鬼,刀枪不入啊……”他们嚎哭着,对着冰冷冷的长官和“战友”们哀求,却不敢再调头看一眼身后的“魔鬼”。 乘着这瞬息的功夫,李凌成杀到了张所身边,被分割开来的岳飞、张显、王贵、牛皋、王彦和数十名宋兵也顺势靠了过来,其余人仍然被金兵截断绞杀着,不断有人倒下,惨呼声、金属撞击声,兵器入肉声、脚踩在泥塘里溅起的“水花”声,踩在尸体上的骨骼断裂声等杂声,刺鼻的血腥味,浸泡在血水里的断骸和内脏发出阵阵恶臭,所有的一切混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人间地狱。 岳飞等人都成了“血人”,浑身是伤,伤口翻开皮后,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下“汩汩”的流血,某处还随着脉动的节奏跳跃着,骇人眼目! 最糟糕的是体力的消耗,他们背靠着背,相濡以沫,苟延残喘,所有人都知道这样聚集在一起会给金人的弓骑兵形成绝佳的机会,但临死前能再看一眼战友,告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是多大的安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谓的死,是孤独的面对失败。他们痛的龇牙咧嘴,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但他们互相之间的目光却是那么的温柔、敬重,目光神圣而光荣,充满了坚定和悲壮。 “保护张大人撤离。”李凌成小声的说出刘韐的遗言,不但是张所,连岳飞、王彦等人都笑了,说完后,就连李凌成自己也笑了。尽管满是血污的脸看起来有些凄惨,这毕竟是金军入侵以来,众人的第一次笑,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撤离?无疑是痴人说梦,所有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能再拼杀几次,又如何从十多万金军的重围中撤离? 杀金狗,惊蛰中华,慷慨赴死,以死明志!使国人觉醒。金人并非鬼神,以两千弱旅一样也能拼个血流成河。那个愿臣掳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这里将是全国皆兵,未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使命…… 当历史浓墨重彩的记载民族英雄悲壮的时候,那些埋骨他乡的不知名的战士们也同样光芒万丈,光荣的、屈辱的、平淡的、昏聩的所有的朝代下,一个个悲壮、雄耀、光荣、孤傲、忍辱负重、壮志未酬、名流千古的名字最终汇成了一个民族,正因为有了伟大如秦皇汉武、廉颇孙武……渺小如刘韐、张所,甚至每一个与外族战斗的英勇战士,才有了数千年的屹立不倒。无数伟大的平凡共创了伟大的辉煌! 第56章 擒贼擒王 李凌成的眼角模糊了,头戴纶巾,手摇羽扇,一脸坏笑的刘韐在脑中出现,瞬间变得神圣,化作了光芒万丈,照耀着车水马龙的现代繁华都市。看着身边这些浑身血污,不住喘着大气,拼命的恢复体力,以便能再多杀一个入侵者,依然紧握武器的战友,李凌成笑了,死是值得的,仿佛就连那些惨叫也变得遥远,变得动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朗朗,皆为利往。不管是何种行为,都应和取得效益挂钩,有了远超匹配的收益,牺牲和冒险都是值得的。一倍的利,可使人忘恩;二倍的利,可使人忘义;三倍的利,可使亲情相仇;五倍、十倍的利益,便可使人忘命。以两千人的性命,博取民族觉醒,来赌天下苍生鸿运百年,这该如何能算? “回去,给我上!”叛金的辽人千夫长拔出弯刀向手下怒叱,他看到了山坡上两位元帅一直看向这里,手下如此丢他的面子使他怒火中烧。敌人不过才两千衣衫褴褛的步卒,连武器都不全,很多人的刀剑在对砍中或是砍在铠甲上反而崩裂了。就这样一群散兵游勇,由农民组成的临时队伍,都已经鏖战了半个时辰了,自己的伤亡一点也不比对方小,甚至更多。以一千多人的伤亡,即使全歼了敌人,也不算什么面子,金人弓骑兵的嘲笑使他恼羞成怒。他挥舞着弯刀大声怒斥着手下,决定亲自上前一雪耻辱,将那几个接近灯尽油枯步履轻浮的敌人一举斩获,好为二殿下争一口气。 “南蛮受死,夏安端来也!”千夫长夏安端带着上百亲兵,挥舞着弯刀,浑身重甲“叮叮”的响。亮着一颗三面有发,中间光亮,类似于秃顶的发型,凶神恶煞般杀来。 辽人的发型本来四周有发,鬓角细长。夏安端叛金后改了金人的习俗,剃掉前面,在后面扎了个五寸长的小辫子,头发长还需要时间,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发型,每每成为金人将领的笑柄,也令其看起来凶恶之余不无滑稽。 李凌成与张显忍俊不禁,笑出了声。牛皋当场就乐了,一笑之下脸上的伤痛得不行,于是拼命忍住,模样颇为怪异,王贵重重的拍在了牛皋的肩上,同生共死令其抛开前嫌,岳飞、王彦、汤怀等均面色轻松。众人视死如归感染了士兵们,让原本沉重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所有人紧握着兵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夏安端不断跳跃着越过尸体,盔甲上的鳞片与粗壮的身体接触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满脸横肉的脸上满是暴戾,毫无疑问他是战场上的屠夫,一双糙手上沾满了血腥,这双手曾经杀过无数的宋人,也杀过很多金人,最后投诚时还毫不犹豫的杀过自己的同胞。现在,他要再次向新主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个投向“光明”的辽人勇士,要比那两个在敌人手下走不过一招的狗屁万户长强多了。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了敌人的虚弱,这险值得去冒,似乎也谈不上冒险,势在必得! “夏”字旌旗在身后招展,更添其气势,扛旗的小卒卖力的挥舞着。 岳飞、王彦欲往上前被李凌成轻轻拉住,后者淡淡一笑,“杀鸡焉用牛刀。” “死!”夏安端身形暴起,硕大的身体遮住了半壁阳光,弯刀当头朝李凌成而下,一点寒芒在刀锋上汇集,这一击石破天惊,就是一块顽石他也能一刀斩开。很可惜,他劈空了,用错力的反噬让他难受的几欲吐血。 “敌人哪去了?”夏安端一惊,目标没有了! 他双脚刚一着地,一道寒芒印上了他的脖子,冰锐的像是九幽的冰,他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立。 “好!”宋兵齐声喝彩!就连崇尚武风的金人也为自己的敌人暗道一声“好”。 “叫他们退下。”李凌成缴械了夏安端的弯刀,轻轻的抛给了张显,后者接住后,随意的丢给了一个士卒,士卒一阵大喜,弯刀在空中比划着,划过一道道寒芒,他像是刚得了玩具的孩子。这让夏安端面部一阵抽搐,欲哭无泪,弯刀是他祖上所传,据说是圣宗赐给他太爷爷的。 感觉到脖子上微微一痛,一股热流滚滚而下,夏安端大惊,“住手,你们都给我退下!”金兵们求之不得,瞬间退出一个大空间来,警惕的看着李凌成,怕他一不小心“失手”杀不了自己的长官。 “闪开,不然我杀了他!”李凌成大喝,有名号的将领一定身份不低,挟持个人质就轻松能出去也未可知,香港无线的警匪片不都这么演的么。 “啊……哈哈!”漫天遍野响起了巨大的哄笑声,金人指手画脚险些笑得掉下了马背,让李凌成一阵恼怒之余更带疑惑,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这家伙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自觉的剑更贴近了夏安端的脖子。 夏安端大惊,“轻点,轻点,你们还不快给我退下!” 步兵尽管不情不愿,军令如山,还是又退了十多米。可外围的弓骑兵却丝毫不动,看小丑一般的哄笑得更大声,这让李凌成恼羞成怒,恨得咬牙切齿,“擒了个次品,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还沦为笑品,杀身成仁的悲壮气氛全给这混球破坏了。” 他恼怒的一抬眼,远处两面帅旗在一处小山坡上互相映衬着迎风招展,那是敌军的中枢,李凌成双眼微微眯起,脑中清晰的浮现四个字“擒贼擒王”。刚有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心跳开始急速起来。可这一路上有上千弓骑兵,山坡上更是人头攒动,显然亲卫兵不少,能当元帅身边的保镖,应该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可横竖是死,以九死博一生还能有一丝机会,干了! 可是,如何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以迅雷之势,在敌人应变不及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将敌将擒获? 他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看着周围一切,判断着最短的直线距离与空隙,那些人可以利用,那些人可以掩护。这一击必定要成功,否则再没了机会,而锋锐无匹的断水剑、瞬间爆发的神行术、刀枪不入的金丝蝉衣就是赌本,赢则死里逃生,败则杀生成仁。 伤亡够大,收获颇丰,成效震撼,效果已经达到,如果能够带领岳飞等人逃生,便是扩大的战果,一代将星必然将冉冉升起在东方。 原本就打算以死明志,现在还有了一丝生机,再怎么样也不吃亏,李凌成嘴角微翘,断水剑在夏安端的脖子上轻轻一抹,化作一道残影向帅旗奔去。 第57章 都给我退下 夏安端壮硕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中,盔甲的金属片将淤积的血溅得四处飞散,他无助的看着天上的浮云飘过,喉间一道淡淡的血纹红的妖艳,无数细小的血珠从血纹中渗出,飞溅出来,映着明媚的阳光五彩斑斓。血纹越来越张开,像是乐而不合拢的嘴巴在嘲笑着他的无知,大股的血随着他起伏的胸急促涌出,与地面淤积的黏稠而恶腥的污血汇成一处,不分尊贵,不分种族,再也不分开彼此…… 就在夏安瑞倒地的刹那,金兵们惊悚的发现那个“恶魔”不见了,人们惊慌的四处捕捉那道消失的身影,很快在一片惨叫声中发现了“它”的踪迹。不幸的人或是捂住受伤的部位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或是看着自己的伤口惊骇的不知所以,许是透过伤口看见了自己跳动的心脏,许是蠕动的肠道、内府;幸运的人惊悚的看着受伤的战友,怜悯的同时不无庆幸。 午后的阳光下,一道红色的身影在稀朗的金兵中快速冲过,挡路者纷纷倒下,残肢断臂飞舞,一朵朵妖艳的血花在人群中炸开。 李凌成犹如一个全力扑向猎物的血豹,在生与死中燃烧着全部的潜力,不成功便成仁。计算好的路途上,一个个“障碍物”在他锋锐的剑锋下倒下,不在直线距离上的金兵很多只看到眼前虚影一闪而过,一股无比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然后便听到了身边同伴的惨呼。 “魔鬼”举起剑砍削,然后通过,直到“魔鬼”过去数丈后,前面的同伴捂着伤口开始惨呼着倒下。瞬间内,数次重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金兵们惊骇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忘记了逃跑,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不断有同伴倒下,哀嚎。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条血肉铺就的狭小“道路”在金兵群中突兀出来,无比诡异。 血红的身影穿过了步兵方阵,迅速闯入弓骑兵中,在马匹的间隙中急速躲闪着看来的马刀,断水剑不受阻力的在马腹上横扫而过,瞬间一片人仰马翻,战马的肠子、内脏涌出体外,战马将马上的骑兵压在身下,仰项悲鸣。骑兵或被倒地的战马压断了腿骨,或被马腹间的马刀所伤,或是被断水剑削断了腿,适机的呼和着,演绎着一场战场专属的交响乐,格外凄凉。 渺小的人影“消失”在骑兵群中,如果不是那片混乱暴露了位置。前面的骑兵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状况,后面的骑兵反应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倒下的人马所阻,在短期内无法形成合围。所有人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从一片混乱中猜想着所发生的一幕,惊悚而庆幸。 宗翰脸色大变,急欲抽马下坡,一瞥间看见了宗望嘴角的冷笑,他一愣下停住了马鞭,惊慌的看着那个疯子在弓骑兵中冲突,许是战马灵性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许是看见数十匹同类倒下心存畏惧,宗翰的坐骑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向后退了数步,比宗望落后了半个马的距离,这让宗翰欣慰而感激:这马真懂事,赶明儿多给它弄几匹“漂亮”的母马。 “拦住他,保护殿下、大人!”宗望的亲卫队长雅苏喀、宗翰的亲卫队长绰罗欢纷纷拔出佩刀,喊着亲卫们的名字,指挥着手下保护自己的大人。 眼见距离山坡越来越近,闯过了前面最后的数十个骑兵就是一块空旷,凭借神行术的速度这百米的距离瞬间可至。骑兵们看见一道红影向自己的方向“飞”来,惊慌的勒着战马的缰绳,紧握着手中的马刀,严阵以待,战马在原地不安的踏着。 眼前骑兵们队形的变动将李凌成的路线所堵,山坡上侍卫们已经在列队,一旦将帅旗下的两位身穿金甲的大将完全围住,自己的速度无效,纯论武艺的话,将再无机会。何况拼杀至现在以及神行术长途奔袭,李凌成越来越感觉到体力的急速消逝。 十米,两米……他尽量放慢速度,暗一咬牙,双膝突然跪倒在地上滑行,穿过了一匹匹马的腹下…… 骑兵眼见浑身是血的李凌成奔来,五把马刀高高举起,眼见那人一头撞来,纷纷砍下,却一刀砍空,赫然的看着那“人”从马腹下穿过,地上两条光滑的轨迹中鲜红的血痕依稀可见! 李凌成滑行的同时也没闲着,断水剑向上将两匹战马破膛开腹,又顺手砍断了十多条马腿,在战马的铁蹄下滑行翻滚,直到突然开阔,依旧心有余悸。若是有一只铁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即使不死也会立刻被乱刀分尸。 直到李凌成完全突围站起,向山坡上狂奔而去十多米后,身后的九匹战马方才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烟的同时也响起了战马悲鸣声,骨骼断裂声,纯种女真人的惨叫声,金人骑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搭弓射箭,一排排的箭簇飞蝗般向李凌成射去。 将岳飞等人围住的金人步兵们与岳飞等人仿佛有协议一般,停止了攻击。不管是弓骑兵、宗望(宗翰以及亲卫)、宋帝(他们的妃子,儿子们)、满朝文武们,金军“铁浮图”重甲骑兵,所有的人或是惊讶、惊叹、关切,李凌成无疑是全场万人目光的焦点,牵动着上万人的心。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李凌成强忍着膝上的剧痛,拼命的跑着,两条小腿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每迈动一步都钻心的痛,每一秒都会在干燥的土坡上留下数十个血红的脚印,山坡的曲线在血脚印下变成了平线。 拉动的弓弦声,箭簇的破风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八十米、三十米……“正面还差两个空隙就几乎水泄不通,右面却有一道缝隙可以直达深处,正还是右?” 李凌成突然一急转,腾空向右扑去,一边箭簇留在了他刚落下的地方。 雅苏喀与绰罗欢手持着宝刀,紧张的分辨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双手上青筋暴起,挡在了宗望与宗翰的身前,严阵以待。正面两百多亲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脚步声太快了,无法辨清距离,直到第一声惨叫响起,所有人的心顿时“咯噔”了下,胆子略小的甚至立刻双腿打颤。 惨叫声刚响起,绰罗欢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连杀人如麻如他都顿时毛骨悚然,他知道敌人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不等眼见,凭着一个身经百战战士的直觉,他感觉到敌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手中的大刀横推而出…… 眼前一花,一股大力从刀锋上传来,绰罗欢咬牙顶住的同时嘴角冷笑,战士的经验告诉他,如此大力撞上他锋锐无匹的刀锋,即使是盔甲也未必能够曾受,敌人一定被腰斩了吧。他迫不及待的去看结果,但他失望了,尽管刀锋深深陷在了那“人”的腹部,但绝对不是入体的模样,他整个人犹如掉入了九幽寒冰中,顿时毛骨悚然,脑中只有四个字“他不是人”!他惊悚的抬头,看见了一张极度扭曲着狰狞的脸,嘴角还有一丝极度残忍的微笑,然后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轻飘飘的,飞过了旌旗,无数人惊悚的看着自己,有一个无头的身体还未倒下,正在不断的飙血,好奇怪! 这是留在他脑中的最后画面。 “所有人给我退下!”断水剑的剑锋贴着宗翰的脖子,尽管脖子上只有三寸长的剑尖,只要将头轻轻往后一仰就可以完全避开,但宗翰丝毫不怀疑这个一路斩兵杀将满身血腥的青年人的能力,他顿时觉得背后湿漉漉的凉。 明明宗望在自己的前面,为什么敌人会选择自己,不管从身份还是地形,这都没有道理呀?这将困扰他一辈子的问题。 如果他开口问的话,李凌成一定会告诉他,“当时看你们两人穿得差不多,一定都是大官,你在后面些肯定官大些嘛!而且你的侍卫们慢一点,没将缺口添上,我不选你选谁,这还要问?笨!” 不管是靠近而来的铁浮图、将山坡团团围住的上千弓骑兵、近在身处的亲卫们,所有金人惊慌得不知所措。敌人就在眼前而且已经被团团包围,只要一轮射击就能让其变成刺猬,或是冲上去将其乱刀砍死。但那短短的剑锋所指,便是所有金人的软肋,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本的一场戏却变成了金人的耻辱! 诸申人是伟大的黑水靺鞨的后裔,耶律阿保机曾言:“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这支大军以五万铁骑便横扫了整个大辽,攻破了一座座城池,将鼎盛两百年的辽国彻底灭亡。如今在十万军中却让一个“弱小”的宋人将主帅擒住了,这是金人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连宗望也一样,不过他的嘴角是讥讽。 第58章 北上 “我死了吗?”这是李凌成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四处一片漆黑,大地在不断颠簸起伏,头痛欲裂,大腿上不断传来阵阵剧痛,虽然不是撕心裂肺般,却也阵阵揪心。 过了小半会,李凌成的视力渐渐恢复了过来,微弱的阳光透过黑色的厚布,让狭小的空间变得依稀可见,右腿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纱布被血渗出一大片红来,但处理的很整齐,显示出专业来。透过厚厚的黑布,太阳悬在空中像一个微弱的光球,并不刺眼,显示着它的方位,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吧。 所在的空间在不断的颠簸着,不断有轰鸣的马蹄声,车轮声和听不懂的交谈、调笑声传来耳内,李凌成顿时明白了,这是一辆囚车,自己被俘了。身下垫着一块斑斓虎皮,十分柔软。不远处有一块干肉和一个水袋。 李凌成拿起水袋,迫不及待的打开后仰头就灌,体力极大的消耗和严重失血让其极度饥渴,大量的水顺着他的脖子湿了半个身体,让他冷冷的打了个激灵,仿佛又回到了人世间。 翻遍了整个空间也找不到那柄帮他屡次杀敌的断水剑,他自嘲的笑笑,敌人那会傻到那种程度,好在不起眼的金丝蝉衣还在自己身上,与破烂的外套被风干的血混在一起。没有人会对一切伤兵身上的一件破烂衣服感兴趣,即使李凌成原本是绝世美女,一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看不出人样,浑身血污,不断发出浓浓腥臭味儿,也没有人会感兴趣。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被俘了,在伤没养好前也不该有什么想法,何况看起来这待遇还不错,李凌成就着水袋,撕咬着风干的肉,吃得倍香,即使有人告诉他这是人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问:“还有没有了?” 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几天,将一块大约两斤重的干肉吃光,依旧意犹未尽。不一会,又觉得胀起来,想是干肉和水在肚子里膨胀了,李凌成满足的打着饱嗝,躺在虎皮上,闭上了眼,不去理四处的吵杂,想必是实在体虚,在车轮的颠簸下,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夕阳垂垂,残霞如血,夜暮降临,金人们开始安营扎寨。 黑布囚车中的李凌成的视线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四处是听不懂金人低级军官的吆喝声,冉冉的篝火一处处的升起,在黑幕中看来像是漫天的繁星。各处再添了牛羊的惨叫,金人放肆的笑声,然后飘起了烤肉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一个金兵掀开了李凌成囚车的帘子,李凌成顿时看见了一张年轻面孔,那个年轻人有着很亮的眼眸,包着黑色头巾,白色的羊皮围在肩上,身上穿着灰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红色的皮带。年轻人手上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羊肉和一个水袋,显然是为李凌成送食物来的。看见李凌成醒了过来,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羊肉和羊皮袋,高声呼喊着一句女真语,便跑开了,不无惊喜。 李凌成也不去管他,拿起烤熟的羊肉就撕咬起来,渴了便打开羊皮袋,只喝了一口便喷了出来,那是一袋烈酒。 视线的正面,一望无际的篝火连接天际,每堆篝火都围坐着十多个金兵,拿着一块块的猪、羊、牛肉或是整只羊在火上烤,欢笑笑语。无数的营帐像是雨后的蘑菇在平原上一只只突兀出来,无数的嬉笑声响彻整个平原夜空。 入夜的寒气让李凌成一惊,已经过了大宋的国界了吗?他拿起羊皮袋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一条线穿喉入肚,在胃里酝酿起来,寒意顿消,却无限惆怅。 不一会,刚才的年轻金兵带着六七人赶来过来,一路用女真语交谈着,带头的是一员将领,似乎有些面熟,身穿贴身的牛皮软甲,十分壮硕,看着李凌成坐在囚车里大口的撕咬着羊肉,他面色一喜,“呱啦呱啦”的说了半天,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将领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不妥,憨憨的一笑,从身后拉出一个汉人老汉来,对着老汉又“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 老汉身穿青色长袍,头戴着布帽,身背一条白色褡裢,以汉语对李凌成说话,大致意思是:“你的伤是我替你包扎的,不是很严重,恢复的很快,再过几天就可以痊愈了,我现在为你把脉。” 老郎中的语气干涩沉闷,冰着一张脸,一手替李凌成把脉,一手捋着颚下的微须,不住的点头,“脉象很稳,年轻人恢复的真快,好好养伤吧,不要想太多,活下去才有希望。”说完,以女真语与金人交谈了数句,转身离去了,金人并未阻拦他,那员将领对看守李凌成的年轻金人吩咐着什么。 年轻金人大声呼喝了数声,十多个金兵放下了手中未烤熟的肉,连忙跑了过来,站成一排,等候吩咐,将领指着囚车中的李凌成“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那十多个金兵顿时分散了出去。 四个金兵虽然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的将李凌成抬下囚车,搬到了一处帐篷中,帐篷里已经生了一个火盆,类似于矮榻上铺着一层羊皮,看似十分舒适。将领喝着金兵小心的将李凌成放在了羊皮矮榻上。不一会,两个金兵像抓小鸡一般将一个汉人宫女丢在了帐篷中,指着李凌成“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从宫女惊慌的眼神中,显然一句也没听懂,不过意思她却是明白了,抓她过来就是为了照顾这个伤员。 李凌成浑浑噩噩的,看着一群金兵将自己从囚车里搬出来,小心的放在了帐篷内,又抓来一个年轻女子,然后一群虎狼般的金人一哄而散。 宫女蹲在角落里,抱着头小声的抽泣着,却忍不住好奇从乱发中打量着这个脸似猪头,浑身血污,将整个帐篷都熏臭的臭人。“噫……这个臭人好像是汉人,还受了很重的伤,他是叛徒吗?” 外面依稀传来金人的哄笑声和女子惊慌的惨叫声,女子大声的呼喊着“救命!”声音尖锐,金人越发狞笑的大声,这种声音此起彼伏,惊蛰整个夜空。 李凌成面色大变,钢牙咬碎,双手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宫女蹲在角落里不停的摇头,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即使蹲在那里,依然可以看出其娇小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映在火光中留在在帐篷上影子尤其明显。 宫女哭着不断摇头,晶莹的泪水瞬间将乱发湿了一片,李凌成心如刀割,喉咙干干的,鼻子微微发酸,他用力的吞下一口口水,以尽量温和的声音小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说完,他自己笑了,是那么的苦涩,置身十万金军中,自己尚且命不能保,如何能够保护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