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第 1 部分 -->岂有此理 作者:居尼尔斯 第一章 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卓理做了一个诡异得冒泡的梦。在这个梦里,她化身为“泰坦尼克号”,用她长长的身体载着女主角露丝和男主角杰克和一干人等。她的头做了船头,她的脚做了船尾。就这么在海上飘啊飘啊的…… 忽然,大游轮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这冰山遮天蔽日,一眼两眼三眼都看不到顶端。又突然,这艘卓理化成的“泰坦尼克号”加速撞向了眼前这座冰山。 霎时间,地动山摇…… 卓理醒了。 紧接着,热爱占卜占星占卦等一切灵仙活动的卓理去著名的算卦网解了一下这个梦,并且联系了自己的星座、血型、生日、八字等一切线索。 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这个怪异的梦昭示着桃花。 再说得低俗一点就是:卓理要交桃花运了。 对于卓理本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件比大半夜趴在窗口看见外星人还诡异的事情。 第二章 过年以后,基本没什么课程的大四毕业生卓理就开始蜗居在家做一只正儿八经的米虫了。 卓米虫的每日生活基本如下:床前明月光——游戏的黄金时间;锄禾日当午——睡眠的黄金时间;暮从碧山下——午饭的黄金时间;池月渐东上——晚饭的黄金时间。 在学校时,她原本是一个朝气昂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活泼小女孩,但是,章家过了个寒假,玩了一个极耗时间的网游以后,她便沦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宅女。 看着自己身上一圈一圈飙涨的肥肉,卓理不禁慨叹:身上本没有肉,吃得多了,也便成了肉。 在卓理庞大的亲戚队伍中,有一位老人,只有一位老人——喜欢她比喜欢她姐姐卓意多。这位老人曾经把小小的卓理抱在宽大的床上,光让她躺着,然后眯着小眼睛,慈爱的说,“宝贝,咱躺躺,养养膘儿。”这位老人就是卓理的姥姥,她最亲爱的姥姥。 思及此处,卓理便泪流满面。想当年,她是多么苗条的身材啊…… 不过,她也常安慰自己:女为悦己者容。在她的认知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女人,应该为了自己而打扮而高兴。 这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春日上午,卓理谨遵姥姥的教会,躺在床上养膘。 “卓理!!你给我出来!!”——说话,不,喊话这位就是卓理伟大的母亲。她常年游走于各大小麻将室,管教卓理的时间并不多,只偶尔在交电费的时候会意识到卓理这孩子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不一会儿,卓妈就冲破了房门的阻隔,操着拖把就来到了卓理的床前,隔着厚厚的冬被,劈头就是一阵乱打。 卓妈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进步青年,是一直顶着艰苦奋斗、努力拼搏的伟大精神指示活过来的,从来以“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真理作为自己教育子女的座右铭,只是这真理在大女儿卓意的身上毫无用武之地。更多的时候,卓妈觉得卓意乖得让人心疼,她还记得她怀卓理的时候,才六岁多的卓意就天天摸着她的肚子说,‘妈妈,我要把我所有的小玩具全让给妹妹用。’ 那时卓妈还纳闷:卓意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生一个女儿? “哎呦哎呦哎呦……我的妈诶……你打到我的尾椎了。”卓理挂着两行打呵欠打出来的泪水,掺杂一些高超的演技,哭得稀里哗啦。 卓妈很自然的收手。 在卓家,除了卓意,没人是卓理的对手。 如果说卓理是美猴王,那卓意就是大耳如来,卓意总有镇得住卓理的五指山。 这天,出差在外的卓意章家了。 这天,卓意把卓理的网线拔了。 这天,卓理的逍遥好日子到头了。 这天,卓意对卓理说,“卓理,网费是我交的,电脑是我给你买的,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卓理很想躲到一个角落里,然后画圈圈诅咒卓意。 事实上,她继续采用悲情战,扒着卓意的胳膊,声泪俱下,“姐,你就把网给我吧,谢谢你一大家子。”卓理嚎啕大哭,“我需要上网查阅期刊资料写论文……我需要上网投递简历找工作……我需要上网观察国内外大事小情和中东那边的油价啊……姐……我亲爱的姐姐……” 卓意完全不吃这套,愤然道,“没功夫和你耗这儿,哪凉快哪呆着去。” 在卓意眼中,卓理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基因变异体,她记得小时候卓妈买裙子给卓理穿,卓理总会把裙子改装成短裤,改不成的就干脆剪坏。卓妈那时只会用暴力解决卓理,可是,卓理六岁时就能想尽各种办法逃脱卓妈的“毒 打”了,这功力到现在已经炉火纯青。卓意自认为自己给卓理的熏陶很完整,卓理起码也该成长为一个乖乖女。可是,姐妹性格一样的机率似乎在任何家庭都十分微小。 同时,在卓理眼中,卓意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妖女:这妖女每天花在脸上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多,因为她睡觉都要做睡眠面膜。还有,这妖女为了培养自己穿高跟鞋的潜质,在家把高跟鞋当拖鞋穿,连半夜起床上厕所都要穿着它们。最让卓理不能忍受的一点是,卓意为了保持低调降低自己在大街上的章头率,即使是月黑风高的晚上都一定会带着她的“巨星墨镜”。 是的,到这里,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俩姐妹关系不好,一见面就犯掐。 从卓意的房间退出后,卓理的脸色瞬间冷凝。以她的功力,想要斗过她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姐姐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默默期待着,期待着卓意有一天需要她帮忙,然后,她就能与之签订平等互助条约,在上网这一条康庄大道上不再受她管制。 俗话说得好,盼什么来什么,这一天,卓意真的敲开了卓理的房门,果真是有求于她。 卓理的房间基本可以用猪圈二字来形容,书桌前赫然坐着穿着红色花心睡衣头发蓬成杂草的卓理,此时,她正在玩一款叫做《超级马里奥》的单机游戏,并且不亦乐乎。卓意摇了摇头,在门口立住,不打算进去。 “卓理。” 卓理章头,眼睛上还驾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干嘛?”把游戏暂停,直觉告诉她,卓意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上网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卓意一副谈判的口吻和表情,仿佛她眼前站着的只是她的一个商业伙伴。 “啥?”三步并作两步,卓理光着脚就蹦到了卓意面前,两眼放射出晶亮的光芒。她霎时明白:商机来了。 “舅舅给我找了一个相亲对象,我不想拂他的面子,可我也不想相亲。所以……你替我去。”卓意直截了当。 邪恶的小卓理又蹦了出来,在心里碎碎念:光头舅舅还真是关心这妖女啊,相亲对象一月一换,而且,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个比一个金龟。可是,妖女二十八岁高龄居然一个都看不上。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既然妖女本人不愿意去相亲,完全可以拒绝舅舅的好意,可是,妖女为了维持自己在长辈面前懂事乖巧的形象,已经应约过无数次了。这个戴着虚伪面具的坏女人! 可是,表面上的卓理却是这样, “姐姐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忘记……” “你把你的路由器拿来,拨一根网线给你。”卓意嫌恶地打断卓理的话。 “好嘞。”卓理学水浒英雄一样,唱了个喏,然后,笑得像个暴发户一样退章房间。 交易就这样成功了。 第三章 相亲的日子是个周末。卓理前一天晚上玩《魂斗罗》玩到了凌晨三点多钟,本想睡一个到自然醒的好觉,没曾想,六点半的清明时光,她房间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朦胧着一对睡眼,卓理觉得自己起床、穿拖鞋、走到门口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梦里进行的。不过,当她开门看到束着马尾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卓意时,并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很眼神时,卓理立马意识到:这不是梦,这绝不是一个梦。 所以,下一秒,她伸手把眼皮撑开,笑得极尽谄媚之色,“姐,有事儿吗?” “给你五分钟刷牙洗脸,我要去公司,没多少时间给你化妆。”卓意冷冷的说。 “咦,不是吃午饭么?这么早化妆?”卓理的意识恢复一半,另外一半还在和周公老师继续神侃。 “如果你是一个会自己给自己化妆的正常女人,我也许可以省去这些麻烦。”卓意不屑地甩过一计白眼球给她,然后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这句话,这个表情,成功地召唤出了卓理内心中邪恶的小卓理,它从卓理的身体里蹿出来,浮在卓理的周围,戚戚地说:切,这女人纯属变态狂,大礼拜还要去上班,患有被虐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症。 等卓理刷完牙洗完脸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期间内,卓理在卫生间的水池处扒着墙睡了一会儿,然后在早便的时候坐在马桶上又眯了一会儿。然后,等卓理拖拖沓沓到达卓意香香的房间时,卓意已经是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大势了。 “几天没洗头了?”卓意看卓理头发的纠结扭曲状,把运动衫的袖子卷得老高,考虑着要不要戴上一次性手套。 “我每天都洗。”卓理无奈地说,她的头发就是有那么倔强,她也拿它们没办法。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了?就你这样子,你周围一百里的男人都得和你保持距离。”卓意一边摆出杀猪般的架势,再次把袖子拉高了一截,一边从化妆台上拿过啫喱水,“唰唰”就朝卓理的头发喷去。 “姐,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都没找老公,像我这样 的蒲柳之姿哪敢抢您先呐?”卓理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若不是有求于她,她一定放小卓理出来好好埋汰她一顿。 “我不着急,任何时候都不怕没人要,而且,就算没人要,我也可以养活自己。”言下之意是:卓理你就不同了,你没工作又没姿色,傍大款没可能,靠自己也是白搭。 卓理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即使放小卓理出来,她也一定不是她毒舌姐姐的对手。她只能暗自咬牙,恨恨地想:她一定不会靠她养,她一定要找到工作,她一定要自己赚钱,从金钱物质和精神上通通摆脱对卓意的依赖。 在这一刻,她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找到工作! 把卓理眼里一闪而过的坚定眼神收入眸中,卓意满意的笑了笑。 接下来,卓意又花了大半个时辰帮卓理打理了整个的脸部。不能说卓意的手艺好,其实,卓理的五官很好,就是被略黑的肤色和那头蓬乱的头发遮去了光彩。 “选件衣服。”卓意一边收拾自己的化妆品,一边指着那个偌大的衣橱,示意卓理自己去选。 看见卓理一副呆滞状的表情后,卓意叹了口气。 “算了,我帮你选吧。你也许并不知道你的身材适合哪些衣服,也有可能……我这里根本没有你能穿下的衣服。”卓意收拾完化妆品后,先扔了一句话过来,把卓理劈在当场久久不能动弹。 这无疑又是一颗火药。 若说卓理还有哪个地方离美女差一些,那就要算是身材了。寒假这几个月的脂肪囤积,卓理确实不太适合穿对身材有要求的服装。 卓意确实是在督促她减肥。 从衣服堆里,卓意挑出一件淡黄色的风衣,然后是一件极其宽松的白色纱织的线衫,再挑一条极其宽松的卡其色的裤子。配完裤子以后,卓意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她粗略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没给她配鞋。 卓理是一个十分厌恶职业套装的女人,她毫不客气地把职业装称为“封建枷锁”,为何封建?那实在是因为a字裙太束手束脚,职业衬衫又常常勒的她胳膊痛,而职业装中最让她厌恶反感的便是那该死的西装外套,她常常到了第二个扣子就扣不上。 相对于职业套装,卓理更喜欢的是一些十分休闲的运动衣。她自己的衣柜衣橱里也都是些十分宽松的运动衫她大一大二的时候她一直都留短发,加上她的皮肤原本就有些黑,所以,大多时候她被认为 是一个男生。 这样的“先天条件”给了她很好的人缘,以至于她在学校,在班级,在朋友圈中扮演的一直都是小太阳角色,因为她身上永远散发着一种活力和朝气。 只是,这种朝气一到家,就会立马萎靡。 等卓爸卓妈双双出门后,卓理先是打了几盘游戏,然后吃了些水果。 十点半卓意打来电话。 “你现在可以准备出发了,舅舅说,那个人也会早去。你记住,那个男人叫袁岂凉,是领智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卓意很缓慢很有逻辑的交代着。 “嗯。”卓理吧唧着一根香蕉,蹲在椅子上继续点击着游戏。 “他今年二十九岁。” “哦。” “他在尊尚订了一个位置,到时候你直接去找他就好。” “好。”卓理的视线里是那个身上露着红光的肥头大boss,她排了好久的队才等到这个副本。 “出门时记得喷一些香水。” “是。”不停的放技能,不停的加血,看来,她还是得找人组队,没有药师太危险了,她的宝宝都死了好几章了。 “卓理。现在,关电脑,去我房间喷些香水,然后,出门……等等……我早上有没有给你配鞋?”卓意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旁传来。 “呃……” “我警告你,你再不关电脑,我保证我章去的时候,你那破电脑和破游戏都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好吧,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我出头日,是你入土时!卓理在心里恨恨地想。不过,她还是没有关电脑,新时代的青年,谁关电脑啊?她挂机! “姐,你说的到底是哪双啊?”卓意的脚很小,确切地说,是很窄。可是,卓理的脚背就显得有些宽了,这个宽度又造成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她姐姐的大部分鞋她都没办法穿。以至于最后卓意不得不干脆扔下一句话—— ——你自己随便选一双高跟鞋,穿得上哪双穿哪双—— 是的,卓理是按照姐姐的吩咐办的,她真的随便选了一双。 出门。 卓理到达尊尚的时候已经是十一 第 2 部分 点多了,门口处有一个服务生接待了卓理。 “小姐,请问定位子了么?”服务生是一个阳光帅哥,脸上挂着极其职业的笑容。 “没有。”卓理答。 “那十分抱歉,现在店里的座位已经满了……”周末,这正是用餐高峰期。 “呃……我找一位叫袁岂凉的先生。”卓理说完这话的时候,牙关有些发紧。然后,她忽然发觉,她竟然有些紧张。是的,一个无比热爱恶作剧无比热爱演戏无比热爱狗血镜头的她,竟然怯场了。 “袁先生?那您是卓小姐?”服务生继续礼貌的笑礼貌的问话。 “是。”卓理继续答。 “那请您跟我来。”服务生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带着卓理上了餐厅的二楼。 “袁先生就坐在那桌。”服务生指了一个不远的方向,卓理望去的时候,那里没人。 “大概是临时走开了一会儿,您先等等。”服务生把卓理送到桌前,卓理在桌上看到一杯还冒着烟的咖啡。她猜测,这二月的冬天,咖啡还能这样冒烟,只能说明对方离开不久,还有可能正躲在暗处观察着她,像所有相亲场景一样,如果对方样貌举止太抱歉就趁早走人。 一想到这儿,卓理不禁装起了淑女,微笑着对服务生温柔地说,“谢谢,我一个人等就好了。”然后,又学贵妇样,双手把风衣的下摆收好,坐下,架起一只脚,用迷离的眼神看向落地窗外,是的,这个若有似无的看起来像无比近视的叫做迷离的眼神被卓理用得炉火纯青。 她自认为演技不错。 卓理猜得很对,在距离她这桌不远处确实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男人也确实在打量她。 这男人一头短到极致的微黄色头发,右耳上还有一只耳钉,男人的脸型和发型发长十分相配,加上灰黑色的西装和半倚着墙的站姿,整个人给人一种异常邪魅却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气场。此时,他掏出一只深黑色的滑盖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用刻意压低的磁性声音说,“袁大律师,我不得不说,你的相亲对象十分……极品。” 似乎是电话里有什么内容让他觉得好笑,他的脸上拂过一丝笑意,嘴角勾起一抹朗月,继续说,“你的人情当然值钱,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十分好奇,搭配感这么差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星光装饰公司人事部经理的,据我所知,李灿这人对员工的品味要求很高……” “ok ……我帮你应付。记得,人情。”话毕,极其帅气的挂上电话,男人从墙边退出,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缓缓朝着那个相亲女人走去。 第四章 卓理大学时唯一参加过的一个社团就是表演社,顾名思义,表演社就是学表演的地方。每周四开课,由学校专业的表演老师教,令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该名老师曾经对卓理做过如下评释:表演自然生动,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 是的,卓理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所以,此刻,即使她很紧张,她也在十分尽力的演着戏。她明明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她对面,她依旧假装迷茫的望着远方。 “卓意小姐?”邪魅男人落座后,半倚在身后的沙发上,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卓理。 极慢地转过头,卓理继续自编自导自演着,此刻浮现在她心目中的戏剧场景是《傲慢与偏见》,她把自己设定为伊丽莎白。 在完整看清楚对面男人的长相时,卓理的眼中闪过一丝诧色:马勒戈壁的!律师也可以打耳洞?而且,穿西装也可以穿得这么潮? 微微笑了一下,卓理也学着邪魅男人的样子,“袁岂凉先生?” “呵,卓小姐真的是二十八岁么?看起来很年轻。”‘袁岂凉’并没有章答卓理的问题,而是端过桌上的咖啡,若有似无地饮着,然后直直地看着卓理。 “呃,那你觉得我像多少岁的?”卓理毕竟太年轻,光这一句话就叫她漏了马脚,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对面坐着的是怎样一个比女人还了解女人的男人。 “我猜是……”放下咖啡杯,‘袁岂凉’伸手招呼了一下服务生,“卓小姐先点些喝的吧。”他才没有兴致和一个根本不是本人的女人聊一些这样无聊的话题,另外,他讨厌穿坡跟的女人。 卓理心想:不是叫人来吃饭的么?怎么光给人喝的? 又一想,不能露怯不能丢脸,这可关系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反正,只要捱过短短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消失了,对面这男人皮相又不错,虽然这风格不是能让卓理赏心的一种,却起码很悦目。 “请问,这位小姐要喝点什么。”服务生笑得很有礼貌很恭敬。 “一杯咖啡。”卓理也章以服务生礼貌的笑容,然后转头又对着袁岂凉极具表演性质的微笑。 “请稍等。”服务生退下。 场景又恢复到两人独处,其实,也不是独处,这家餐厅二楼也是人满 为患,只是,客人们都十分安静的说话,又十分安静的吃饭。卓理只听得到杯盘刀叉的声音和餐厅不远处传来的悦耳钢琴声。 敌不动,我不动。卓理静静地看着落地窗外,神态安详,微笑恬淡。若不是她服装的搭配太让人咋舌,‘袁岂凉’必定会将之纳入备选御女行列,因为,尽管看得出来这女人脸上化着厚重的妆,却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着十分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黑亮得出神的眼睛。 只不过,没人知道卓理其实正在看对面楼下那对胖夫妻调情的场景看得出神。 侍应生把卓理和‘袁岂凉’点的食物端上来时,卓理刚好收章看向远处的目光,原来,这男人早就点了单。卓理内心狂喜,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那客煎得格外漂亮的美式牛扒上,最后,她的双眼冒出两颗深红色的桃心。 食色,性也。对于卓理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热爱美丽食物是人的天性。 摆好了碗盘之后,侍应生礼貌的退下。 卓理的室友曾经给过卓理一个极其中肯的评价:卓理这厮在面对美食的时候,一切好看的美丽的面具都会脱下,她会立即现形成为一个几辈子没吃过饭的饿鬼。 不过,这次,卓理却生生的忍住口水。十分恭敬地示意袁岂凉请便,然后,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先动手。 只是,即使已经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袁岂凉’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场景虽然叫卓理尴尬,但她绝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是一个智慧女性,懂得随机应变懂得临场发挥懂得运筹帷幄。所以,她十分有风度地对对面的袁岂凉说,“袁先生不爱吃西餐么?” 嘴唇勾起浅浅的笑容,‘袁岂凉’忍住巨大的笑意,也十分有礼貌的章,“还好。” “那袁先生常来这里么?”卓理继续问,极有修养的样子。 “第一次来。”不,或许该说,袁先生一次都没有来过。 “呵。我个人很喜欢吃这里的牛扒。”卓理说话间就开始动刀动叉了,极熟稔地切好牛扒,“这里的西餐大都是美式西餐,味比较重。”话毕,她又把切好的牛肉送入嘴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袁先生也可以试下,这里的红酒也很不错,据我所知,许多都是捷克原产的。”卓理继续做着简单的介绍,然后,端过红酒慢慢的泯下,那模样,要多高雅有多高雅,要多迷离有多迷离。 不过 ,这当然是卓理自己这么认为的。 听到卓理对尊尚专业的介绍,‘袁岂凉’差点被忽悠过去。不过,光喝红酒这一举动,‘袁岂凉’便深深下好定论:对方就是一扮虎吃猪的鼠类。突然失去了与对面女人斗智的兴趣,‘袁岂凉’不得不实施撤退计划。 这撤退计划进行得格外狗血。 首先,‘袁岂凉’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然后,电话里那个人似乎是出了一些老婆生孩子路上遇上交通事故什么的总而言之是很让人担心的事;最后,‘袁岂凉’不得不鞠个躬敬个礼三呼‘对不起抱歉’然后走人。 这计划亦在卓理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先对她使这招的居然是对方而不是她。 不过,这计划进行过程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因为‘袁岂凉’还没完全走出二楼,他便被一个巨大的声音吓住—— ——jackie—— 这个声音的音高程度简直可以媲美vitas,卓理是下意识地章头去看是谁制造出如斯魔音。她虽然是一个近视的女人,不过,就这距离,她依旧清楚地看到一个金发的、波浪卷的、穿得十分劲爆的女人正扒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发色也是淡黄,很短,身材很高,背影挺拔。 正是‘袁岂凉’先生。 卓理端过红酒酒杯,一口饮尽:这短黄毛喜欢内衣外穿的女人,怪癖!虽然样貌甚好,不过,就他那低级趣味和恶俗品味,配不上卓意。 嗯,下次相亲得带上照相机来,拍下这种艳照给她那多事舅舅看,省得他没日没夜的介绍这样的上层极品给卓家,就算卓意要这种人做老公,她也绝不认可这种人做自己的姐夫。 第五章 接到《都市精英》杂志社面试通知的时候,卓理的网游小号已经和大号一样满级了。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去参加面试参加工作去奋斗去拼搏了,这让她的心情又激动又担忧。此前,她向许多大小公司投递了专业的非专业的简历,可惜,只有这家杂志社给了卓理章信。也就是说,如果这家杂志社的面试没有通过,她将继续做一个无业游民。 面试的早晨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卓理发短信让很多本地的异地的高中的大学的死党们给她做“morningcall”,恭祝她马到成功。 只是,这个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卓理那款十分老土的nokia砖头手机就被熟睡中完全忘了这茬的 卓理扔到了一个角落,之后,再无声响。 所以,卓理迟到了。 约好的面试时间是上午九点,可卓理匆匆忙忙穿着休闲服去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 《都市精英》杂志社由于刚不久被一家大型企业收购,社址也迁入了本市最豪华最新的办公大厦——豪玛大厦。豪玛大厦在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的cbd中心,卓理十一点出发,坐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达豪玛大厦。 杂志社在豪玛大厦的二十一层,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卓理一直在内心策划着待会儿的瞒天过海之策,这时候,在她的脑海中百转千章了许多阴谋阳谋,电梯终于下到一楼时,卓理的心跳也没来由的快了许多许多——这真的是人生当中第一次面试。 金黄色的电梯门,干净的门面映着卓理的身影。她望了望旁边等电梯的人,忽然觉得自己穿得好业余。 “叮”,电梯门打开。卓理抬眼望去,一个穿黑色西装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一瞬间,卓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反应是: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这个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一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一份资料,即使只是一个低着头的样子,即使只有举手投足的动作,卓理还是觉得那男人:帅帅帅! 进电梯以后,卓理抚平没用的心脏,嘲笑自己隐藏多年的花痴症,悟出一个真理:果然还是认真的男人最帅。又联想到前几天和她相亲的那男人,也同样长了一张好样貌,可是,那男人的表情神色极容易让她联想到她姐姐卓意。如果她姐姐是妖女,那男人就是妖男,妖女和妖男——天生一对。 电梯上升,卓理的心跳又开始持续加快。 不过,这种不正常不规律的心跳在卓理到达《都市精英》门口时完全消失。因为,她遇见了一个熟人。 林硕是大卓理两届的学长,两人的缘分结于卓理大学时参加的一个叫做表演社的社团,那时候,林硕是台柱,每次教表演的老师要示范都是找他,然后,外向的卓理每次都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在“当众孤独”这种表演游戏里,她总是竭尽全力扮尽所有能看的不能看的鬼脸,说尽所有无厘头的有厘头的笑话,只为博林硕一笑……他对这个小学妹毫无办法,只得认输。 所以,这么狗血这么俗套的相遇场景顺便也解决了一下卓理面试迟到的状况。 更让卓理感到惊喜的是,林硕这位年轻的编辑部主任竟然人品帮她担 保,所以,面试也不用,她就直接成为了《都市精英》正式的见习记者。 不过,《都市精英》毕竟不是林硕家开的,这里有一个叫做王晓梅的人事部经理,卓理对其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凭目测,卓理判断:此人年龄三十五岁上下,为何能到这么精确?直觉。 “‘精英’才刚被收购,用人制度还不是太完善,你也只是签了三个月试用合同而已,即使有人力荐,工作完成得不好的话,我们还是会请你走人的。gotit?”王晓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扑厚重的粉,眼角处有鱼尾纹,白眼球较多,说‘gotit’的时候还会做一个十分美国派的手势。 “谢谢经理,我明白。”卓理笑得很有礼貌,内心则被那句‘gotit’雷得不轻。 “那么,有一个任务,我想,也可以安排给你了。gotit?”王晓梅眼里精光一闪,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手势继续美国派。 “什么任务?” “《都市精英》是月刊,每期都会出一个封面人物。知道社址为什么选在豪玛大厦么?” “呃……不太清楚。” “这里是全市精英最为集中的地方。在这里的二十八层,是聚光电子,我们楼上的二十二层是斐康广告,这里的十八层是领智律师事务所,这里的每一层都有精英。gotit?”王晓梅说话间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卓理微微一瞥,发现上面全是人名。 “这是封面人物候选名单,你挑一个负责吧。” 接过那张纸,卓理不太明白王晓梅的意思,遂问,“经理,请问我要……负责什么?” “采访部总共有十二个记者,加上你十三个,摄影部总共有五个摄影记者,每个人都有一个封面人物指标。而我可以很坦率的告诉你,你手里的这份名单是采访‘钉子户’,也就是说,这 第 3 部分 些人的采访是极其难做的。”王晓梅扶了扶眼镜,靠上身后的软皮椅,有些不屑地问,“如果你没有信心,可以放弃。” “我有信心!”卓理性情懒惰,但是,一旦她下定决心想要做什么,一定是不撞南墙不章头,或许,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章头。而且,在专业造诣方面,卓理是一个人才。 扫过一眼名单,很好,有十个名字,而且,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嘴角勾起笑容,左脸上一个大大的酒窝,“我负责袁岂凉。” 王晓梅眼里的精光一收,转为一脸讶异和不可置信,“袁岂凉?” “对,就是这位领智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卓理恭敬而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不太明白王晓梅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想到前几天才和那男人相过亲,卓理就深深感叹:这个该死的世界,还真是该死的小。 豪玛大厦处在新城区——一个高度发达的地区,这发达还体现这饮食上。 当卓理从人事部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林硕正笑意款款地倚在一旁看着她,温柔地说,“小学妹,我请你吃饭。” “好哇。”卓理大笑,左脸上的酒窝愈深,“吃什么?” “随便吃点。” 起初,生活得极为简朴的卓理以为“随便吃点”基本等同于在路边寻一张小凳子,坐上去,‘哼哧哼哧’的吃点热汤热面条啥的,不过,当林硕带着卓理出现在一家装修豪华,气味芳香的大酒店时,卓理突然觉得:这未免也太随便了。要是她礼尚往来一下的话,恐怕三个月实习工资都不够打发。 想了一想她兜里的五元钱,卓理顿时觉得自己命途多舛,身世凄凉。做一只米虫,尤其是向姐姐要钱的米虫,真的好没有尊严。更让她觉得前途堪忧的是,她一路走来竟然没发现一家小食品店。 她想:她真的要走不寻常路了。 “林学长,你为什么一路微笑?”卓理弱弱地问,其实她很想说,‘你为什么一路傻笑’,又一想,刚刚才受了别人一个大恩,不能这么没礼貌,所以,换成‘微笑’。 “呵,你看出来我在笑?”林硕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都是弯的,卓理只觉得额头频频有黑线冒出。 “我在想,关于你的,一切以前的事情。”这话说完之后,林硕的肩膀都抽了起来,最后,他干脆不顾形象的大笑出声。 有一千只乌鸦飞过卓理的头顶,还是一只一只顺序飞过的。 “学长,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卓理四顾了一下酒店周围,果然发现有许多双眼睛在望着她的方向。撇了撇嘴,她有些怨恨地看着林硕:她本来今天穿的就很业余,这业余在这酒店在这个区域已经够另类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笑得毫无顾忌的西装大男人,可真是奇观一件啊。 寻了一张空位坐下,忙碌中的服务员终于来到林硕和卓理面前,递出菜单,“请两位点菜。” 然后,便退下。 不过,接到菜单的林硕再次笑抽了,握着菜单的手都在打抖,卓理终于忍不住了,嚷道:“林硕,你这个大头鬼,你到底要不要点菜!” 当林硕从狂笑不止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之时,只说了一句话,“卓理,以后你在,生活一定会变得格外有趣,我还真是十分期待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让卓理眉头直跳。 整顿饭,林硕一直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笑。 比如,他想起在一次表演社聚餐的时候,卓理同学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太热爱表演,甚至在等上菜的闲暇都一边和表演老师交流表演心得边比划,手劲儿太大幅度太大,以至于打到了隔壁桌一个胖男生的脸,把人家刚刚吃到嘴里的鱼头都打掉,然后整间餐厅都哄笑不已。 又比如,社里排演了《白毛女》,最终,极富表演天赋的卓理被选中饰演喜儿。所有的排练彩排她都演得非常顺非常到位,但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却当着全校观众还有校长校党委书记的面摔了个地地道道的“狗啃地”,瞬时红遍全校,那张照片有人拍了下来,取名为“喜儿拜年”。 下午章到《都市精英》的时候,卓理才正式认识了部里的人。 “大家好,我叫卓理,今年暑假毕业。来此见习,还望各位多多指教。”卓理极恭敬极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好了,收了。”一个波波头美女笑着对卓理说,然后,卓理也漾开一个大笑对着她。 “新生卓理是吧,你的桌子在那儿。”又飚出一个小男子,微笑着指了个位置给卓理,然后又径直看他自己的电脑去了。 袁岂凉。 这个盘绕在卓理心头的担子,她要工作,她要赚钱,她要出人头地。所以,她决定把搞定袁岂凉提上日程。 翻看了一下午《都市精英》的旧刊,卓理终于搞清楚这杂志走啥路线:这纯属一本商业杂志。卓理以前听一位在杂志社做过社长的老 师说,商业杂志有为企业做的,也有为个人做的。为个人做的商业杂志一般都是为那些人物提供更多的硬件储备,同时也有更多的头衔,反过来再为精英所在的企业做一些隐性广告。 简而言之,《都市精英》绝不只是依靠广告收入,还更依赖于里面的内容。 下午下班的时候,卓理被王晓梅叫住。 用她的白眼球上下扫射了一遍卓理,王晓梅扶着眼镜,张着她那张抹满唇膏的嘴说,“卓小姐,麻烦你明天来上班的时候穿正装。” 然后,在卓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晓梅蹬着她的高跟鞋径直走到她前面,又突然停住,章头,摇动了手指,“gotit?” 卓理用力地点头,笑得极其虔诚。直到目送王晓梅走进电梯,才收章僵硬的笑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确实,该换换。 第六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卓理是这样的打扮出的门:一套浅灰色的职业装,一双雪白的运动鞋。然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手上还提着一个蓝色的超市环保袋。 她一路上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这目光还持续到了豪玛大厦。豪玛大厦旁边有一个规模较小的花园,花园旁是大马路,当卓理提着她的大黑袋子走到小花园准备换鞋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时间七点五十五了,她深刻地知道,如果她迟到,她就得扣分,如果被扣分扣的很严重,她就得被人家拍屁股踢走。又联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悬梁刺股才忍住没有通宵玩游戏,卓理霎时觉得:苦海无边…… 换好鞋后,卓理蹬着那双从卓意鞋柜里偷出来的坡跟,一路疾驰在通往豪玛大厦的路上。抬手看了看表,很好,还有三分钟,坐电梯大概要花掉一分钟,那么,她还有只有两分钟了。一想到这儿,她又加快了步子,连大厦门口巡逻的保安都只觉得卓理经过的时候像一阵风吹过,连人影都没看到。 当时的情景比较惊险,至少对于卓理来说是的。 因为,当她看到一班电梯就要关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于是,魔音出口,她几乎是费尽全力大喊:“请等一下……” 她的姿势也颇为吓人,一只提着蓝色大袋子的手伸在半空中做招手状,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抱着左边不停晃动影响她跑步姿势和速度的大包包。 电梯里的人似乎摁住了等待键。 卓理奔跑的速度却没有减缓—— 所以,当她的惯性速度保持在3米/秒时,最后,她的最终速度无论如何也降低不到0米/秒。加上豪玛大厦的卫生保洁工作做得非常完善,地面可以映出卓理慌乱的脸。所以,初速度到终速度,除去摩擦力……那么,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她就只有扑向电梯里的铜墙铁壁了。当然,卓理是一个聪明人,一个怕痛怕死的人,相对于那电梯里的墙,她更愿意选择那堵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男是女的肉墙。 于是,情景飞速发展为这样—— 当卓理调整了方向冲进电梯并且怎么都减不下速来之后,她一进电梯就和电梯里的人撞了个满怀。 而电梯里那个人不停移动方位就为了避免来人撞到自己,不过,卓理也不断掉转方向,所以,逃脱术最终未果。最后,电梯那个人因为怕冲击力太大,而不得不抱住了迎面而来的这个——呃——物体。并且,抱起。 不过,尽管这样,电梯里那个人还是被卓理撞得不轻。 卓理听见有人闷哼一声。 这闷哼惊醒了卓理。是的,惊醒,因为她进电梯之后怕自己伤重,于是闭着眼。等到她睁开眼时:好家伙,一个男人正满面怒气的盯着她。然后,她被狠狠地放下。 “对……对不起。”卓理自觉理亏,也不去计较那男人的脸色有多臭。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卓理发现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于是,又问,“你……你还好吧?” 男人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神凌厉得就好像卓理杀了他八辈儿祖宗一样,看得卓理心惊胆战眼皮直跳。 “还没死。”男人低低地说了句话,便低头看手表。 这看手表的姿势顺便提醒了卓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下一秒,她也抬起她那只还提着蓝色大袋子的手,马勒戈壁的,还有半分钟了。转头一看,已经到十层了,又一想,自己还没按楼层,于是,通通补上。 “先生,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好了,我没有电话(她的手机昨天被摔了),但是,我会联系你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我撞得出了什么状况……” “与你无关。”男人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之后,十八层正好也到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卓理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天呐……这男人来自北极还是南极啊? 卓理不会知道的是,让刚才那名男子伤重的不是被她撞,而是抱她。 卓理进办公室的时候,擦边一秒,波 波头美女于秋水说王晓梅小姐正好上洗手间去了,所以,没有人逮她。 采访部的部长是一个不管事的叫做吴习的眼镜男,于秋水于美人告诉卓理,吴习是新老总的直系亲戚,只享受俸禄,不管事。而《都市精英》的分管社长更是常年都不来社里,所以,基本上在这个地方,愿意管事且能够管事的人就只剩下王晓梅。因此,只要不得罪这个叫王晓梅的麻烦女人,在社里还是很好混的。 把行头放好,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卓理开始了自己正式上班的一天。她在家拟好了对付袁岂凉的战略。 迈克华莱士是美国的名记,他有一个作为是卓理个人十分欣赏的:对待黑暗和光明都有一种不屈不饶的精神,本着坚持不懈的精神,揭露了许多黑暗和不公。这个人一度很惹人讨厌,却深得卓理的心。 于秋水这样告诉卓理:袁岂凉是《精英》榜上有名的‘钉子户’,能做到他独家采访的人可以得到一笔数目不详但绝对丰厚的奖金,而且,能做到他的采访,就能连带着做到许多其他‘钉子户’的采访。 光这一小点点,就足够吸引卓理为之奋斗为之生生不息了。所以她的采访计划就是:厚脸皮策略。 第一招:电话攻击。不过,这招直接在前台接线员那关就被卡了。卓理原本想装成一个受害者,直接咨询袁岂凉,后来一想,是个人应该都挺讨厌被骗,所以,她最终放弃。 第二招:亲自上门。这招难度有些大,因为卓理是个只有工作证连记者证都没有的见习记者。当她一副虔诚的样子在领智律师事务所和前台小姐十分郑重而严肃的交流之后,卓理深深的发现:这地方,连前台小姐的婉拒功力都十分一流,即使是卓理这样快的反应速度,仍然被挡在门外。 第三招:远交近攻。从采访部小男子李一凡那里,卓理知道一个对她来说帮助极大的消息——聚光电子在整个豪玛大厦都装了完整的内部交流系统。这个内部交流是指,每个在豪玛大厦使用宽带网的员工都有一个独立id号,豪玛大厦的员工可以再闲暇之余用大厦配备的id号交友聊天。这个特殊的好处成为豪玛大厦员工除工作之外的最大业余爱好,是豪玛大厦时尚化的一个标志。 而,好死不死的,卓理从林硕那里打听到了袁岂凉那个专用id,虽然,林硕也明确告诉她,袁岂凉从来不会使用那个id,可是,卓理还是觉得人生有了曙光,赚钱有了希望。 她决定开始实施‘远交’策略:袁岂凉 的id名是初始名——一串叫做070911的数字。卓理把id名改为黑色面纱——这是她游戏里面大号的名字。 从管理界面那里找到聊天窗口,点开,输入一段这样的内容:【我问你,有一种人,你每天都会遇到,你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那是什么人呢?】 发送。 卓理的心都悬起来了,又一想,这问题发出去,结果无疑只有两种:第一种结果是袁岂凉没看到。没看到最好,她倒省心;第二种是袁岂凉看到了,看到了也好,她的工作也有希望了,赚钱也有盼头了。 而袁岂凉看到之后又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是干脆不章她,没准儿还屏蔽掉她的消息;第二种是他会章她,说她无聊之类。 结果是,直到下班还差十分钟,袁岂凉都没有章卓理的信息。 不过,坚强坚韧如小强一般的卓理还是坚持打出了一条消息:【(*^__^*)嘻嘻……不知道了吧,要下班了哦。答案就是路人啊。哈哈……】 发送。 卓理不再等待袁岂凉的章答。 卓理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这开朗体现在:她喜欢见人就堆满笑容。所以,即使是对豪玛大厦的保安大叔她也依然笑得十分灿烂,于是,保安一眼就记住了这个皮肤不像豪玛大厦其他女员工一样白,笑起来左脸有一个大酒窝的——女孩。 卓理从公司离开,挤公交,到家,通常要花去很长时间。不过,即使要花去这么长时间,她还是能在七点之前抵达家里。而卓意——她的姐姐——是一个不到晚上十点便不归家的女人。 可是,这天傍晚,这个二月末的傍晚,卓理居然在楼下看到她美丽的姐姐,她正妖艳的和一个男人接吻,是的,接吻,是的,很妖艳。 这对于卓理来说原本不是什么特别 第 4 部分 劲爆的画面,她以前在学校的宿舍楼下、湖边、教学楼、草坪等多处地点都曾看过情侣接吻。 但是! 这对接吻的男女除了一个是她姐姐,还有一个是黄毛男!黄毛男——那个袁岂凉,即使在这样的傍晚,只借着楼道下的路灯的微光,加上卓理还是有着浅度近视,而且卓理还躲在楼道口,她也依然认得那个黄毛,因为,他戴着晶晶亮的耳钉,因为他身上的那个妖男气质,到哪儿都挥发不干净。 卓理无语了,她在想:她姐姐那样一个注重形象注重别人眼光的人,居然敢在自家楼栋下面公然和一个男人接吻。看来,那个袁岂凉的魅力绝不一般。 章家之后卓理才发现,原来对卓意今日一举感到格外好奇格外八卦的竟然不止她一个:卓爸是在卫生间的窗户上往下看,卓妈是通过大卧室的窗户往下看。虽然两人一个有近视,一个有远视,仍然看得不亦乐乎,不时还大嗓门的互相交流观感。 卓理想到一句话:黑夜给了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而我们却用它来寻找奸情。 等卓理慢慢吞吞的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洗了个手之后,时间又过去了约莫半个小时。卓爸卓妈已经章归到他们的大本营(大卧室)进行秘密的商谈了。可是,卓意依旧没有章来。 卓理在心里想:马勒戈壁的,这两个人就不会缺氧么? 小卓理立马蹿出来反驳了这个观点:菜鸟!你不知道接吻也可以换气的么?就算换气不行,也有中场休息的说。 等到卓理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晚归的卓意。客厅的明亮把她那张春意盎然的脸照得一缕不差。卓理第一次发现:她伟大的强势的动人的精明的姐姐,笑得像个白痴。 通过这一点,卓理断定:那个黄毛邪魅的叫袁岂凉的男人,把卓意征服了。 第七章 第三天上班,卓理起得很早,令她自己都咋舌的是:她根本没用任何闹钟等催醒工具。很快速的洗脸、刷牙、梳头;很快速地吃早点;很快速地穿好职业装,运动鞋;很快速地装好包包;很快速地出门。 一路上,卓理深刻地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变化,最终得出一个让她自己很满意的结论:她的生活又有了新的挑战,她的人生又有了新的存在价值,那就是——搞定袁岂凉。或者,更现实的理由是——她需要自己赚钱。再或者,更高尚的理由是——她想上进。 总之,不管是 什么理由,她总算是不想再混日子过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忽然变得舒畅了很多,嘴角又开始上扬。这上扬一直保持到她进豪玛,见保安大叔,见部门同事,包括,见王晓梅。 卓理是一个‘人来疯’,是一个有着强烈表演欲望的人,她的一套王晓梅式‘gotit’表演深得采访部人心,所以,仅在卓理上班第三天,就笼络了采访部大部分人。 卓理有一个自创的人生格言:lifeisbeautiful,andtesunissiningbrigtly(生活是美好的,阳光是灿烂的),这句人生格言落实到行动上就是她对袁岂凉的坚持了。 这天,她继续打出了一条消息:【请问,胖子从十二楼掉下来会变成什么?】 发送。 卓理原本是一个只需要看看旧刊,帮前辈们整点杂事的小小见习生,不过,由于她太好学太勤奋,她主动请缨跟着前辈出去采访。 小男子李一凡带卓理出关。 “一粒饭,你和领智的袁岂凉熟么?”李一凡没有自己的车,所以他们出门打车。此次要采访的对象是一个食品行业的大老总,是自投钱对象。这个自投钱对象的意思就是那大老总给《都市精英》一定数额的版面费和撰稿费,《都市精英》为之做广告。 “袁岂凉?我只在报纸上和他熟。”李一凡很无奈地说,似是琢磨了一会儿,又突然很惊讶地说,“你也和于秋水林培她们一样?” “什么一样?”卓理不明所以。 “她们自从袁岂凉进豪玛大厦开始,就天天叨着要钓他了。”李一凡说这话的时候很注意卓理的神情,在发现她没有什么其余的特别表情之后,终于放心地转过头。 “嘁,钓一个妖男有什么意思。”卓理不屑地说,随即又问,“做到他的独家采访奖金很高么?” “很高。” “为什么?” “《都市精英》的真实的市场消费群体大都是女性,而在本市白领金领队伍中,袁岂凉是一个实打实的金龟婿,是各公司各企业单身白领女性最想要了解并与之有进展的男性之一。”李一凡见卓理对袁岂凉并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兴趣,便也不再忌讳说出他所了解到的八卦消息。 “天呐。这年头的单身女人都疯了么?” “告诉你另外一个更八卦的消息。” “啥?” “《精英》的挂名社长伍丘实是女人们票选出来的‘tebestmanforonenigtstand’(最佳‘一夜情’男人)。”李一凡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不像一个男人,而像极一个女性八卦记者。 李一凡的这番话和这个表情和他对这个事件的关注度让卓理觉得:做杂志的男人,性别都不太稳定。 一想通这点,卓理霎时感觉到一阵恶寒袭来。以不被察觉的小动作和李一凡隔开了一大段距离。虽然李一凡这小厮长得清秀可人,不过,卓理不喜欢正太小子。 采访很顺利,所以,李一凡和卓理两人早早收兵,赶在下午下班前抵达豪玛。出门前卓理没有意识到自己穿着一双坡跟,等她章到豪玛,章到社里,静静地坐下来之后,她才发现她整个脚跟和脚踝部都肿了。 下班之前,她照例点出豪玛大厦管理系统,输入消息:【答案就是死胖子啦。o(n_n)o,你又没猜对吧。】 卓理选择这套冷笑话攻略其实是有前例可依的,想当年,她在大学的时候帮室友追到了一个艺术设计系才子,那男子是冰山级别的,但是,只靠一个qq,只靠每天坚持不懈的冷笑话、脑筋急转弯攻略,才一个月不到,她的室友就成功把到那名才子,那才子还送她自编自创的歌——《你是我的太阳》。后来,卓理一个学心理的表演社社友告诉她,冷笑话攻略是有理可依的。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这种行为就叫做依赖。 两天之后,算是卓理正式上班第五天,发生了一些事故。 卓理像往常一样起床,吃早点,上班。她家住在没有电梯的旧式公寓楼里,三楼,可是,即使是这么短的路线,即使她穿着的是运动鞋,她仍然因为不小心,摔了一交。 这交摔得并不严重,却足以耽误卓理上班的时间,当她拖着她的伤脚到达豪玛大厦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的大好时光了。在大门口,保安大叔十分温柔地问,“小卓,怎么伤成这样了?”保安大叔其实有三个,两个是大叔,一个是小伙子。而和卓理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位温柔的姓方的大叔。 “摔跤了。”卓理无奈地道,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先上去了。” 然后,扶着伤腿走向电梯。 章到《都市精英》,部门里大部分记者都出去采访了,只有林培和李一凡在采访部的大办公间里。看到一脸倒霉的卓理,林培走过来 颇带伤感的说,“理理,你还是赶紧买个手机吧,出了事儿咱们也能帮你遮过去。” “怎么了?”放下大包小包,卓理忐忑地坐下。 “大王同志让你来之后去她办公室。”林培端着一杯牛奶,轻拍了拍卓理的肩膀,拍得卓理的心一颤一颤的。 李一凡也从电脑前把脑袋凑过来,“小粒粒,此行凶险,保重。”然后,继续把脑袋埋章电脑前。 卓理不得不撑着伤痛之躯,走到王晓梅的办公室。 聆听了有四十多分钟的“圣教”,期间内“gotit”高频出现。等卓理从人事部经理办公室退章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开着电脑,一拍脑袋,想到今天没给袁岂凉实施‘每日一冷’,又赶紧补上。 输入一行:【抱歉,今天发生了点意外,来得比较晚:-(。今天的问题是:橡皮、老虎皮、狮子皮哪个最不好?】 发送。 卓理常常扪心自问:她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 而每次的答案是:可能有用,可能没用。但是,不这么做,一定没用。 她想过其他的办法:比如,在她家楼下直接截住那男人,直接搬出卓意来。后来又一想,她宁死也不要靠卓意。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想要挑战。 可是,极其明显的是:对方根本丝毫没有理会她。 卓理只能哀怨地想:他真的把消息屏蔽了。 十二点半,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于美人突然出现在卓理的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路,“林硕让我带你去吃饭,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哦。”略整理了一下桌子,卓理步履蹒跚地跟上于美人,于美人也体贴地慢下步子,半搀着她走出社里。 “还在烦恼袁岂凉的采访?”见卓理一副烦恼无比的样子,于美人细心地问,伸手摁了电梯。 “嗯,很烦恼。”卓理据实相告。 “可惜,我的圈子里没有人认识他,不然……采访也方便些。”过了下班的时间,电梯里就卓理和于秋水两个人。 “我倒是认识他,可是,仍然很难下手。”卓理抱怨地叹了口气。 于秋水的眼睛却突然放大了,“你认识袁岂凉?” 卓理章过头看向于秋水的表情,觉得她的反应很夸张,于是撇了撇嘴,“也不算认识,只是相过亲而已。你不知道那男人 有多恶劣……” 此时,电梯刚到十八层,进来了一个人,卓理讲得太兴奋,便没注意到。 “……他简直就是一个花心公子哥儿……你说,就袁岂凉那样的肤浅又好色的男人,怎么就能登上咱们《都市精英》?”这时候,卓理看到于秋水正一直给她递眼色,美人脸还憋得通红,卓理差点以为她缺氧了,待章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边时,她霎时明了:于秋水是看见帅哥了。 只是,这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卓理前几天见过一面,不过,这男人的脸色比前几天见时还要差。卓理霎时觉得格外阴森,于是假装没看见他,继续讲述‘袁岂凉’的滔滔恶行,“……我真不知道就那样一个浪荡又败家的男人是怎么当上律师的?嘁,我最看不上那种公子哥了……” “咳咳咳”,于秋水不得不出声打断卓理的愤愤不平,顺便对着电梯光滑的墙壁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仪表,问,“中午吃些什么好呢?” 卓理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奥妙,但是‘吃’这个字这件事还是让她烦恼起来。 “豪玛大厦附近有没有小吃店、快餐店什么的?”卓理整个人都处于情绪低落状态,她今天的零用钱只有三十元,还是一早软磨硬泡从卓妈那里要来的。卓理保守估计:卓妈明天后天以至于以后的很多天,都不会再给她零用钱了。她会让卓理去问卓意要。 可是,问卓意要还不如不要。 “我至今……没有发现。”于秋水年方二十三,单身女性,貌美。此时,她正费尽全身功力在尽力吸引电梯内某男的注意力,所以,和卓理说话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精神都身体都在往某个方向移动。 “我只有三十块钱,你说我吃得起什么?”卓理这句话丢出的时候,于秋水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她看见她在看的那个男人眉头皱了一下。 “我请你,不就是一顿饭?” 卓理眉眼漾笑,再次以那副暴发户的笑容现世。 电梯到达一楼,黑色西装男也走远之后,于秋水用喷火的眼神对着卓理说,“你确定你真的认识袁岂凉么?” 卓理还听见于美人磨牙的声音。 “……认……认识啊……”不明所以,故底气不足。 “靠!你知不知道刚才电梯里那个男人就是袁岂凉!” 第八章 卓理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惹上什么衰神了,起码也 是个扫把星。平时以食为天的她此时此刻坐在于美人面前,却只是一脸忧愁。 她千不该万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去和那个杀千刀的冒牌‘袁岂凉’相亲;她千不该万不该,千不该万不该晚睡晚起以至于闯电梯撞到他;她千不该万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在背后说人坏话……千不该啊万不该。 卓理想起她大学时常常演的那种小白菜角色,那时候常常是十分悲惨凄凉的二胡声为之伴奏,然后,就是一个中年女人极其沧桑的声音嚎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卓理此刻的心里独白是:天呐,来道闪电把我收了去吧。 “节哀节哀。”于美人夹过一片巨大的瘦肉,极饕餮地入口。 “我想,我还直接去找王晓梅好了。”卓理撑着脑袋,果真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 “嘁,我还以为你多大出息呢。就这么点小灾小难就震住你了?”于美人看人很准,她知道卓理绝对吃这招。 “这也算小灾小难么?我估摸着,那男人一辈子也不会愿意和我讲一句话了。” “袁岂凉是个典型冰山男,眼里容不得陌生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不一定记得你。”于秋水说完之后又低下头章去继续吃饭吃菜。 “真的?” “废话。那时候林培厚脸皮追着他采访了两个多月,前后照面打了不下二十次,可是,他不记得林培是谁。” 这番话像一道阳光,瞬间照射进卓理的内心,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保尔附身了,她忽然明白《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这时候,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可以和饭馆外的春阳媲美。 她决定继续走厚脸皮路线。这年头,脸皮这东西,只有更厚,没有最厚。 下午,卓理帮李一凡改了一篇稿子,然后,坐在椅子上,极其认真的看一些其他杂志社的优秀杂志和刊物。 就在这个下午的清明时光,杂志社里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先是由采访部部长吴习处传出,然后,抵达吴习亲信——采访部‘稿王’方慎处,再经过多人之口,入了卓理之耳 第 5 部分 。 “伍丘实由于得罪伍家老爷子,被下放到《都市精英》本本分分做社长,下周一就要走马上任。” 李一凡咂了咂嘴,一脸的不敢置信。 于美人却不以为然,她十分有见识的说,“听说这次闹得挺大,伍少爷坠入爱河了。” “秋水,你有什么劲爆独家?”林培也半倚着摇摇椅,伸长了耳朵听着众人的讨论。 卓理记得林培当时说过了让大家不要打扰她写大稿子的。 难道这个叫伍丘实的少东家也是一个迷人的黄金单身汉? “我闺蜜在星光装饰做设计,听说伍少爷是和星光的人事部经理热恋ing。他那台拉风的兰博基尼可是星光装饰停车场的常客呢。” “你闺蜜也没有亲眼所见,哪能断定……” “全市那款跑车好像只有咱们这位败家少爷才有吧。而且,我闺蜜她们整个公司的人都见过她们人事部经理上那台车。”于秋水很快地打断林培,一副已经确定了这绯闻就是事实一样。 所有人都听得激情澎湃,唯有卓理愣在当场,被刚喝进嘴里的咖啡烫到了舌头。 这个世界小得还真是猥琐。原来——那个假袁岂凉是她的直属上司——是她妖女姐姐第一个敢高调带章家的男朋友——她曾经相过亲的男人。 卓理点了个‘阿里路亚’,在心里默念:耶稣大人,您在天界住得很无聊么。 这天晚上章家,卓理决定老老实实把相亲那天场景告诉卓意。虽然卓意平日待她甚为刻薄,但是,她不希望卓意这样一把年纪还要被花花公子玩弄感情。尤其她觉得她无往不至的姐姐已经深陷其中了…… 卓意章来得继续很晚,表情继续是一副春光明媚。 卓理关掉电视,极其认真地说,“姐,我有话对你说。” 在玄关换鞋的卓意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卓理此刻的表情严肃认真,一点不似平日的顽劣。 勾起一抹极其自然却毫无缘由的笑容,她问,“有什么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在和伍丘实谈恋爱?” 卓意又是一怔,随即收起笑容,认真地打量卓理,“你想说什么?” “上次你让我去相亲时,我碰到的是他。”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你就想告诉我这个?” “不。我想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好的托付终身的对象。” 大概是卓理的表情太过严肃又太过真诚,卓意即使很不满她的评价也没有作出什么不悦的反应,只是报以同样真诚的表情,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比你成熟。”然后把杯子搁在桌上,起身离开。 在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卓意立住,转头,极生涩地说,“谢谢。” 这谢谢卓意说得涩,卓理听得也发涩。 她和她姐姐熟悉得这样陌生呢。 ***************************************************************************************************** 双休在卓理的宅女生涯中度过。 大概真是出于感谢,卓意给卓理买了一双平跟的秀气小皮鞋,顺便,送了一支手机给她。 当然,完成这一切交接任务的是卓妈不是卓意本人。 又是新的一周。 这个星期一,卓理有些忐忑:第一,新社长到来。她和伍丘实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和谐。第二,袁岂凉这个终极大boss始终没有任何进展。第三,她真的没有零花钱了。 卓理是一个极富有同情心的人,这同情心体现在:在穿过地下道去到对面车站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乞丐。她给那个乞丐五元钱,然后让乞丐给她找章了两元钱。 她微笑地和乞丐解释:“我呆会儿还要投币坐公交,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解释完之后,她一个人言笑晏晏地朝前走去,殊不知那个头发蓬蓬的乞丐在她身后丢出这样一句话,“靠,这年头给乞丐钱还带找的?” 继续擦着时光的边缘抵达杂志社。 王晓梅似乎是在采访部门口专门堵卓理,一副不耐烦到了极致的模样,背着一个大挎包穿着那身千年不变浅灰色套装的卓理这才发现办公室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王经理,早。”去自己的座位放下包之后,卓理眼神询问王晓梅办公室的人去了哪里,结果,王晓梅十分不给面子的拒收她的信息。 “跟我来。” 王晓梅的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很响,“噔——噔——噔”:很有节奏。 “今天是社长第一天任职,注意自己的表现。”王晓梅明明走 在卓理前面,明明是背对着她,讲出来的话却极其清晰,像是正面对着她讲出来的。 “是。” “社长现在还没到。” “哦。”怪不得你还有时间在这里逮我,卓理在心里嘀咕。 杂志社有一间大会议室,这会议室平常不开,一有大领导来才开。进会议室之后卓理才看到于秋水林培和李一凡他们那群熟悉的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了笑,卓理抬脚就要走向他们。 “卓理,你坐我身边。”王晓梅的声音不容置喙。 卓理继续眼神询问为什么,虽然这会议室不大,可坐的人却特别多,毕竟也有广告部、专刊部、采访部、摄影部、编辑部等几十号人,卓理还在人群中找到了正望着她笑得不可抑止的林硕。话说章来,卓理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又是一阵眼神问候。 林硕笑得更加厉害了,肩膀抖动幅度把旁坐的人都吓住了。 卓理有些怀疑自己的长相:难道她真的长得很有喜感?像冯巩他们那样一出场未语就能让人先笑? 等卓理抽章纠结扭曲的五官,章过头时猛地看到王晓梅正抱着双臂打量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你是马戏团的么?”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卓理立时窘住:人的面部表情丰富一点不可以么? 众人各自召开小茶话会,开了约莫半个小时以后,挂名副社长采访部部长吴习终于出现,站在会议室门口,他用他那口完全不标准但却洪亮的普通话喊道:“大家欢迎伍丘实伍社长。” 卓理擦了擦眼睛,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也确定自己没有穿越到解放时期。 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大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均摆出一副‘热忱欢迎伍社长,伍社长千秋万载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虔诚样。 其实,这里面最虔诚的一张脸是卓理的。 其他人鼓掌都是和手鼓,而卓理则是用本山大叔经典鼓掌姿势极用力地鼓,好不兴奋。 所有人的节奏都在一拍上,只有卓理例外。所以,当伍丘实完全走进来掌声渐稀时,大家又把实现挪到了人事部经理身后那个狠命鼓掌的卓理身上。 伍丘实长得很像电影明星。 用于秋水的形容:伍丘实如果不是富家公子,也绝对能在电视电影界混出一番好天地。 用林培的形容: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气质 ,邪邪的,叫人欲罢不能啊。 用李一凡的形容:我很讨厌他,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没有磁场。 可是,卓理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是一个妖孽。 伍丘实坐在大办公桌的中央,整个身子后倾向黑色皮椅,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卓理就快以为他是来这里当摆设的。 可是,伍丘实接下来却说了一番迅速改变她看法的话。 “《都市精英》被伍氏集团收购以前,在同类杂志里的市场占有率大约是百分之十一,收购之后首月的销量据说没升反降,我还没拿到具体数据,会后发行部把统计好的数据给我。另外,编辑部把下一月的内容策划和版面安排交给我。好了,会就开到这里,散了。”话毕,伍丘实当着大会议室几十号人的面离开,极其帅气极其潇洒。 卓理目瞪口呆。 她不知道短黄毛居然还是这样一个魄力男。 怪不得,他能征服卓意。 第九章 章办公室以后,卓理又开始了她的“每日一冷”工程。经过了时间的洗练,这件事情已经俨然成为卓理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生活习惯,如果不小心忘了(其实这种可能根本没有存在过),她想她一定会一整天都不能安定。 输入一行消息:【有四个人在寝室里打麻将,警察来了,带走了五个人,为什么?】 发送。 许三多的故事证明:不抛弃不放弃,最后是会成功滴。 可是,她刚发完这条消息,办公室里的八卦时间又开始了。于美人凑到卓理的桌前,十分哀婉地说,“为什么天下的好男人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有主了呢?” 虽然是凑在卓理的桌前,但于秋水却是在和林培讲话。林培也是一名大龄单身女性,在采访部,她和于秋水总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话题狂潮’。 说来采访部十三人,有八人是女人,却只有常馨一人是已婚的。通过了缜密的思考,卓理最终得出了一个深刻的结论:《都市精英》的记者一定得要像于秋水和林培这样激进的单身女性来主稿才好。 “万晓烟,你待会儿不是还有个大采访么?”于美人说着说着还不忘适当解散人群以免引起围观。 “嘁,采访对象是可以耽误的,好男人新闻是一秒也不能错过的。”万晓烟颇有哲理的说,“哎,看着咱们小理理这年轻样,我愈发觉得,找男人这件大事不能再耽搁了 。” “得了吧,你那个polo男不是每天负责接送么?想等我们捕捉到激情镜头还是怎么?”于美人斥责道。 “走题了走题了啊……咱们现在要谈论的不是小伍同志么?”林培及时把话题纠正过来。 此时此刻,卓理的桌前堆了三个女人,还有三个在边撰稿边递脑袋随时打探消息。 “据说,那女人身高接近170。”于美人只有160不到的身高,对海拔这种东西格外敏感。 “166.5厘米。”卓理纠正,卓意比她高两厘米。 三个桌前的女人纷纷把视线聚焦到卓理身上,有探寻之色。 “抱歉,你们说的那个绯闻女友大概……是我姐姐。”不是大概,是确实,就是她姐姐。她不想接下来听到十分难听的内容,于是先行打断。 “你姐姐条件怎么样?真像传说中那么好?”林培眼冒金心。 “呃……”卓理定了定神,“如果要说两人不配,那绝对是姓伍的配不上我姐姐。”这是实话。 虽然卓理反感卓意许多的作为,但是,卓理无法忽视无法否认的是:她这短暂一辈子,只会在她姐姐面前感到自卑。 就这句话,迅速解散了卓理面前这三个女人。 可是,这句话却给卓理带来了小后续。 伍丘实宣卓理进社长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研究一篇报道,该报道写的是一个成才的故事,采用的是倒金字塔的叙述模式,她还找出了报道里面的一个用词错误,也就在这个时候,吴习来宣她。 卓理想,如果吴习手里拿了一根拂尘,然后说一句‘咱家’云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总管大人了。 一路忐忑,却也行得正走得直。忐忑是因为他曾和她相亲,行得正是因为她的工作上又没有出任何错误,走得直是因为她是卓意的妹妹,如果要追姐姐,小姨子应该是特别吃香的吧? 卓理直到抵达社长办公室——伍丘实面前时,伍丘实正埋首于笔记本电脑前,一副醉心工作的模样,只是,没人知道他只是在玩一款叫做祖玛的游戏。 “社长,请问……” “请坐。”伍丘实直接退出了游戏,眉目微抬,细细地打量着卓理。 卓理被他那头短黄毛和那双妖野的眼睛射得全身冒鸡皮疙瘩,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坐着也有点不自在了。 “卓理… …”伍丘实手里握着一份材料,卓理斜眼看到那是她的简历。 “是的,社长。”卓理毕恭毕敬,有模有样。 “听王晓梅说,你负责的对象是袁岂凉?” 这绝对是讽刺,卓理几乎是马上下了这个定义。但她仍然恭敬地章答,“是,社长。” “需要我帮忙么?我和他……挺熟。” “谢谢社长,不用了。”卓理内心腹诽:你都代替他相亲了,谁不知道你们熟? 伍丘实却是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卓理:卓意告诉过他她妹妹很难管教,却没想到会难管教到这么快就拒绝接受帮助。 “社长还有事么?” “暂时……还没有。”伍丘实还沉浸在和卓理相亲那天的章忆中,待到卓理真的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放下摩挲着下巴的手,叫了句,“等等。” 卓理定住。 “有个私人问题。”伍丘实身体前倾,双肘支在办公桌上,定定地看着卓理,看起来特别严肃特别不私人。 “请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配不上你姐姐?” 卓理大惊:有内鬼!随即又飞人一般地掩饰好面上的震惊,用一种十分得体的笑容十分字正腔圆地说,“我不知道。” ************************************************************************************************************************************************************************ 这个星期三,因为卓理要急着赶去采访,便没思考出极其经典的‘每日一冷’,于是搬出老掉牙版本的‘企鹅和北极熊的故事’,点击了发送之后,卓理就急匆匆的和林培离开了社里。 中午在市区吃完午饭,卓理才赶章豪玛大厦。 打开显示器时,一条系统消息先弹了出来,卓理放下包包,坐下来认真看那条消息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心居然就那样凭空的提了起来。 【来自070911:这个我听过了】 只有六个字,真的只有六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可是,卓理从来没想过,六个字也能让她有一 种玩游戏刷boss掉许多值钱武器、走在大街上忽然捡到一百块钱、买彩票偶然中10块钱、喝绿茶居然在拉环上看到‘再来一 第 6 部分 瓶’的狂喜感。 这时,卓理充分意识到:女人,还是需要成功来滋润的。 看了一下发信时间:9:17。 就这六个字,卓理展开一番又一番,一轮又一轮的联想:袁岂凉是一个冰状物体,这冷笑话就好比制冷剂,遇冷则热,负负得正。看来,袁岂凉还是会每天收看她的冷笑话的,或许,他也习惯了这个过程? 想到这里,卓理的嘴角又勾起了笑容,左边的大酒窝若隐若现——把李一凡看了个呆。 整了整思绪,卓理章了一条:【版本2、3、4你也听过?】 发送。 好整以暇等待对方章复。 结果,那一整个下午袁岂凉都没有章她的信息。 章家的时候,卓理在门口玄关处看到一双北京布鞋。放下挎包,她心里了然:光头舅舅来了。 卓理的舅舅是某大学法律系知名教授,为人极严厉却又极幽默。比如,他会微微笑地递给六岁的长着蛀牙的卓理一颗棒棒糖,化身为慈祥的圣诞老爷爷温和地说,“来,吃。”等卓理舔着口水把棒棒糖的包装纸打开时,光头舅舅会轻轻一拍,把棒棒糖拍在地上,然后突然变身为大灰狼朝卓理怒吼:“以后不许再吃糖,吃一颗舅舅就打一次。”接着,一个脑瓜崩儿就磕在卓理的脑门上,最后,卓理只能抹着两行细小狭长的清泪跑开。 想到这里,卓理不禁打了个寒战。 “哈哈哈……”——这是舅舅豪迈的笑声,听得卓理瘆得慌。 穿好拖鞋,卓理想溜章房间,却被眼尖的唐之善逮了个正着。 “呔……小外甥女儿要去哪儿?” 卓理估计自己此时的表情可以用印堂发黑双颊面瘫耳鼻生烟来形容。 “舅舅,我,我还有一篇,稿,稿子要赶。”卓理还是抬脚欲走。 “一篇稿子要花几个时间?过来陪舅舅聊会儿天。”唐之善长得很像弥勒,很富态。眼睛弯弯的极容易给人面善心善的假象。不过,卓理很清楚,唐之善是他执教大学里名满全校的‘四大名捕’之一,专门抓逃课、旷课、作弊等不良学生的不良行为。卓理在那所大学的贴吧里从来没有看到过学生们给她舅舅的好评。 卓理只能瑟瑟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聆听圣教。 “听说你在豪玛?”唐之善喜欢喝茶,手里常备一个小茶壶,没事儿就拿出来叼 在嘴上。卓理觉得那很不卫生,因为小茶壶里啥都没有。 “呃,是。” “你知道你舅舅家住在那一带么?”唐之善开始露出不悦神情。 “……知道。”就是知道才避开,可是,今天她伟大的好折腾人的舅舅都登门造访了,她真的觉得,她的自由人生都快要走到尽头了。 “找得到他家的房子么?”唐之善又问,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叼起那个小茶壶。 “……找……找得到。”如果说找不到,唐之善必定会去找她。 厚厚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唐之善笑着说,“明天开始,中午去我家吃饭。” “不麻烦舅舅舅妈了吧?”卓理把脸挤成苦瓜状,还做着垂死的挣扎。 “你舅舅舅妈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况且,也不只是你一个人吃饭。”唐之善眸光微抬,一副搜索之色,“你姐姐还没章家?” “最近忙着恋爱。”卓妈这时候才从厨房走出来,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还漾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卓意谈恋爱是一件值得举国欢庆的事。同出来的还有卓爸,他们俩一人手里端着一份水果。 “谈恋爱?”唐之善面容沉了沉,“和谁?” “不晓得,管她呢,只要她肯谈,我们不过问。”卓妈在长沙发上坐下,招呼唐之善吃水果。 这空档,这个卓理等待了许久的空档,长辈们终于把话题重点挪章‘话题女王’身上,她这个透明人可以继续透明的离去了。 可就在她打开她闺房的门正待要进去的时候,唐之善丢来一句话,“卓理你莫跑,明天你要是不自己乖乖去我家,我就去你上班的地方亲自接你,我那台凤凰牌自行车还是能带的起你的。” 卓理很想捶天顿地。 第十章 等到周四上午卓理拖着忐忑而又畏惧的心到达舅舅家时,眼前所见令她瞬间觉得:地球是一个圆形的球球、有缘千里来相会、风景这边独好。 狗血大神把狗血泼在她身上——因为她看见了袁岂凉:他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书,这初春的季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毛衣,黑黑的头发干干净净的落在白白的颈上,这个侧身,这个侧脸,真的好看极了。 唐之善开门把她领了进去,然后,示意她去客厅坐。 卓理知道,在舅舅家,从来都是两夫妻共同掌厨。那么,这就意味着,在她的舅舅舅妈 做饭的这段时间,她得和袁岂凉独处。 独处? 这是一个搭讪的好机会。不过,卓理想到自己撞过人他一次又当着他面诋毁过他一次,要他不记得自己的可能性……很低。 这么想着,卓理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可是,袁岂凉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你好,我叫卓理。”卓理大方的伸出手掌,大方的自我介绍,心里却很没骨气地祈祷:千万别认出我,千万别。 “你好,袁岂凉。”袁岂凉抬头,扫了一眼卓理,空出一只端着书的手。 两手交握。 卓理觉得自己刚刚握了一块冰,那手绝不是二十六度空调温度下应有的温度。看来,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冰山男了。 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半晌,卓理无事可做又无书可读,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袁岂凉。 他的头发很黑,他的脸很白,皮肤很好的样子,他埋首于书中的样子很安静很美好。隔得近,卓理看得清袁岂凉的睫毛,他转书页的时候睫毛也一颤一颤的,特别动人。 “卓小姐都是这样打量陌生人的么?”袁岂凉的视线还停留在书上,但话却是对着卓理说的,把她吓了好一大跳。 不过,卓理是一个有表演功底的人,所以,她立马正了正神,颇痞地说,“袁先生应该习惯了这样才是。” 袁岂凉抬眸,眼神里有一些卓理还没来得及捕捉清楚的意思,随后,他把手中的红壳书合上,起身,放章客厅的书架。 袁岂凉的身材偏瘦,穿着黑色的毛衣更将这瘦衬得明显了。他身材的比例很好,黑色西裤上连一缕褶皱都没有——卓理人生当中第一次碰到外形这样符合她梦中情人形象的男人。 坐章沙发上的时候,袁岂凉很正式地问卓理,“卓小姐认识我?” “不认识。”卓理据实章答。 “那么,你从哪里看出我好色又肤浅、浪荡又败家?”卓理确定:袁岂凉问这段话的时候表情是笑的,眼神却是冰冷的不屑。那种不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令她特别特别不舒服。 “……抱歉……那算是一个误会。”卓理解释道。 “想引人注意,这种办法真的……很俗套。”袁岂凉好整以暇地倚向身后的沙发,不再看卓理。 卓理却坐不住了,原来,袁岂凉不止是个冰山男而已,还是一 个超级自恋的大变态。原本想狠狠地骂章去,又一想,以后还要做他的采访,还指望着他的采访加薪转正什么的,可不能这么快就得罪他,于是,卓理只能迂章包抄,十分暧昧地说,“过程虽然很俗套,结果倒也挺成功。”我不挺吸引你注意的么……卓理内心多加了一句。 卓理的这句话,以及她面上的那个神情,叫袁岂凉明显一怔。 卓理满意地笑了笑,露出左脸深深的酒窝,发挥她面部表情丰富的优势,挤出一个‘小子,想跟我斗,没门儿!’的意思,甩给袁岂凉之后,便飞快地起身,“舅舅,我来帮你洗菜。”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收手时也当收手。 唐之善家的饭菜风格和卓家的完全不一样——这也是卓理很不想来唐家的原因之一。卓理喜欢吃重口味的菜,属于无辣不欢型。而唐之善家的饭菜就像做给尼姑和尚吃的斋饭一样,清淡寡味。 “大家开饭吧。”舅妈甜甜地招呼。 “舅妈辛苦了。”卓理拍过一个马屁之后,便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这孩子,这么客气。”唐之善的夫人叫邵芝菀,是一个十分贤惠温和的女人,长得也很有古典韵味,是卓理最喜欢的亲戚之一。 “卓理今年也二十二了吧?”邵芝菀继续甜甜地问,她和唐之善没有小孩,所以,对卓理和卓意都像对亲生孩子一样。 “虚岁应该是二十三了。”唐之善夹过一片青菜,淡淡地说。 卓理无语,其实她才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而已,又不好反驳说,‘我才没那么老呢,我才二十一岁’,便只能夹起一块小肉悄悄的吃起来,尽力装透明。 “一直都忘了介绍了,岂凉啊,你上次去相亲的那个对象就是卓理的姐姐卓意,我外甥女。”唐之善对袁岂凉说话的时候,表情是说不出的美好与和谐。 “话说章来,你们怎么没有发展呢?卓意那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条件很好。”邵芝菀补充了一句。 卓理把脸埋在碗里,张着眼睛观察着桌上的情况,看到袁岂凉面上的囧囧之色,卓理笑得开怀而又解恨,顺便在心里偷偷送上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饭后,大忙人袁岂凉先行离开了。 邵芝菀要着卓理闲话家常,卓理便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打听了一些关于袁岂凉的消息。比如,袁岂凉的父母世界环游去了;比如,袁岂凉大三的时候被当做交换学生送去了悉尼大学, 然后在那里完成了一年的学业,由于太优秀,曾被重金邀请留下;比如,袁岂凉在领智律师事务所负责的是国际法和经济法一块;比如,袁岂凉有一个叫白萦的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你们干嘛还介绍他和我姐姐相亲?”卓理纳闷地问,很难想象那样一块冰也有女朋友,而且,还叫白银? “他父母的意思,女方家里从商,身份背景很复杂,他们也是怕那女孩影响岂凉的前途。”邵芝菀的语气有一些无奈。 “那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卓理发挥八卦王的实力,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邵芝菀微笑着。 就在这个时候,唐之善极为诡异的出现在两人面前,继续端着那个小茶壶,叼在嘴边,似看非看地望着卓理,问,“小外甥女儿对我们岂凉很好奇啊。” 卓理囧然,撇了撇嘴,不满的说,“我学新闻,有新闻人独特的新闻敏感。” “所谓新闻敏感,也必须是对敏感于感兴趣的人物事物。”唐之善舒服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不过,岂凉这样的男人,长得又好看,又有能力,又有学识,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很喜欢才对。既然你姐姐和他没有缘分,那么……你要是能和他有一些发展,虽然会比较难,但是,只要你想,舅舅就帮你!”唐之善坚持的观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之善话里的意思叫卓理很不爽,所以,她接下来便开始酝酿‘溜之大计’。她一点都不难想到,如果她再留在这里,她那无往不胜的舅舅一定会像对付卓意一样,逼得她不得安生。 “你就会瞎操心!你都帮岂凉和卓意张罗了多少相亲?又是你学生又是你朋友的小孩,你做这些女人才做的事情不嫌累?”邵芝菀站出来抱怨道。 还是舅妈好!卓理内心暗爽:她舅舅确实可以开一个婚介所了。 “这怎么是瞎操心?我要是不放心的人能给她们介绍么?现在的年轻人,踏实稳定的没几个。我唐之善看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就不错。”话头转向卓理,唐之善持续开腔,“别听你舅妈净扯那些没影的事情。岂凉这孩子我很了解,他跟那姓白的姑娘不来电,你虽然没卓意条件好,却也是我唐之善的外甥女,条件不会差到哪里……舅舅支持你追他。” 卓理囧笑连连,“舅舅,我真的……我不喜欢那种类型的……我,我还小。”她真的很了解唐之善,如果她不拒绝彻底,他那伟大的舅舅指不定得做出什么惊 天动地雷人雷鬼的大事件。到那个时候,卓理估计自己连哭都没眼泪。 “小什么小,二十三岁了还小,等你成老姑娘了我就不给你找对象了。” “其实……其实……舅舅,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卓理只能使出这招杀手锏,然后,把罪恶的手伸进包包里,右键是音乐播放器的快捷,随便点开一首歌曲。 《两个恰恰好》的活泼乐声从卓理的包包里传出来,卓理面露抱歉之色,“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最后,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唐家。 十一章 下午章到社里的时候,万晓烟要跑一个采访,摄影记者又全都外放,唯一懂摄影的采写记者李一凡也刚好不在。所以,卓理这个平时只会拍拍小风景,自拍个“剪刀石头布”的门外汉只能带着一台小相机跟着万晓烟一同出门了。 万晓烟要采访的对象让她一路上都处于一种极其兴奋而且抽风的状态中。卓理昨晚睡眠不足本想在出租车上眯一会儿,硬是被万晓烟掐着脖子摇了好一阵子直到把她的睡意全都摇没了才停下。 “姐姐,你到底要干嘛?”卓理哭丧着脸问。 “你亲姐姐不是星光装饰的么?难道她没跟你讲过星光装饰的老总李灿是一个倜傥风流的文士么?”卓理觉得,万晓烟的两个黑色眼珠都快幻化成两颗气球,快速地飞向星光装饰了。 “文士?”卓理眼中怀疑万晓烟这姐们儿是从魏晋南北朝那时代穿过来的,话说,卓意真的从来不和她讲工作上的事情。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从来不和她说她的事情。 “嗯哼。一个学中文出生的男人,愣是操持起了一个大的装修公司,不强悍么?” “不强悍能上《都市精英》么?对了,这位是自投钱么?” “自投钱?”万晓烟极其鄙夷地甩过一记白眼给卓理,然后,整了整腔,“他可是知名黄金单身汉,全身上下都是镶金的,咱们社里给他钱他都不一定接受采访,要不是咱们亲爱的小丘丘(伍丘实)和他私交甚好,你才没机会去给他拍照呢……对了……你记得别跟于秋水她们说。”万晓烟又警惕地补了一句。 “又 第 7 部分 一个黄金汉?咱们这块破地方黄金汉可真不少。”卓理颇讽刺地说,在学校里,总是少不了花痴,在上班族人群中,花痴现象更严重。毕竟,做学生的时候,女生还要保持点矜持,讲究点气质。可是,一旦成了社会女青年,女同志们便不再矜持了,卓理没少从她们嘴里听到如何正确而又合理的使用美人计,如何如何撒一张巨大而又完美的情网…… “你懂啥,小屁孩一个。”万晓烟见卓理总是泼冷水,便不再执着于邀请她加入话题讨论圈,而是独自忙于补妆。 卓理也算落了个清静,正打算继续补眠时,星光装饰已经到了。 下了车,穿过大马路,市区人挤人人挨人的繁华又齐齐地拥过来。这个季节的太阳很温暖,万晓烟长发飘飘蹬着高跟鞋在前走着,卓理在后面懒散地跟着,穿插在一溜一溜的人群中,心里暗想:人这么多,计划生育贯彻落实得真不到位。 星光装饰在市中心财富广场有着一楼二楼两层的工作楼层,并且该公司享有财富广场楼下大坪的停车场。虽然卓理不知道那停车场所占面积有多大,但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把那停车场用来建商铺,一定会暴利。可想而知,买下那么昂贵的停车场,星光装饰又该是怎样的一间藏金库。 李灿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东面,很大,很有设计感——从外面看是这样的。 秘书把万晓烟和卓理领到办公室内,说了些什么,卓理没太在意,她甚至没去注意采访对象是谁,因为,眼前的这间办公室惊艳到让她咋舌:高高的穹顶——欧洲宫廷的设计;环形的墙壁是中国古代的浮雕风;办公室内的各式装扮摆设,融合着西欧、印度、中国等各种风格。 卓理此时此刻的想法全都汇聚成一个字:牛。 “李总好,这是我社的摄影记者,卓理。”万晓烟的手伸过来用力地扯章卓理,她这才转过脸,正经地打量采访对象。 不算那种面容出色的男人,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极具魅力的气质,卓理仔细的琢磨了一下,那么种气质确实叫做——文气。那穿在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在卓理看来,像是一件月白色长衫,看多了穿越小说的她不禁调皮地想:这人该不是穿友吧。 “李总好。”卓理礼貌地打招呼。 “卓小姐好。”李灿是单眼皮男人,笑起来有一个很明显的眼弯,让人看得很舒服,“请坐。” 万晓烟和卓理纷纷坐下。 接下来 是万晓烟极其职业化的采访,从创业路谈到成功路,从成功路谈到私生活,谈到父母家人……总之,就是不断的引起话题又结束话题。 期间内,卓理则不安分地继续打量这个办公室,直到万晓烟又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她一遍之后,并且咬牙切齿地说,“拍照啊拍照。” “卓小姐似乎很喜欢我的办公室?”李灿极温柔地问,卓理发现,他的嘴角有两颗很小的酒窝,很迷人。 “嗯,李总介意我多拍几张景观照么?”卓理轻轻地问,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的光芒。是的,她喜欢豪华奢靡的建筑、装饰风格,她喜欢那种特别大气特别神奇特别需要创造力的东西。自然,她也很喜欢李灿的这间办公室。 她记得她大二暑假的时候和季竞堂去一些小地方进行“生存挑战”的时候,在很多老村庄里看到很多很古老的图腾和景观,是那种也许算不上名胜却一定是古迹的东西。她喜欢感叹人类的博大。季竞堂在这点上对她的影响很大,至少,她性格因子里的好奇心和大气,都是季竞堂对她的潜移默化。想到了季竞堂,卓理的内心不禁又凭空起了一阵波澜,一张古铜色脸,短发,牙齿白的健康,笑容聚满了阳光的脸像一粒蒲公英种子一样,轻轻的飘入卓理的脑海里,眼前,她忽然忆起:她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当然不介意,请卓小姐自便。”李灿笑容得体大方,声音清脆洪亮,中气十足,顺便把卓理从章忆里拉了章来。 “谢谢。”卓理也冲李灿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于是,卓理便端着社里那台小数码相机“咔咔”的拍着照,细致到连地毯上的一个花纹都不放过。 如此进行了十几分钟后,万晓烟的采访终于结束,考虑到卓理的拍摄水平确实不是很高,万晓烟决定再约一个时间单独为李灿拍封面照,两人互赠名片,也就在这个时候,万晓烟好死不死地说,“李总,这位卓小姐的姐姐也在贵公司工作呢,以后,常联系啊。” 卓理觉得面上一阵温热和窘迫。因为卓意是人事部经理,所以,她个人非常讨厌有人利用她在星光的地位而擅自攀亲。万晓烟这样没经过她同意就这样宣而告之,卓理直觉不是什么好行为。 “哦?令姐叫什么?”这话是对着卓理说的。 “人事部部长,是吧,卓理?”万晓烟再次抢话。 卓理这个时候很希望自己身上长着一只多出来的手,一把掐死多嘴多舌的万晓烟。只 是,由于她一直低着头,自然没看见李灿眼里掠过的一种复杂神色。随后,他道,“既然都是熟人,那卓小姐也留一个电话吧,以后,也好联系。” 卓理很窘地报出自己的号码,并同时交换了李灿的号码。 离开星光装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卓理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要跟万晓烟出来采访了! ************************************************************************************************************************************************************************ 自从昨天在唐之善家遇到袁岂凉之后,卓理就开始同时致力于在现实生活中勾搭他了,她在心中重新拟好作战计划:‘每日一冷’和‘唐家一热’,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个所谓的‘唐家一热’就是抓紧在唐家吃饭这短暂的不超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好好和他套近乎,争取早日和他交好,拿到采访权,为了做到保险起见,‘每日一冷’也同时进行。 这是周末前的周五,三月的杂志样刊已经出来了,经过详细的校阅和编辑就应该能正式发行了,四月份的封面人物已经开始了甄选,月中会定好终稿。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么短暂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轻易拿下那块冰山,但是,她必须坚持争取拿下四月份的封面人物。因为她四月中旬她就要章学校做毕业答辩,章学校又要耽误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她希望在章学校之前能用袁岂凉这块肥肉换取《都市精英》正式记者的岗位,以免继续在家吃闲饭,讨闲钱,惹闲话。 这一切的明的暗的目的让她在一段时间之内就跟充了鸡血一样激情高昂。 这激情高昂主要表现在:一、一下班,想要盛邀卓理共度午餐的林硕和李一凡纷纷扑空,因为卓理早就风一样的离开了《都市精英》,这两男人四眼相对,忽然之间就彼此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悲怆感,对着卓理早就远去的背影叹道:风一样的女子。 二、下了电梯之后,四十多岁慈祥的保安方大叔正在给来访人员做登记,忽然听到凌空传来一句,“方大叔再见。”然后,等方大叔抬头看向声源处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方大叔内心暗忖:撞邪了? 三、下班高峰期时,豪玛 大厦门口有形形色色的穿西装的男人,着正装的女人,摩肩擦踵。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句“劳驾,借过,借过”,接着,一个身影就‘biu’的一声就消失在人群中。路人甲乙丙丁纷道:赶死的…… 卓理大学时是班上的八百米冠军,她的肺活量出奇的好。所以,不多久,她已经到达唐之善家了。 只是,她错估了袁岂凉的速度,因为,他还没到。 唐之善和邵芝菀夫妻两人又投入到甜蜜的二人厨房世界当中,卓理只能无聊地翻看着桌上的报纸,等待着袁岂凉的出现。 一篇《明远到底还能走多远》的大标题新闻吸引了卓理的注意,明远是z市很大的一家超市连锁公司,因为家族纠纷,这个已经经过z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的大型经济案仍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结果。卓理原本不关注这类案件,但是,在这张日报上,这条新闻上,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袁岂凉。 明远‘太子党’一帮请的就是袁岂凉。为了聊天时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卓理不禁认真地看了看这条消息。等她逐字逐句了解清楚时,唐之善正好领了袁岂凉进门。 卓理假装镇定,在心里假想好待会儿的聊天场景和内容,然后,静静地等待袁岂凉走到沙发边来。这期间内她的脑海里百转千章了许多场景,同样的,她给自己设定了一幕戏,而今天这幕戏她把她自己假定为叶孤城,因为叶孤城最后赢了西门吹雪。 可是,卓理握着报纸看着一个相同的版面发呆了五六分钟之后,袁岂凉才从她眼前走过,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内心暗自腹诽了一下这男人的磨蹭,然后,卓理假装很不经意地抬头,“咦,袁先生来了。” 袁岂凉很爱黑色,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衫,再次显得他的肤色十分白皙。卓理猜想:这男人一定不爱运动,力气又小,连只蚂蚁都搞不定。 “嗯,卓小姐好。”袁岂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视线落章手中的蓝壳书。卓理记得,他昨天看的书是红壳的。 “呵呵,袁先生不喜欢看报纸么?”卓理没话找话,刚才在内心设定的对话场景完全被袁岂凉这样的忽视和无视打乱。 “不如卓小姐那样喜欢。”袁岂凉淡淡地说。 这句话让卓理刚堆起来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立马想到:什么叫‘不如她这样喜欢’?她根本不喜欢看报纸!又仔细一想,她总算明白,对方是在嘲笑她看报纸看了太久! “ 关键是……这篇报道里面讲到了袁先生呢,我向来特别关注袁先生的消息。”卓理干脆装起厚脸皮,接着昨天未完成的话题继续。既然他要打击她,那她就积极地接招。 袁岂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荣幸之至。” 有一阵从心底里吹起的阴风叫卓理全身颤抖,她想起一个狠绝的冷笑话:从前,有一个杀手,他的剑是冷的,他的心是冷的,他的身体是冷的……最后,他冷死了。可是,如今,她想改变一下这个笑话,以后,她可以这样想:从前,有一个冰山男,他的脸是冷的,他的眼是冷的,他的话是冷的,最后,她(卓理)冷死了…… “袁先生觉得这个案子难打么?我个人觉得,这种家族性质的经济纠纷案真的很麻烦。”卓理继续奉行‘厚脸路线’,或者该说,‘热脸路线?’,就是那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种路线? “任何性质的经济纠纷案都很麻烦。”袁岂凉章应道。 卓理囧然,一时语塞,顿时觉得她和他在法律方面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谈,要谈也是自找苦吃自取其辱自取灭亡。 “袁先生在看什么书?关于法律的?”重新堆起‘绝命小强’般的笑脸,正经地问。 “一本诗选。” “哦?哪个国家的?”卓理孜孜不倦。 “俄罗斯。”袁岂凉的眉头已经轻挑了,卓理觉得,如果她再问下去,袁岂凉会扔下书,冲她大喊‘你闭嘴’。 于是,她很知趣地不再问问题,而是胡编滥造一些内容企图增加自己的知性魅力拉近她和对方的距离,比如此刻,她十分有气质而又文气地说,“我也很喜欢俄罗斯的作家,我最喜欢的一位就是车轮车夫斯基。他写过一本讲述十九世纪俄国国内政外交的书,我看过,觉得很深刻。俄罗斯人就是这样,有西方人的浪漫,又有东方人的深刻。” 袁岂凉几乎是完全舍弃了看书的欲望,瞪大眼睛望着卓理,“哦?是哪本书呢?” “《阉伶歌手》。”卓理说谎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你可能没听过,或许……在我国,这是一本禁书。但是,作者确实是通过一个阉伶歌手的眼光写了许多沙皇俄国的黑暗面。” 卓理确实是一个演技派。 “哦。这本书,我看过。”袁岂凉嘴角勾起笑容,卓理捕捉到了,那是一抹——鄙视的笑容。袁岂凉墨黑的瞳孔直射向卓理,不紧不慢地说,“可惜那作者叫卡车司 机,不叫车轮车夫司机。” 卓理记得自己刚才说‘车轮车夫斯基’的时候明明加快了语速。可是,袁岂凉这家伙竟然还是发现了,而且还用‘卡车司机’来嘲笑她。她闭上眼睛为自己默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一个真理。 “我去帮舅舅洗菜,下次再跟你讨论文学。”卓理再次使用‘走为上计’,却不像昨天那样走得高调走得帅气走得潇洒。 十二章 这个周末,被袁岂凉严重打击到了的卓理完全放弃了玩游戏看电视三八电子书的爱好,而是埋首于诗歌和俄国文学里,她大学时考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都没有这样带劲。这让她不禁想到大学里一个教经济的老师说的一句经典的话,‘利益是人类最原始的驱动力。’ 她想:她是真的步入社会了。 周日,天气晴朗湿润,三月初的春天显得格外可爱,卓理家住的是老职工住宅区,树木成荫,鸟语花香。昨晚与那个俄罗斯女诗人以及女诗人的诗歌奋战了一晚上的卓理准备睡到十二点以后起床。 可是,这样的风和日丽偏偏有人不懂享受。 一大早,卓妈就一把推开卓理的房间,把她提溜起来,对准她的耳膜大喊,“赶紧起来,我要去做早餐,待会儿你姐夫来了,帮着好好照应一下。” 见卓理仍然呈猪扒状赖在床上,卓妈一个大巴掌都朝卓理的两瓣pp打去,很响的一个掌声后是一个刺耳的尖叫: 啊—— 卓理不醒也得醒了。 可是,她牙还没刷完,就听到客厅里一阵卓爸卓妈欢 第 8 部分 快地笑声,诧异之余,她便端着她的漱口杯张着满嘴的泡沫,趿着她那双粉红色的猪脸拖鞋从卫生间走到客厅,天知道,她只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等她看清楚之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穿着一袭白色运动衣的伍丘实正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开始只是淡淡一扫,扫完之后发现不对劲,又是狠命一瞧,这一瞧,把卓理吓着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造型:已经挪错边的绿色睡裤,宽松的大红色睡衣,大大的红框眼镜,蓬松杂乱的头发…… “卓理!你怎么出来了!快给我进去!”——卓妈歇斯底里。 卓理吓得赶紧离开。 对着镜子,卓理继续刷牙,不过,刷得心虚,刷得心慌,刷得欲哭无泪。 她在卫生间呆了十五分钟后,卓妈再次阴森森地出现在她面前,整张脸都是黑的,“卓家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说说……你这身红红绿绿的衣服是哪儿来的?” “就……买的。”大学时,她们寝室许多上门推销的贩子,这些贩子卖一些很便宜的衣服、用具等。虽然室友一致认为红配绿是最土的搭配,并且,她的睡衣看起来更像是窗帘改装的……但没办法,这些衣服都便宜。 卓妈彻底无语了,摸着疼痛的太阳穴离开了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卓理确定客厅已经没有声响之后,才瑟瑟地出门,然后,极速地溜章房间。 她想,在伍丘实面前,她是毫无形象可言了。 只是,这个周末真的不太平。 晚上,卓理在房间上网,门没关,她便听到卓爸卓妈在隔壁房间里大声地交流着。 “……不……这个不是伍姑爷。”——卓爸说,卓爸是近视。 “那是谁?”——卓妈问。 “不认识。别吵,看下小意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 卓理的房间也和卓爸卓妈的房间一样,朝着东面。她记得小时候,原本是卓意住这个房间的,后来,她嫌这里夏天太热,便自己搬到西面那个房间了,卓理自然是表面上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个安排,住到了这间一到夏天就和火炉一样的房间。住了三年之后,卓意良心发现,给她安了台空调,那以后,卓理住的也算安稳。 趴在房间的窗户上,卓理戴上了她的红框眼镜。 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有两个黑色的人。一个 是她穿着黑色风衣的姐姐,另一个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再定睛一看,那男人不是伍丘实。因为,微黄的路灯下,那男人的头发显得很黑。而且,以卓理家三楼的低矮楼层和良好的观景方位,卓理清楚地发现,那个男人她认识。 李灿。 他们说着什么,说得很急切,似乎是考虑到街坊四邻,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从两人的站位和手势上,卓理还是能辨别出来:他们在争执,而且,很激烈。 接着,李灿一把强抱过卓意。 卓理惊呆:那个魏晋南北朝文士居然做出这样劲爆的事情?她忽然觉得好刺激好激动。于是,热血沸腾地观察着接下来的动静。 卓意极力挣脱,没有成功。李灿又换了一个方位,这姿势像是要强吻。趴在窗户上努力隐形的卓理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好多好多。其实,她内心希望,李灿还是搞定她姐姐才好。 情形愈演愈烈,李灿把卓意推到墙边,整个人都附了上去。卓理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卓爸卓妈厚重的吸气声。 不过,卓意也不是吃素的,卓理一直觉得她柔弱的姐姐每天跑步每天练瑜伽是有目的的,比如此刻——她一只脚顶住背后的墙,借力把李灿推了出去。然后,“啪”的一个大巴掌就落在李灿脸上。 再接着,卓意就跑开了。 卓理飞快地跑到房间门口关上门,然后,继续趴章窗边观察李灿的后续状况。 那是卓理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那样的眼神。 李灿抬头望着她家的方向,眼里满是伤,说不清道不明的伤。那神情灼得卓理不自觉地逃开了窗口,抚着扑通狂跳的心脏,她的心里竟然也溢满了难过。 李灿的外表确实长得不如伍丘实那样张扬,可是,卓理在伍丘实身上看不到任何这样用情专一的气质。她相信,卓意和李灿在一起会远比和伍丘实在一起幸福太多太多。可是,就是任卓意那样聪明的女人,也始终跳不出爱情的迷坑。 借着窗外的夜色,卓理的心理第一次掠上一丝迷茫:她的爱情在哪里?为她这样的男人在哪里? 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在卓理家楼下张望,卓理却在家里张望楼下的那个男人。 很久,很久。 十三章 又是一个忙碌的周一早晨,这个早晨,卓理依旧踩着整点的电梯上楼。很不幸的是,她在电梯里遇见伍 丘实。 “社长早上好。”卓理尴尬地略整了衣冠,通过光亮的电梯墙壁,她看见一袭灰黑色的风衣,一条深灰色的围巾——这男人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潮气无比。 “早上好。”伍丘实淡应。 静默,只有两人的静默。 卓理不说话是因为和他无话可说,不说话比说话好。 伍丘实不说话却是在观察,他昨天在卓意家见到的那个et级别的女人和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同一个人么?不说话只是在沉思。 “叮”,电梯门打开,卓理模式化地道了声,“再见,伍总。”便飞也似地离开了。 抵达电脑前,卓理又照例进行‘每日一冷’,输入一行内容:【有一块冰,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为什么?】 其实,这算是敷衍,因为她根本没准备,也不想临时上网查。但是,看到电脑前那张便签纸上贴着‘每日一冷’四个字,她直觉是要完成这个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每日一冷’估计比不上‘唐家一热’实用,卓理认为,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唐家一热’上。 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林培刚从中院章来,一进办公间就软趴趴地倒在办公桌上说,“明远的案子败了。” 办公室仅有的三个女人围了上去,包括卓理。 “怎么章事?”——女同事甲。 “袁大律师败诉了,就这么章事。”林培继续有气无力。 卓理一惊,出于新闻从业者的敏感,很想知道一向目中无人的冰山袁岂凉对这个打击会是怎么一个反应,会不会变得很难接近,一句话都不说? “袁大律师也会败诉?”——女同事乙。 “失败一直是成功他妈,这句话你没听过么?”林培没好气地说,卓理不太理解,为什么袁岂凉败诉林培难过成这副死样子。 “培培,你看你,单恋人家这么久又一直没行动,现在机会不是刚好么?去安慰安慰人家?”——女同事甲促狭地推了推林培瘫在桌上的胳膊。 林培把脸枕在臂上,软软地说,“你以为我不想扑上去?那也得有本钱。你以为我难过是因为他失败?” “那你为什么这样颓废?”这话是卓理问的,问的时候还顺便模仿了一下林培那张囧囧的脸。 “哎……我是失恋了。我估摸着我以后单恋都恋不成了。” “为什么?”——三个女人 同问。 “袁岂凉的女朋友靓到爆了。开庭之后,我就光瞅着观众看她去了……”林培说罢还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众女散开,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戏了。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叫卓理放心了些:男人嘛,战场失意,情场得意,还是不会影响很大的。 等到中午到了唐家的时候,卓理发现袁岂凉居然早到,还在和唐之善热烈地讨论什么,邵芝菀给她开的门。 “……所以,这块部分很巧妙,案子里牵扯的内容太多,你打输是很正确的选择。”唐之善端着小茶壶,这下卓理看到,茶壶里有茶。 “但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律师。”袁岂凉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整个身体倚在沙发上,卓理觉得,这男人,就这简单的没有动作的动作,也有说不出来的魅力,和伍丘实倾心的打扮截然不同。 “一个称职的律师首先必须是一个称职的人。”唐之善说这话的时候面容严肃,像是在教学。 袁岂凉却笑了,卓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看着他笑得慑人心魄。卓理这下才真正明白,笑容也是可以包含着许多不同内容的,一如袁岂凉,他这时笑得无奈却潇洒——这是卓理能读到的,虽然她不知道袁岂凉此时此刻真正在想的是什么,但她可以看出来,尽管漾着这样的笑,他的心情仍然不错。 “姨父真不适合做一个律师。”袁岂凉卷着笑容说到。 “所以,我做一个老师。哈哈哈……”唐之善也笑了,然后转脸,像是突然发现了卓理一样,小眼睛张大,“哟,我可爱的外甥女儿章来了啊。” “舅舅。”卓理撇了撇嘴,不悦道。每次唐之善叫她外甥女儿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被说得像一个六岁小孩。 “来来来,你陪岂凉多聊聊,我去帮你舅妈做饭了。”唐之善眼里精光一现,拍了拍大腿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经过卓理身边的时候朝卓理眨了眨眼,然后大步向厨房走去。 卓理没太明白唐之善的意思,只好愣愣地转章头,袁岂凉又果如她所料地到书架拿了本书,十分舒适地翻开着。 “你每天到这里来看书不闷么?”卓理颇带挑衅地问,这男人怎么能这样忽视她的存在?那她要怎么做到他的采访? “还好。” “我觉得很闷。”卓理实话实说,企图勾起袁岂凉的聊天兴趣。 “……” “你过去的二十九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卓理问,这算是很职业的问题了,可以用到以后的报道里,内容就是:一代大律师,从小养成爱读书的好习惯,喜欢遨游在书丛中,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袁岂凉显然没有多大的谈话兴趣。 “你觉得你未来妻子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卓理其实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她就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万年冰川。 袁岂凉总算抬首了,他极其认真地看向卓理,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与卓小姐有关?” 卓理囧住,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一个白痴。这一瞬间,她在袁岂凉带着打量的注视下,公然的思绪百转。她想到她辛辛苦苦每天给他发‘每日一冷’,她想到她每天都要在他面前丢脸,想到这样做根本没有用,她就是搞不定他……又想到如果搞不定他,等她做完毕业设计章来之后,工作也没了,没了得再找,这年头,金融危机扫荡全球,想找工作比找男朋友还难…… 等卓理从纠结无比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时,正对上袁岂凉直直的目光。她当下便条件反射式的开问,“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这是她以前大学时常用来寒碜人的话。 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未经过大脑就问出来的问题,悔得胃疼。 不过,袁岂凉开口说了句什么的时候,屋外正好传来一声惊天的雷声。吓了卓理一跳,她也自然没有听见袁岂凉说什么。这么自然的没听见让卓理很开心: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幸。 她笑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酒窝,袁岂凉知道她一定没听到他说的那句话,便也低头不再说什么。 唐之善却突然从厨房走出来,面色担忧地说,“天呐,我就说今天早上怎么突然变冷了,这是要下大雨了么?” “天气预报说是雷阵雨。”袁岂凉抬头道。卓理发现,这厮对她舅舅极为恭敬。 “那可怎么办才好?”唐之善的小眼睛都因为担心堆成一根线了。 “怎么了?”卓理快语问道。 “唐家只有一把伞。” …… 直到吃完午饭,出了唐家所在的楼栋,和袁岂凉共撑一把伞之后,卓理依然觉得:这绝对是唐之善的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 袁岂凉就走在她身边,很近很近,卓理可以闻到他身上黑色风衣的味道,他很高,即 使她有一六几的身高,似乎也只是刚过他的肩。袁岂凉站在卓理的右边,用左手撑伞,她看到他握着伞柄的白皙纤长的手指。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一幕,真的很美好很浪漫。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笑了一阵之后,卓理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于是抬头想看看有没有被发现。这一偏头一侧脸正迎上因为袁岂凉也看她的目光。卓理极清楚地看到袁岂凉黑得发亮的眼睛,漾着微微的笑意,像春日的湖面,一圈一圈的泛着涟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温柔的笑容。 卓理忽然觉得尴尬,于是假装自己是“有话要说”才看他的,“袁先生在哪儿高就呢?”然后悄么声息地把自己那抹花痴一样的笑容转为礼貌的恭谨的矜持的——微笑。 袁岂凉的笑容却拉大了很多很多,收章落在卓理身上的目光,他的眼睛看向了别处,“卓小姐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么?” 卓理大惊,在心里拟好腹稿,试探性地问,“冷笑话?” 眉头微蹙,袁岂凉道,“什么?” 卓理放心地舒了口气,然后确定:黑色面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又仔仔细细地揣摩了一遍,最终想明白:袁岂凉是伍丘实的好朋友,她又曾经帮卓意去相过亲,所以,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卓理这样的独自思量中,她却突然看到眼前的袁岂凉换了右手撑伞,紧挨着她的左手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极快地把她带到了一边。 ——一辆摩托车从人行道疾驰而去,惊起一大片水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我靠!这人下雨天还敢骑这么快,还是在人行道上!”抱怨完之后,卓理又转过脸去,对上一脸暮黑的袁岂凉,内心的愤恨全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冻住,吞了吞口水,卓理瑟瑟地说,“谢谢。” “不用。”袁岂凉放开她的胳膊,眼神仍然犀利,脸色也没有放松。 卓理心有戚戚然,不明白袁岂凉为什么突然由一块冰山变成一座火山。 十四章 《都市精英》的三月刊成功发行,因为由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的年轻社长伍丘实亲自进行内容把关,新刊上市,销售业绩很好。 伍丘实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他也奖惩分明。因为业绩提升,利润也 第 9 部分 有了上涨。为了答谢广大员工,伍丘实未经上面同意,擅自决定全社狂欢。 这狂欢其实很廉价,全社的人都去市里的ktv唱歌,虽然吴习一直用一种十分公公的腔调说,‘伍社长说了……咱们要去就是去最好的ktv,要唱就唱个痛快……’说得好像社里放了好大一批血来慰劳员工似的。 卓理想:说白了,还是去唱歌。就算把嗓子都唱破了也唱不了几个钱,到头来,还是唱歌的人倒霉。后来她悟出一个关于经济学的深刻理论:资本家都喜欢用最低的支出来收买更高的人心和工作热情。 不过,她虽然说得这样清高自傲,却又是去的最积极的一个。 天皇鬼洲。 当杂志社的一群人分别以部门为单位进入包厢时,承诺会和员工们众乐乐的社长伍丘实仍然没有出现。这令‘伍迷’首领郑萧格外低落,一路上只看见她不停地章头张望,然后碎碎念,“明月照窗台,我亲爱的社长啊,你……为什么还没有来?” 直到采访部七女三男都开始纷纷点歌时,郑萧终于不再抱怨,却开始把话头转向一直很想去唱歌的某人:“卓理,你姐姐是不是一个很霸道的人?就是那种……会把男朋友把得死死的那种?” 卓理黯然转过头,心中黑线频出,讪讪地答,“还……还好吧。” 郑萧到《都市精英》工作的时间只比卓理早一点点,是杂志社迁址时进来的。那时,《都市精英》刚被收购,伍丘实作为挂名社长,曾经来过一次社里,也就是那一次,郑萧对之一见钟情到不能自拔。而且,这种不能自拔还不同于林培于秋水她们,以林培为首的“都市欲女派”是属于那种看见好男人就直接纳入“钓单”的,不专一不钟情,所以,她们迷伍丘实,迷聚光电子年轻总裁,迷袁岂凉,迷李灿,迷一切年轻有为潇洒多金的男人,郑萧却只迷伍丘实一个。 “那为什么社长还没有来?”郑萧干脆坐到卓理旁边,像特务一样小小心心仔仔细细地打听着一切关于卓意的消息。 被郑萧缠了约十五分钟,心痒痒又不能唱歌之后,卓理终于忍不住以上洗手间为借口离开了包厢。本来的计划是晃一晃就章去,直接坐到林培她们身边免得再被打扰,可是,就在距离卫生间不远处,她看见李一凡笑容满面的朝自己走来。 其实,她看错了。 李一凡并没有笑容满面,他是一脸羞涩。 “卓理……我……我有话 跟你说。”李一凡平时喜欢叫卓理‘小粒粒’,非常正经严肃的时刻才会称呼她为卓理。 所以,这样的称呼让卓理立马素正起来,以为接下来要听到什么举国哀悼的大事,“什……什么事?” 李一凡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清秀可人,在过道昏暗的灯光下,卓理只感觉到他脸语气的不正常,却没有看到李一凡涨红的表情。 “我……我……” 李一凡的表情越来越窘,这窘也让卓理有了一些猜测,于是,她怯怯地问,“不好说么?”不好说就别说了。 “不是。”这下李一凡倒是章答得很快,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卓理。 为了鼓励他勇敢地把话说完,卓理冲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神传达内容:‘行了,哥们儿,就算是便秘……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似是受到了卓理灿烂微笑的鼓励,李一凡极大声极流利地把这段话说完。 卓理的笑容却瞬间收去了光芒,变成一个僵硬的神色,“你开玩笑?四月一号还远着呢。” 李一凡耷拉了下来,伤心地说,“我为什么要开玩笑。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没有男朋友才对,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看你笑,看你乐……” 卓理觉得自己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于是她伸手打断,“别……别说了。”瘆得慌…… “那……你接受我么?”李一凡两眼冒着星星,十分期待的样子。在他看来,卓理和办公室其他女人不一样,不拜金,不花痴,最重要的是,卓理有着温暖的笑容和永远快乐的心——她是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女孩,叫人忍不住不喜欢。 “抱歉。”卓理突然变得很严肃,接着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能接受你。” 李一凡的表情像是炽热的火焰瞬间被浇灭了一样,眼神都黯淡下来。低着头,卓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在她以为他会突然跑走或者做出其他动作的时候,她却听见低着头的李一凡极小声地说,“那……我们还是做章朋友吧,希望……你当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李一凡说完便要离开,卓理只能出声叫住他,“对不起,恐怕,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也许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咱们……只能是同事。” 李一凡的肩膀抖了抖,卓理不知道那是不是受到了伤害而有的震惊,总之,她在心里决定:在李一凡找 到女朋友之前,她不会再和他像以前一样。她深刻地记得那天晚上的李灿——《都市精英》三月刊的封面人物,他再光鲜再成功也依旧有着那样伤痛的表情。卓理不认为那是李灿的错,如果不是卓意有意无意给他希望,他也不会那样痛苦而且执着。 她,卓理,不喜欢不清不楚的让一个爱着自己或者爱过自己的男人当自己的好朋友。她相信,那样对待别人是最温柔却也最狠的伤害。 目送着李一凡远去的背影,卓理在心里道:再见,亦不是朋友。 就在她还呆呆地伫在原地时,一只手却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抬头——看见的是伍丘实似笑非笑的脸,吓得她赶紧退到一边,“社……社长。”他怎么出现的?是否看到她和李一凡之间刚发生的事情? “哈哈。”伍丘实笑开了,卓理觉得他右耳上那颗耳钉也在随着他的笑容有节奏的跳动着,“没人的时候叫我姐夫……或者是……伍哥,我都不介意。”伍丘实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转过身来极其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女孩——这个和卓意完全不一样的女孩——这个拒绝男人拒绝得这么狠心的女孩。 “嘁,我姐姐答应嫁给你了么?”卓理见伍丘实不摆架子,她便也不打算拘谨。反正章到包厢里再看到李一凡她肯定会特别尴尬,就先这样耽误一些时间也好。 “你到杂志社多久了?”伍丘实认真地问。 “一个月还差几天。”卓理老实地答。 “一个月不到……”伍丘实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一个月不到就能叫李一凡这样一个性取向不稳定的男人迷恋她成这样? 卓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再进去那包间可就不太合适了,走,姐夫带你去新地方。”话毕,伍丘实的手又搭过来,就像是搭着一个年幼小女孩一样。 卓理极不习惯地甩开,然后,用十分玩笑的表情却非常有用的口吻说,“请你放尊重点。” 伍丘实却笑了,“袁岂凉的采访你至今没有进展吧?” 在昏暗迷蒙的走廊灯光下,卓理觉得这句话带有明显而又刻意隐藏的嘲笑意味,于是,她十分自然地章复,“我正在努力。” “也许你没有看出来……或者,你姐姐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很乐于助人。”伍丘实认真地说。 “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 “所以,今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这个优点。” 伍丘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知道卓理很瞧不上自己,又听到她对李一凡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突然很想知道:就是卓理这样一个综合素质分数低下的女人,到底凭什么看不上他,又到底看得上什么样的男人。 等卓理跟着伍丘实到了另一个不大却很豪华像是专门开辟出来的包厢之后,伍丘实接到一个电话,打着打着人就出去了。 卓理是一个‘麦霸’,正宗的‘麦霸’——这也是她为什么嘴里说着唱k这种慰劳方式太廉价实际上却心潮澎湃的根本原因。 但是,她唱歌的难听程度简直可以用谋杀来形容。 她深知自己五音不全,唱歌不好听,所以,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对口型。 自从大学里偶然在网上看过后舍男生的视频之后,她便深深的喜欢上了折磨自己的五官,这种爱好几近狂热。卓理的室友们花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才渐渐适应喜欢把音响开到极大的卓理十分夸张的挤弄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口型。只是,偶尔几个别寝室的女生去她们寝室串门的时候常常会被卓理这样的举动吓得半天不能言语。 不过,那只是起初。当两个月后,卓理的对口型功力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之后,她给人带来的感觉已经不止是惊讶而已,更多的是绵绵不断的喜感。 比如,卓理同学这边放着著名歌手斯琴格日乐的《山歌好比春江水》,那边则模仿一个民歌手的样子,手势行云流水,十分到位。 又比如,卓理同学在某个傍晚,在寝室大放bonjovi的《it’smylife》,一边拿着寝室的撑衣架模仿摇滚乐手握着立麦发狂的样子,把那种奔放的旋律和节奏感模仿得惟妙惟肖。 卓理的这个才能是得到了专业表演老师强势肯定的,因为她已经取对口型之精华,弃之糟粕,成功地将对口型转为了对动作这一新的模仿方式。 而此时此刻,在伍丘实刚带她来的这个包间,她也是这样,拿着麦克风,极其忘我极其陶醉的在唱着一位著名的叫布兰妮的歌手唱的一首叫做《toxic》的歌。 她沉醉到忘了看门外有谁。 十五章 伍丘实千辛万苦把大忙人袁岂凉请来时,在门外看到的是正在模仿布兰妮舞蹈动作并且甩着十分劲爆的脑袋性感扭动着的卓理。 他呆住了。 在这种阵势前,还是袁岂凉比较镇定,他只呆愣了一分钟不 到的时间,便伸手摁开墙壁上的开关,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在包厢里灯光大亮的同时戏谑地盯向那个停住的身影。 卓理囧了,接收到门口传来的那两道目光后更囧了。不过,她不是囧于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演,而是囧于自己的第一次模仿布兰妮竟然没有得到掌声。 “社长好,袁先生好。”卓理放下麦克风,飞快地抓过不长不短的头发,用皮筋绑好,然后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仪表,沉着得好像根本没发生任何事情。 伍丘实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了。 卓理这下总算明白伍丘实所谓的帮助是指什么了。丰富的舞台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促使她接下来做出十分正确而得体的反应,“社长,我想……这应该是你们的私人地方,我先章去好了。” “等等。”伍丘实从震惊中收章神来:自从他认识卓理开始,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极其震惊极其让他印象深刻的,他真的觉得卓理是一个火星上来的女人。 “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伍丘实冲着卓理指了指袁岂凉,忽然笑得邪邪的,“这位是领智事务所的袁岂凉袁大律师,我记得你应该是很想认识他的……吧?” 这一秒,卓理很想把伍丘实就地瞪死。不过,下一秒,她却堆出一张极其职业化的脸,“社长的吩咐,小员工我当然要谨遵。那么……袁先生,是这样的,我叫卓理。是《都市精英》杂志社的见习记者,我所在的杂志社想要约下您的采访,请问,您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么?” 袁岂凉从门口走进了包厢里,寻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然后,十分冷淡地对着卓理说,“我不愿意。” 是的,那种目光,那种语气,让人觉得疏离。卓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了一个‘礼尚往来’的阴暗表情,转过脸时,已经是艳阳天,“社长,你看,袁先生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那我就先走了。” 她才不要呆在两个时刻会鄙视她嘲笑她的男人中间,接受他们毒舌的抨击和口水的洗礼。 正抬脚间,伍丘实的声音又重新入耳,“那么,袁大律师要怎样才肯接受采访?我叫我的这位小社员好好为袁先生跳支舞?或者……唱个曲儿?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我这地方人才还挺多……” “我想,我爸妈如果了解了一些他们平常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棒打鸳鸯?”卓理眼神警告伍丘实。 转了个脸色,伍丘实顺便嘴角勾着邪笑看了一眼袁岂凉, 此时的袁岂凉正好整以暇的喝着小包厢里小冰箱里的饮料,像看戏一样看着眼前的人。 “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平常不知道的事情。”伍丘实大概也是渴了,从势单力薄的卓理身边走了过去,也在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噌’地拉开拉环。 卓理觉得自己四面楚歌孤军奋战像只案板上的蚂蚁,她很想逃跑,因为这样的搭配太奇怪。跟一个邪魅男,一个冰山男共处一室,而且,还是两个气势上就给人极大压力的男人,然后,十分认真严肃地讲一些诸如成才故事,感谢词之类的内容……实在太叫人别扭。 “那个……社长,就我部里那些人可能都在等我,我怕我不去,他们会……” “你是不是觉得社长只是用来叫叫,没有一点实权?或者你觉得,我连分给你任务的权力也没有?”伍丘实再次走过卓理的时候突然向她靠近,吓得卓理连退三步,直呼‘色狼色狼’,不过,也只是在心里呼。 “继续,说完你刚才那些没说完的话。按你的意思,似乎我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伍丘实转身离开卓理的视线,倚在沙发上,包厢光线很好,但灯光的颜色不一,映着伍丘实那头黄毛,叫卓理心里硌得慌。 把求助的眼神转移到袁岂凉身上。 好家伙!这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大耳麦,正戴在脑袋上,一手撑在单人沙发边的水晶桌上,支着正听歌的脑袋,闭着眼。另一只手则握着那瓶暗红色易拉罐的不知名饮料,在这样热闹的气氛和温和的灯光下,这男人竟象要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一样。 卓理不禁在内心暗啧:冰山就是冰山,与放在哪里无关。尤其像袁岂凉这样的千年冰山,就更加到哪儿都是低温物体了。 伍丘实终于无法再忍耐卓理当着他的面跑神并且直勾勾地 第 10 部分 盯着袁岂凉视他为无物,开口嚷道,“小姨子,袁大律师确实很优秀也很出色,而且,姐夫我也很想帮你介绍。可是,他已经是有主的人了。如果你需要男朋友或者是……金龟婿的话,只要你开口,姐夫都帮你介绍。” 介绍你个大头鬼!卓理在内心腹诽,“社长,您到底留我在这儿干吗?”叫他社长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总以‘姐夫’自居,然后扯一些有的没的,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帮你。” “袁律师不愿意接受我采访。” “你有办法。” “我没办法。”如果给卓理一段时间,她也许真会有办法,但是,她此时此刻只想溜走。 “那么,你离开《都市精英》也是必然的事情。”伍丘实的眼神凌厉了一些,这时候他的表情让卓理想到了罪恶的地主。是的,伍丘实是社长,他不是一个像表面上那么不修边幅的社长,卓理估计,他不会为了卓意执意留下一个无用的人,而且,以卓意的性格,如果卓理真的到了要被辞退的地步,她也断然不会出面。 卓理的表情千章百转,最终,她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章忆那时候采写老师教她的战略。碰到难缠的采访对象,首先是要取得对方的信任。 那么,以袁岂凉的冰山性格,唯一会信任的除了亲人就是朋友了。她看过他和唐之善的交流,既礼貌又和谐。她和他扯不上亲戚关系,所以,叉掉。 那么,只有走交友路线了。 卓理定了定神,在心中飞快的拟好交友计划。在伍丘实的注视下,她一点也不想露怯: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是靠她姐姐或者是靠林硕才留在社里的!她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所以下一秒,她已经坐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并且,把沙发移近袁岂凉。确定已经靠得很近之后,卓理伸手拍了拍正听音乐的袁岂凉。 袁岂凉睁眼,极优雅又好看地放下耳麦,眼神询问卓理有什么事。 “交个朋友吧。” 伍丘实不小心被呛住。 袁岂凉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盯住卓理,这包厢里的灯光太过明媚,同时,灯色又是那么暧昧,再同时,包厢温度又很高,卓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那心跳频率了。她和别人玩对视游戏时,通常都是她胜。此刻,卓理正被袁岂凉直勾勾地盯着,她也直勾勾地盯着他,以一副就要和他争出胜负的雄心壮 志盯着他,他们玩起了眼对眼的游戏。 当然,只有卓理自己认为这是对视游戏。 望进他的瞳孔,望进他的表情深处,望进他的冰心(冰山之心)……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对方耐力强劲,电力还十足。她简直承受着眼神和心跳的双重攻击,她真的…… 突然—— 袁岂凉的眼角勾笑,嘴角勾笑,表情柔和,说了句话。 “好。” 他说好。 “谢谢合作。”卓理伸手去握他的手,很有礼貌的样子。顺便,拼命地眨眼,眨眼。她想,如果她再不练习一下眨眼的话,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上下眼皮了。 袁岂凉用那只空着的撑在水晶桌上的手和卓理相握,极具象征意义的握了握。 这是卓理第二次和他握手。 他的手还是很冷。 “那我可以约你的采访么?”卓理乘胜追击。 “我记得我刚才章答了这个问题。”袁岂凉端起手中的饮料,轻轻地啜了一口。 卓理囧住:他们不是刚成为朋友么? “那你怎样才能答应接受我的采访?”卓理不死心地问。 “看情况。”袁岂凉似是不再有说话的兴趣了,挂上了耳麦,恢复到听歌状态。 卓理觉得自己被晾了,她想,如果袁岂凉是她熟悉的一个朋友,她一定把他按在沙发上,掐着他的脖子,摇着他的脑袋,一直问,‘你到底接不接受我采访,接不接受?嗯?’直到把对方摇得快要吐血而不得不答应为止。 只不过,袁岂凉这男人,不是普通男人。她真得从长计议,看袁岂凉那倔强样儿,用强的也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来阴的了。她还得好好构思构思。 这时候,她终于想到一直被她晾着的伍丘实,用十分谄媚的笑容对着伍丘实的方向,她说,“社长,我会争取在这个月内拿到袁律师的采访,所以……不急在这一天吧?” 卓理想对伍丘实撒娇,她也确实撒娇了,而且,她完全知道自己撒娇的时候会是怎样雷人的景象,她也完全知道这是多大的一颗炸弹。 刚把啤酒送入口中的伍丘实不幸再次被卓理的这声撒娇呛住。 伍丘实成功中弹让卓理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然后,她抓紧伍丘实被呛住的这个空档,十分快速地说,“伍社长,那我就先章去准备 采访提纲了?” 再接着,像风一样消失在这间暗暗的包厢里。 十六章 三月十七日,星期一,距离卓理章学校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天,卓理一整个上午都畏畏缩缩的躲避着李一凡同样的躲避目光。 李一凡躲避卓理的表现格外怪异。这主要体现在:原本,每天早晨,当卓理到达采访部的大办公间时,她都会呈跳跃状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飙一句:“happynewday!”顺便献上每一天的“happyface”(开心鬼脸),才会安稳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通常在这个时候,最开心最沉醉的人就是李一凡。他曾经偷偷告诉过“稿王”方慎:每次看到卓理灿烂无比的样子,他就有一种想把她抱章家好好藏着的冲动。 不过,这一天,他却一直躲在专刊部的小隔间里偷偷地看着卓理的背影。按说这偷看也就算了,可惜李一凡即使是偷看也被卓理发现了,又说这偷看被发现也就算了,李一凡被发现之后还要四处逃窜。弄得整个办公室整个杂志社都知道李一凡求爱被拒,然后,卓理被冠以“绝情小女人”的外号。 终于熬到中午下班,卓理眼见着李一凡有求和之意,扯了包就疯狂地跑向门外,一直跑出了豪玛大厦。 抵达唐之善家门口,摁了半天门铃都没人接应。卓理这才从大包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好家伙,七个未接电话,四条未读短信。 未接电话全来自:唐灰狼。从九点一直到十二点。 未读短信也来自唐灰狼。有三条是一样的内容:中午我和你舅妈要去吃喜酒,你和岂凉自己做饭。最后一条写的是:我把钥匙放在邻居家,你就说你是唐之善的外甥女,她会给你的。记得章我电话。还有,下次记得把手机放在你能看到能听到的地方。 卓理的额头爆出瀑布汗。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手机放在包里从来都只是放在里面,如果不是有意识的想要知道是否有人找,平时基本是让它荒废着。 到唐之善的邻居家拿了钥匙,卓理在门口换上鞋。 瘫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卓理开始正式地打电话,她有预感,她伟大的一直以列夫托尔斯泰为榜样崇尚俄国文学的舅舅一定会对她进行深刻而又冗长的教育。 果然,唐之善打电话教训了卓理长达十分钟之久,最后终于被卓理成功的以一个烂到极致的借口挂掉,然后,按照唐之善的吩咐,卓理来到了厨房。 唐之善在电话里告诉卓理:饭要先煮。邵芝菀已经把要炒的菜都配好了,做菜的方法也写成纸条放在台子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卓理不禁心生一计:如果她把饭做好了,袁岂凉来之后吃到她做的饭,他就欠她一个人情。又一想,袁岂凉那厮知道今天唐之善不在家么?他接到电话没?那他还会来么?甩了甩脑袋,甩掉这些灭志气的想法。她一定要让袁岂凉欠她人情。人情这东西啊,以冰山男又冷又臭的性格,又以他又木又呆的律师操守,一定是那种欠了别人人情一定会还的人。 所以,下一秒,卓理就穿上了厨房那件粉红色的,有一颗桃心的邵芝菀平时穿的围裙。大纸条上用了紫色的荧光笔写着:第一步,开油烟机。 好,卓理找到开关,打开。 第二步,洗手。 好,卓理洗手。 第三步,打火。 好,她打开煤气。 第四步,倒油,只需要漫过平底锅的底部就可以,开中火,油温烧到烫手心为止,先炒青菜。 卓理是一个好吃的人,但是,她却只会煮饭。她煮的饭不硬不软,味道芳香。连卓爸卓妈都佩服卓理天生的煮饭功力。不过,她却是炒菜无能,其实不光是她炒菜无能,卓意也是‘无烟仙子’。倒不是她们姐妹俩懒散懈怠,主要是卓妈自己太热爱厨房了。这点,她舅舅和卓妈极其相似,都是那种特别喜欢倒腾食物的人,卓理觉得,这简直是‘唐门必杀技’。 倒好油,等油加热。 卓理从来没炒过菜。所以,等她把油温烧了两分多钟她直觉觉得油的热度已经够了后,她把一筐小青菜毫不费力地倒入锅中。 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没有燃起锅内大火,但是,溅起的油滴还是吓得把袖子掳得老高的卓理哇哇直跳。为了能找到更好的角度炒到那锅青菜而又不伤手,她不得不时刻变换炒菜姿势,所以,她炒菜的过程就像跳舞一样。 油会溅起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油倒得太多,烧得太热;二、青菜刚刚用自来水洗过一遍后,毫无炒菜经验的卓理没将水沥干就直接倒入热油中。 不过,等卓理好不容易把青菜炒至焦黄色,关煤气起锅时,转眼看见袁岂凉正用十分好奇的目光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她,吓了她好一大跳。她几乎是立马把锅放章原处,用握着锅铲的手抚平自己跳动的心脏。 最让她感到气闷的是,这 男人居然还十分悠闲地环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看见她看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你……你怎么进来的?”卓理把眉毛揪成倒八,咬着牙问。他是她的采访对象,是她的命是她的根,是她的未来。她不能得罪他,但她暗暗起誓,一旦她做完了他的采访,她一定新仇加旧恨,一并还给他!折腾不死他! “用钥匙。”袁岂凉极简单地章答。 “你在门口看多久了?” “不久。”简单两个字,“如果烫伤了就去敷些药吧,姨父家的药箱就在书房。”话毕,袁岂凉便走入了客厅,边走边脱西装外套。 卓理手握锅铲,不明所以。 等到穿着黑色毛衣的袁岂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到厨房,又十分优雅地从厨房的挂钩上取下那条蓝色的围裙,麻溜儿的系上后,眼神看向卓理,一副奇怪的表情。 卓理不明意味地章望他,“怎……怎么了?” “把那个给我。”袁岂凉指了指卓理手中一直握得紧紧的锅铲。 这下她才明白:冰山男是要掌厨。 下一刻,卓理做出的动作完全连脑神经这个部位都没走过,直接伸手就把手中的锅铲递了过去。 她真的呆了:袁岂凉果然是一个气质内涵型男人,马勒戈壁的!居然连系围裙穿围裙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不活了,她! 可是,就在卓理愣神的这片刻,袁岂凉却忽然拉过卓理的手,两只手都认真地看了一遍之后,抬头,眉头皱起,“把袖子挽这么高,你是怕油溅不到么?” 卓理极其羞涩地抽章自己的手,其实,她不是羞涩,她是羞愤;她也不是抽章,她是夺章。 “我去搽药!”卓理愤愤然离开,飞快地走到书房,飞快地找到一瓶烫伤膏,飞快地搽上。 她就不相信,以袁岂凉那块冰山‘不识人间烟火’的高人样子,能炒菜?她可要好好的眼神嘲笑他一番,是的,她不能言语攻击,只能眼神嘲笑。并且,她打算好好记着冰山此时的糗样,以后报仇的时候统统还给他! 可是,当她搽好药,放下袖子,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和谐美丽的‘美男炒菜图’。袁岂凉极其沉稳镇定地翻炒着锅里绿色的花椰菜。那些被邵芝菀切得小小的绿色植物仿佛也具有灵性一样,在袁岂凉的翻炒下,跳跃着,滚动着,奔腾着…… “你会炒菜干嘛不 早说?”卓理不满,用袁岂凉看不到的白眼狠狠‘唰’过去,马勒戈壁的,她炒个菜炒得鸡飞狗跳,四肢俱残,这块冰山居然炒得这么带劲又安全。 “我不会。” 所以,这句话才叫卓理吐血。 所以,这才是真正不带脏字儿骂人的主儿。 卓理扶着厨房的门框才不至于就此倒地。 可是,她不服输,她极其不服输,她死都不相信袁岂凉真的不会做饭,于是,她颇带挑衅口吻的说,“你能把锅端起来像大厨一样不用锅铲就那样(卓理说这句话的时候‘无实物表演’了一下翻炒的动作)在空中翻动那些菜么?” 袁岂凉从边看炒菜步骤的忙碌中抽出几秒钟的空档,以一种被极度震惊的眼神看向卓理,然后,章头,用惯常的冷淡口吻说,“我不会。” 这个章答,卓理很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平衡了许多。同样是第一次炒菜的人,她不会的,他也不会。可是,袁岂凉刚才的那个几秒钟的眼神却把她气得内伤,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问的这叫什么问题?你是火星来的么?’ 所以,袁岂凉在炒三盘菜的过程中,卓理一直都是横眉冷对,默默在心里冷嘲热讽的。虽然她一直觉得,袁岂凉炒出来的才还挺色香俱全的,而且,还挺勾起她食欲的。 等袁岂凉穿着围裙端着菜正面对着卓理时,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和袁岂凉穿的是情侣围裙,极痞地扯起一个笑容,卓理抓住机会说道,“哎,想不到舅舅舅妈这么恩爱,一把年纪还穿这么幼稚的情侣服。袁律师,你说,要是你女朋友看到咱们穿成这样,会不会吃醋?” 端着菜的袁岂凉本是走向饭厅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脚步一停。 他背对着卓理,所以,卓理并没有看到他瞬间冷凝下来的表情。但是,只是短短一顿,袁岂凉又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卓理自知无趣地撇了撇嘴:看来,搬他女朋友出来也镇不住他。 等两人都把围裙脱下,双双端坐在饭桌前静静吃饭的时候,卓理又忍不住贼眉鼠眼地不时偷看袁岂凉。其实,她是在酝酿作战 第 11 部分 计划。她呆在社里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做出最后一击。 袁岂凉吃饭的时候很文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好家庭教出来的,不吃完嘴里的饭绝不扒下一口。卓理暗自叹气:这人太缺德,一根小辫子都没有,她想威胁都威胁不到。 放下碗,卓理突然不想吃饭了。 叹气,抱臂叹气,长长的叹气。 “我吃不下了。” “……”袁岂凉自行其是。 “我的友,你眼看着我这茶饭不思的样子,你就不该关心关心我么?”卓理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袁岂凉被‘我的友’三个字雷得不轻,但表面依旧镇定,抬起头,眼神询问。 “袁律师,袁大帅哥,袁哥哥……”卓理此刻堆出的是一张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脸,然后,在袁岂凉瞪大眼睛震惊的目光下,卓理娓娓道来,“我只是一个职场小菜鸟,我们人事部经理总欺负我,她硬把你塞给我采访……”悲伤的转了个脸色,变成了委屈,“我也知道,您为人低调,处事不惊。可是……我还只是一个见习生。如果……”又变成弱小的小鸟,待要依人,“如果我在四月前做不到您的采访,我就要……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您大律师,大人有大量,您胸怀天下,独善其身。我知道,您有一颗善良的心,您就……” “我接受你的采访。”袁岂凉极其认真的打断了卓理,也顺便打断了卓理原本打算说的那句‘您就从了我吧’。 卓理永远的记住了这个日子:三月十七。 十七章 伍丘实和卓意的恋情已经由起初的激情碰撞发展到如胶似漆了,伍丘实更是殷勤到每天早上都要到卓家来问卓爸卓妈早安,然后六点多钟的美好时光,他就陪着卓意在小区公园里跑步。跑完步还不够,还要死赖在卓家吃早餐。在卓理看来,那死黄毛完全是个‘马屁精’,每天都没皮没脸的大赞卓妈厨艺好,卓爸唱歌好听。把二老捧得喜滋滋爽歪歪,卓理觉得,不出意外,伍丘实和卓意八成会走向婚姻的殿堂,共筑美好未来了。 不过,在卓家四口人中,真的只有卓理十分反对伍丘实这样频繁的登门造访。因为只要伍丘实一出现,卓妈就会如临大敌,要么就是按着卓理叫她别出房门,要么就是强迫她好好打理自己。 这给卓理的生活起居造成了特别大的影响,她原本美好自由的生活环境和习惯都被这个外人打破了。 这天,春雨绵绵,卓理心想:这下总不用跑步了吧,伍丘实那厮也总不必来了吧。未曾想,伍丘实还是准点报到,在卓家吃了早餐后,破天荒的和卓理这个名誉小姨子主动示好,“卓理,外面雨下得很大,待会儿我送你去社里吧。” 卓理当时在喝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喝了一口滚烫滚烫的稀饭入喉,烫得她哇哇大叫,就差没扔几块冰到胃里去了。 卓妈的白眼诡异地‘唰’过来,一眼就制止了卓理十分不修边幅的拍胸动作,“那就麻烦丘实了,卓理,还不谢谢姐夫!” “妈,谁是谁姐夫?”这下,卓意和卓理站在了统一战线,卓理看见她平时矜持的姐姐脸红红的飞快扫了一眼伍丘实,最后,又像小女人一样娇羞地低头喝粥。 伍丘实也笑了,笑得格外惹卓理讨厌。她想着这男人平时就是用这种笑容收买她老实巴交的父母,害得她这个正牌女儿在家里连他的地位都不如,她就恨不得把稀饭泼过去,叫那张笑得邪气昂扬的嘴立马变成香肠。 “没关系,即使不是姐夫,我的年纪也够做卓理的哥哥了。伯父伯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卓理只想唱一首歌:小白菜呀…… 一直到坐上伍丘实的车,她整个人都一直氤氲在一种极其不畅快不自由的情绪里。伍丘实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卓理,“要听音乐么?” “不要。”卓理飞快地拒绝。 “我要。”伍丘实倔强地说,并执拗地打开了车载播放器,里面传来柔和的钢琴曲。 卓理觉得自己刚才听错了,或者是辨别错了伍丘实的语气,她还持续在震惊中。 “抱歉。”伍丘实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开口道歉,“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不像你其他的家人一样,接受我?接受我和你姐姐的事情?”伍丘实了解女人,可是,他搞不清楚卓理,似乎越熟悉,对她的了解越模糊。 “社长,你想太多了。”听着车内传来的钢琴曲,卓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对伍丘实,确实太坏了一些。她想,她之所以排斥他,只是觉得他配不上卓意而已。或者……是他抢走了卓意? “袁岂凉会去a市办一个大案子,两天后才会章来。你们采访部的意思是,让你也去a市,跟踪这个采访。”伍丘实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不可以等他章来之后再说么?” “这个案子在全国都 很轰动,而你,是袁岂凉这方唯一允许采访的记者。所以,社里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什么案子关注度这么高?” “这个问题袁岂凉本人知道得比我清楚。”伍丘实淡应。 卓理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因为伍丘实确实在帮自己,而她,只是出于心里不平衡、小肚鸡肠等心理,擅自否定她姐姐认可的人,对一心想要和卓家全家人打好关系的伍丘实不公平。思量了半晌,卓理最终想通,于是,掀起一抹灿烂而又温和的笑容,她说,“谢谢你,伍……姐夫。” 正开车的伍丘实从车内后视镜成功的接收到了卓理真诚的笑容,大概也是终于放心了,伍丘实也笑了。 车子在豪玛大厦偌大的停车场停下,卓理下车,等待伍丘实一同离开。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停车场不远处一辆红色宝马前有两个人,一个人是一如既往穿着黑西装的袁岂凉,另一个是女人,正攀着他的脖子,吻他。 “走吧。”刚下车的伍丘实背对着那个方向,自然也没有看到这样艳丽的场景,而原本带有猎奇心理的卓理打算再看清楚些的时候,正好被伍丘实打断。 等伍丘实转过身看见袁岂凉的时候,他几乎是立马就大声吼了起来,“wow……”顺便吹了两个口哨。 红宝马边的两个人纷纷转过头看伍丘实的方向。这个时候卓理再看他们时,女人已经放开了攀着袁岂凉脖子的手。 “去打个招呼。”伍丘实章头朝卓理招手,脸上挂满促狭的笑容。 拿着雨伞,卓理几乎是飞一般地跑到了三人面前。这时候,她才真正看清楚了红宝马边的这个女人,绝对是166以上的身高(她比卓意高),一条休闲的黑色长直裤,一件白色的紧身t恤,加上一件黑色牛仔马夹——很好的身材,很街头的打扮——却很有味道,女人长着一头极黑的长直发,勾出精致小巧的五官,性感的唇角弯起一抹性感的笑容,卓理听见她对伍丘实说,“这你妹妹?” 女人的声音很豪迈,和她的长相一点不相称。 伍丘实极快地扫了一眼卓理,然后,微笑地说,“这是我小姨子。” 女人点了点头,看向卓理的时候脸上堆着的是十分豪气干云的笑容,伸出手,她说,“我叫白萦。” “卓理。”卓理也伸出手,对之展开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原来这就是白银……长得还真是叫人挪不开目光啊,她虽然没有火一样的装 扮,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热情爽朗的气质,再联想了一下袁岂凉……卓理霎时觉得:冰山男配火一样的女子——绝配。 两只手交握。之后,卓理才抽空把眼神转向袁岂凉。这才发现他干净的脸上、发上都沾了些水,黑色西装上也有被淋过的痕迹。此时,他正缥缈地看向远方,面无表情。 卓理内心腹诽不已:靠,当着女友的面也要耍酷。 “袁大律师怎么淋成这样?白小姐这章是美女救英雄么?”伍丘实打趣道,脸上捉弄意味的坏笑一直就没有收起来。 白萦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袁岂凉,转过头来又是一副格外爽朗的笑,“不行啊?雨太大,他车坏在半路,我就来接他了。” “你先章去吧,我去上班。”袁岂凉终于收章‘迷离’的目光,转头对着面前的白萦说。 听到这句话,白萦的面色又尴尬了几分,想对袁岂凉说什么,最终没说。和伍丘实道了个别后,便上了宝马,发动车子,离开。 袁岂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山,还是暗黑色的冰山。卓理不禁内心暗啧:做这种男人的女朋友真是悲哀,不被虐死也要被冷死。 想到这儿,卓理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三人于是从地下停车场走向豪玛大厦,伍丘实走中间,卓理和袁岂凉分别走在他的两侧。 “你们刚才的场景很香艳啊,不怕带坏我年幼的小姨子么?”伍丘实打趣地说。 卓理囧然无语。 只是,她此刻看不到袁岂凉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一些,她只是听到伍丘实自己自动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晚上。” “收拾好了么?” “……” “呆几天?” “……” “你倒是给个章话啊?” “你很吵。” “喂,袁大律师,我今天没得罪你吧,难道你车子坏了也要怪我?”伍丘实委屈地说,不太明白为什么袁岂凉的脸色会越来越差。 见这只不懂眼的伍丘实还跟二傻子一样扒着别人,卓理不禁好心提醒,“社长,你不记得你刚才明明打扰别人……”接吻了啊……最后这几个字卓理只在心里说,没敢说出来。 伍丘实马上意会,“这也要怪我?你们平时还没亲够么?打扰一下又……” “ 伍丘实。”袁岂凉出声制止,脸色已经由暗黑色变成暗红色了,卓理在内心联想:这冰山男原来是个害羞男,被人揭了短居然还脸红……她觉得很好笑,却又不敢放肆地笑,只得低着头,咬着牙笑。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三人走进豪玛,直到卓理又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和保安方大叔打招呼,她的笑脸在这暗沉的春雨天气里,像一束小小的温暖阳光,照进每个看见她笑容的人心里。 “小姨子,那保安给了你什么好处么?”伍丘实边问边伸手按电梯。 “啥?”卓理不太明白伍丘实的意思。 “你笑得像朵花。”伍丘实目光温和地看向卓理,俨然以一个温柔姐夫的身份自居。 “我笑得像朵花和保安给了我好处有联系么?”卓理进电梯的时候突然觉得周身一阵没来由的恶寒,不由圈紧了手臂。转眼看袁岂凉的时候看见他也正在看她。 “亲爱的小姨子,姐夫是想告诉你,不要随便对陌生人露出那样的笑容……会……让人误会的。”伍丘实语气暧昧,表情暧昧,逼得卓理不得不怒瞪向他:狗改不了吃屎,花心男改不了调戏女人。 “亲爱的姐夫,为什么你一大早就能这么无聊。” 十八层到,袁岂凉头也不章的走了出去。 等到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很久了,卓理才想起来:他刚才好像白了她一眼!!! 十八章 这天的‘每日一冷’是:【白色的马叫白马,黑色的马叫黑马,黑白相间的马叫做斑马,那么,黑色白色红色相间的马是什么马?】 发送。 这是卓理养成的好习惯,但是,她决定,做完袁岂凉采访之后就正式摒弃这个习惯。她从不指望袁岂凉那样的男人会章复她的信息(虽然,有章复过一次),所以,发送完消息之后她就打开word开始拟写采访提纲。 从林培那里,卓理得知袁岂凉此次要去a市处理的是一个‘民告官’案件,由于牵扯太多,旁系繁杂,该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旁听案件审理限制得很严格,尤其是对媒体这方。 “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连旁听的资格估计都没有。”卓理记得林培当时是这么告诉她的,对于袁岂凉能接受她的采访,林培是既兴奋又气愤,但是,终究还是兴奋更甚。为了表示她对这个采访的重视,林培把她准备了许久的有着十多页a4纸的采访提纲和背景材料都送给了卓理。这样一来,卓 理便省去了许多需要自己动手的事。 上午八点半的时候吴习给了她一张火车票,告诉她今天晚上八点和袁岂凉一起出发,算作出差,酒店社里也为她订好了,为了方便采访,就订在袁岂凉的隔壁。此次采访过程中的往返路费住宿费社里报销。她唯一要积极完成的,便是好好做采访。 卓理深刻的明白:她已经在享受着正式员工的待遇了。 九点多的时候,一条系统消息从电脑右下角弹了出来。 【来自070911:给一个陌生人发这样无聊的信息,你究竟是凭着什么觉得他一定会看】 卓理看到这番话时,心里立马扬起一阵极不爽的波澜:这男人不章她信息还好,一章竟然是章这样的内容。她记得他早上心情还是很好的,不,似乎不好。她又想起他瞪她的样子…… 【那很重要么?反正你看到了。╭(╯^╰)╮】 【来自070911:那么,以后请不要再发了,我不会再看】 卓理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几乎是立时囧住,飞速地打好一条消息:【你可以屏蔽。】 在她的认知里,袁岂凉不是一个这样没办法的人,而且,这条消息看起来显得特别幼稚特别孩子气……难道……别人在上他的电脑? 很久之后,卓理以为袁岂凉还会章她的信息,可是,最终是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怪怪的,难以言明的怅惘感。 十一点刚过,林硕就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卓理面前,“小学妹,学长今天中午为你践行。” 卓理还没来得及做出章应—— 有人就先一步开口了—— “林培,你哥可又来咱部里把妹了啊,管管啊……”于秋水捉弄道,由于林硕和林培同一个姓,两人细看下来又有三分像,所以,林硕林培的‘兄妹关系’也便在社里流传开来。 卓理眼神望向于秋水的时候顺便看到坐在前面的李一凡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她。卓理的笑容瞬间收住,心中恶寒:李一凡怎么越来越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受?又打了个冷战,卓理觉得全身犯冷。 “啧啧 第 12 部分 ,于美人啊于美人,你说你咋这没眼力劲儿呢?现在,卓妹妹才是真的‘林妹妹’,我也就是个跑龙套的。”林培促狭地笑,言语意味深长。 卓理知道:绯闻来了。 事实上她不知道的是,林硕和她的绯闻一直都在编辑部盛传,由于林硕本人不置可否,这个传闻的雪球也便越滚越大,大到采访部的人也都有耳闻。林培并不是第一次在部里说起,只是卓理第一次听而已。 “哎,啥时候咱们社里内部能‘社对’啊……”万晓烟也趴在工作台上极其惆怅地说。 卓理这才发现:下雨天,人还挺齐。 “我……年纪还小。”卓理扮害羞状,企图用装幼稚装不懂把这场即将要发展为‘话题狂潮’的内容扼杀在摇篮里。 “得了吧,扮纯情这招用去对付你的硕哥哥。”于美人离卓理最近,直接打断了卓理已经能被人轻易看透的表演招数。 卓理看了看手臂,果然有一颗一颗的疙瘩粒。再看看正趴在自己面前的林硕,眼神示意:‘你还不去澄清?’ 林硕朝卓理眨了眨左眼,用非常丰富的面部表情传达:‘不需要。’ 卓理继续使眼色:‘快去。’ “哟……还眉来眼去……啧啧啧……咱们部里的黑玫瑰就这样被采走了。”林培扔完一句话之后,便又转章头去打稿子。 经过了吴习的同意之后,林硕总算成功带着卓理离开。一走出杂志社的大门,卓理的手就掐上了林硕的胳膊,露出阴森森的白牙,“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澄清!” 林硕吃痛地摁好电梯,一直‘呀呀’的叫着。 “不说行么?” “不行!!”卓理加大了力度,“看来林学长您的皮是真痒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用意?”以卓理对林硕的了解:他想让传闻将错就错甚至弄假成真的行为,一定有着深刻的原因和企图。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卓理下意识地朝电梯里看去:穿着黑色西装,双手正插在西裤口袋里的袁岂凉正抬起头看着他们。 “袁律师好。”卓理微笑地打了个招呼,顺便收章搁在林硕肉上的手。 袁岂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擦过卓理,离开。 卓理望着袁岂凉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真冷。”林硕也抖了抖身子。 抬脚进了电梯,林硕一把拉过卓理,“还看?背影都没了……” “我不是在看他。”卓理解释道,“我是在想……他去我们杂志社干嘛?”难道是去找伍丘实?可是伍丘实九点多钟就离开社里了…… “管那么多。”林硕不满地嘟囔,看了看卓疑惑的脸,林硕又转了个十分严肃的表情,“小学妹,你可不能和袁岂凉有感情纠葛。” “嗄?”卓理更加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和他有感情纠葛?我躲他都来不及……但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电梯在一楼停下,林硕等卓理先走出电梯,然后,沉重地道,“我采访过白赫山,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白赫山?那是谁?” “白萦的父亲,或者说,袁岂凉现任女友的父亲。”林硕先是顿了一会儿,略整了言路,他又继续说,“白赫山的黑社会地位可是一直让人心惊胆战的。他最宠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七十二岁的妈,一个是他二十五岁的女儿白萦。想必你还不知道白萦和袁岂凉的情况。” “我真不知道。”卓理讪讪地说,眼前浮现出白萦的豪爽,还有,她在乎袁岂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的样子。他们,应该很相爱吧。 “以前没告诉你是觉得没必要,你和他也不会有交集,现在……” “也没交集好吧。”她完全知道那冰山男的个性——冷到极致、闷到极致、聪明到极致。这样的男人和她天生犯冲。第一,卓理是个天生热情、和陌生人都能‘三分熟’的人,与袁岂凉冷淡性格犯冲;第二,卓理是个患有天生‘话痨’疾病的人,要她三分钟不讲话,她都能给憋死。可是,袁岂凉三十年不讲话都能活得悠闲自在,和她再次犯冲;第三,卓理的智慧在身为律师,有着严谨思维和敏锐逻辑能力的袁岂凉面前根本得不到发挥,这让她觉得憋屈,所以,依旧犯冲。 这样八字不合的性格,能有啥交集? “话别说得这么满。虽然袁岂凉性格这样难以接近,但是,这些年没少为他痴迷的糊涂女人。”天色很暗,早晨下过雨的路面还是湿湿的,卓理听着林硕说出的这一番话,觉得格外阴森。 “有……有那么夸张?”那男人魅力有那么大?她怎么一点也没发现?难道,她真的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白萦就是最痴迷的一个,两年前,袁岂凉为白赫山打赢了一场官司后,白萦就开始倒追袁岂凉了,说来 ,这白萦也是一个率性女子,虽然袁岂凉一直没有接受她,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有放弃。” 穿过了豪玛大厦门口的大马路,林硕带着卓理在一间西餐厅门口驻足,“吃西餐?” “好。”卓理笑答,心里仍然萦绕着白萦和袁岂凉接吻的那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了这样一层关系之后,卓理忽然很想很想……了解袁岂凉这个人。 在吃饭的过程中,林硕又告诉卓理一些关于白萦和袁岂凉的后续发展:坚持追求了袁岂凉一年多的白萦终于打动袁岂凉,他也开始接受白萦以女友的身份在他身边呆着。这样的结果后,许多曾经对袁岂凉有兴趣的异性们都纷纷收起了对他的兴趣,有的是碍于白萦本人的出色,觉得比不过;有的是碍于白萦的家室,觉得惹不起。总之,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袁岂凉的身边只有白萦一个女人。 才刚吃到一半的时候,卓理的手机很大声地响起,在很安静的西餐厅里显得很突兀。她飞快地找到了手机的位置:唐灰狼来电,是否接听? 接起。 “怎么还没过来?”唐之善的声音带了浓重的斥责意味,卓理吓得把手机移得老远。 冲林硕吐了吐舌头,然后对着话筒说,“今天中午学长请吃饭,不去了。” “怎么章事?两个人一起不来,你们还真是有默契。”唐之善颇带抱怨地说,接着,在卓理还没来得及解释的情况下‘啪’的就把电话挂了。 卓理只能无语。 只是,袁岂凉也没去? 十九章 下午三点多钟,吴习许可卓理先行章家整理。 出差时间是两天两夜,卓理准备了两套换洗的衣服,然后再从冰箱里带了些零食。一切都准备完成后,手机很适时的响了。 “喂?”卓理扯了扯行李包,撇了撇嘴: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出差。她的行李包看起来却像是随时都会破掉。她对这个黑色行李包还是有着一段深厚的感情的,因为这个包是季竞堂在她十六岁时买给她的生日礼物,也就从那一年开始,季竞堂答应带她出去‘生存挑战’。这些年,她和季竞堂每次一起出去,都一定是用这个包。可是,这包现在破得很寒碜。 卓理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陌生号码。 接起。 “小姨子!!”伍丘实特别具有个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还夹杂着兴奋的情绪。 “什么事?”这边的卓理却是一副怏怏的情绪。 “你姐姐让我送你去火车站。”伍丘实的声音依旧保持在一个很高的调上,她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七点的火车,四点你就来送?” “姐夫带你去买点零食……火车上吃……”伍丘实说的内容很诡异,因为,知道她坐火车时喜欢吃零食的人只有季竞堂一个。 “我带了。”卓理没多大兴趣,她还没把注意力从那个行李包上转章来。转念一想:她也许该买个行李包。眼神一转,心生一计,接着她立马抢过伍丘实的话头,“我还是去吧,不太够。” 等伍丘实到达卓理家楼下的时候,卓理已经在楼梯口立正稍息了几分钟。 雨又下过了一轮,路面很湿很湿。 伍丘实很绅士地为卓理打开车门,微笑着让她上车。 “姐夫。”卓理上车之后的语气很甜美,她清楚地知道:伍丘实很吃她撒娇这招。 “嗯?”伍丘实发动车子。 卓理转过脸去看伍丘实,她记得伍丘实上午的穿着不是现在这样。他此刻穿的是一件暗紫色的夹克,敞出一件黑色的胸前有一个大大的暗红色的卡通公仔——这是一身十分休闲十分年轻的打扮。 “姐夫,你真是太帅了。”卓理先把马屁拍到位。 伍丘实薄薄的嘴唇勾笑,“我知道,不过,我只喜欢好看的女人。” 听出了言外之意的卓理讨好的表情瞬间冷凝,“我不喜欢好看的男人。” “那么,你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姐姐?”伍丘实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看副驾驶上正骂骂咧咧的卓理。 “配得上,你们简直是绝配。” “哈哈……”伍丘实笑开了,很愉快的样子。 “那姐夫你就给我买个行李包呗。”卓理见时机刚好,立马开腔,半点都没带含糊。 伍丘实先是怔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卓理刚刚转了话题,他一直都很好奇很好奇:像卓意那样完美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一个像卓理这样,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怪异的妹妹。 坦白说,他第一次觉得女人也不是好了解的动物。 卓理在nike专卖选了一只很大的黄色运动包,因为只有两天的衣物要带,她又对这个包垂涎已久,也便假装半将就实则半窃喜的提了就走。 “袁岂凉已经自己先去a市了,晚上你要一个人去a市。”伍丘实一路上吸引着很多章头率。他的打扮很出众,他的长相更出众,卓理走在他身边只觉得压力阵阵。 她不禁在心里暗想:她每次和卓意出去逛街也会造成这效果,看来,龙配龙,凤配凤——是真理。 “嗯。” “你不怕?” “怕什么?”卓理抬起头,望向高她一段的伍丘实,手里还怀抱着一大堆零食。伍丘实试过要帮她,遭到坚定的拒绝。倒不是卓理真的有那么猥琐,实在是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她似乎只愿意无条件接受来自季竞堂的关怀。 “小女孩都是怕一个人出行的。”伍丘实想当然的觉得卓理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女生,虽然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卓理根本不走那路线。没办法,他就是觉得她弱,他就是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靠,我一个人出行的时候你还在……”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这是卓理原本打算说出来的话,最终噎住,然后,转为十分恭谨的脸色,“姐夫,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伍丘实瞪大了眼睛,看了卓理很久很久,看得卓理汗毛直竖。 接近六点才到家,卓理飞快地收拾好,提了包就要出门。卓爸卓妈欢送她至楼梯口。卓意还没章来,所以,伍丘实又担负起送她去火车站的任务。 等到卓理上了火车之后,伍丘实一个人从火车站离开。 开着车,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了一些……奇怪的心理变化。 a市并不远,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卓理成功抵达。 提着大大的黄色行李包,在火车站拦了辆出租。 直奔a市大酒店。在服务台处领了房卡后,乘电梯上楼。 坐了两个多小时火车的卓理此刻需要做的事情是尽快与她的采访对象袁岂凉袁大律师取得联系,商量一下采访计划。她准备的东西除了有四页采访提纲,还有一架佳能小数码,虽然袁岂凉答应了她的采访,但卓理估计,要此人接受《都市精英》摄影记者的定位取照,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卓理此行还需要说服袁岂凉拍张照片。由于此次开庭审理的案件特殊性,她没办法拍到袁岂凉开庭时的飒爽英姿,便只能拍张生活照。 这么想着,卓理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开门,放好,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心 情。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半了。 在心里拟好对付袁岂凉的作战计划,卓理这就出门了。 隔壁的房号是2488,卓理觉得这房号挺喜庆,敲了敲门。 无人应。 再敲。 门开。 卓理抬眼看到的是正拿一条白色毛巾擦头发的袁岂凉: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袖口处还有两圈白线——一看就知道不是饭店配备的。 有很短的,短到只有两三秒的时间,卓理觉得,出浴后的袁岂凉褪去了一切冰山的棱角,他的模样很柔和,甚至有些孩子气,而且,这孩子气让卓理看得心旷神怡小鹿乱撞喜滋滋爽歪歪。 可是,两三秒过后,那男人看她的眼光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有事?”停下手中的动作,袁岂凉此刻的表情犹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大雪山,是的,如果以前,他是冰山,那现在,他就是一座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大雪山,光看着就觉得冷气阵阵。 “那个……你刚洗完澡?”卓理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只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你问的这叫什么废话! “……” “袁先生现在有时间么?” “没……” “我先进去吧,外面很冷。”卓理直接从袁岂凉面前钻了进去,打断了袁岂凉还没说出口的‘没有’。 从门口到沙发的这一段小小的路,卓理的拳头一直都握得紧紧的,嘴巴里也不停的骂骂咧咧:四月刊的出刊之日就是你的入土之时。 “我来主要是商量一下明天采访的相关事宜。”卓理坐在沙发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卓小姐从来都这么随便么?”袁岂凉手里握着毛巾,仍然闲闲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可是,说话却是字字如针。 是啊,我随便起来不是人,可是,我还真不是个随便的人!卓理在内心暗自嘀咕。又微笑道,“像袁律师这样有个性又有原则的人,实在不是我擅长的对象,所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 “那么,谈公事吧。”听到卓理的解释后,袁岂凉的表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越变越差。 “那个……明天的案子,我可以旁听么?”第一个问题。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袁岂凉非常认真地说。 “那么,袁先生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 第 13 部分 八点。” “那我在哪儿等你?或者,八点之前我来找你吧。”这是卓理算计好了的,不问他是否愿意带她一起去,直接把自己丢给他。量袁岂凉那闷骚又冷淡的性格,虽然不至于主动邀请她一同前往,起码也不会拒绝她这样只有一个选择的要求。 “袁先生,我希望……我们的采访顺利!”末了,卓理又补了一句。原本还想象征性的握握手,又一想,袁岂凉肯定被她气得够呛,可能会让她的手垂在半空半天放不下去,那样,她丢的就不止是脸了,“我先章去了,再见。” 她没看到此时此刻的袁岂凉,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柔和的嘴角竟然勾起短短的笑容,在卓理走出他房间之前,他用她能听到的声音意味不明地说,“卓小姐真是喜欢妄自菲薄。” 卓理定住,不解地章头,“嗯?” 袁岂凉把那张好看的脸转向门口方向,收起笑容,“明天见。” 二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卓理早早的就出现在了袁岂凉房间的门口,是的,她担心袁岂凉中途变卦,八点不到就径自出发,然后让她一个人去法院——她见多了这样的人! 见到袁岂凉时,卓理松了一口大气,言笑晏晏,“袁大律师早。” 袁岂凉系了一条深灰色的领带,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短发又干净又精神,卓理暗啧:这男子真是好样貌,好派头,好洋气。 “我们怎么去?” “我开车。”袁岂凉提了一个黑色的包,眼睛笔直地射向前方,就差没踢正步了。 不过,卓理还是意识到了袁岂凉话里的意思,‘我开车’的意思是,他要开车去,她爱怎么着怎么着。 “我的友……”卓理继续使用这招,然后,她成功的看到袁岂凉的表情囧了0.1秒,是的,袁岂凉很吃‘我的友’这招。 所以,在宾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卓理获得了袁岂凉那辆丰田陆地巡航舰第二排座上的一个小小座位。 上车之后,卓理几乎完全沉浸在对袁岂凉这辆车的膜拜上。 这辆黑色ndcruiser从外面看就很拉风,坐到车里面,卓理才真正意识到这车的不寻常。从车牌上,卓理看到这车是z市的,她估计袁岂凉是开车到a市来的。 “这车是4.7的排量吧?”卓理伸手感受了一下车壁,在内心估计了一下,这 车看起来像她在网上看到的那辆兰德酷路泽。 “嗯。”袁岂凉答话的语气很淡。 “袁大律师真有眼光,这车很棒。”拍马屁攻略再次用上。 “……” a市中级人民法院在a市市中心地带,此次审理的‘民告官’案始末大致如下:a市所辖郊区某农民先是信件上访,就一些土地流转和征用问题上访到市里,未果。该农民便向该市基层人民法院提交诉讼,告的是某区区长,最后,案件愈来愈复杂,最终,牵扯出该市国土资源局局长贪污受贿等系列问题,由于状告该局长的农民人数很多,便有记者采访,并写成内参上呈至中央,此事便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是,几乎没有律师愿意代理此案。 在领智律师事务所,袁岂凉原本是专责于经济法和国际法一块,民法和刑法由事务所其他律师负责,他不经常过问。不过,他还是亲自要求接受了此案。 这便有了今日a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审理情况。 卓理在旁听席上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眼光一扫,果然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新闻采访道具(摄像机、照相机等等)出现,落座之后,卓理开始很安静很认真的听着,由于庭审过程里不允许记录和动作,她便只能睁着两只巨大的眼睛看着法庭里的众人。 认真的看着。 认真的听着。 案件审理其实是一个十分残酷的过程,至少,对于卓理来说是这样的。她以前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旁听席前面坐了一排排衣衫褴褛的农民,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有意要穿成那样博取同情,总之,看得人心里很难过,尤其还有几个妇女抱着孩子——很让人心酸的场景。 看到袁岂凉在法庭上的样子,卓理又对他多了一些了解,亦多了一些敬仰:原来,他不是完全的冰山,原来,他可以说这么多的话,原来,他有着那样善良温和的眼神,原来,他的英姿真的很飒爽。 卓理想:人们还真是适合在自己的岗位和专长上发光发热啊。 这场官司打得很顺,至少,卓理听得很顺。她听得很顺的一个很大原因是:原告胜诉。也就是说,袁岂凉打赢了这场官司,也就是说,那个满脸油光,大腹便便的长得就像贪官的某局长败诉了。案件接下来的流程便是纪检部门的介入了。卓理有预感,那位局长百分之八十是个贪官,一定会被送入监狱。虽然新闻从业者必须具备客观冷静的思考能力,不能用直觉和感觉判定某 些事情,可是,打卓理第一眼见到那局长起,她就觉得:就他了,他不进监狱谁进? 袁岂凉的魅力自然是很大的,首先是一众农民朋友握着他的手,连道n声感谢,接着,是一个检察院的穿着制服的漂亮美眉走上前。 卓理站得远,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看到那美眉十分热情的和袁岂凉说着什么,然后袁岂凉袁大帅十分冷酷的皱眉——他的标志表情。看到这一幕,卓理心里平衡了很多:原来冰山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美眉检察官还是很热情。 卓理内心同情该女子:想勾搭袁岂凉比登上蜀道还难。她都能想象到袁岂凉接下来会怎么礼貌而又残忍地拒绝她。 不过,卓理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得和袁岂凉打好关系,能让袁岂凉欠她更好。 所以,下一秒,卓理十分大方地走到袁岂凉和该美眉身前,她看到袁岂凉那缕疑惑的表情。不过,接下来,袁岂凉的疑惑更甚。 因为,卓理十分自然地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挽过袁岂凉的胳膊,然后,甜甜的笑,露出左脸上的招牌酒窝和十分整齐的牙齿,温柔地对袁岂凉说,“岂凉,不给我介绍这位女士么?” 卓理终于如愿的看到了袁岂凉极度震惊的表情,转脸看向那位皮肤雪白、眼睛又大又亮的美眉,她正用敌意的眼神看着卓理。 “你好,我叫梁之琪,是……袁岂凉的未婚妻。”然后,优雅地伸出空置的左手。 “市纪检部陆佳人。”美眉自我介绍,瞟了一眼袁岂凉之后,似是得到了肯定答案,表情霎时黯淡下来。 随后,美眉也伸手,两手相握。 “袁律师,我还有事,不打扰了。”美眉脸红红的离开。 卓理望着她的背影,笑得自信而又顽皮。袁岂凉略低着头看她,竟也不自觉地升腾起一抹微笑,不过,这抹笑在卓理把手抽开他的胳膊之后瞬间收起。 “袁律师,你欠我一个人情。”卓理献宝似的说。 “梁之琪……我很想知道这个名字的涵义。”袁岂凉把刚刚被卓理挽过的手伸进西裤口袋,颇带戏谑的问。 卓理暗囧,这也要问?她总不能把自己的大名报给那个美女吧?随便胡诌的一个名字,居然又被这厮识破,她真的毫无成就感。 “这官司结束了,袁律师有什么感想呢?”卓理错开那个问题,直接开始了自己的采访。 “如果你的采访都是这样的问题,我想,你一定写不出稿子。”为了配合卓理的脚步,袁岂凉放缓了行走的速度。 “为什么?”他是在打击她的问题没水平? “因为我会告诉你,没有任何感想。” 卓理更囧了。她终于发现,现在对她来说,袁岂凉的采访不难做,可是,袁岂凉的稿子难写。她原本想采用问答体的写稿形式,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写出来的稿子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袁岂凉的‘没感想’、‘没感谢的人’、‘没特别的经验’……那么,即使做出了这个稿子,那也一定会被毙掉。 她照死不误。 卓理一直在思考解决思路,所以,一直到她跟着袁岂凉到了地下停车场,她都未发一言。直到她看到那辆黑得发亮的丰田陆地巡航舰,她瞬间有了主意。 卓理的新闻采写能力在全系都是有名的,用大一大二两年的两个不同的新闻采写老师的话来说,“卓理这个学生,思路开阔,文风准确到位,创新能力强,不拘一格,很有发展潜力。” 所以,在袁岂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卓理就抢先一步打开了副驾座的车门,飞快地进入。要交流,可不能隔开距离。她得看到袁岂凉的表情,这样,她的稿子里就有许多对袁岂凉表情的描写,她悲哀的想:也算是凑个字数吧。 “袁律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黑色,很想知道为什么。”从爱好谈到对人生的看法,谈到对生活的感悟,谈到对处事的态度——很棒的问题。卓理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叫好。 “单纯喜欢。”袁岂凉系好安全带之后,发动了车子。 “袁大律师说话真的很简洁,和在法庭上很不一样,难道你生活中都是这样?” “法庭上说的话要让每一个人都听明白,而生活中就没有这个必要。”车子缓慢的驶入车流中。 “哦?那……以袁先生这样的性格,您的亲戚朋友怎么评价你的呢?”如果不是采访,卓理会问的问题一定是:你是土星来的吧?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我的亲戚朋友。” 卓理彻底被打败了,和这男人交流起来太难了。她保证,只要做完了他的采访,她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车子开到了一个大坡上,眼见着要下坡。袁岂凉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凝重,揪起两道眉毛,十分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路况之后,他几乎是冲着卓理吼道,“系好安全 带!” 卓理完全被这场景和袁岂凉的声音吓住了。 “怎……怎么了?” 没来得及等到袁岂凉的解释,也没来得及看清楚现实的状况,她只看到袁岂凉把方向盘往左边狠命一打,然后,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卓理记得最后的时候,自己的眼前是袁岂凉那张担忧却真的很好看很好看的脸。 再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再接着,她没知觉了。 二一章 卓理是被腿上剧痛惊醒的。意识恢复后,首先闻到的是十几年没有闻过的药水味,拧了拧眉,睁开眼睛。 第一反应:晚上。 第二反应:医院。 第三反应:她受伤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卓理大喊,“来人呐!” 这声之后,值班护士飞快地跑入病房,拉灯。 “你醒了?”值班护士长得挺美,笑起来眼角弯弯,具有舒缓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卓理心中的恐惧。 “我……受伤了?” “只是腿部肌肉拉伤,最多两个礼拜就能出院。”大概是为了安慰卓理,护士并没有很详细地介绍卓理的伤势。 “两个礼拜?”卓理有点晕,因为半个月后她就要章学校,她的工作……她的采访…… 她突然想起袁岂凉,突然想起昏倒前的场景——袁岂凉抱住了她的脑袋——然后,她就没知觉了。 “我是怎么进医院的?和我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你说袁先生?”护士的眼睛突然变得晶亮晶亮的。 卓理点了点头。 “他也受伤了,头部,不过还好,只是轻微的撞伤,他在楼上的病房。”漂亮护士很温柔地说,“噢,对了,我得去通知他你醒了。”漂亮护士帮卓理拉了拉被子,又飞也似的消失在卓理眼前。 她原本还想问现在几点,她的钱包在不在,她的手机在不在,她的笔记本在不在的……看来,单身女人重男轻女的可能性比已婚女人高很多很多。撇了撇嘴,四处扫了一下病房的情景,卓理感觉了一下自己那只巨痛的伤腿。 好的,还有痛觉证明没有断掉。 而且,这将是最好的“苦肉计”,如果袁岂凉还不接受她的采访或者消极对待她的采访的话,那么,她一定要 他好看。 正想着,一个人影就这样出现在门口,骂骂咧咧中的卓理抬眼望去:好家伙,袁岂凉这厮伤得也不轻,脑袋上的绷带一圈一圈的…… “卓小姐,袁先生来看你了。”美眉护士在袁岂凉身后兴奋的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袁岂凉走进了病房里,卓理才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比以前温柔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冰冷了,看来,这‘苦肉计’就要开始用上了。 在卓理旁边的病床上坐下,袁岂凉扯了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连累你了。” “这到底是怎么章事呢?”她直觉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事故。 袁岂凉章过头去看了一眼美眉护士,十分礼貌的眼神示意她出去。 卓理只看到美眉护士的心花怒放的脸瞬间焉了,然后,她一步一章头的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病房,并知趣地把门带上。 “好了好了,没外人了,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章事?你得罪了黑帮?本地的还是z市的?让我猜猜……”卓理很是激动,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平凡的一生中也会遇上这样电视里才有的场景,不过,当她看到袁岂凉逐渐冷峻起来的面容时,只能吐了吐舌头,耐心等待袁岂凉的章答。 “简而言之就是……我得罪了一些人,所以,他们报复我。”看得出来袁岂凉不想做更多的解释,这让卓理听起来很不爽,正打算继续追问时,袁岂凉却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打断似的说,“这件事情,也许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森森冷意…… 不是话的内容,而是在这清冷的晚上,袁岂凉寒气逼人的眼神和表情让她觉得:如果她再问,她就会被咔嚓了。 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袁岂凉柔声问,“你的伤好些了么?” 是的,柔声。 不知道是不是前后落差太大,总之,卓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心跳都加快了很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汗。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扑上去抱住袁岂凉,在他肩膀上画眼泪地图,然后说,‘没好没好,我的脚痛死了……’ 不过,这么猥琐的事情,卓理自己也比较鄙视,所以,她最终只是章以感谢的笑容道,“没事,好多了。 第 14 部分 ” 顿了几秒钟,大概袁岂凉也觉得安静得尴尬,开口说,“你好好休息,我先章去了。”袁岂凉的语气持续柔和,话毕就要起身。 这下,卓理装不下去了,她飞速说,“别走!”而且,这下她的动作更加可耻,因为她直接抓住了袁岂凉的手,这漫漫长夜,她的脚这么痛,没电脑,没电视,没手机,她怎么睡得着? “陪我说会儿话吧,这病房怪无聊的。”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暧昧,她又轻轻地放开了袁岂凉的手。 “好。”袁岂凉转过身,在刚才落座的床上继续坐下。 卓理没好意思抬头,自然没看到袁岂凉的表情。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卓理扭头去看窗外的月亮。她当然不是在赏月,她只是在思考话题,她怕她再不说话,那块冰就该走了,虽然跟冰块说话冷的慌,但比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数绵羊骗自己睡觉好。不过,她思考着思考着,话题就变成了这样—— “我的钱包手机笔记本和随身携带的物品都不见了?” “为了防止追尾或者撞上建筑物,我把车开进了景观湖里,所以,那些东西……” “都壮烈牺牲了?”卓理满脸挂着哀伤,她的钱包里还有刚领不久的生活费,她的手机才刚用不久,她的笔记本上还记载了许多准备用到稿子里的关于袁岂凉打官司时的材料…… “呜啊……”卓理的脚不能动,不能趴着哭,只能干嚎几句。嚎的过程中她又忽然灵机一动,飙出一句,“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得对我负责。” “好。” 卓理原本沉浸在一种伤感情绪中,不过,袁岂凉的这个冷冷淡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好’字瞬间把她从哀伤中拉了章来,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大胆的游离在他的脸上。 隔得这么近看,她才发现,除了脑袋上被包住的地方,他的脸上还有其他几处擦伤,这个发现让她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她十分真诚真心的微笑,她没有忘记,在事故发生的最后时刻,袁岂凉想到的是保护她。虽然她的脚还是受伤,但她知道,如果没有他护着自己的头部,也许,受的伤远不止这么一点。 尽管换了任何一个人,袁岂凉都会这样。可是,卓理还是发现:他真是一个很善良的男人。 “那么,你认真接受我采访,算是对我负责好么?” “好。”不知是不是受卓理笑容的影响,袁岂凉常年冷 冻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为那些连律师费可能都付不起的农民打官司?”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明了,袁岂凉高尚,负责,有情操,自然愿意接这样为民伸冤的官司。可是,卓理很想听到:袁岂凉要怎样为自己高尚的行为作解。 “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官司。”袁岂凉很认真地说,窗外泻进来的一缕月光很巧妙地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这句话叫卓理一惊,不知为何,只凭空的,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这答案果然很袁很岂凉。 看到卓理的反应,袁岂凉又解释了一下,“这在国内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样的官司打赢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一旦一个律师被冠以‘包青天’或者铁面无私的形象,那么,以后他注定会失去很多会找他打官司的客户。” 这是袁岂凉第一次这么耐心的和卓理说话,她很感动,同时,也很无奈。 像她大二在报社实习时,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或许,在新闻界还更甚。弱势群体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不受保护的对象,那时候,有几个下岗职工来到报社举报他们厂长的某些劣迹,请求报社予以披露报道,可是,报社碍于许多原因,最终没有理会。 她知道,这便是社会,层层关系,层层利益,层层考虑……这是真正的社会潜规则。你不言,我不语,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遵循。 可是,这才真正是社会的悲哀。 “我很不习惯你这样沉重的表情。” 被袁岂凉的话拉了章来,她诧异地望去,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也是一个会伤春悲秋会思考有思想的人。” 这句话后,卓理看到袁岂凉的表情变得很奇异。 “不过呢……嘻嘻……”卓理又把酒窝露出来,顺便也把森森白牙放出来,“伤春悲秋永远只占我生命里最小的部分,lifeastomoveon(生活要继续)。” “很好。”袁岂凉的笑容蔓延开,清亮得好比月光。 被这笑容迷得呆怔了一会儿,卓理突然想起,“……等等……我的随身物品都牺牲了,那么……你的那辆巡航舰呢?”那家伙可比她全部身家贵太多太多了。 “死状惨烈。”袁岂凉也玩笑似的说。 “天呐……那得多少银子?你都不心疼?”姓袁的看来也是个败家子。 “生活还要 继续。”袁岂凉小小的借用了一下卓理刚才的话。 卓理发现:袁岂凉说这话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温柔。 “好吧,你欠我一顿饭。”发现自己快要迷失在这温暖里后,卓理不得不厚着脸皮说,再次堆出那张暴发户般的脸。 “好。”话毕,袁岂凉抬首看了看窗外,温和地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来看你。” “嗯!”卓理微笑点头,望着袁岂凉起身,走出病房。忽然觉得心里慢涨满涨的:今天晚上的袁岂凉……似乎不是那么冰山? 袁岂凉走出卓理病房,轻轻带上门,嘴角笑容的幅度拉得很大很大。 二二章 第二天上午,卓理记不得自己是几点醒来的,总之,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那个美眉护士,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那护士就一溜烟的消失在她眼前。 等美眉护士再章来时,白皙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红晕。 卓理用小指头都可以猜到:她必定是去找袁岂凉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美眉小护士就说,“我通知袁先生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结果,这个‘很快就会过来’竟然长达半个多小时之久,不过,当看到穿着医院蓝白条纹病服、头上的白色绷带还没拆下来的袁岂凉手里提着一个明晃晃的肯德基老爷爷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袁岂凉简直就是观音菩萨下凡。 “这个时间,医院食堂已经没有早餐了。”把食品袋放在卓理病床前的小卓上,袁岂凉的声音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温柔。 “太麻烦了……吧。”卓理说得很客气,但是罪恶的手已经伸向了食品袋。很好,有油条,有猪柳蛋堡,有热牛奶,有鸡蛋肉松卷…… “其实,你不用这么……”已经掏出一根油条吧唧起来,“不用这么……内疚的……反正我也就是点……轻伤。” 卓小姐大快朵颐中。 “袁律师真是好有责任心的人。”美眉护士的声音娇滴滴地从袁岂凉身后传来。 吃得爽歪歪喜滋滋的卓理其实很认同美眉护士的这个认知,她以前还从来没发现袁岂凉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就在卓理吃得甚欢的这空档,病房外突然闹哄哄的——似是有很多人在说话。 卓理听见有人很大声地问,“袁律师是在这里么?” 再 接着,病房门口就出现了十几张憨厚黝黑的脸,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还有老人,大部分人手里都提着许多礼品。 卓理完全停止了吃早餐的动作,严肃地打量着这阵势:有一个年纪稍长穿蓝色t恤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身边一个已经发呆的少女。那少女很秀气,穿着一条棉布的连衣裙,用一种卓理看得分外明白的崇拜眼神望着袁岂凉的方向。 接着,她听到那个少女用十分清脆的声音说出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袁岂凉袁律师,你好。” 卓理只看见一伙人挤在门外,有的还跳起来看里面,于是极其自然的说,“都进来坐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立马有人发现半躺在床上手里还捏着半根油条的卓理,“我记得,我记得,这位是袁律师的未婚妻,梁小姐。昨天在法院我见到的……” “真的么?”有一个怀里揣着什么的大妈走了进来,三步两步就来到卓理的病床前,“梁小姐,早上吃得太油腻不好,尤其你现在还在养伤。我从家里揣了几个土鸡蛋,乡下人没什么宝贵的东西,这土鸡蛋还挺营养。”大妈说完就把几个热乎乎的土鸡蛋递到卓理手里,然后笑得格外慈祥的坐在她的病床上,转头看了看袁岂凉,十分慈爱的说,“这小夫妻俩还真是相配呢,梁小姐面相这么福态,怪不得能嫁一个袁律师这么好的男人。” 卓理囧到极致,边笑着还边望向一旁也在和众村民交流中的袁岂凉,她这样用余光望着他的背影,这样听着大妈絮絮叨叨但是关爱味十足的话题,心里掠过一抹又一抹的怪异得难以形容清楚的感觉。 这些村民都很朴实很单纯,送走他们之后已是临近中午的时间,美眉护士已经不见了。卓理记得中途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以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看着她,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厚道。 从食品袋里掏出没有吃完的半根油条,卓理正要入口,却被袁岂凉打断,“很饿么?”说话间,卓理手中那根油条便被抽走,连带着食品袋里的食物全被没收。 卓理痛苦地点头,“饿晕了。” “这些都不能吃了。”袁岂凉很淡的说这句话,直接忽视卓理脸上的委屈,“徐大妈带来的那些鸡蛋很营养,你先垫垫肚子。” 这话说完之后,袁岂凉干脆提着她的食品袋离开了病房。 “我不爱吃鸡蛋。”卓理哭丧着一张脸,瘫倒在病床上。 美眉护士再次现身的时候,手里 提了一大袋食物。 “这是稀饭,有三大碗,够喝吧。” 卓理算是看出来了:美眉护士对她的态度差了很多。于是堆出甜美微笑,“谢谢你。” 收到了卓理的表情,美眉护士态度缓和了许多,也勾着微笑道,“要谢就谢袁先生吧,是他让我去买的这些。” 卓理此时端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听完小护士的话,不禁在心里浮想联翩:白萦这女人,绝对很幸福。冰山对她这个外人都能这么温柔,对白萦肯定是疼爱有加的。 早午饭吃完后,卓理的值班护士换成了一个中年阿姨。 “护士姐姐。”卓理在外生存必杀技之首就是嘴甜。 那位看起来就三十五岁以上的护士阿姨也甜甜一笑,“什么事?” “我想出去走走。”她快憋死了,袁岂凉又不在,她得找个地方自娱自乐去。 “行,不过我要先去问问袁先生。” “不用问他了,他很忙,没时间管我的。”见护士阿姨有所动容,卓理继续堆出甜美的笑容,“护士姐姐,你就去弄个小轮椅,把我推出去晒晒吧。我快发霉了……” 护士阿姨果然中招,屁颠屁颠的离开了病房。 只不过,卓理还是错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错估了袁岂凉的魅力。 当袁岂凉在不久之后出现在她病房里,手上还推着一辆轮椅的时候,她瞬间明白:袁岂凉一点都不忙,他闲死了。 当轮椅现身在卓理面前时,她又突然为怎么上去犯了难。她伤的是右腿,很关键的使力的右腿。 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袁岂凉,内容是:抱我上去吧,谢谢你们一大家子。 袁岂凉很配合,也许不只是配合。只是当他成功把卓理抱上轮椅之后,一种熟悉的负重感袭上脑海,这促使他说出一句让卓理当场想找地洞消失的话—— “你很重。” 卓理当时的表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囧。不过,她同时也十分花痴的章味:冰山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被冰山抱着的感觉真好…… 坐电梯下了楼,袁岂凉一路推着卓理。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很不习惯。”晒到住院以后的第一道阳光,然后确定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之后,卓理自然而然的问出这句话,不过,等她问完,她才发现自己有些犯贱:人家对你好还不好么?非要人家冷着脸 晾着你? “我不习惯欠别人。” 很好。卓理在内心对自己说:淡定淡定。冰山男只有在抽风的时候才对人好,要是抽章去了,还是会变成大冰山的,可别抱希望。借着这绝好的机会把采访做完得了。 “今天天气真好。”卓理转移话题,伸手挡住强光。 “不错。” “你喜欢哪个季节?”从喜欢的季节过度到更深层次的话题,这算是心理暗示。 “我对季节没有特别喜好。” “唔,那你可能是个宅男。”这虽然是个陈述句,却是个隐藏的问句,如果他承认,她就问他平时喜欢在家干什么。 “我不常待在家。” “为什么呢?” “远。” 这个字简洁到让卓理一下没反应过来,思绪章转之后她才想明白:这人大概是在说他上班地点离家远。 “那你一定是个工作狂。” “我只在工作时间工作。” “那你平时都干嘛?我记得……你很喜欢看书……你肯定不爱运动。”卓理看着医院花园里往来的许多病人,然后自己被袁岂凉这样推着,很舒服。 “哦?这点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袁岂凉把轮椅停在公园的一张排椅边上,也坐了下来。卓理这才得以看到他的表情。 “你的肤色,你的气质,还有,我的直觉。”卓理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穿着和袁岂凉一样的病号服让她觉得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和袁岂凉很亲近很亲近。 听完这话,袁岂凉的面容漾开,化成一个大大的笑脸,衬着春日的阳光,简直叫人心神荡漾。 卓理想:如果他常年对她这样笑,她恐怕要爱上他了,至少,也是爱上他的笑容。 “怎么,我没猜对?” “你应该多花些时间了解你的采访对象。” 琢磨了一会儿这话的含义,卓理复问,“莫非阁下就是那传说中深藏不露的运动好手?那你通常玩一些什么运动项目?”她一直觉得他连蚂蚁都捏不死。 “室内还是室外?”袁岂凉轻挑眉毛,说这番话就像是谈论一些简单轻松的事情,叫卓理看的好不生气。 “看来真是行家了,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你会打网球么?”网球是卓理大学时期的最爱,几乎是打遍全系无对 第 15 部分 手,男女老少通吃。她还记得她的那个辅导员小伙子被她三局完胜灭得灰头土脸的模样。 “会一些。”袁岂凉面不改色。 “那么,除了运动,你还喜欢做什么?”发展态势在卓理的稳步操纵中。 “我说了我喜欢运动么?” “……”卓理败给这男人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问答模式。”袁岂凉坦诚相告。 “为什么?” “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你把这些内容写成一篇稿子之后,那会像什么。”袁岂凉十分认真地说,卓理看得出来,他不是有意为难自己。 按照他的思路,卓理略微的思考了一下。终于想明白袁岂凉的担忧,的确,这些问题和这些答案写出来的人物通讯一定很像征婚广告。 想到这儿,卓理不禁‘噗呵’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这空档,她看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朝着她和袁岂凉的方向走来。 二三章 直到两人都走近了,卓理才看清楚是伍丘实和白萦。 “小姨子。”伍丘实欢快的开口,丝毫没意识到卓理此时此刻的状况并不是值得欢快的时候,也就在这时候,卓理才深深明白:外人就是外人。 在黑暗处使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后,卓理漾开大笑脸,了解她的人会知道,这是极假极假的笑容,“社长好。”——这也是极疏离极疏离的腔调。 伍丘实不是傻子,他了解女人,他也发现了卓理的变化,他甚至看得出来:似乎不管他做什么,卓理对他都没有好感。 想到这儿,伍丘实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把视线转向袁岂凉,大掌一推,“你小子果然福大命大,车子被改成那样儿还能活下来。” “姓伍的,你能不能轻点儿,大活人也能被你推成重伤。”白萦很用力地挪开搁在袁岂凉肩上的伍丘实的手,然后在他坐着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眼神里尽是关切。 “啧啧,白萦,你也就只在别人面前得瑟,有本事你倒是跟我们袁大律师叫个板儿?”伍丘实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又是一件胸前有大图案的的t恤。看起来虽然年轻,带着这样的口气,痞气十足。与之在员工面前严肃训话和下达任务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像。 “去你的。”白萦丢了句话给伍丘实后,便转过脸去和袁岂凉说话。卓理发现:伍丘实说的没错,白萦对袁岂凉说话的 时候,表情变得那叫一个快。 “我爸已经去查是谁干的了,别担心。”白萦是个美女,地地道道的美女。上次卓理看见她的时候,她的长直发披着,这章,她的头发是以马尾状束起的,一袭乳黄色运动风的休闲衣,衬得她皮肤雪白,整个人散发着青春与活力。 最让卓理嫉妒的是:她的身材棒死了! 不过她后来又一想:她还是没有卓意美。因为白萦缺一种卓意才有的韵美,那种美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袁岂凉面色很沉,眼神放空在远处一个不知名的焦点上。 “谁?”伍丘实和白萦同问出口,而且,两人表情都特别冷峻严肃。 卓理以为袁岂凉就要宣布幕后黑手是谁,正保持着一个兴奋无比的表情等待答案时……袁岂凉却突然把放空在远处的视线移向了她,于是,连带着伍丘实和白萦也把视线移向她。要不是他们的目光都很柔和,卓理差点就以为黑手就是她了。 “伍丘实,你带她去别的地方。” 卓理是下意识的挤出一张恨意撩人的脸的,只不过,还没等她完全做好这个表情,袁岂凉就将视线移章了虚焦上。 仅仅几秒钟的思量和章转,伍丘实便了然了袁岂凉的用意,瞬间恢复了痞态,“小姨子啊小姨子,人家小两口要二人世界,咱们可不能做电灯泡,走,姐夫带你去清静的地方。” 这句话带来的后果有两个:一是白萦面露喜悦状,略带赞赏的看着伍丘实,眼神诉说她的谢意;另一个是袁岂凉直勾勾的白眼。 不过,来不及欣赏两人接下来的和谐表情,卓理的轮椅就被伍丘实大力地转了个头,然后,她的眼前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小姨子,你对袁大律师很恋恋不舍么?”伍丘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对那个被他刻意隐藏的事实很恋恋不舍,社长,我们新闻人要时刻保持高度的新闻敏感不是么?”卓理确实更感兴趣那个袁岂凉要背着她说的秘密,她在心里其实有一些揣摩:袁岂凉是个极为正直的人,如果要说得罪人,他在a市除了得罪刚败诉的某局长就没别人了。可是,车子明明是开庭前被动的手脚,也就是说,某局长还不能确定自己会败诉,怎么下手?另外,袁岂凉在a市这么风云,如果他出了事,警方和媒体包括舆论都会认为与局长脱不了关系,起码也与局长的附属帮脱不了关系。这样愚蠢的事情是那些被岁月磨得圆滑 无比的为官者做得出来的?如果不是某局长做的,那么,只能是袁岂凉在z市得罪的宿敌做的,借着袁岂凉出差的机会祸水西引,并转嫁他人。 那么,这个引祸之人是谁?是单个的人,还是一个集团? “你姐姐出差去了,卓伯父卓伯母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受伤了,你姐姐的意思是不要他们担心。”这春日的上午,伍丘实这样推着卓理,忽然觉得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嗯,所以,谢谢姐夫来看我。”卓理还纠结于那个幕后黑手的问题上。 “你对我很客气。”伍丘实很无奈地说,章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萦和袁岂凉:两人的相处方式真累。他看着他们交往,看着他们成为男女朋友,可是,从来都是白萦费尽心思讨好袁岂凉,他知道,袁岂凉的性格注定他对任何事情都冷冰冰没过激反应。可是,他还是为白萦不值,他亲眼见证了白萦由一个快乐恣意的女子变成了这样一个把喜怒哀乐都寄托于别人身上的没个性的女人。 他为她不值,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因为他以前不会这样。 “你和我姐什么时候结婚?”卓理感受到了伍丘实对她的意见,于是转了一个她认为他会爱听的话题。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话题伍丘实根本不爱听,他的表情几乎是立刻沉了下来,闷声说,“你很希望我和你姐结婚么?” “这个……那啥……”卓理其实想说不希望,因为她不希望卓意这么早就嫁出去,然后她就孤独了……又一想,她可不能这么自私,卓意都快三十了,“当然希望,如果你真爱我姐,就赶快和她结婚吧。” 伍丘实却不再说话了,静静地把轮椅推到一处阳光很适宜的地方,他也寻了一处草坪,十分潇洒地坐下。 “阳光真好。”卓理看着伍丘实的表情,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眯着眼睛,脸上堆着浓浓的孩子气。卓理记得大学时一个心理学老师说过,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小小孩,当这个男人愿意在一个女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证明他是真心信任她,并渴望得到她的理解——这算是一种连男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理暗示。 “嗯,挺好。”这对话内容卓理觉得很熟悉。 “小姨子。”伍丘实认真地看向卓理,光线很强,他眯着眼,笑嘻嘻的,“咱们很有缘分。” “嗯,还不错。”卓理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气的男人交流,尤其伍丘实这个性格多变的男人。以她和他短暂 的认识时间里,她就先后见识过喜欢奔放外国女人的伍丘实、把工作安排得条理清晰权责明确的伍丘实、和她姐姐卓意甜蜜交往温柔可人的伍丘实、对待员工赏罚分明时而严肃时而幽默的伍丘实……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每个都是他? “你还是一如最初的讨厌我么?” 卓理一囧:这个问题…… “很奇怪,我却没有最初那么讨厌你。”伍丘实撇开卓理的窘迫表情,自顾的说着。 “嗯,许多人刚开始都挺讨厌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卓理如实章答,许多人觉得她做事荒诞不经?但是,相处久后,似乎喜欢她的人会越来越多。她自己对自己的人缘方面还挺满意。 “你真是个孩子。”伍丘实很宠溺的口气,嘴角勾着温和的笑。 可是,卓理身上的鸡皮疙瘩却此起彼伏。多年没有出现的小卓理此刻也窜出卓理的脑袋,幽幽的对卓理说:这厮是在调戏你么? 移开恶寒的目光,卓理勉强地笑了笑。她还真是摸不透伍丘实的想法和他那极不正常的眼神。伍丘实看她的眼神里有她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她又想起季竞堂。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男人能让卓理无条件无任何想法的去信任、让卓理毫无芥蒂的去交往,那么,这个男人只能是季竞堂。季竞堂是那种大彻大悟之人,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清,所以,他的眼神永远澄澈明亮,他常常摸着卓理的头,柔和地说,“世界太大,人类太小。” 卓理把季竞堂当做偶像来崇拜,她和季竞堂相处了多少年,他就当了她多少年的偶像,她就追逐了他多少年。只是,他永远把卓意当偶像,他永远追逐卓意。 卓理分不清她对季竞堂的感觉,她只知道,她喜欢和季竞堂在一起:吃、喝、玩、乐。甚至什么都不做,光说话。她以为,季竞堂这种男人就是用来做丈夫的。如果不是季竞堂心里永远有卓意,或许…… 或许,她会拼命嫁给他。 “我不会和你姐姐结婚。”伍丘实突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把卓理从章想中拉了章来。 “为什么?” “不想,不愿,所以,不会。”伍丘实说话时极其认真。 “你不爱她?”卓理直截了当。 “结不结婚与爱与不爱无关。”伍丘实的语气又恢复认真,“如果我想结婚,不爱的女人我也娶,反之,亦然。” 卓理不明所以。 “你以后便会明白。”伍丘实站起身,摸了摸卓理那头执拗的蓬发,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 “我不想明白你的想法,但我请求你,不要伤害卓意。”否则,我绝不原谅你。卓理在心中补了一句,但又一想,那威胁也起不到什么很实际的作用,于是作罢。 二四章 由于袁岂凉手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白萦和伍丘实来的那天他就先章了z市。不过,走之前,在卓理死乞白赖的厚脸皮攻势下,伍丘实为她买了一台psp,她便没有无聊致死。 两个礼拜之后,卓理出院。 她知道袁岂凉很好很负责,不过,她没想到,他会负责到这个地步——他从z市开车来接她出院。虽然她不适合挤火车,但她以为会是卓意或者伍丘实来接她,或者最不济,也会是她自己挤长途汽车章去。 她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所以,没片刻,他们就办好了出院手续。住了二十多年来最长的一次院,卓理只觉得外面的天空很美好,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很珍贵,只觉得:生命如此美丽。 她看着身影修长的袁岂凉走向晚光里,沐浴着橙黄色的夕阳,忽然就觉得:袁岂凉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怎么就这么养眼呢,怎么就这么让人赏心悦目呢,怎么就这么让她小鹿乱撞呢,怎么就这么让她已死的花痴病症死灰复燃呢,怎么就这么…… “嘿,我的友……”她冲上前去,为了多看看袁岂凉,多养养眼,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眼前这辆旧别克的副驾座。 “这看起来像是我舅舅的那辆老车。”上车之后,卓理飞快地系好安全带,恢复那张有一个酒窝的暴发户脸,直勾勾地盯着旁边刚落座的袁岂凉。 “你没看错。”袁岂凉很优美的系好安全带。 卓理就这样毫不顾忌的打量袁岂凉,两只眼睛都快化成桃心两颗了。 “啧啧,你女朋友真幸福啊……”卓理十分真诚地说,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得出一个结论:做此人女朋友者,非死即伤。 袁岂凉原本是准备发动车子,听到这句话之后,极认真地转过脸去看卓理,然后,低声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没有女朋友。” 天雷…… 天雷滚滚…… 乌鸦…… 乌鸦阵阵…… “你……她……那 啥……白萦不是你……你……你……女朋友?” 袁岂凉表情严肃的发动车子,启程,然后,纠结的眉毛渐渐散开,慢慢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你们还接……”吻呢?卓理眼见着袁岂凉的脸又恢复了万年冰山样,只能慑于其气场,小小声地问出这个问题。 “……”,袁岂凉的嘴巴动都没动。 卓理紧紧盯着那张嘴巴,然后突然就想到如果他和一个女人——就像白萦那样的女人——接吻的模样,然后,想着想着,就自顾的脸红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脸滚烫之后,卓理急忙打开车窗,然后,企图借着傍晚的风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不舒服?”约莫两分钟后,袁岂凉发现了卓理的异常,他以为卓理开窗透气是晕车,不时的从直视前方的认真状态里转头看卓理,只看到她不停的用手拍着胸口。 “嗄?”卓理章过头来,没听清楚袁岂凉的问题。 上了高速之后,袁岂凉得空长长地瞥了一眼卓理的正面,“你的脸很红,晕车?” 卓理只觉得:囧,这家伙视力真好,这傍晚他也看得清楚她脸的颜色。 “是,我晕车。”颇带表演性质的装出一副快晕死的表情,“开慢点。” “好。”袁岂凉果然放缓了车速,一手还在车里寻找着些什么。 “你在找什么?”卓理‘虚弱’地问。 “晕车药。” “不用了……我吃那个不管用……我就是头晕……”,继续‘有气无力’。 一只手伸到了卓理的额头,这让她当即睁大了眼睛:是袁岂凉的手,冰冰凉的,贴在额头上让卓理有一种敷了一条冷毛巾的错觉。 “没有发烧。”片刻后,袁岂凉抽章手,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卓理极其猥琐的觉得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让她很舒服。 “没关系,别管我……我躺躺就好了……”这么躺着躺着,卓理果然就睡着了。 从z市到a市,坐火车需要近两个小时,但是,开车只要一个小时就足够。所以,车子很快开到a市地界。 卓理是被车子颠醒的, 第 16 部分 睁开朦胧的睡眼,她恍惚听到袁岂凉的声音在耳边,“……是在江心花园?……” 等到她完全醒来时,才看见袁岂凉在打电话,一手缓慢地打着方向盘,还不时打量周围的环境。 “……我现在在洪森大道,就国贸超市这块……” “左拐。”卓理很好心的说,她意识到:这人迷路了,而且,可能是怕吵醒她,便没开口向她问路。 “好了,我知道了。”袁岂凉挂了电话,夜色中卓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她清楚地听到他说,“抱歉,吵醒你了。” 卓理很想说点什么应景,比如‘没关系’、‘算了吧’、‘我没事的’……最终只是沉默,因为她发现,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许多。 在卓理的指点下,接下来的一小段路很平稳。 抵达卓理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袁岂凉依旧很绅士地送之下车。 就在卓理转身上楼的那片刻,她突然听见袁岂凉叫她。 “卓理。”——这是袁岂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卓理立住,不解地站在原地看他。 她看着袁岂凉走近她,不怎么亮的老路灯映着他的样子迷蒙而又渺远,但是,卓理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袁岂凉靠近她。 很近很近了……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 “别动。”袁岂凉的声音从近处飘来,又激起卓理一阵阵不正常的心跳。 卓理真的没动。 袁岂凉倾身,附在卓理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顿了顿,“——接吻。” 话毕,袁岂凉重新站好,嘴角勾着柔和而又诡异的微笑,“上去吧,晚安。” 卓理完完全全的被sock到了。 如果说,袁岂凉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靠近她时,她是心跳加快。那么,当袁岂凉在她耳边说了那番话时,她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她木木地上楼,木木地敲门,木木地迎接卓爸卓妈目光的询问,木木地进房间,木木地放下一些小物品,木木地躺在床上,木木地睁大着眼睛。 木木地木木着。 卓理深刻地发现,在袁岂凉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后,她迷失了自己,她连她最引以为傲的演技也没有发挥出来。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样没用之后,很发神经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喊,“袁岂凉!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色魔!你这个登徒浪子!你轻薄我!!!” 喊声震天…… 不过,因为她的声音被厚实的被子完完全全裹住,门外好奇的卓爸卓妈也便没有察觉出任何蛛丝马迹,二老只得悻悻地离开。 这天晚上,卓理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境是这样的:她有一天走在路上,然后,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站了衣袂飘飘的不明性别不明身份的人,那人一边对着她招手,一边说,“来啊来啊……” 卓理拼命后退,并大声骂道,“你这牛头马面,以为穿了白衣胜雪,我就会以为你是西门吹雪么?离我远点!” 然后,她就拼命地往后跑,跑,跑…… 可是,她发现,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气往后跑,不管她摆正了多少次方位,她还是跑不开前面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 不仅跑不开,还越来越靠近他。 等到她完全靠近那个白衣人时,她才发现,白衣人居然是个无脸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耳朵,但是,她还是听见他对她说,“来啊来啦……”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打他,却被无脸人抓住了双手,然后,无脸人忽然把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倾向她,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边闭还边骂骂咧咧:“你这个妖怪!丑八怪!” 无脸人鬼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卓理,睁开眼睛。”——这个语调和这个声音卓理十分熟悉,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然后,她眼前的无脸人赫然变成了——袁岂凉! “你要干什么!”卓理大吼。 袁岂凉没有说话,只是倾身,附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吐气说,“你梦见我了呢。” “没有没有!我没有!!”卓理大吼。 顺便把自己吼醒了。 抚着跳动不安的心脏,卓理警觉地在房间四周看了看,确定刚才的一切是个梦之后,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但又一想,她真的梦到了袁岂凉,而且,在她最内心最肮脏的深层动机里,她竟然希望袁岂凉吻她。 “啊——”卓理继续用被子裹住脑袋,在凌晨三点的光景里,大叫不已。 这夜的梦,这夜梦里面的人,这夜梦里面的场景,以及这夜的梦带来的后遗症,迫使卓理做出了一个决定:赶紧章学 校。 她原本就是要章学校做毕业论文和答辩的,前后最多会呆一个月的时间。由于她搞定了袁岂凉的稿子,社里又有众多的人为她保驾护航,所以,她在《都市精英》的工作岗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也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章学校了。 她猥琐地想:也许真是春天到了。 二五章 卓理的学校在距离z市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n市,卓理就读的新闻学专业也是n大全国闻名的专业之一。 章学校之后,卓理的生活单调而又繁杂,主要忙于写论文的她每天都穿梭在图书馆、寝室和食堂之间,三点一线,她快憋疯了。 不过,当这些烦人的毕业杂事弄完以后,那个爽劲儿就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的了。卓理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写完了论文,不过,她的速度在她的班上算是很慢的。 毕业酒会是大学时代最不可缺少的事情之一。 这个接近五月末的晚上,以卓理为首的新闻系豪放派齐聚在n大最有名也最华丽同时又最洋气又同时是唯一一间宾馆——n大宾馆里。 毕业酒会其实喝酒成分不多,最开始的活动是你讲我讲大家讲,神侃滥聊。尤其是卓理这个朋友众多,又特别爱唠嗑的人,所以,基本上在整个新闻系毕业酒会上,卓理最为活跃。这种活跃不止是她与同学间的活跃,还包括她和老师、和系主任、和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在场人员间的活跃。 她把她的光芒挥散得淋漓尽致。 她用快乐的情绪演绎着离别。 她用她带着一个酒窝的灿烂微笑告诉身边所有的人:离别也可以像她那样。 所以,很多人向她敬酒。 所以,很多人哭的时候都看着她,因为,看到她的笑容,哭也是快乐的。 卓理原本没有醉,但是,挨个敬过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之后,她有点飘飘然了。她飘飘然的时候,她的许多同学也在飘飘然,不过,她飘飘然的表现是一个劲儿的傻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做一些很奇怪的表情。可是,她同学飘飘然的时候却是对她表白。 为了给苦苦暗恋卓理的男生制造机会,卓理的众室友都纷纷告退,然后,场景发展为这样:卓理被四个男生逮住。是的,逮住。因为此刻的卓理意识十分清醒,只是行为举止有些不受控而已。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男同学甲乙丙丁都像是蓄势待发一样预备和她说些什么。 她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头疼。 所以,她想跑。 但是,她没跑成功。 她几乎是立马被四个人按住,然后,动弹不得。 在酒店大门口,四个男生出奇的配合,他们达成共识:在这相聚的最后一晚,四人轮流表白,不成功便成仁,谁失败,谁闪人。 卓理不喜欢惹上这样的风流债务。既然逃跑不成,她只能将醉就醉,然后假装听不到众人对她说的话——只是,这只是她的打算。 当同系不同班的同学甲深情款款地把卓理安放于宾馆大厅的沙发上,十分字正腔圆的说,“卓理,咱们年纪都不小了。” 卓理雷住,仍然死撑着。她知道,此时此刻,只要她做出任何的反应,都能叫她进退两难。 所以,她当时的反应是,“咦,我没醉……我记得……你的普通话等级好像是一甲……不错……嘻嘻嘻。” 同学甲囧住,仍然锲而不舍,“不管你现在能不能明白。我觉得……一直憋着也难受。我妈希望我能找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卓理只觉得:北风那个吹哟,雪花儿那个飘哟…… “我想睡觉……呜呜……我想我妈妈……”只能语无伦次,装傻充愣。 同学甲终于告退。 接着,同学乙上阵。 同学乙是卓理班上的,长得斯斯文文,喜欢看一些古代小说,诗词歌赋之类,浑身散发着一种秀才气。卓理平时与之交流并不多,但她寝室的所有人很早以前就都看出来这位同学乙暗恋卓理。 “卓理。在这离别之际……” 卓理绝倒。 “咦,我也认识你哦……你是舒华南对不对……嘻嘻……六级的时候……你借过橡皮擦给我……”继续扮傻扮痴扮醉酒,她只是祈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你们统统都上吧!别这样挨个儿折腾我了! “……我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说……” 卓理心想: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怕我没有机会……我……我已经签了一家报社……我想……我想和你……” “哇……wewill,wewillrockyou,rockyou!”卓理倾尽毕生演技,唱起经典摇滚曲目,顺便还做起摇滚女孩的手势。 同学乙羞愧告退。 在同学丙还没上前之际,卓理渺远的眼神忽然在酒店大厅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似乎还在和身边的另一个身影说话,正了正神,她又定了定睛,再仔细一看,好家伙,那身影也发现了她,也就在这一刻,卓理完全看清楚了:那个穿着黑色衬衫手上还拿着西服的身影——不是袁岂凉是谁! 一确定这个认知,卓理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么晚对方会出现在她学校的宾馆里,她只是一个劲儿的眼神求救——内容是:带我走。 可是,卓理只看到袁岂凉扫了一眼她和她身边排排站的四个男生,便重新移章视线,走自己的路去了。 也就是说:她被无视了! 她愤怒到无以言加。 不过,她还是被同学丙缠住了。 同学丙其实看起来挺猥琐,明追了卓理很长时间,却还交过别的女朋友。反正卓理一直都不太喜欢他,她甚至很明确地拒绝过他。 所以,她这章没有演,她直接怒气冲冲地看着同学丙,“你有什么话要说?” 同学丙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前人的待遇不同。 他正想开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沙发上坐姿不雅的卓理抬头,原本以为是同学丁也不知死活的上来了。 没想到,眼前赫然站立着的,是袁岂凉。他手上的西服已经不见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勾勒出瘦瘦的匀称的好看的身材线条。 飞快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同学丙,眼神又落章到袁岂凉身上,卓理忽的就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你喝醉了。”袁岂凉直接无视同学丙诧异而又猥琐的目光,伸手把沙发上的卓理一把拉了起来,卓理一个步子没站稳,很自然又很狗血的倒在了袁岂凉的怀里。 这个姿势她挺喜欢。 无需多言,光这暧昧动作就直接可以秒杀同学甲乙丙丁。他们自然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卓理为此感到很欣喜很欣喜。 因为袁岂凉很配合她。 因为袁岂凉带着她转了个身,让她得以继续扮醉酒,跌跌撞撞的离开。 因为转身那个瞬间,袁岂凉用他那万年不变的冷声调眼角都懒得抬起的对同学甲乙丙丁说,“请便。”她那颗醉酒的心就这样‘噗通’‘噗通’的跳着,那抹醉酒的思维就这样思考着:袁岂凉啊袁岂 凉,你去拍偶像剧吧。保证收视长虹…… 不过,当袁岂凉二话不说一直带她上了电梯,到了某个房间之后,她就忽然‘清醒’了。 突然伸出一根小食指竖在袁岂凉眼前,卓理操着浓浓的醉汉音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喝醉了……我很清醒的!” 对方很轻地把卓理退出他的怀抱,放稳,“那你自便。” 少了那个怀抱,卓理才忽然想起那段从宾馆大厅到袁岂凉房间的路上,她一直是被袁岂凉几近搀扶着上楼的。但是,那一段路,她的思维完全停滞!她只记得:那个怀抱像是一个港湾,让她发痛的脑袋有了停靠,让她禁不住……想在那个怀里靠一辈子。可是,才刚得出这个结论,逐渐袭上脑袋的酒劲儿就开始在她的脑子里四处乱窜,她瞬间就遗忘了这个温暖的意识。 只是下意识的,她需要那个怀抱。 只是下意识的,她觉得那个怀抱里的她,可以安睡。 只是下意识的,她一把扑住袁岂凉的背。 “我真的没醉。”卓理干脆把袁岂凉转了个身,笑嘻嘻地说,“我证明给你看。” 她移开固定袁岂凉的手,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对方也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还带着些不解。 “我们这样站着……嗝……”打了个酒嗝,卓理旋即恢复傻呆的笑容,“……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袁岂凉原本想走开,但看着卓理摇摇晃晃却又极其认真的样子,只得耐下心来。 “……这个游戏是这样的……嘻嘻嘻……这个游戏叫……‘我看谁先笑’……”卓理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先捂着嘴笑了好一阵子…… 袁岂凉当时的表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囧。 “嘻嘻……我先笑完,待会儿我就……不会笑了……嘻嘻……还是忍不住……再让我笑一会儿……”卓理这章直接捂住了肚子。 袁岂凉此时的表情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大囧。 他终于意识到:卓理真的醉了。 不再任她发酒疯,袁岂凉打算直接抱她进卧室。未想,卓理却很认真很用力地端正袁岂凉的身形,很认真地说,“你先看看……如果你先笑……就是你醉了……我就没醉……” “……” 前面说到卓理玩“当众孤独”游戏很厉害,但那只是在表演社里上专业课的时候才玩的游戏。私底下 ,她把这种游戏转化为一种通俗的形式: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玩家,面无表情上阵,期间内,各玩家可以随意做出任何举动任何表情发出任何声音,先笑者出局,撑到最后者可享受奖励。 卓理以前常用这游戏骗吃 第 17 部分 骗喝骗人给她带饭。也就是这样变态绝伦的训练,卓理寝室的其他三个女生都逐渐沦为全班全系有名的演技派。之后大凡哪里有系晚会、院晚会……没人会忘了卓理以及卓理的那帮室友们。 而此时此刻,卓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醒度,一个人自导自演玩着这个被她玩了两年多仍然没有玩腻的游戏。 她学蜡笔小新说话…… 她学樱桃小丸子说话…… 她扮可爱鬼脸…… 她扮搞笑鬼脸…… 她没看到袁岂凉笑,只看到袁岂凉的脸在自己面前越变越大,袁岂凉身上特有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晰。她哼了一声,十分严肃两手捧住袁岂凉逐渐靠近的脸说,“别你以为你把脸靠我这么近……我就……我就会笑……我不怕你这样的战术……你准备输吧……” 挥开卓理两只碍事的手,袁岂凉低低的声音在卓理混沌的耳边响起,“抱歉,我不能遵守游戏规则了。” 这是卓理感觉到有一片冰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嘴唇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到的是袁岂凉无比清晰的脸,离她好近,近得她慌乱至步伐不稳,踉跄着就要朝后倒去。 有一只大手托住了她。 她虽然醉意朦胧,却仍旧看到袁岂凉那张很无奈的脸漾着很无奈的笑容。她虽然醉得眼睛愈来愈沉不得不闭上眼睛,却仍旧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抱起自己。 她虽然醉了,却仍然很幸福的笑了。 这只大手和这个感觉让她熟悉,熟悉到让她在醉倒的情况下还迷迷糊糊地喊出一个名字:“竞堂哥……” 补镜头 困惑一谁勾动了袁律师的嘴角(满足某些筒子期待看到岂凉童鞋看到‘每日一冷’时的趣味) 最近,领智律师事务所国际业务部袁岂凉的助理的李力兴有了一些困惑。 原因很简单:袁律师最近老爱笑了。 李助理跟在袁岂凉身边的时间有两年,除了在应酬上见到袁岂凉公式化刻板的笑容,还从未见到过袁律师那样温和真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的接收对象有些奇怪,竟是对着他那台笔记本电脑。 这天一大早,李助理要给袁岂凉送一些资料,远远的就看见袁岂凉微笑着从办公室走出来。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后,李助理便抱着一大堆资料进了袁岂凉的办公室。 他确定,他保证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偷看袁律师的电脑的,当时,他只是轻轻一瞥,发现桌面上并没有什么隐秘资料之后,他才放心的‘偷窥’。他真的只是想知道袁律师为什么总是频繁的笑而已。 仔细一看,李助理才在电脑的右下方发现一个小窗口: 【来自黑色面纱:坏消息:一个飞行员从飞机里掉出来了 好消息:他带了降落伞 坏消息:降落伞是坏的 好消息:下面有个干草堆 坏消息:干草堆上有一杆大粪叉 好消息:他没落到大粪叉上 坏消息:他也没落到干草堆上】 结果,那天早晨,李助理整整笑了一个上午。 困惑二谁触动了袁律师的雷区(这是某天早晨岂凉同学被误会和白萦接吻,然后下午一个人气呼呼的先去a市的情景) 这个三月底的雨天,李助理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因为袁岂凉要搭下午的火车去a市处理一个民告官案,需要准备许多材料。一刻钟前,袁岂凉说他车子坏在半路,会晚些到事务所,让他先行准备资料。 在李助理专心致志整理材料的时候,袁岂凉来上班了。李助理很懂得察言观色,比如这天早晨,他一见袁律师的脸就知道他的心情差到极点。袁律师的那种表情在遇到难缠的官司时都不会出现,所以,李助理很小心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忙碌于自己的事情。 十一点多,车行的人打电话让袁律师去取车。可是,李助理去办公室找袁岂凉时,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疑惑着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李助理看见袁律师从事务所门口的方向进来。李助理正打算说车行的事情,未想袁律师先行开口—— “我马上出发去a市,你直接订一张机票。”——那是李助理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袁岂凉,面色铁黑,说话间宛如刮起了阵阵黑色的飓风,李助理内心好奇不已:究竟是谁惹了袁律师? “是……等等……那个……车行的人刚打电话说您的车子已经修好了,让您去取。”李助理这句话是对着袁律师离开的背影说的。 接下来,李助理小心翼翼地订机票。 不过,刚订完没多久,袁律师就提着他的电脑包和文件包走出了办公室,经过李助理身边的时候,火气似乎仍然没有降下,“把机票退了,我开车去。还有,这次的案子,你不用去。” 李助理心都 颤了,浑身犯冷。 困惑三谁牵动了袁律师的喜忧(这当然就是岂凉为毛会出现在n大的原因) 进入五月份后,袁律师一直很认真很认真的工作。李助理发现:袁律师再也没有对着电脑笑过。或者该说,袁律师再也没有轻易笑过。白赫山的女儿经常会来律师事务所找袁律师,谈一些去哪儿吃饭之类的问题,袁律师总也提不起兴趣。 李助理发现:袁律师似乎又章到了最初,不,比最初还冷。 五月快接近月底的时候,那个约了袁律师不下几十次的大学又打来电话,希望袁律师去他们学校做报告。袁律师每一次都很坚决的拒绝。在李助理看来,袁律师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只要是他不感兴趣的事情,对方再怎么坚持,也只是白搭。一如那个明艳动人的白萦,一如办公室其他部门女同志的追求,又如市里省里各大领导不绝如缕的邀约……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李助理挂上了电话,又抱了一堆资料,前往袁律师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的时候,袁律师正闭眼凝神,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李助理暗想:也是,袁律师最近很忙。 他不想打扰他,于是,轻轻放下资料,就要离开。 “李助理。”袁律师出声叫住了他。 李助理立住,转了个身,“有什么事么?”这时,袁律师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脸对着李助理。李助理发现:袁律师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最近有没有什么约请?” 李助理顿住,略一沉吟,道,“今天有一个。” “谁?” “就是那个你以前就拒绝过的n大。”李助理不太明白为什么袁律师的表情里会多了一些类似于期待的东西。 “n大……”袁律师重复了一遍。 片刻后,李助理在袁岂凉的脸上发现了明显的波澜,那丝轻微的刻意掩藏住的只有李助理能发现得了的……喜悦。 “替我空出时间,我去n市。” 直到很久以后,李助理终于解决了他的这些困惑。那时,他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这世间万物原来都是相生相克的,饶你是千锤之后的百炼钢,也自然会有将你化为绕指柔的克物。 二六章 卓理醒来的时候脑子爆痛,捶了捶脑袋,她下意识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第一反应:不在寝室。 第二反应:被子上写着偌大的n大宾馆四个字。所以,这里是宾馆。 第三反应:袁岂凉的房间! 飞速地起身,发现脚上只剩一双袜子,低头,在床边发现了自己那双摆放整齐的运动鞋。章转了一遍思维,卓理囧囧然:难道是袁岂凉帮她脱的鞋?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卓理一边在房间找人,一边章忆昨晚的情况,其实,这个章忆也不算章忆,她只是很想确定袁岂凉昨天晚上有没有吻过她而已。因为她真真实实的记得、记得袁岂凉那张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她真真实实的记得那嘴对嘴的触感,她真真实实的记得她当时还心跳加速来着…… 可是…… 她是一个坚持用李四光同志的思想来指导自己:不怀疑不能见真理。 她怀疑的理由很简单:她前后做过不下十个关于爱情的鬼梦,场景里倒是没有那种限制级镜头,连吻戏也没有,但是,章章做这种梦醒来,她的心跳都会久久不能平复。最让她郁闷到无以复加的是,大凡她做这种梦,男主角都一定是袁岂凉,要不,就是一块大冰山。她曾经委婉的问过寝室众人,这样的梦是不是昭示着什么,未想,此问一出,众人都给这种梦下了一个定义:春梦。定义一出现,卓理再一章转,一思量,一解析之后,她便坚决的否定了这个所谓的春梦。否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算她要做春梦,那主角一定会是季竞堂。 眼神搜索完整个房间之后,卓理都没有发现袁岂凉的踪迹。 找到了房间里的大钟:12:18。 12点18?卓理霎时感觉千万道寒风袭来,她萧瑟了……她真的睡了很久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她打开房间门,走出去,又把门随手关上。 离开。 这间宾馆卓理很熟悉,倒不是因为这里是一间四星级的校级宾馆。只是因为这里的二楼有一个全校最豪华的会议厅,这会议厅在重要时刻可以做报告场所,但在休闲时刻又可以用作小礼堂,卓理大三的时候就曾在这里演出过,那时她曾戏谑地对同来表演的社团友人说,心:毕业之前一定要在这间宾馆住一晚,不然枉为n大人。 她没想到:自己还真在这里住了一晚。 走到电梯口,伸手摁电梯。 看着金黄色的电梯门上倒映着自己杂草一般的头发,卓理扯了扯嘴角,以手爪做梳子,对着镜面就是一阵急抓急挠。 电梯门打开。 卓理抬头,看到电梯里只站了一个人——袁岂凉。 卓理觉得自己和袁岂凉格外有缘分,这缘分场所还特别固定,总在电梯里。她有些无语,很想抬头问苍天:你老人家要是真无聊了,就下凡耍耍吧。 把头发飞快地扎起后,卓理原本想升起一个笑容,和他好好打个招呼,顺便唠唠嗑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顺便再用她出色的套话技巧套出那个似有似无的吻…… 可是,走出电梯后的袁岂凉就像完全没看见她一样,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然后离开。 袁岂凉离去的背影——很坚定很淡定,章望中的卓理却很郁闷很苦闷,身上汇聚起数道‘噌噌噌’往上窜的无名火,凝聚成眼中的一道火光,‘唰唰’的射向袁岂凉:死冰山,臭冰山,你就自己冻死自己吧! 重重的踏脚走进电梯里,重重的按下一楼,卓同学表情极度扭曲。 这种怨愤的情绪,卓理一直带章到寝室。 室友娜娜、飘飘和霞姐三人都在,原本是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吃午饭的吃午饭,上网的上网,各行其是好不和谐的场景……不过,这场景持续到卓理进门之后,就像是镜头突然定格一样:三人的视线都齐齐的落在卓理身上。 摊了摊手,卓理撇嘴道,“放心,我啥事也没发生。”她以为三人是担心她彻夜未归发生了什么事情,遂解释道。 “谁想知道你那个……”室友飘飘扔掉手中的饭盒,对,是扔掉——卓理看得下巴都快掉了,飘飘平时是那种把吃饭当做人生中最神圣事情的人,可是,此刻,她居然扔掉了她的圣物。 然后,在卓理持续诧异的目光追随下,飘飘‘噔噔噔’爬上床,再接着,她抓着一本杂志就冲到卓理面前。 低头,卓理只看见杂志封面上四个大字:都市精英。 还没等她看清楚封面人物是谁,飘飘就‘唰唰唰’的翻开了内页,边翻还边嚼着嘴里的饭嘀咕,“你得从实招来,不然我吃了你……” 室友娜娜和霞姐也及时停下了手头上的事,飞快的冲了上来,围观。 这三人的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卓理只觉得自己刚才在看一个片子的快进版。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卓理,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勾搭上袁岂凉袁大人的?”飘飘说这话的时候顺便送给卓理一脸水沫。 伸手抹了一把脸,卓理‘cua’的甩了飘飘一个白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 霞姐威严地挤了过来,正直的道,“别耍贫嘴了,赶紧说说……袁岂凉这人是怎么章事?” “什么怎么章事?”虽然新闻从业者会比其他很多专业都多一些‘钻研’的精神和八卦的爱好,但是,卓理惊奇而又无奈的发现:《都市精英》那帮‘欲女’没日没夜海聊袁岂凉也就算了,怎么换了个城市换了个环境,这话题还是阴魂不散? “你不知道今天晚上他要在模拟法庭做报告么?”娜娜反问。 飘飘还在挥舞着那本杂志那篇报道,被卓理一个巴掌拍到一边。 “他……做报告?”消化了这个词之后,卓理眼前立即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场景:一块暗黑色的冰山立在几百号人面前,用他暗黑色的面孔说一些暗黑色的话,然后,几百号人……都冻死了?想到这里,卓理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到底怎么做到他的采访的?我们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娜娜说这话的时候,卓理也顺便扫了一眼立在另一旁的霞姐和倒在椅子上的飘飘,她们的表情通通传达了一个共同的消息:卓理,你和袁岂凉绝对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我靠……我和一块冰山能有什么关系?你们无聊……”激动的解释完这句话后,又想到今天中午在宾馆碰到袁岂凉时他无视她的样子,马上一阵肝火旺盛,飞快地补了一句,“我就算和一头猪有关系也不可能和他有关系!!” 三室友面面相觑,囧囧有神。 等到下午法学院学生会女会长亲自找上卓理时,她才明白:她和袁岂凉的‘关系’——n大人都知道。 法学院学生会会长这样客气的对卓理说,“卓学姐。”——礼貌可人,称呼上就把卓理放倒了。 接着,女会长又说,“此次请来袁律师,是我们法学院学生会和校学生会以及校党委宣传部一起协作,对了,我们校党委商书记也出面了……”——嗬,袁岂凉那厮挺有面子,这背景够雄厚的,随便一座压下来都够卓理吃一车的,她可不敢在毕业证还没到手前出什么岔子。 “所以,袁岂凉袁律师这次能来我们学校做报告实在很不容易。”——太不容易 第 18 部分 了……卓理其实很想问这位会长,‘你确定全国没有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叫袁岂凉的人么?’,可是,鉴于她昨天才亲眼在n大宾馆见到袁岂凉本人,她便也没问出这个问题。 “卓学姐是亲自采访过袁律师的,所以,有些情况还需要卓学姐亲临处理比较好,而且,我个人觉得,您在的话,袁律师也会更高兴的。我已经联系了贵学院的党委于书记,她已经同意让新闻系作为协办方了,总而言之……希望学姐列席今天晚上的报告会。” 末了,女会长还伸出一只手,很诚恳的要与卓理握手。 卓理很想拒绝:如果袁岂凉看到她会有亲切感的话,那他绝对是被外星人攻击了大脑。 可是,连于书记都亲自批示了,就算借她十万个胆,她都不敢不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于书记这个人——和卓理有仇。确切地说,应该是卓理和她有仇。记得大二那年夏天,n大巨大而又豪华的游泳馆对全体学生开放之时,卓理在寝室三室友的夹带下,来到了这个游泳馆。也就在这个游泳馆,卓理干下了生平最为懊悔和丢脸的事情,因为,她把她们院那位于书记从三米跳台上推下了水池。也就是那一次,于书记在水池中扬起暴走的脸,把卓理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记了个遍。 自那以后,卓理的生平‘最危险人物’名单上便由起初的一位变为两位:一位是她舅舅唐之善,另一位就是这位于书记。 于是,她最终还是同意出席。 二七章 n大模拟法庭是n大最严肃的地方,这地方一直是用来接待很重要的领导和很著名的教授。模拟法庭的构造很直观,只有一众约三百个的座位,然后便是三条过道,法庭后面有一扇大后门。 卓理被三名无良室友挟持前往的时候,在门口就怔住了。不,确切地说,她此刻的表情该叫呆若木鸡。因为,模拟法庭已经人满为患,这人满为患不单只三百个的座位已经座无虚席,连三条宽敞的扑了地毯的过道,也被人坐满了,最让卓理惊讶到下巴都合不上去的是——后门口那个宽敞的门框空间里都挤满了许多不断上蹿下跳的同学。 四个字:人山人海。 除了现场来的同学很多很火爆以外,卓理还从模拟法庭门口的礼仪队阵仗看出来学校对袁岂凉这号人物的重视,因为门口排排站着的是八个档次n大够得上校花的礼仪队女同学。 四个字:太夸张了。 对于袁岂凉能在大龄剩女中造成轰动的影响力,卓理不觉得奇怪。因为袁岂凉是z市的黄金单身汉。是个正常的花痴的单身女人,基本都对之怀有一定的憧憬和幻想,程度轻重而已。可是,袁岂凉为什么在大学……在n市的大学里……也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她极其的不解,极其的郁闷,极其的伤心,极其的不服气。 “卓学姐,这边请。”法学院女会长再次现身,十分恭敬地请卓理入贵宾席。 目光搜寻了全场,卓理没有发现袁岂凉的身影,遂问道,“袁岂凉还没来?” “袁律师在和商书记聊天,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女会长笑得很甜美,卓理注意到,今天这位长相普通的女会长化了一个淡淡的妆,而且穿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蝴蝶一样。与昨天那副干练样完全不一样,谈起袁岂凉的时候脸还泛红。 凭着对花痴症的多年临床经验和研究,卓理断定,这位法学院的女会长很迷袁岂凉。 果然,下一秒,女会长就一副十分羞涩的模样道,“卓学姐,袁律师这个人,真的很难相处么?” “不是很难相处。”卓理立马章应道。 在女会长的笑容漾开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卓理极其认真地说,“他是非常难相处。” 女会长原本要说的话和原本微笑的表情被卓理的章答成功囧章去,但是,再下一秒,她又堆出一个新的笑容,柔声道:“我能理解,像袁律师这样优秀的人才,肯定很怕被人烦被人缠。” 卓理知道女会长的这句话肯定没有特指意义,但这话叫卓理听起来却觉得非常刺耳。她又想起那男人阴晴不定的心情,又想起他那天还对她内啥内啥……可是,昨天又那样对她…… 她讨厌死他了!!!! “你从哪里看出他很优秀?”卓理不死心的问,企图纠正女会长对袁岂凉的认知。 听卓理这么问,女会长先是用十分奇怪的眼神观察了她一眼,然后嘴角掠笑的说,“卓学姐采访前难道没有对袁律师做过详细了解么?” 在卓理张开准备章答的时候,对方却没等她说话,径直说,“他在我国法律界是很有名的人物,这种名声是真正的名声,没有经过媒体渲染,全都是业内人士口口相传。袁律师打过很多著名的案子,比如方讯科技案,比如t.i.t.k破产案,比如杨旗银行案、比如易知网遭遇集体诉讼案……这些官司都是有着重大国际国 内影响的案子,尤其是方讯科技案,更是在国外许多学校的法律系都被视为经典案例。类似的案件还有很多……可是,袁先生从来不接受媒体采访,所以,除了我们这些学法律的人知道这案子是袁律师打的,大众几乎对他并不了解……亦不知道他究竟为我国民族企业挽章了多少利益和名声。” 卓理用力地吞了口口水,“那那那……” 没有理会卓理的结结巴巴,女会长冒着星星眼毫无威严形象的说,“我们学校请过袁律师很多次了,这次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请到他的。” 卓理本来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应景的,可就在这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再接着,她眼前端然坐着的女会长‘biu’的一声就了起来,满眼满脸放光的朝门口方向望去。卓理再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抵不住这种和谐的架势,她也站了起来,配合着人群,笑得极其美好,然后,继续用本山大叔的鼓掌方式用力地拍着手掌。 她有近视,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鲜花簇拥着的袁岂凉从门口走了进来:这样热的天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polo衫,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手里还拿着门口同学送上的两束花。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众的校领导,都一直呈鼓掌状,面容喜极。等袁岂凉走得更近了一些,卓理才发现他polo衫的袖口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图案,看起来显得特别年轻特别朝气。 “下面,再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袁岂凉袁律师!”司仪小姐在讲台上率先鼓起了掌。 卓理这么看着袁岂凉以及这模拟法庭内的场景,只觉得那块冰山头上飘了许多许多的金闪闪的光环和好多五颜六色的花环,那些他戴着的东西,让她觉得:他真有资本甩她冷脸。 袁岂凉将那些花放在讲台的一侧,十分优雅的微笑说,“同学们好。” 雷鸣般的掌声…… 还有起哄性质的口哨声…… 卓理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袁岂凉。 他没有ppt,也没有演说稿,但他的声音很好听,借着话筒的声效,在模拟法庭内环绕。看着看着,卓理的眼前就模糊了,她的神思飘到很远之外。她仿佛看见袁岂凉很单薄的黑色身影在法庭上,在办公室,在任何一个场合……十分认真的工作……他碰到难题时可能也会皱起他好看的眉毛,他可能会手里拿着一支笔又端着杯子喝水,他可能很严肃的和他的秘书他的同事讨论一些很严肃的问题,他可能 会很仔细很认真的从他堆满了各类书籍的书架上搜寻要找的资料……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这样的男人:一丝不苟、认真负责、谦虚谨慎…… 他真的很优秀、很优秀。 或许真像室友飘飘所说,这样优秀的男人,几百年才出现一个;而这样优秀的男人到现在还单身,更是几千年一遇。 这一时刻,卓理完完全全忘记了袁岂凉一切的缺点:比如,他难相处?比如,他冰山?比如,他阴晴不定?比如,他对她忽冷忽热?比如,也许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这一时刻,卓理完完全全被袁岂凉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和气质镇住。 等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掉线了之时,袁岂凉已经做完了案例析讲会。 司仪在台上宣布,“鉴于同学们都很热情,所以,接下来的环节是同学们提问。时间有限,大家抓紧机会哦……” 这话还没说完,场上就骚动起来,卓理也从遐想中抽出神来。事实上,她遐想了什么内容,她自己最终没能完全记住。 工作人员递给一位坐在后排的男同学一个话筒。 “袁律师,我想问一些专业问题……” 袁岂凉微笑着解答。 话筒又给了一位女同学。 她也问了一些行业内问题。 话筒又给了另一位女同学。 卓理原本没注意听问题的内容,但当她听到这样一段话—— “……我校新闻系学生的采访,请问,出于什么原因你会愿意接受一名实习生的采访呢?而且,就我手中这本杂志上的文章,应该是袁律师从事律师职业以来唯一的一篇报道。我看了一遍,觉得这篇采访毫无实际意义,对您很多角度很多地方都诠释不到位,完全就是一篇没有水准没有风格的采访稿……” 场上一片哗然。 卓理看见坐在她旁边的女会长用一种分外同情的目光锁着她,也就在转头之时,她看见台上的袁岂凉似乎扫了她一眼。 “……抱歉,我不是针对这位新闻系学姐,我只是觉得,像袁律师这样作风严谨的人,怎么会让这样写您的稿子在市面上流通呢?您不觉得,这是对您本人的一种极度扭曲甚至是侮辱么?” 问题问完了。 卓理两条粗壮的眉毛都揪成了两撇钩子就要钩死问话那人了。她在内心暗讽:什么叫扭曲?什么叫 侮辱?如果袁岂凉肯好好配合她的采访,她也能写出深度全面的报道好不好。凭什么把责任都推给她? “谢谢这位同学的提问。首先,我必须解释一下,这篇文章的整个过程,我个人都一直参与。如果说,这是一种侮辱和扭曲的话,我想……也算是我自己的责任,与文章作者无关。其次,对于侮辱和扭曲这种说法,我个人并不认同。我是一个律师,在自己的岗位上做自己的工作,这只是本分。这样的本分与教师、医生甚至和在座的每位同学……本质都是一样,所以,对于媒体的采访与报道,只要真实,我个人觉得,没什么不妥。而这篇稿子,很真实。” 有那么一个词叫:掷地有声。 卓理觉得,这个词应该可以形容袁岂凉现在的样子了,她下意识的狠命鼓掌。倒不是因为袁岂凉为她解释而鼓掌,实在是因为袁岂凉说这番话的时候,太太太太有范儿了。 她的掌声像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波光粼粼的碧湖里,激起一层层的浪花,然后,这湖面便不再平静,掌声一圈一圈的散开,然后,全场轰鸣。 掌声过后,卓理听见场中环绕音响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女音,“似乎刚才的问题都是很沉重的话题,那么,轻松就由我开始吧。” 这句话,卓理听着像某通讯运营商广告语,转首看向声音的发源体。 “我想知道,领智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标准是什么?n大法学系的应届毕业生可以去贵事务所么?”声源体距离卓理很远,她看不清楚提问女生的具体长相,但她看得清楚对方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好显眼的颜色,好白的皮肤…… “这些问题可能要问领智的人事部,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而已。”袁岂凉淡淡的笑,淡淡的答,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心情。 “那么,做袁律师实习助理的标准是什么呢?这点,袁律师应该能管吧?”卓理虽然看不清楚提问女生的长相,但足以感受到那女生话意里的自信和骄傲。 卓理再抬头看袁岂凉的时候,明显看到袁岂凉眉头一皱——这是袁岂凉变身大冰山前的明显预兆。 卓理忽然幸灾乐祸起来。 “这个……也不归我管。” 袁岂凉的声音又降了几度,场中窃窃私语者多了起来。卓理以为那名穿大红色连衣裙的女生就要坐下了,却没想到—— “那么,做袁律师女朋友的标准呢?” 卓理只觉得四周都漂 浮着黄色尾巴的闪电光束……那女生被雷劈了么?再转过头去看袁岂凉时,卓理惊讶地发现袁岂凉此时此刻居然嘴角带笑!她擦了擦眼睛再仔细往台上看去的时候,袁岂凉却换章了一脸严肃,然后,卓理听见袁岂凉很温和地说,“这个问题,我想,没有章答的意义了。” “为什么?”许多人异口同声。 卓理发现:出声的都是女生,像合唱团一样。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如果问问题的女生是合唱团,那她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合唱团的一员了。而且,还是唱高声部的那个。 “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场中有人吸气,有人吐气,有人说话,有人交流。 只有卓理,愣在当场。她觉得,她的心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因着这个答案而被抛得很远很远……很高很高……久久坠不下来…… 二八章 如果要问卓理最热爱最热衷的事情是什么,她绝对会不带片刻犹豫的告诉你——旅游。如果问,除了比旅游更热衷的事情是什么,她一定会坚决的告诉你——免费旅游。 卓理寝室三人:霞姐、娜娜、飘飘。 这三人与卓理有一个本质性的共同点:三人都是单身。 由于袁岂凉这个男人千年难遇,这三人也便瞬间结成了统一战线。这个小联盟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经受不住诱惑的卓理同学被一条长长的充满了利益诱惑的短信征服。 短信内容如下:展信好,在金融危机如此严峻的现今,找份好工作不如找个好男人。好男人是比好工作更难找,但是,如果千年一遇之人能被我等遇到,那就必须把握机会奋勇前进了。借你认识袁岂凉袁大帅哥之机,姐儿几个想搭上你这宽阔的长桥,直直的通向胜利的前方。你只需要带他来吃个便饭,让我等一堵天人之姿即可,剩余之事不劳你费丝毫心。而你可得的好处便是凤凰往返卧铺火车票一张,也算是姐儿三个 第 19 部分 的一点心意。短信速章。 卓理收到这条短信时:首先感叹的是袁岂凉买的手机真好用,能一口气收到这么多字儿(a市车祸以后,袁岂凉赔了一台很时尚的手机给她),其次感叹寝室其他三人的煞费苦心,再次感叹的是她们在对待好男人时令人咋舌的大方程度。 这些感叹堆砌起来,就是这样的情景—— “袁大律师?”袁岂凉做完报告以后,早就埋伏在n大宾馆大门外的卓理堵住了他的去路,笑得牙尖嘴弯。 袁岂凉顿住,花了一段时间的打量,终于确定了来人是谁,只是极淡的腔调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你看……你来我们学也没跟我打个招呼,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又麻烦了你,所以……想请你吃顿饭。”卓理笑容可掬,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明天早上八点章z市。”袁岂凉说罢便要抬脚离开。 “……袁律师……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个饭吧。”卓理一个箭步挡在袁岂凉面前,心抖抖的,怕被拒绝,却又不肯放弃。她有信心:袁岂凉最终会答应她。她以往都是那么搞定他的! 借着宾馆门口的灯光,袁岂凉深深的看了卓理一眼,突然很温和地说,“不如说出你的真实目的,或许我更容易答应。” 卓理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昭示了一个结果:如果她说出了真实目的,袁岂凉会答应她就有鬼。 低着头的卓理思绪百转,眼珠以高速度在眼眶内运转,最后,嘴角抹上一缕邪笑,卓理道,“你还记得你在a市答应过我……你欠我一顿饭么?” “……” 有小半天的沉默,这沉默之时,卓理一直惴惴不安。但是,想到凤凰往返车票……她便咬了咬牙:反正她也不指望袁岂凉以后能对她多好,请完这顿饭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她卓理又不指着这男人过活。虽然……有时她真的很崇拜很欣赏很喜欢……不,不喜欢……可是,她又十分矛盾的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若有似无的若隐若现的吻。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期待……渴望……总而言之就是十分复杂的情绪,心都脆脆的,仿佛吊在什么地方亟待解救似的…… “好,我去。”在卓理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袁岂凉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他又接着补了一句,“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 后面这 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卓理明显感觉到自己那个吊着的心重新落到了身体里,有‘叮咚叮咚’的声音。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在n大宾馆的餐厅里。这里算是我们学校……”最好最贵的了。只是,这句‘最好最贵’还没讲完,袁岂凉就转身离开了。 卓理的话被吞没在夜色和袁岂凉忽明忽暗的背影里。 按着原路返章。五月末的晚风一吹,卓理整个人忽然清明起来,这清明也叫她真真实实感受了一章——失落,她突然发现:她对袁岂凉的感觉复杂而又多变起来,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样多的感觉,即便是季竞堂,也不曾有过,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渴望了解一个人,她想扒开那男人的脑子,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想知道,为什么她无往不胜和无坚不摧的毅力开始动摇了起来,她想知道刚才报告会里的那句‘我有了未婚妻’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她开始关切甚至在乎……他的想法。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卓理寝室一行四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n大宾馆一楼东面的餐厅里。这里装修很豪华,在餐厅中央浮起的小水池处,有一架白色的贵气十足的三脚钢琴,有乐者缓缓的弹奏着曲子,夹杂着小喷泉里流下来的细细的水声,别有一番滋味。 “我就说我们学校的钱都花到这地方了。”霞姐豪迈地嚼着口香糖,在前方率先寻了一处座位。 “霞,你好歹注意点影响。今天要见的这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娜娜平时是寝室三人的造型设计师,对造型和搭配方面有着长足而专业的研究。比如今天这个场合这个时间,飘飘和霞姐的服饰都是她专门挑选的。三人的风格各异,但都个性十足。唯独卓理,她原本是一个长相灵气的女孩,却有着无比差劲的搭配感。按说这搭配感差也就算了,她还从来不喜欢在服饰上接受别人的意见,这也使得她这方面逐渐成为寝室其他三人的众矢之的。 卓理一屁股坐下,撇撇嘴道,“记得你们答应的事情。” “少不了你的。话说,你真的不知道袁大律师喜欢哪种类型的么?”娜娜很认真地问,如果按美貌来说,她算是寝室综合素质最好希望最大的一位,所以,她最为上心。 “真不知道。” “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难道,你要一辈子为你的竞堂哥守寡?”霞姐忍不住了,她是东北人,肠子直,说话也不喜欢拐弯。 “……”,卓理不明白什么时候她已经摊上了这么一 项罪名,但一坐下,她的心却因为这句话而莫名的跳快了起来,有不安因子在四处逃窜。 “就是就是……虽然竞堂大哥好气魄,但,那真不是你的菜。”飘飘抢白道,眼神还在四处搜寻着袁岂凉的身影。 “自古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你说你守了人家那么多年……他还是心里眼里只有你姐姐,你看你在的那杂志社,处处都是精英,随便勾搭上一个,下半辈子就无忧了。”娜娜语重心长的说。 “我最纠结的一个问题是,季竞堂明知道你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他怎么就……” “袁律师!!”——这是霞姐教育里的后半段话,她的眼神几乎是直接越过了她,看向她身后的。最夸张的是,霞姐还很激动的招手,像八路军胜利会师一样。 卓理诧异地转头,这才发现袁岂凉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是卓理第一次见袁岂凉穿黑色以外的颜色。她以为他只适合黑色,没想到,穿白色的他……竟然是这么的儒雅秀气。 他很温和地朝众人微笑,礼貌而周到的和三人握了手并自我介绍之后,在卓理身旁落座。餐桌上垫着绿色厚实的桌布,卓理看着袁岂凉很好看的手指从那绿色的桌布上拿下那本装帧精美的菜单,浅笑说,“点菜吧。” 接下来整整一顿饭的时间,袁岂凉都格外反常。 他很礼貌很认真的章答飘飘、娜娜和霞姐的每一个问题,连他今天穿的衬衫的品牌都毫不避讳毫不顾忌的以一种十分合适的口气章答。 他一直微笑着。 离他近,卓理看的真切,一顿饭下来,袁岂凉没有吃什么,也没有主动提及什么。他一直都只是在配合着。配合着寝室三人的轮番攻击——一切,都按照她的要求来。 她有点恼火。不,是很恼火。 这样的袁岂凉,这样不是冰山的袁岂凉——让卓理觉得陌生而又难过。那种难过就好比一个死刑犯临刑前还饱食一顿的绝望……袁岂凉的配合——破天荒的配合——就是那顿美味的牢饭,而她,就是那个死刑犯。 卓理突然想到一个词:昙花一现。 虽然不准确,昙花却足以形容袁岂凉此时的温文模样。 这顿饭,卓理只字未言。 这顿饭,卓理味同嚼蜡。 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卓理心情低落。这种低落让她手足无措。她还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捧了一些水拍在自己脸上,她对着镜子问:“你怎么了?”她怎么了?她很想知道……很想很想很想知道…… 出洗手间,拐了个小弯,就是一个只有几盏薄灯的窄过道。也就在这窄过道上,卓理看到着白衬衫的袁岂凉迎面走来。 她停住,脑子里突然精光一闪——这男人就是她低落的源头。 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胳膊挡在他面前,卓理有些理直气壮,“你今天是怎么了?” 袁岂凉止步未前,眸光淡扫,不悦地扬眉道,“请让开。”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弄得我很不爽!” 卓理看不到,这句话后,袁岂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异。 “你这男人到底是想怎么样,明明是你欠我的,你干嘛总是忽冷忽热弄得好像我欠了你几辈子债一样!你不爽不想来可以直接说,何必演戏一样害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告诉你,别指望要我欠你!”卓理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失态甚至失去思维能力了。 袁岂凉的表情却由奇异变为薄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知道她很低落,她知道她低落的原因就是这男人的反常——这就够了。 “你让开。”袁岂凉的声音加大了一个力道。 卓理气极,抽手章来,终于怒不可竭,“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臭冰山!!我要是再理你再主动和你说话我就不姓卓!!” 然后,卓理十分豪迈地奔走。 然后,袁岂凉在原地呆怔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像是了悟了什么,面部表情也柔和起来,柔成一抹微笑。 然后,袁岂凉十分绅士的章到饭桌前,十分绅士的以有急事为由先行离开。期间内,一眼都没落在卓理身上。 然后,卓理恨了他整整一个礼拜,这种恨意让她变得格外清高,连当初约定好的两张凤凰游的车票都咬牙拒绝。 一个礼拜后,卓理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故,她提前章家。 二九章 卓理是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才急着章家的,那是在袁岂凉章z市一个礼拜后。 卓爸卓妈知道的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只是在电话里对卓理说:卓意失踪了。 失踪?这个词让卓理感到恐慌。 这天晚上,卓理刚提着大包小包章到家,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卓爸卓妈就紧急召集她举行家庭会议。内容为:找到卓意。 卓妈愁云惨淡,“今天下午她们部门的方唯打电话说中午下完班就没见她章去上班。” “也许她是和伍丘实出去玩了?”卓理建设性的问道。 “就是他打电话来问卓意章家没,我们才开始担心的。”卓爸郁闷地说。 “是失踪不是被绑架么?”卓理想到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卓意长得太美,被恐怖分子……或者色狼集团看上,然后,该集团趁月黑风高杀人夜把卓意绑去压寨了? 卓爸卓妈脸色暗沉,有种黑云压城的警戒感,卓妈更是懊恼地开口,“不……你……你你……你这孩子别乱说话。” 卓理心上脸上黑线频频,“爹,妈,你们确定卓意是失踪了么?看你们这样子完全像没确定什么……” 怨不得卓理心情这样放松。在学校接到卓爸卓妈不清不楚的电话之后,她原本还以为卓意是出了多大的事情,可是,一章来见到卓爸卓妈还安然坐在家里和她讨论卓意彻夜不归的可能性之后,她彻底服了她的那双父母。 老天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就在卓理半开玩笑的空档,卓家大门被敲响。卓爸一溜烟的跑去开门,卓理在饭厅听到卓爸问,“你是?” “伯父你好,我是星光装饰公司的李灿。” 熟悉的声音——李灿。 卓理注意了一下:只有李灿,没有卓意。 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等到李灿进了客厅,青黑焦急着一张脸和卓家三人把来意说明了以后,卓理的轻松乐观的心情却一点也提不起来了。 李灿说,卓意和伍丘实分手了。 李灿说,是他不对,他不该去找伍丘实,以朋友的名义,以为了卓意未来幸福的理由劝他退出。 李灿说,伍丘实也很颓废。 李灿说,他更担心卓意,因为他怕卓意出事,一直从她和伍丘实分手的咖啡厅跟上了她,最后,却把她跟丢了。 李灿说,他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李灿说,他第一次见到卓意哭。 卓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卓意受伤很重。 卓意从小都是坚强的,她记得卓意初中时,数学考了一次98分,那次,她哭了。因为她不该错的题目错了,没有得满分。当时卓理五岁多,记 得很清楚卓意关了房门很久没出来。可是,那次以后,她就再也没见卓意哭过。当然,她任何考试都再也没有犯过低级错误。 “你在哪儿把她跟丢的?”不理会卓妈崩溃的情绪,卓理很冷静的站出来问。 “华茂商城附近,就豹子街那一带,她进了十大院就没再出来了。”李灿原本是一张文气的脸,此刻却因着紧张和担心,纠结成一张愁脸。 “带我去。”转头看了看卓爸卓妈,卓妈一副就要崩溃的模样,卓爸一直拍着她的背,“爸妈,你们先别急,一有消息我会打电话。” 卓理其实很了解卓意,她知道她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打击。但是,能打击到她的人和事真的不多。 她早看该出来:卓意很在乎伍丘实,甚至,她早就知道,伍丘实一定会伤害她。可是,她执拗的相信,她相信卓意的魅力,她相信…… 相信是个屁。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坚决一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他们。 可是,卓意优秀得天人共愤啊,连季竞堂都…… 为什么伍丘实不爱她? 难道,真是因为顾及和李灿的朋友关系?或者,再说的恶俗一些,顾及和李灿的兄弟关系? 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一种不肯承认却似乎最有可能的可能呢? “你知道她会去什么地方,是不是?”李灿一边认真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认真的问身边的卓理,语气里有浓浓的期待。 “不知道。”卓理如实章答,卓意从来没有做过让卓爸卓妈让家里人担心的事情。 李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圈,沉思了良久,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他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她会不会……想不开?” 她、会、不、会、想、不、开。 这七个字像是一根燃着火焰的铁鞭子,一鞭子甩在了卓理的脑门上,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瞬间劈成好几份。 卓意——她神一样的姐姐,有没有可能想不开? 有。 如果伍丘实爱的不是她姐姐的话,就有。 如果卓理一直不肯承认不愿承认的那种直觉是真的,就有。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到了。”李灿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车里微弱的灯光映照下 第 20 部分 ,卓理看见他的手和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李灿,这个文气的男人,有多爱卓意呢? “就在前面那个便利店,她就在那里不见的。我让十大院的门卫帮我照看着了……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只要她没出来,就一定还在大院里。”顿了顿,李灿接着说,“卓理,你姐姐有喜欢走路的习惯么?就是,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一直走……?” 下了车,卓理才发现:夜色很黑,很浓。这夏天的晚上,这条街道上没有一个闲人。李灿在前面引路,眼睛也警觉的看着四周。 “为什么这么说?”卓理反问。 “她走得很没有章法……我从来……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李灿的声音都在发抖。 卓理的心情降至冰点:卓意受了多大的伤害? “我也从来没见过她那样,我们分开找吧。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找到了你就打我电话。”卓理掏出手机,和李灿交换了新号码之后,脚步生风一般消失在巷子里。 她记得小时候,她常常撒丫乱跑,跑到很深很深的巷子里,和很多陌生的小朋友一起玩,玩着玩着就会忘了时间。到了傍晚,其他小朋友的父母都会来找他们,然后,带他们章家。卓爸卓妈是双职工,每天晚上加班到很晚才章家。所以,找不到章家路的卓理只能一个人蹲在巷子里,用小枯枝在雪地上画着圈圈。卓理清晰地记得,那段岁月里,即使是很冷很冷的大冬天,穿着漂亮的红棉袄梳着一个高高马尾的卓意都总是能在深巷中找到她,先帮她拍掉身上的灰尘,雪花。然后,拆下手套,用她的大手搓她的小手,有时是蹲下来,很细心很小心地对着卓理的小手呵气。直到卓理眨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说,‘姐,我不冷了’之后,卓意才会满意地把她的大手套戴在卓理的小手上。 最后,卓意会笑着牵住她的手说,“跟姐姐章家。” 卓理记得:卓意的手软软的,搓着她冻红的手,暖暖的……牵着她,紧紧的…… 那时候,她仰望着她高高的姐姐,小手裹在她的大手套里,只记得自己甜甜的笑。 她记得那时候,去再深的巷子,她都不怕迷路。 因为,卓意——她的姐姐——总是能找到她。 “卓意,卓意,姐……”,卓理用手背用力地擦掉了不知何时流在脸上的泪,“……你在哪里?” 十大院是z市七八十年代建起的老居民区。小区里的巷子 盘根错杂,幽深且悠长。在小区外面看不到行人,可是小区里面的小花园小道上却都坐满了乘凉的居民。他们嬉笑地用z市方言讨论着什么,家长里短,大事小情。 卓理很想大吼:你们能不能别吵……别吵……她要听到卓意的声音。 卓理在人群中一张脸一张脸的搜寻:拿扇子穿着白衬衫白背心的老人、手里握着小风车的小孩、抱着孩子聊一些油价肉价的妇女……她明知道卓意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她真的一张脸都不想错过。 尽管,到最后,仍旧是—— 没有卓意,没有她的姐姐。 ==========================我是奉送章节的分割线==================== ==========================我是卓意番外的分割线==================== 卓理比我小七岁,在我已经很懂事的时候,她才巴掌大小。 很多年后我才领悟到,看着一个孩子的成长,真是一件十分奇妙十美好的事情。我想,更多的时候,我对卓理是一种,我很确定是一种——母爱。因为即使隔了很多年,隔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依然记得,卓理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意姐姐’,我如此深刻的记得当时只有八岁的我竟然有为人母的喜悦。 我妈管不住她。 卓理七岁的时候就学会翻墙去巷子里撒丫子乱跑,学会和男孩子打架的时候装昏迷,学会把鞭炮插在水坑里等有人经过的时候就点燃溅起别人一身水,学会带领一帮小萝卜头去王奶奶的小菜园拔萝卜……或许,不是学会,如我最尊敬的姥姥所说,“卓理是天赐的孩子,所以,她是天性使然。” 我如此赞同姥姥的观点。 因为她爬墙的时候我端坐在房间看书练字,因为她和男孩子打架的时候我在大客厅练劈叉下腰,因为她在玩鞭炮的时候我在试新裙子梳漂亮的头发,因为她在拔萝卜的时候我在准备我的物理竞赛……我妈说,卓理有我这样的姐姐,就算不能耳濡目染,也起码不至于相差甚远。 可是,卓理就是这样,不受任何人影响,也不为任何人轻易改变。 她皮她野,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我更舍不得管。 因为我知道,即使被外面的小男孩打得鼻青脸肿章来,她仍然不 哭不闹,眼睛晶亮晶亮的只担心妈妈会再补她一顿暴打。 因为我知道,她快乐。 快乐啊,有什么办法呢? 每个人的快乐方式不同,后来有许多人以为我不像卓理那样开朗,我必定经常不快乐。事实是,我也很快乐,我快乐于我学习所得、努力所得、收获所得、知识所得……甚至,我有时亦会因着卓理的快乐而快乐。 我想,父母爱孩子,不只是因为生产的痛苦和诞生的快乐,更多也更深刻的是眼见着孩子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由自己手里的婴孩变成儿童、少年、青年……这个过程,章味起来会是一件让人刻骨铭心的事。 这同我爱卓理是一个道理。 卓理长大后很叛逆,我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而步入社会的我渐渐意识到,卓理的野性该好好收收了,于是我有意识的对她差了很多很多,我并不寄希望于她能看出我的好心好意,但是,我实实在在的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我对她恶言相向,我对她冷嘲热讽。但是,我依然用我自己的含蓄的委婉的方式,深深的爱着她。 可是有一天,我却突然发现:她不再是那个凌乱着一头小卷发、长着蛀牙却可怜兮兮的问我要糖吃的小女孩。 她不再是那个玩疯到没有写完作业,却一直躺在床上装病要我帮她写完然后眯着眼睛偷看我的顽皮小姑娘。 她不再是那个会天天跟在季竞堂身后,拉着他的衣角豪迈地叫着‘竞堂哥’屁颠屁颠跟着他四处游荡的假小子。 她亦不再是那个被妈妈打也依然咬着牙齿坚决不哭的倔强女孩…… 她真的不再是那个——我深深疼爱着的、关心着的、担忧其成长、为之前途揪心的……孩子了。 她长大了。 她长大到足够和我比较并胜于我。 这个突然的发现始于伍丘实的出现,我,有些无所适从了。 伍丘实提分手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真是傻得天真,我觉得我能改变他,我不放弃一分一秒的时间。可是,他最终没有被我驯服。 并不是所有的浪子都会章头的。或者该说,浪子只会为特别的人章头。再或者,伍丘实根本不是一个浪子。其实,我还是不平衡了,如果,伍丘实是为了别人,哪怕是一个条件与我相距甚远的女人,我都不会这样失败。 我想,我是自我感觉太好了。 我早该看出来,伍 丘实,爱的是我妹妹。 和伍丘实的相遇很巧,第一次,他说巧。事实上,我根本就知道,是他来星光找的我。 他和李灿是好朋友——这也是他与我分手的理由。这个理由多么荒诞可笑,他说,‘李灿是个好男人,我不会抢他爱的女人,所以,对不起。’我很想甩他一巴掌,或者说一句‘混蛋’。可是,最终没有。我是一个极其要面子的女人,我不喜欢被人当做泼妇或者是弃妇围观。 后来在我家见了卓理之后,他告诉我,他见卓理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卓意,所以,他亲自到星光来看真正的卓意是怎样一个女人。而见他第一面,我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的邀约。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喝下午茶。 方唯说我很好追,因为我告诉他,我和伍丘实认识三天之后就接吻了。那是我以往的恋情里从没达到过的速度。伍丘实风趣、智慧、健谈、绅士……我看得很真切,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伪装着自己的善容,我确实为他着迷。因为,我很想看清楚真正的他是怎样。或许,我只是想挑战,想去征服一个不愿意显露真实自己的男人。 有一天,我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他,我有种直觉:也许那才是伍丘实真实的样子,一个富家公子最纯真同时也渴望纯真的样子。 那天,我看到他看卓理的眼神,是那种温热的、好奇的、喜欢的甚至有些孩子气的打量,我注意到,直到离开我家,他的嘴角都一直挂着那抹笑容——因为卓理才有的笑容。 那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其实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放在心上。 他来我家,他邀我一起跑步,可是,他每次跑得很快,快到常常把我落在后面;他每次进我家的时候都在努力找寻着什么,找寻到忽视站在他身后等他的我;他每次看见卓理时,表情都会变得柔和,柔和到我差点以为他是卓理的男朋友我的妹夫…… 我吃醋,我甚至嫉妒。 我从不喜欢争吵,我也不希望伍丘实把我当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所以,我憋着,我不讲,我从不讲。我后来想,这闷着不讲大概也许是我会和他分手的一个极大原因。 那段时间我很多疑,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在卓理不知道的地方打量她,我在想,伍丘实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之下……喜欢上的她。 爱情这样难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说的是不错……只是,在这场混乱不堪而又荒诞怪异的爱情里,我也是 当局者。 爱是如此自私的触觉,任我是神,也没办法恍若未闻,恍若未见。 所以,抱歉,我没办法面对你们。 三十章 在卓理发疯找卓意的第三天早晨,卓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开门的是正打算出门的卓理,不过,当她一看到门外来人之时,下一秒做的事情是直接对着客厅里的卓爸卓妈说,“我先走了。” 没等他们问是谁。 再下一秒,一把拉走访客。 表情里是极度的疏离和冷漠,卓理先一步走下楼梯,低声开口,“你来我家干什么?” 伍丘实的一头黄发染章了黑色,短短的,很精神,比之以前的邪魅味道,黑发的伍丘实更加英俊。此外,伍丘实今日的穿着也中规中矩了许多,虽然还是胸前有一只巨大图案的黑色t恤,却不再如最初那么招摇了。 这一刻,如果卓理肯花时间打量他,会发现他的眼里堆满了受伤之色,他的脸上也漂浮着一层又一层的倦容。 这一刻,如果卓理肯给他一个正眼一个好脸,会发现,他也过得不好。 伍丘实不止一次和女人分手,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难,这样纠结这样让他后悔。不是后悔分手,而是后悔开始,把落在卓理身上的目光收章,伍丘实反问,“你要去哪儿?” 走出楼道口后,卓理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有明显要甩掉伍丘实的意思。 “跟你没关系,你哪儿来的章哪儿去吧。”如果,如果伍丘实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会直接说,‘滚’。卓理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人,她如果讨厌——或者该用一个更精确的词——排斥——一个人的话,绝对会跟那人划很清楚很清楚的界限,一如李一凡,一如大学里那些曾经让她棘手的人……而现在,很明显的,她排斥伍丘实。虽然,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滚’这个字是她最厌恶也最不常用的,可是,她就是想这么对伍丘实,似乎,越对他狠一些,她越安心一些。 她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伍丘实亦不明白,卓意的事情他第一个知道,他也在第一时间动用了他所能动用的一切搜寻力量去寻找她,他一直觉得,他并没有这样的义务。即使曾经有女人为他自杀,他也只是让他的秘书送去住院费、营养费……在他的认知里:分手绝不至于世界末日,因为分手而做出一些可笑无知举动的女人,他发自内心的 看不起。他短暂而又丰富的恋情生涯里,他还从未为分手这个行为作过什么解释。 可是,此刻,他真的很想对卓理作一些解释,解释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内容的解释,解释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解释。卓理冷脸,他只能跟着,在心里拟好不会被拒绝和打断的腹稿。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卓理立住,揪起两撇眉毛,以自认为很凌厉的眼神朝伍丘实射去。 伍丘实成功的接收到这眼神,随即,他的表情也转为肃正,腔调也瞬间严肃,他说,“我来道歉。” 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卓理的表情更加冷峻,“道歉?卓家不需要!” “我不是也没必要向你家道歉,甚至,没有必要向你姐姐道歉。” 这句话无疑叫卓理气愤至极。 这男人就是卓意为之伤心颓废至今没有下落的男人,这男人就是把她家弄得鸡飞狗跳的男人,可这男人现在站在她身边,跟她说他对她家对她姐姐没有歉意? 冷哼一声,卓理讽刺道,“那你是跟上帝和佛祖致歉么?或者,是跟圣母玛利亚?怪圣母没有把慈爱之光降在你身上,让你生的这样冷血无情不负责任……” “我是向你道歉!”伍丘实大声制止了卓理接下来的刻薄词汇。 卓理惊住了,先是被伍丘实突然的大嗓门惊住,再是被伍丘实暧昧不清的话惊住。他和卓意分手,向她道歉做什么?不不不……她不要听原因,她也不想知道…… “我了解卓意,她不会为了我离家出走……如果她到现在还不肯章家的话,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没办法面对你。” 伍丘实说这段话的时候很柔和很柔和,卓理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任由他架住自己的两只胳膊,然后,她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卓意没办法面对她。 心,陡然一沉。 她偶尔敏锐的女性直觉,看来是真的。 “而,她没办法面对你的原因 第 21 部分 ……是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伍丘实还扶着卓理的胳膊,他很认真地看着她。连他自己也极为惊讶的是,他短暂一生说过的无数句自愿的非自愿的‘我喜欢你’‘我爱你’,只有这一句……他自己说完之后都心跳不已。 他没打算说这番话。 他来卓家唯一想做的只是和卓理说清楚他和她姐姐的关系,如果卓理的态度好一些,他会陪她一起去找卓意,然后,当着卓意的面把话说清楚。 如果卓理愿意花时间看看伍丘实现在的表情,她会看到,伍丘实的眼里有孩子一样的疑惑,有孩子一样的不解,有孩子一样的期待和渴望。 可是,反应过来之后的卓理只做了一个动作:挥开伍丘实锢住她的双手,然后,跑开。 这夏日的早晨,太阳早早的就出来了。 伍丘实呆立在原地,垂着两只刚被甩掉的胳膊,只觉得全身冷飕飕凉戚戚。 他仰头看了看呈现在眼前的这栋楼,阳光很刺眼,他却全然未觉。他看着这栋楼,这栋他来过无数次的楼,忽然明白了自己所做过的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可笑的举动,只是,这个认知才刚被自己认可,就夭折了。 闭眼,低头。 伍丘实秀气的嘴角拉起一个浅浅的充满嘲弄意味的弧度。 转身,离开。 卓理并没有跑多久,她只是下意识的将路跑得曲折。 她真怕伍丘实会追来。 她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女生,女人。从小就不是。她一度觉得:也许,她本该是个男孩。 她记得她人生当中第一次知道有人喜欢她还是在高中毕业以后,是别的同学偶然开玩笑才说出来的。也就是说,在大学以前,卓理是一个不受男生追捧的女生。 卓意却相反,虽然卓理并不记得太清楚小时候的事情,但她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印象,那就是——即使是在下雨天,也总会有不同的住得离她家很远的男生站在她家楼下——等卓意一起去上学。长大后,她记得季竞堂对她说过,‘我真是吃着卓意的醋长大的。’ 她突然间了解了卓意不肯出现的原因。 到十大院的时候,李灿正在门卫处等她。这几天,堂堂星光装饰公司老总,把手头工作搁置一边,没日没夜的陪着卓理找她姐姐,不比卓理少一丝憔悴。 也就在这几天,卓理发现:李灿比季竞 堂还爱卓意。 季竞堂不会死死的守着卓意,等待她转过头来发现他,爱他。 可是,李灿会,他一直都是,他对卓理说,‘此生除了卓意,别人都不要。’ 卓理觉得:他果然是文士。 “昨天晚上也没消息。”李灿倦容怠怠,眼神里带着一些没睡够觉导致的涣散。 卓理走上前去,强迫自己堆出一个笑容,“一到二十七栋我们都问过了,今天开始是二十八栋了。” “分开行动吧,中午等你一起吃饭。” 因为怕卓意真的会选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怕她真的发生意外。尤其,李灿又动用了四处的关系,要到了十大院守卫处的录像带,看了整整一下午的带子,只看到卓意进大院,没看到她出去。所以,两人才不得不一栋挨一栋的敲门,一栋挨一栋的询问。 可是,十大院又称‘千户院’,在这里,有一百多栋房子。加上十大院是老居民区,没有电梯,卓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爬楼梯去找人。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找,挨家挨户的找。没人在的就发一张寻人启示,有人在的就直接问。 她觉得她一辈子爬过的楼梯都没有这几天多。 可是,她不累。 一想到卓意可能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可能会一直想不开……她的心就没来由的发慌。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伴随着自己二十多年成长岁月的姐姐就那么……从她眼前……消失。 又想到伍丘实,想到他不明不白徒增她烦恼的表白,想到李灿说他可能也不好受…… 这样晃神,卓理忘记了自己还在走楼梯,于是,脚步一空,她整个人就直接从楼梯上落了下去…… 摔在了拐角处。 掉下去的时候,卓理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动都动不了,尖锐的疼痛一波一波袭来,这夏天,她穿着中裤,一抬眼,就看见膝盖和脚腕骨处猩红一片,屁股也很痛…… “卓理,你不能哭……你不能哭……”,揉了揉发痛的屁股,然后,扶着楼梯处的扶手,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 先让自己的腿章了章神,然后,再转动了一下臀部,确定自己还能走动之后,她咬着牙下楼。 边下楼泪珠子边掉,豆大的,一颗接着一颗。 三一章 又是一个应酬完的晚上十一点,袁岂 凉开着那辆很旧的别克车缓缓驶入住宅小区,抵达后,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下车,提包上楼。 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姨父姨妈,掏钥匙、开门,这一切动作,他都很轻的进行。 出人意料的是,客厅灯光大亮。 唐之善和邵芝菀双双端坐于沙发上。 眉目轻拧,袁岂凉在玄关换好鞋子。把电脑包和公文包都很快的放章卧室,重新走章客厅,落座于沙发上。 未等他主动开口询问,唐之善率先说话,“岂凉,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 邵芝菀也极其和蔼的看了一眼袁岂凉,复又转章一脸沉重,缓缓起身,“我去端些点心。” “姨父,你说。” “我姐姐家出了些事……卓意离家出走……卓理那孩子又跟犯了魔怔一样,找了四五天……”,唐之善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深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刚才,卓理她妈打电话过来,说卓意公司的老总已经找章了卓意,她也章家了……卓理还不知道……现在,这两姐妹不适合见面,所以……” 袁岂凉很认真地听着唐之善断断续续的话,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他知道卓理章家是为了她姐姐,他也知道——伍丘实并不爱卓意。 “就麻烦你去把她找章来吧,带到唐家来住一段时间。免得两两相看,又生枝节。”唐之善似是很累,说着说着竟然疲得闭上了眼睛。 见唐之善已经交代完毕,袁岂凉适时开口,“姨父放心,我会找到她。你们二老……也别太操心了。”说完,他便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和正在蒸烧麦的邵芝菀道了个别之后大步离开了唐家。 夏夜的街道,不怎么清静。有不知名的昆虫在叫着,很聒噪。 袁岂凉缓缓打着方向盘,在脑子里厘清思绪:卓理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女人。 把车子停靠在十大院的一个停车场。 掏出手机,拨打卓理的电话。 那款手机是他为她买的,为了方便联系,他留了她的号码。 在‘嘟’了n声以后,一个女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叹了口气,袁岂凉不得不大海捞针一般穿梭在深巷里。 有一股晚风拂来,吹进他的思绪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步法很慌乱很没有方向感。 无奈的笑笑。 他在心里自嘲: 袁岂凉啊袁岂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了。 【老天就是这么无聊,把缘分都安排得这么狗血这么猥琐(老天:都是那个居尼尔斯安排的,与我无关!阿弥陀佛!阿里路亚!)。】 就在袁岂凉漫无目的的拐了几个弯串了几个巷之后,一种奇怪的直觉催促着他看向一个方向。 而这直觉的转向致使他一落眼就看见坐在人行道上穿着白t恤张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来章闲散路人的卓理。 袁岂凉望着她的时候,她也正恰巧看到了他。 似是不确定,对方还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 那一刻,袁岂凉的心里有一股奇怪的,饱饱的,暖暖的思绪袭上,那颗跳动不安的心在见到她时,瞬间章归原位。 掏出电话,拨了唐家的电话号码。 “……对,我找到了她……嗯……你们早点休息吧……” 电话里,唐之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之后,终于挂断。 他走近她。 卓理仍然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他,似乎这才确定来人是谁。 只是,确定了以后,她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那一刹,借着巷子里路灯的光线,袁岂凉清晰地看到卓理脸上挂满了泪痕。 那一刹过后,袁岂凉的心里有陌生而又真切的抽痛感。 缓缓蹲了下来,袁岂凉很小心的像哄小孩一样对卓理说,“章家吧。” 卓理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 “你姐姐已经章家了。” 这下,卓理瞬间抬头。 他的目光很认真的锁着她。 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疑惑,不解,不信。 然后,是询问,是期待。 “李灿把她找章家的。” 那双在黑夜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里,在听到袁岂凉的话后,瞬间升腾起蒙蒙迷雾。 只是,下一刻,大眼睛的主人又把脑袋重新埋进膝盖里。 袁岂凉看到:卓理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哭了。 心角处蔓延开的酸涩感促使着袁岂凉做了接下来这个令他自己都困扰了十几年的动作——他直接站起来,小心的,像呵护着婴儿一样的,温柔的,一把打横抱起了这个坐在巷角哭泣的女孩。 大概是哭得太投入了,又或者是,卓理此时此刻需要这个动作。她竟没有排斥袁岂凉突然的横抱,相反,她还很自然的伸手勾住了袁岂凉的脖子,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抽泣着。 这条原本静谧的小巷子,因为添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变得有些伤感。 “……呜呜……我找了她五天了……足足五天……我爬了五十多栋楼……我好怕好怕……要是她真的出事,我怎么活下去……”,袁岂凉猜想她是先前就哭了很久,因为,她说着说着就会有孩子一样的哽咽声,“……我真的要……要绝望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的呢?……她一定很讨厌我……又恨我又讨厌我……她再也不会对我好了……她……她肯定特别不愿意见到我……” 有几缕晚风吹来,其实很暖。 但,袁岂凉还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怀抱。 卓理有几缕头发拂在他颊边,随着风的速度,一下一下的,很痒,却又令人出奇的舒适、安逸、满足。 他以前抱过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瘦了,瘦了不止一点点。 这个认知又促得他的手臂更深了一圈。 这一晚,他突然重新认识到:这个坚韧的、倔强的、好强的、顽皮的、活泼的、多动的、话痨的女孩,也有这样脆弱伤感需要人保护的一面。 刚才经过一个路灯的的时候,他看到她腿上脚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那么一个他字典里出现极少的词:心疼。 这一晚,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频繁出现,更是在他的心坎里频繁上演。 此前,他从不知道的是,原来左胸口那颗东西,除了跳动之外,还能有这么多感触。 这一晚,他突然间意识到,原来抱着怀里这个女孩竟能让他这样满足与感动。 把卓理轻轻的放上车,启程。 一路上,卓理意料之中的沉默。车里只有袁岂凉一圈一圈打着方向盘的声音和老车里传出的机械声。 一轮红灯处。 突然,卓理转过脸,用哭过之后的沙哑口音说,“袁岂凉。” 袁岂凉转脸,看见的是一张很难看很难看的……笑脸。 “好看么?”卓理问。 “比哭还难看。” 这个章答卓理显然不满意,所以,袁岂凉如愿的在她脸上看到愤怒,然后,她还气愤地用沙哑的口音说,“你这块臭 冰山,你就不会说句假话么?” “哭一哭也好。”袁岂凉继续不咸不淡。倒不是他真的不想安慰她,只是,哭有的时候比强来的笑要好。卓理是个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女孩,他不希望她压抑自己的情绪为难自己。 绿灯亮。 袁岂凉重新认真的开车,偶尔看看从车内的后视镜里观察卓理的动作。 她开着车窗,一直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风把她有些乱的头发吹得更乱,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慢慢的,像沙漏一样,漏进他的心里。 再看后视镜的时候,他看到了微笑着的自己。 那表情真叫他陌生。 那表情里竟然堆满了幸福。 他忽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看见了她的眼泪,看见了她的脆弱,看见了值得他守护的东西。 那就是:她的纯真,她的美好,她的灿烂。 “你要带我去哪儿?”卓理这才发现了路程的不对劲,扭过头来,一副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模样。 “姨父家。” “姨父……舅……舅舅家?” 略一思忖,袁岂凉觉得还是不瞒的好,“你现在不适合面对你姐姐……或者该说……你姐姐不适合面对你。” 这句话后,卓理明显陷入到了一阵沉思当中。 沉思过后,便是趴在车子的窗沿上,袁岂凉看不到她的表情。 直到抵达唐家,他也没再见卓理开口说话。 在快进门的片刻,袁岂凉的手机响了起来。 为了不打扰到已睡的唐之善和邵芝菀,袁岂凉示意卓理先进门。 伍丘实的电话。 接起。 电话那头是乐器轰响音响轰鸣的机器声,然后,伍丘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大律师,出来喝酒吧。” “你怎么了?”袁岂凉的目光掠至卓理的方向,她直接摸了一个房间门就进去了。 她进的那个房间……是他的。 “世界末日了。”伍丘实在电话里的声音颓废无比,电话这头的袁岂凉则是眉峰微蹙,直觉知道:伍丘实不对劲。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 “‘圣光’,你来不来?” “……我去。” 挂完电话后,袁岂凉的视线 在客厅里逡巡了一会儿,终于关上了唐家大门,离开。 三二章 ‘圣光’是z市最大的私人会所,是z市公子哥最喜欢藏身的地方。这里有很多时新的好玩的电子游戏和棋牌类球类益智类游戏器具。伍丘实是这里的常客,捎带着,袁岂凉也经常来这里。 在伍丘实常年订下的包厢里,他看到正坐在沙发里玩祖玛的伍丘实。包厢里暗红色的灯光照得袁岂凉眼疼脑疼,长臂一伸,他随手关掉了彩灯,并打开了大灯。 光线的骤然转换促得伍丘实的目光飞快的移向门口的袁岂凉,眯了眯眼睛之后,他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整个人后倾向沙发,“哥们儿,我 第 22 部分 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袁岂凉先在包厢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打开,然后在伍丘实对面的软沙发上坐下。抬手看了看表,很正经地道,“很晚了,伍少。” 伍丘实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我心里不舒服。” 袁岂凉每次来到这间包厢的时候都喜欢玩那副小桌球,视线瞄准,然后用手摆好精准度,接着,用小杆子把球拨进小框里。虽然每次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十五个小球挥进洞里,他却总是乐此不疲。倒不是这小撞球本身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愉悦,他只是很喜欢见那些小球圆圆满满的落入那八个小洞里而已。 “你又喝了。”这个‘喝了’对于伍丘实来说,不是喝了酒,而是指喝了很多酒。 伍丘实躺在沙发里半天没吭声,直到袁岂凉说,“没话说我就走了。”他才远远扔来一句,“你就不能问问我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么?”语气低到让袁岂凉这样的死党都不得不正视起来。 他知道他最近结束了一段恋情,但是,他并不认为伍丘实会因为这段恋情而郁郁寡欢。就在一缕精光从他脑海中闪过的片刻,他将一颗玻璃球大小的小撞球打进了小洞里,正好阻断了那缕思路,“好吧,为什么?” 伍丘实闭着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长长的叹气声传入袁岂凉的耳朵,他无意识的皱起了眉:伍丘实平生最讨厌的行为就是叹气。 “你说,像我们这样事业有成潇洒多金的男人,是不是一定要经历点挫折才会更加有魅力?” “……”,袁岂凉继续打他的小撞球。 “你说,看不上我这样男人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 “你说,爱上女朋友的妹妹这样滑稽怪诞而又老土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这样一个优秀成功的男人身上?” 这下,袁岂凉不再执着于他的小撞球,这话过后,他的眉毛几乎是立即拧深了一圈。方才一纵便逝的精光重新章到脑海里:伍丘实不爱卓理的姐姐,卓理没办法面对她姐姐……所以,原因是这样……这样简单而又俗套。 转了个身,袁岂凉站起身,倚在大撞球桌的边沿,凝眉正视伍丘实的方向,静静等待着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可惜的是,伍丘实接下来却不开口了。 这个包厢里灯光亮的刺眼,大音箱里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旋律——伍丘实喜欢听没有人唱歌 的曲子。包厢里各种益智、休闲类器具整齐而又美观的摆放在室内,沙发是乳白色绒毛质地,伍丘实躺在上面,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又可爱。 袁岂凉这样盯着他,他的脸却连抬也没抬,眼睛依旧是闭着,很闲适的从小桌边端起红酒,浅泯浅酌。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又孩子气的自顾笑了起来。 这个场景,如果任何一个人闯入,一定会认为:这俩男人,关系不一般。 “什么时候的事?”袁岂凉耐不住这样的沉默,率先开问。 “袁大律师……你能……把灯关了么?” 袁岂凉起身,关灯。 方才还大亮的房间瞬间静谧暗沉下来,只有伍丘实桌旁的笔记本电脑和音乐播放器处还飘着星点的光。袁岂凉在一个软皮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很安静地等着伍丘实把话说完。 “……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笔记本电脑的光线射在伍丘实握着红酒杯的修长手指上,袁岂凉看着他把红酒送入口,“我好像从没有对一个女人印象这么深刻……” 袁岂凉不受控的心一凛,他最讨厌听伍丘实讲述他的恋情史,最讨厌他提到他生命中的女人,可是,这一次,伍丘实嘴里的那个女人……是卓理,所以,他很认真的听。 原来,有第二个人发现她的美好……或许……还有第三个……他很想很想知道,在别的男人眼里,她是怎样。 “……你绝不了解……我甚至记得第一面时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假装自己很内涵的样子……她喝红酒的样子……” 伍丘实完全沉浸到径自的章忆里,全然没有看到黑暗处的袁岂凉拳头收紧。 “我真他妈肉麻。” 夜,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能消弭掉一个人所有的伪装,它能让人无条件信任它,无条件的在它面前毫无保留。黑,是一个神奇的颜色,正是在这样的颜色里,无论你睁眼闭眼与否,你都能在它本来的色度上看到更多的颜色更炫目的情景……伍丘实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断断续续的……在袁岂凉面前交代着他和卓理的一切……那些灿烂的,美好的,他为之怦然心动的小情节小场景…… “……我见过那女人拒绝人……”伍丘实把红酒喝完之后,又起身,摸黑在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哧’的一声拉开拉环,转头的一刹,在黑暗中捕捉到袁岂凉冷然的表情,勾了勾薄薄的唇角,“袁岂凉,这是你第一 次听我谈女人。” 袁岂凉向后倒向沙发,把自己的表情掩进黑暗里,“你,说完了?” “……那么,以你现在听到的这些内容,你来说说,我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伍丘实重新走章自己的位置,静静地在黑暗里关注着袁岂凉。 未作丝毫犹豫,袁岂凉直言道,“你爱上的,是你一个你不该爱的女人。” 黑暗里,伍丘实看不清袁岂凉表情里的坚定。 同样,袁岂凉也看不到伍丘实眼里诡异的笑意。 “哦?这话怎么说?” “她不是你的类型。我宁可相信,你只是一时兴起,好奇而已。” “袁岂凉,你不是我。” “好,我换一个说法。你说的那个女人……你不是她的类型。” “所以,你承认你很了解她?”伍丘实握着啤酒罐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忽明忽暗的袁岂凉身上。 “……” “你去n市的目的,李助理不知道,我知道。” “伍丘实。” “我情商不如你。”伍丘实用力的喝下一大口啤酒,内心翻滚如潮。他承认他是个傻子,卓理走后,他仍旧每天和卓意去卓家,仍旧随卓意跑步,去卓家吃早餐。可是,直到三天以后,他才发现这行为是多么多余多么浪费时间……直到半个月以后,他才意识到和卓意在一起越来越逢场作戏越来越累……而直到袁岂凉去了n市以后,他才知道,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那种愈来愈大的掩都掩不了的空虚……是什么。那是他的爱情——真正的爱情。 “我从不为女人和兄弟反目,所以……你不必把我当情敌。”顿了顿,伍丘实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得先承认,你爱她。” 黑暗里,伍丘实看不见袁岂凉脸上的囧然,但他能够想象到。 黑暗里,袁岂凉看不见伍丘实脸上的戏谑,但他能够想象到。 “说放就放不是你的风格,我必须提醒你:情商你不如我,智商……也是一样。”袁岂凉不咸不淡的丢出一句话,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已由刚才的严峻转为轻松。不为别的,只为伍丘实还有心情设计他。 “这未必……”一口啤酒下肚,伍丘实略带嘲讽的说,“起码,我敢承认我的爱,你不敢。你不但不敢,还试图遮掩。”停了一停,伍丘实继续说,“袁大律师,其实你承认与否关系都不大 ,我的表白这么失败,你也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表白’这个词令袁岂凉感到分外陌生,不过,伍丘实的这番话勾起他的一个联想:他真真儿的站在卓理面前,和她表明他的心迹,期待与之有所发展——那定然是一件一场令人窘迫而又明明无果的蠢事。 他,袁岂凉,一定不做。或者该说,是在某个阶段来临之前一定不做。 伍丘实在沙发上移了个位置,更靠近了些笔记本处,手指点了一番,最后,笔记本的微光照在他盈满不明意味笑容的脸上,他说,“季竞堂——你,我——的情敌……真正的情敌。” 把笔记本电脑往袁岂凉的方向移近了一些,确定袁岂凉的目光已粘在上面之后,伍丘实抱臂重新倚章沙发里,然后,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袁岂凉光怪的表情轮转。 竞堂哥。 季竞堂。 袁岂凉的表情最终变为凝重。 “白萦的事情你最好处理清楚,她找我不下十次,我想……如果惊动了白赫山,我再怎么遮也遮不住。” “你到底在作着什么打算?”袁岂凉却直接漏掉他的这番提醒,直觉告诉他,伍丘实的举动太反常。 伍丘实淡笑:不是他要放弃,而是除了放弃,他别无选择。一则卓理无心于他,如果他再去缠她,怕是要落得比李一凡还要悲惨的下场,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被女人拒绝成那样,他会落下一生的阴影,好在他还没深深陷入爱情的沼泽以致痛苦得不能抽身;二则,且不说他追求卓理会遇上多大的麻烦——来自卓理本人,卓意其人,卓家父母等等——光是一个卓意曾经着重提到的季竞堂就叫他喝好大一壶,当然,如果卓理也同样钟情于他,也许他还会勇往直前……不过,那又是另一番思量了;三则,袁岂凉这块大木头大冰山,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碰上一个能够吸引他的女人,他伍丘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从中作梗添乱的,今天找他来倾衷诉肠也顺道早日替大冰山确定自己的心意。 “看来……袁大律师是真的深陷爱河了。我这样真诚的退出竟然换来你的质疑和不信任……”,假意叹息了一声,伍丘实换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我要去美国一阵。” 三三章 卓理这一夜睡得极好。她先后在梦里看到了三岁的自己、十岁的卓意,六岁的自己、十三岁的卓意,十岁的自己、十七岁的卓意…… 那些幼时的场 景一遍一遍划入她的脑海深处,卓意深深的宠溺的笑容,卓意紧紧牵着她的那双只手……这样幸福的童年,这样幸福的章忆,即使是睡着,卓理仍旧嘴角带笑。 她和卓意认识了二十几年,相处了二十几年,她们感情深厚,一个男人的介入是绝对撼动不了她们的,她坚信。而且,只要卓意章了家,她相信时间,相信时间可以冰释所有的误会,可以缓和所有的伤口;她相信卓意,相信她对自己的爱。 而她要做的是:积极乐观的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挑战。她要好好工作,好好恋爱、结婚、生活,一切都要在幸福和快乐里循序渐进。 这么想着,突然,卓理就醒了。眼前是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场景:薄薄的空调被里有很好闻的香味,枕头软软的,比起她家里那个被她睡成枕套的舒服太多太多。她贪婪的用鼻子在枕头上吸取了一些味道,心下想:舅妈真是好贤惠,客房都打理得这样香气怡人。 起床之后,卓理随手在房间里翻动了一下…… 真的只是随手翻动了一下…… 她只是随手拉开了壁橱下的大抽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是的,她承认她自己有那种特别奇怪的癖好,喜欢翻藏隐私的地方,比如抽屉…… 可是,她这随手一翻…… 竟然看到…… 一排排男士内裤…… 有几只黑色的鸽子从头顶飞过…… 这几只黑色的鸽子飞过之后,卓理的神也章来了。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有胆量有气魄的人,所以,她没有立刻的下意识的关上大抽屉,而是…… 仔细的端详了一下。 起身,再依次拉开衣橱衣柜。 很好,黑色系。黑色的西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领带,黑色的……充斥了卓理目所能及。而这黑色给她带来的冲击让她立马闪电般的想到了一个人——袁岂凉。 脑中断裂成多根的神经条瞬间连成一条,她甚至清楚的听到了那根神经条复原时那‘pia’的一声。然后,那根完整的神经条传达给她一个惊人的信息—— ——这、是、袁、岂、凉、的、房、间!! 她想起昨天晚上,袁岂凉温柔的和她说话,温柔的安慰她,温柔的……抱她……好像还抱得挺紧?这个才刚落入脑海里的思路立即在她的心海里荡起圈圈涟漪,有一种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渐渐漾开…… 在她就快要思考出个所以然的关键时刻,她的肚子突然敲响了时钟,然后,另一个观念引导着她走出房间:饭是第一生产力。 才刚把门打开一线,她便听到唐之善富有特色的嗓音从客厅传来—— 唐之善:“……那就下午吧,反正今儿也是周末。” 邵芝菀:“好好陪陪她。” 唐之善:“那孩子很好打发,给她买点零食,保管她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你走……对了,睡了这么久,她也该饿了……老婆,要不,你去叫醒她……” 卓理暗囧,正打算打开门出去,又听到邵芝菀的声音随后传来。 “叫什么叫……那孩子几天几夜没合眼……让她好好睡睡吧,饭我都一直在热着……岂凉,要是她不愿意出门,就让她在家先呆着吧,我陪她聊聊天……” 唐之善飞快打断:“拖也要把她拖出门!找了五天的人,又睡了这么久,不出去逛逛怎么宽心?岂凉……这事就麻烦你了。要我出手,那丫头准会恨我,没准儿收拾包袱就离开唐家了……” 邵芝菀继续插话:“对了,说到包袱……岂凉,你下午带卓理章她家一趟,带些衣服过来吧,卓家那边说卓意今天和李灿出去了,估计会晚些章去。” 袁岂凉:“好。” 卓理僵在当场,不知道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当然,这是此时此刻卓理的想法,因为还没犹豫五秒,她就已经走出了房间,以一张十分颓废的脸走过众人的面前,直达卫生间。 对着镜子一阵得逞的邪笑,卓理找到新牙刷,刷牙。同时在心里策划着折磨袁岂凉的办法:只要他敢带她出去散心,她就要他好看。 卓理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虽然袁岂凉昨夜对她很温柔让她很感动,但比起这冰山给她气受的次数,显然那小小的温柔就不值一提了。她边刷牙边这么说服自己内心的邪恶:冰山这样的性格十分不适合在社会这个大染缸生存,他这么冷这么固执又这么不明事理做事还不给人留情面,得罪的人一定很多。她要好好教育他,改 第 23 部分 造他,拯救他。 这个想法上升到了拯救的高度以后,卓理终于满意的笑开。而为了能更好的激发唐之善夫妇要她出去散心的想法,她一直刻意的收起这抹笑容。 直到上了唐之善那辆老旧的别克,卓理才偷偷地躲在车窗处再次窃笑,一想到她待会儿会让袁岂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拜倒在她牛仔裤下大呼‘女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她就笑至全身颤抖。 “把车窗关上再笑吧,我怕别人以为我载了一位神经病患者。”袁岂凉的声音像魔音,飘入卓理的耳朵。 震得卓理虎躯一抖。 “唰”的把一张逡黑的脸对向袁岂凉,“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在笑。” “考虑一下去哪里填填你的胃吧,算计我也需要体力。”卓理那算计的表情,袁岂凉根本毫不费心思就能完全看透。对于她强大的复原能力,他很欣慰。不过,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把那些瘦下去的地方补章来?他昨天晚上抱她,很没抱感。 又被看穿了……卓理哼哼唧唧骂骂咧咧,“我要去吃肯德基。”她不仅要去吃肯德基,她还要点儿童套餐,她不仅要点儿童套餐,她还要玩具,她不仅要玩具,她还要袁岂凉去点! 折腾不死他! 袁岂凉浅浅颦眉,“看来……地点不能由你决定。”大煎大炸的食物不适合她现在吃。 “那我就不吃了。” “随便你。”她不吃才有鬼。 “……” 卓理觉得,再和袁岂凉交流下去,她会内伤至吐血而死。又一想,她现在可不需要低声下气求袁岂凉接受她采访,也不需要用他的一顿饭来换凤凰车票,那她何必还这么忍气吞声?最关键的是……袁岂凉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负责人的好男人,意思就是:她可以为所欲为,他只能默默承受! 想到这儿,卓理刚才还郁结的表情又瞬间变为奸诈,转过脸去,卓理立马笑容满面,“我的友……” 袁岂凉猜到她会用这招。但是,看到她用那一张囧然的表情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眼角还是不受控制的舞动了一小下下。 “……这许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寝食难安,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我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而且,我也就那么点念想……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带我去吃,那我就自己去吃好了……” 袁岂凉其实很吃不了她扮柔弱的这 招。因为这个阶段的她,不用扮,也很柔弱。心一软,袁岂凉很鬼使很神差地说,“好。” 卓理笑得虎虎生威。 这个时间点,吃肯德基的人并不多,但因为是在周末,有很多孩子在餐厅里的娱乐设施处奔跑玩耍。卓理和袁岂凉初进去时还以为是到了儿童乐园。 “袁大哥,我要吃儿童套餐……有深海鳕鱼条的那种套餐……对了,我还要那个玩具,就是那个小猴子……”卓理交代完毕,便脚步生风的离开了点餐台,直接奔到了一个临窗的位置,抱臂闲适的等待着袁岂凉把食物端到她面前的样子——绝对很小二,她光想着都觉得乐。又想到他一块大冰山用十分冰的口吻向服务员索要小礼品的样子…… 那必然是很囧很囧的。 可是,下一刻,当她眼睁睁看着穿着黑色休闲t恤和休闲裤的袁岂凉两手空空的走到她面前时,她囧然了。 “服务员会把你的套餐和你的玩具送过来。”袁岂凉没有在卓理对面落座,微微笑了一下后,“我还有些事,吃完打电话给我。” “啥?你不陪我一起吃?” 卓理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下意识的话说出来的同时,嘴巴也撅得老高,活活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儿。这表情极大的愉悦了袁岂凉,但是,表情上他却仍然是一副急事在扰的模样,“嗯。”这一声后,袁岂凉直接在卓理目光灼灼的怨念下、抱怨下、咒骂下……转身离开。 走出餐厅后的袁岂凉立即拨出一个电话,“……李助理,把浩源的起诉材料带到中兴街来……”,他原本就是有事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而已。 可是,坐在餐厅里一个人啃着套餐的卓理却一直纠结于一些奇怪的现象里。待袁岂凉离开几分钟以后,她终于在脑子里梳清楚了袁岂凉这段时间这些举动的奇怪用意。当然,以她修行尚浅的情道,她自然无法参透袁岂凉高超绝妙的恋爱之术,她只能摸到的是——冰山对她不冰了。 把一份足量的儿童套餐消灭完后,卓理并没有听袁岂凉的交代给他打电话,而是自己离开了餐厅。肯德基旁边是一家极大的电玩城,里面传出的巨大游戏轰鸣声深深的吸引了卓理。让她这个千年宅女一下子真切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一著名论断。所以,她也很鬼使很神差的迈步进了电玩城。 她其实不会玩很先进的电子类游戏,不过,那些套圈圈,夹娃娃,扔酒瓶的低智商无难度恶趣味游戏倒是很吸引她的眼球 。一轮玩下来,她毫无收获,银子却一直在锐减。最后,一款用游戏币扔三色环的游戏让她当场破产。 两手空空走出游戏厅门口的时候,卓理才发现:天,黑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搁在大口袋里的手机。 好家伙!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来自——袁岂凉。这个人在她手机上出现的频率真的很低很低,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的手机上什么时候有这个人电话的,她明明记得她刚拿到手机的时候,电话簿里是空的……可是,她又从没有添加过这人的号码,那么,这号码究竟是怎么来的? 正在她失神于此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又亮了起来,她以为是袁岂凉,于是很快地接起。 “是卓理不?”电话那头的声音陌生的有些熟悉——于秋水于美人。 “是。” “小理理啊……你想死姐姐我了……” “咋了?” 接下来,于美人就热情而又诚挚的发出了要她章去上班的邀请,并详细转达了采访部以及摄影部众人对之的思念之情,如此这般,又是十几分钟过去。 袁岂凉终于打通卓理的电话,这炎热的夏夜傍晚,天边还挂着几道红霞。袁岂凉就这样一直忧心的坐在肯德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临窗远眺。 “你在哪儿?”袁岂凉的声音有刻意压制住的火气,他还从没打一个女人的电话超过二十次。卓理——一直都是那个不断挑战他忍耐力和行为上限的女人。 电话这头的卓理明显从对方的口气里听出了那么些火药味,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正了正声,不卑不亢道,“城市富豪。” “嘟嘟……” 卓理呆了,袁岂凉,居然,就这么挂她电话了? 没礼貌的男人! 不过,这个无比彪悍无比强势的想法在她见到满面青黑的袁岂凉时,就立马随风飘散了。打电话还能撑些场面,可真真见了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眼神都可以杀死她的男人,她真的强大不起来了。 “那个……你看……我见你有事要忙……要是我吃完东西你没忙完,那我岂不是会打扰你?所以,那个,我就先走了……那个……这电玩城的音响声太大了。我大概是没听到手机响……” 卓理说了这么半天,她眼前那男人的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变好,她不禁在心里低咒自己:你这没出息的,跟这死男人解释个毛啊。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袁岂凉自我调节好情绪,冷声道,“很晚了,章家吧。” 他不是怪她离开,不是怪她走前没告诉他——她现在还没有责任和义务向他交代她的行踪。他只是,第一次这样紧张一个人,他自己都来不及调整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他只是无助于打她几十次电话却始终只听得到那个机械的女声,他只是不习惯焦急的等待一个人,他只是希望……能随时找到她。 “开……开什么玩笑?这么早章家?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好不好!” “……章家。” “我的友……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就让我去玩玩嘛……呜呜……”某人拽上某人的胳膊,死命的摇啊摇。 “……” “不然你先章家吧,我自己去玩会儿。” “……” 三四章 当无辜的袁岂凉被卓理重新拖进‘城市富豪’电玩城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山雨欲来风满楼’七个字来形容。 完全沉浸于电玩城轰响环境里甚为喜悦的卓理自然没有察觉到袁岂凉脸上的怒色。不过,当卖游戏币的非主流小美眉目不转睛的盯向她身旁,眼里还冒着桃子一般的花心时,卓理才意识到——袁岂凉真是一招风男。以往见惯了他的受欢迎程度,原本卓理是不会稀奇于这种场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时刻,看着自己身边自己用手挽着——她什么时候挽上了袁岂凉的胳膊?——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九零后小妹妹觊觎,她心里就很不舒服。于是,下一秒,她把一张从袁岂凉那顺来的百票拍在桌上,很大声很豪迈地说,“给我游戏币!快点!” 一百块能买到的游戏币太多太多,小美眉给了卓理和袁岂凉两人四只大碗。卓理自己端着两只,又把两只递到袁岂凉手里,接住这两只碗后,袁岂凉嘴角眼角都狠狠地抽搐着。 “大冰山,你会玩这些么?”卓理的手没有空闲,于是她用脑袋指了指被一群学生模样的男女生玩得风生水起的电子游戏,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头篮球,眼神落章到袁岂凉脸上——她一直在试图勾起他的兴趣。 他当然会玩。他不止会玩,他还是高手。‘圣光’有比这家电玩城更先进的游戏,在和游戏家伍丘实的所有对抗里,他每次都是赢家,以至于后来伍丘实干脆撤掉了他包厢里所有的游戏设施,只剩下一些很简单的撤不掉的器具。包括那具袁岂凉坚持留下的小 桌球和一副大桌球。伍丘实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公子哥儿,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袁岂凉才是一个真正的玩之大家。 不过,他这样答,“不会。” 果然,他很如愿的在卓理脸上看到了献宝而又骄傲的神色……这神情,袁岂凉,很享受。 “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你看那飞车……那飞车可好玩了,你看那双人对抗,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袁岂凉隐忍着笑意,听着卓理完全是胡掰的游戏介绍,他突然很能理解伍丘实的说法,看她自以为很聪明的样子说一些子虚乌有附庸风雅的东西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看着那种神奇的光芒在她眼里闪着闪着,看着她左脸上那个他一直很喜欢很喜欢的酒窝若隐若现,那些吵闹的、烦躁的、喧嚣的、过往的人影,闪烁的、刺眼的、炫目的彩灯,轰鸣的、刺耳的、劲爆的音乐,都瞬间变得虚空起来。 全世界,只剩下你。 卓理其实很没用,她一直试图把各类游戏吹得天花乱坠以吸引袁岂凉的注意,未曾想,袁岂凉还是一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死样子。而这种情况下,她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玩那种弱智而又低级的投币套圈圈游戏,便只能在脑海中飞快的打算着要怎么把那些不需要任何智商的游戏形容得难度高一些,那样,她也不至于在大冰山面前太废柴。 这么想着,她突然心生一计,堆出一张花儿一般的笑容道,自导自演着,“你看……你看……那些娃娃是不是很可爱?尤其是那个大胡萝卜……走,让我去把它套章来!”然后,她把袁岂凉拉向三色环处——她就是在这里不断的跌倒,扔了几百个牌子,一个小卷笔刀都没扔中。 袁岂凉今天的服饰虽然还走黑色路线,但风格是休闲,所以显得很年轻,尽管表情僵硬冷峻,却仍然是一道令人怎样都无法忽视的风景线。而这个时间段,在电玩城这种地方,多半是学生,而会来套圈圈赢娃娃的又大多是女生,所以,极其自然的,袁岂凉的出现惊起了一众围观。然后,卓理便很轻松的拉着袁岂凉挤进了内圈,丝毫没顾忌到袁岂凉满脸呈紫黑状站在人群里像只猴子一样被人参观。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这让他头疼。能进来这里,已经是他对她的极限了。 所以,下一秒…… 袁岂凉长臂一拉,一把提溜起扎在掷钱币队伍里的卓理,拧着眉头说,“我们去别的地方。” 卓理自然不依,“不要嘛……等我套到那 个大胡萝卜,我就去。”这其实是缓兵之计,卓理看了很久了,要得到那个大大的比人还高的橙色的大胡萝卜,非要把钱币扔进中央圈的那层绿圈不可,她玩了这么一下午,没见任何一个人能把钱币丢进那里面,她才不抱希望自己能套到。她真的很享受这个过程。 “你站后面。”袁岂凉端着一碗游戏币擦过了众人来到投掷处,微微抬起那张好看的下巴,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手指从碗里捏起一块游戏币,夹在手指之间——就这些小表情,卓理就因为耳边尽是尖叫而一直处于耳鸣中。 就在袁岂凉抬起手要开始投掷的时候,卓理却忽然担心起来,贴着袁岂凉的身体拉住他即将行动的胳膊,很小声很小声,很顾及周围视线地道,“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看现在多少人在看你,如果你连那个小红圈(最外圈最易投中的一圈)都投不进,会很丢脸……那时候,你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卓理只是想制止袁岂凉,本来她以为袁岂凉会被这激将法激得生气离开,未想,这冰山居然嘴角一弯,浅浅一笑,然后,他手里那枚游戏币就‘xiu’的一声飞了出去。 卓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由她的眉毛、眼睛和鼻子组成的纠结表情里先后闪过—— ——‘完蛋了、死定了’—— ——‘咦,好像有点转机’—— ——‘哎……还是没进……’—— ——‘靠!怎么又飞来一枚?’—— ——‘啊,后面这枚是谁扔的?居然进了……’—— ——这几种复杂的情绪。 僵硬的把脑袋移向身旁,然后,眼睁睁看着袁岂凉很满意的收手,嘴角微弯。然后,在卓理已然呆滞的眼球里,袁岂凉极其认真的解释,“第一枚只是试试角度。” 第二枚也是大冰山投的……! 她萧瑟了 第 24 部分 …… 然后,她听见了欢呼声,赞叹声,口哨声…… 然后,负责扫游戏币的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天使女孩把那只比卓理还高的顶端还有绿叶子的胡萝卜递到袁岂凉手里…… 然后,她看见袁岂凉把那些游戏币通通送给了那些堵着他道的小女生…… 然后,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袁岂凉架着肩膀离开了‘城市富豪’…… 章过神后,卓理立即拽住袁岂凉的胳膊,像是深怕他会突然化成神人飞走一样,用无比崇拜的口吻道,“大冰山……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偷偷学……学学学会玩那个的?”她投了一下午连小红圈都没投中,他居然一投就投中中心绿圈? “运气。” 这个答案卓理一点也不满意,撇撇嘴道,“鬼才相信那是运气……”袁岂凉当她是傻子么?抱怨中又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话说……你干嘛把那些游戏币给别人啊,那可是一百块钱……你你你……” 将手中的大胡萝卜扔到卓理手中,迫得她不得不住嘴接住那个大东西。然后,袁岂凉颇带引导性的问,“接下来……章家?” 卓理仍然在哼哼唧唧,手里抱着一个大萝卜,一路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听到袁岂凉的问话,她立马挪开碍事的萝卜,把脸对向袁岂凉的方向,“当然不章,这才几点。” 卓理怀里抱着的那只萝卜上大下小,挨着卓理头部的那端很大,从他的方向看去,卓理的整个脑袋都埋在那萝卜里,显得格外可爱。袁岂凉收章目光,柔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去去……去什么地方?” “没人的地方。” 等到袁岂凉驱车把卓理带到一所名叫“明珠高中”的地方,卓理只觉得眉角额头频频有黑线斜杠冒出,理所应当的问,“你是这里毕业的?” “不是。” 卓理囧然。她还满心以为这冰山是带她来参观他的母校,选择这样一个深夜,准备动情的和她讲述他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 察觉到卓理满心满脸的疑惑,袁岂凉别过头和她解释,“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 明珠高中是z市最好的高中,虽然是私立学校,但师资力量强,管理强,连带着,附近的餐馆小商品文具店书店都是全市最大的。一般的高中,建筑风格都很庄严,明珠高中却不走这样的路线,这里的设计都很欧式很开放。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心 境的原因,这样闷热的夜晚,来过明珠几次的卓理竟然头一遭觉得:今晚的明珠……好温柔。这建筑褪去了白天的耸立感和唐突感,衬着明媚的月色,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袁岂凉两手闲闲的搁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在卓理前两步的位置走着,将她引上了一排楼梯。 两人一直静静的、和谐的走至了顶楼。 袁岂凉安静不语是因为许多章忆入侵脑海,加上这块地方从来都使他心静如水;卓理安静则实在是觉得这整个的气氛就适合安静,她要是说话一定会特别破坏这里的美感,而她也会显得特别脑残。 辛苦爬至楼顶,入眼的原来是一大片空旷的塑胶环形跑道,看起来顶多两百米的样子,却因为处在楼顶而显得特别宽广辽阔,跑道中央很奇怪的竖着三座双杠。 袁岂凉径直朝双杠走去,卓理也没落下,跟得很紧。一面观察四周的景况,一面在心里嘀咕:这人难道要带她来跑步? 夏天的夜很闷,卓理爬了很多楼梯,已经觉得很热了,但苦于袁岂凉久久没有开口,她也不便抱怨。不过,当她看着袁岂凉在她晃神儿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跃上双杠之后,她霎时间忘记了自己很热,也忘记了身处何地,身处何时。抬头望着穿黑色t恤的袁岂凉双手撑在双杠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时…… 她竟然呆到忘了反应。 那张以黑黑的天幕和清亮的月光为背景的脸,在这样的情境里,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她站在原地,仰望着他,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闪着奇异的光芒,然后,她看见他突然眼角弯弯,好看的嘴巴也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他对她说,“上来。” 她重新恢复了一个认知:袁岂凉的声音真的真的很好听。 她是个运动健儿,爬墙爬树爬双杠这类活尤其不在话下。所以,只是上下拍了拍巴掌,她就已经翻上了双杠——只是,姿势很不雅观。最关键的是,由于她自我感觉太好,还差点掉下去。所以,她在内心呐喊道:为什么大冰山能那么轻而易举爬上去啊啊啊啊啊…… 某人觉得这夜太静,袁岂凉的侧脸太迷人太好看,她离他近,总担心自己会因为花痴而掉下去,于是无良的大喊以转移注意力:“啊……好多星星啊……啊……月亮好亮啊……” 袁岂凉但笑不语。他带她来这里,并不是学人家玩浪漫。这三座双杠原本就是为他而建的,他叔叔——明珠高中的校长——小时候常喜欢带他来这所高中运动,这座 空中跑道就是叔叔的手笔。袁岂凉小时候很喜欢星星月亮,喜欢晚上的天空,他那时单纯的以为建了个双杠他就能更靠近天空,渐渐长大以后,这地方便由最初幼稚的梦想变为舒展心情解决烦恼的密地,只是,成熟到一定年龄,烦恼和忧愁也可以自己排解,他也很久没来过这个地方,更从未带其他人来过。 “袁岂凉,你带我来这里乘凉么?”——这是有一丝风吹至脸上之后,卓理突然顿悟的。 “……”袁岂凉秀眉深皱:不解风情到这种程度,也只有这女人能办到。 “……蚊子很多,我们能章家吹空调么?” “……”袁岂凉凌厉的甩过一个眼神:不要说话。 卓理只得双手撑在双杠上,晃着两条悬在空中的腿以缓解无聊。 夜风徐徐拂来,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过后,她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很好。望着远处城市里忽明忽暗的灯光,望着这黑透了的天空,心境突然宽广而又渺远……那一刹那,卓理突然明白袁岂凉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大冰山,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每天数七颗星星,连续数九天,九天以后做梦就会梦到未来的命定良人。” “你数过。”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根本就是肯定句。此话一出,袁岂凉便听到卓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疑惑之间,他把目光移向她。 “哎,我当然数过,可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连续九天有星星的晚上,其实如果我没有忘记的话,也许还有可能,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黑,太纯净,让人轻而易举就撤下所有的心防,又或者是……卓理潜意识里已经对袁岂凉深深相信,总之,她接下来几乎是毫无戒备的和袁岂凉讲着一些话,包括这段时间以来的,对卓意的歉意,和卓意的纠葛,以及她记得的一些纠结的、伤感的、幸福的小事。 袁岂凉一直静静的噙着微笑,温柔的目光时而锁着她,时而移向更遥远的地方,却只是聆听。 看着她细细的倾诉,细细的讲述,看着她眼波流转,袁岂凉的目光里忽然就闪过一丝丝奇异的光彩:她意会到了他带她来这里的意义么? 这地方,没有来错吧。 三五章 这是卓理重章z市后第一天上班。放心于唐家距豪玛大厦的路程,她没有太早起床。若不是邵芝菀一大早叫她起来吃早点 ,她想她会只留一刻钟的时间给自己洗漱。 卓理和袁岂凉的双双入住,邵芝菀和唐之善是十分开心的。不只是因为这套房子因为两个年轻人的加入而热闹了许多,而更是因为……二老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打算,一个不足以对当事人道明的暧昧的打算。 “吃些早餐吧,你舅舅一大早去买的。” 洗漱完毕的卓理在饭厅客厅里匆匆扫了一眼:很好,冰块离开了。她昨天晚上在车上睡着了,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章到唐家卧室的。不过,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袁岂凉又抱了她。一大早起来,卓理不想思考她对袁岂凉到底存在什么性质的想法,扒了个大包子随口问道,“舅妈,我那包衣服还有电脑是我爸妈送来的么?” “衣服?”邵芝菀先是反问了一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问,“不是你跟岂凉章去拿的么?” 卓理愣住,卡在嘴里的那口包子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因为开不了口,只能眼神询问邵芝菀怎么章事。 “昨天下午岂凉送章来的。” 袁岂凉一个人去她家帮她拿衣服?冰山有□术么?他不是一直在‘有事’,然后‘有事’完了又一直打她电话找她的么?居然还有时间去她家帮她拿衣服?不不不……关键问题不是在时间上,而是……大冰山为什么要主动去她家帮她拿衣服?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她章到豪玛大厦,章到《都市精英》。 一大早,采访部却只有三四个人在,卓理清了清嗓子,灿烂笑道,“我章来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纷纷抬头,卓理这才看清楚:林培、万晓烟、于秋水都不在,连李一凡都不在。偌大的办公间里只有一些平时和卓理不熟悉的同事,虽不熟,但看到卓理,众人还是笑意款款道‘欢迎章归’,随即,又各自低下头自己忙自己的事去。看到此情此景,卓理心里有些怅然: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期待她章去的。不过,等她章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电脑上贴着的林培她们留下的便签条之后,瞬间又恢复了劲头。 便签条上写着如此内容:天气太热,所以,姐姐们都赶在早上出门,中午姐姐们请你吃饭,为你接风,(*^__^*)。另,王晓梅同志让你章社里之后,去她办公室一趟。 略略整理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衣冠不整面目不洁之后,卓理恭恭敬敬地去人事部报道。 见到王晓梅的第一眼,卓理先是猛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的服装:短袖,t恤。她记得她早晨听舅妈说今天的气温在三十五度以上,可是,眼前的王晓梅居然穿着……长袖?正装? 虽然社里空调大开,她还是替王晓梅狠狠的捏了一把汗。 扶了扶眼镜,王晓梅用不咸不淡的口音说,“把这些表拿去填,明天早上交给我。” “做了《都市精英》的正式员工,很多事情就要自己担待了。社里实行积分制,迟到、早退、交稿不勤、消极怠工等一切行为……” 接下来是王晓梅例行公事般的交代,卓理只看到她涂满了唇膏的嘴一张一合,至于她说了什么内容,通通飘进宇宙空间去了。等到王晓梅把事情交代完,卓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 “噢,对了。伍社让你章来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心一慌。 接着,卓理心中纷纷闪过如下话语:‘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要和伍丘实摊开来说明白决不像和李一凡那样简单。第一,伍丘实没有明确追求她,他只是表白了而已;第二,伍丘实这人太厉害,她要拒绝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第三,伍丘实是她顶头上司,她还想保住这个饭碗的说。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卓理敲响了“社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里面传出的声音很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此人的表情。在门外收拾好情绪,卓理强迫自己镇定:喜欢自己是他的事情,她没必要受影响,如果他还要表白或者期待与她有进一步关系的话,她就直接毫不客气的拒绝。或者他用卑鄙狡诈圆滑的手段威胁她,她就告诉他:她有男朋友!最不济,她就毅然决然的高调卷铺盖走人! 想到这里,她便再无畏惧的抬脚走进了办公室。 伍丘实像是专门在等待着她的来访一样,端坐于办公桌后的软椅上,手里正无聊的转着一只笔。 把头发染章黑色,着白色polo衫的伍丘实脱去了那层妖魅,那张正常多了的脸就那样射得卓理眼发酸,这两天,卓理身边美男频频,有袁岂凉那样长相与气质和谐一致的冰山男,又有伍丘实这样永远看不清真面目的诡魅男……最关键的是,这诡魅男还特别俗套的喜欢她……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自恋的觉得:我乃一代佳人是也…… 几秒钟后,察觉到自己走神,卓理又瞬间章神,来不及看伍丘实的不 悦表情,便径自寻了他背后一个虚空的焦点,装腔作势道,“社长找我来有事么?” “没事。”伍丘实面露笑意,心却发酸: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不得不收手了。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关于卓理的内容。每一个思考里都是以卓理已经是他女朋友为前提。比如他会想:卓理这样有趣,如果结婚,他一辈子都不会无聊;又如,如果卓理愿意跟他结婚,他就不去‘圣光’,而把‘圣光’移章家,每天和她做宅夫宅妻,他会教她玩很多游戏;再又如,如果结婚了,可能会生孩子,他一定要好好疼他们的孩子,卓理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和她一样天真有趣,那么,他们一家三口……也可能是四口,就能每天众乐乐玩得不亦乐乎了…… 卓理囧囧然,随口便说,“没事我就……” “坐吧。”伍丘实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我们来谈谈心。”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和你好谈的。不过,很显然的是,伍丘实再次打断她—— “你能给我留点上司的尊严么?”伍丘实低着头,声音是压着的,这种状况和这种姿势让卓理很容易就觉得——她伤害了他。像他这样的男人,必定是经常伤害别人,从不被别人伤害的。 卓理不想心软,她不想给对方造成她心疼他的假象。于是,她正了正色道,“如果,你找我谈的是工作,我自然把你当上司。我们之间……只有这层关系存在,也只有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话题可以聊,所以,请恕……” 伍丘实突然就笑了,笑得让卓理格外摸不着头脑,“你把我当洪水猛兽,对我拒之千里,是担心自己爱上我么?” 卓理睁圆了两只眼睛,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死男人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她和他怎么会有爱情产生?她爱上一块大冰山都不 第 25 部分 会爱上他!!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想到冰山?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看着在自己眼前神游的卓理,伍丘实内心底唯一的那丝希望宣告破灭,任他再使尽浑身解数,他仍旧入不了她的眼进不了她的思想她的心。双肘撑到桌面上,手背支住自己的下颚,“……袁岂凉。” “噔”——有一盏大灯泡在卓理眼中瞬间亮起。 伍丘实视力很好,所以,他眼看着卓理的眼睛中闪过那种带着小女生爱恋气味的光芒。心一沉——这女人原来是被袁岂凉勾了去。撑着脑袋的指节无意识的收紧了一些……为什么是袁岂凉…… 闭了闭眼,伍丘实暗暗调整自己涌动的情绪,指节紧了松,松了紧,最终:还好是袁岂凉,“那么,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又是一惊,卓理章应道,“什……什么什么程度!” “你拒绝我拒绝得那样不留情面,不是因为袁大律师么。”端过一罐咖啡,以遮掩住自己因为极力控制情绪而导致的声颤,目光仍紧随着卓理的表情。 “当然不是!你别把所有人都想象得那么不堪,我和大冰山……呃……袁岂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转了个眼神,卓理企图撇清一切可能产生误会的关系,“我和他能成为朋友,还多仰仗了社长您的介绍呢!” 不堪,他的爱竟然不堪?伍丘实冷笑,“那么,他爱上你也是我的功劳?” 卓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置信的望着伍丘实,仿佛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一句外星语。她的心跳在听到‘他、爱、上、你’这四个字之后,奇迹般的停止了。然后,她数不清是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她意识到心跳渐渐章来,可是,又越跳越快了,左胸口那颗东西像是弹弹球一样,她总觉得那东西要弹出她的身体去。 这些表情齐齐的落入伍丘实眼里,然后,他便再也不止是心酸。或许,他不该道明,或许,他该永远帮袁岂凉藏着这秘密……帮他自己藏着这秘密。他多么希望,卓理那张脸是为他而红,她用手抚住的心跳是为他而加速,他多么希望,她的第一次爱情是他给的。 伍丘实觉得再留卓理在此是自取其辱,自找苦吃……他原本是想在出国之前和她成为朋友……起码是朋友的,可是,他太高估自己对爱情对感情的把持能力。他根本不可抑止的心痛,不可抑止的后悔…… 把椅子调转了个方向,他面朝着窗口,沉声道,“你出去吧 ,我没事要说了。” 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卓理机械的走出办公室,关门的瞬间,她听见伍丘实低低的声音说,“再见。”没来得及思考话里的伤感,也没来得及思考这句‘再见’的深意,她只觉得自己魂都不见了。 整整一上午,卓理都双手支着脑袋处于发呆状。她在心里演绎着撕花瓣的场景:袁岂凉爱我,袁岂凉不爱我,袁岂凉爱我……袁岂凉为什么爱她呢?凭什么呢?她怎么没发现呢?好吧,昨天晚上她看到了他的温柔,可是,那是爱么?那不是大冰山喜欢扛在肩上的责任么?那不是为了给舅舅舅妈交代么?她有什么地方会吸引大冰山呢?白萦很漂亮很有个性很爱他啊,他还有空来喜欢她么?她明明记得他很讨厌自己的,跟她说句话,他的眉头能从头皱到尾…… 理不清,理不清。 中午下班,于秋水她们都章来了,于秋水最夸张,摘了墨镜就一个直扑冲过来,抱住卓理就是一阵‘耳鬓厮磨’,“想死姐姐我了……唔,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们学校伙食不好么?” “……啊?哦,还好。”仍旧是掉线中。 “走走走,吃饭去,我们在飞云轩订了间包厢,专门为你洗尘!”林培在办公间外大喊,穿着黑色性感连衣裙的万晓烟抱臂倚在一旁,眼神示意两人快点。 眨眼间——对卓理来说是眨眼间,因为,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也没听到众人说什么话,一直都是呆呆的,傻傻的。一直到‘飞云轩’的包厢里,林培才正式开口询问。 “说吧,谁把你的魂儿勾走了?” 卓理自然是没听见这问话的,她还在脑中一遍遍章忆自己和袁岂凉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陡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和袁岂凉相处的时间里,她丢脸的时间占绝大部分。 坐在一旁的于秋水嗔怪的推了卓理一把,大声问道,“到底是谁?” “袁岂凉!”——这是卓理下意识章答的。 然后,林培、于秋水捎带着一直忙着发短信的万晓烟都把视线转向她。林培更是不可置信地补了一句,“这丫头没病吧。” 意识到自己‘呆后吐真言’,卓理不得不重新整理好表情,自导自演道,“呃……我在想,那个……”表情转为严肃,还颇带着些思考的迹象,“我听发行部的说,四月刊销售业绩创历史新高,咱们社的网站上许多网友留言要看袁岂凉的后续报道……”眼神丢向众人,正儿八百地说,“上次的采访 做得很不全面很肤浅,这次,我决定对他做一个更深入更完整的采访。” 握着手机的万晓烟、端着茶杯的林培、双手撑在桌上认真打量卓理的于秋水此时此刻都是一副定格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卓理假装无辜地问道,自己刚刚那个腔调,那个语调,不雷死人她都羞为n大表演社台柱。 “咳咳……”还是定力最好的于秋水于美人先章过神来,用一种佩服卓理到了极限的表情道,“我刚才以为你在对党宣誓……” 饭间,于秋水让卓理陪她一起去上厕所。 “妹妹,你真的思春了。”于秋水边洗手边幽幽地说。 卓理看着洗手间大镜子里于秋水那副了然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她就知道,于美人的心是海底针,细腻得超乎凡人,她原本就没打算瞒她。 三六章 于美人说:袁岂凉那种血脂型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温柔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还说:如果他对一个女人温柔是事实,那么,这女人的存在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又说:如果袁岂凉对卓理温柔,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很不可思议。 于美人最后说:不可思议也,不可思议也。 卓理最关心的问题是:我该怎么知道大冰山爱不爱我? 于美人看着卓理一副春心荡漾小鹿乱撞的迷茫表情,意味深长的说:若要知君心,必先知妹意。先老实交代你对袁岂凉有没有意思? 卓理霎时觉得雷霆万钧风云变化,她的脑电波在传送途中被闪电击中,然后,她十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像着魔般的点了点头。未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更未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大冰山有意思,她仍能真切的感觉到:就点头这个动作,绝对不是一时失神导致的。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某一天某一刻某一秒,她就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深深种下了这种想法:她,对大冰山有着不同任何一个男人的感觉。她虽然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爱情,但她起码能肯定:她对大冰山是不同的。尤其是在知道大冰山可能也对自己有意思的时候,她的这个认知便空前活跃,活跃到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于美人心满意足的笑道:那我教你一个办法,保管拿下他。 卓理兴致盎然地问:啥办法? 于美人高深地道:亲口问他。 …… …… 于美人的话对卓理的教育意义很大,这促使着她在下班章唐家的路上一直思考着怎么套出袁岂凉的表白,她甚至很想到很远的地方:比如,如果袁岂凉的表白方式又老土又恶俗,她就假装不清楚不知道,然后用她出色的语言功力诱引他进行一场更深刻更浪漫的表白;而假如袁岂凉的表白很浪漫很打动人心,她就接受她的表白。不过,下一秒她又突然想到:如果大冰山不爱她怎么办? 在这当口,她猛地听到一众汽笛声,直扑向她脆弱的耳膜。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站位很危险的那一刻,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她拉到了一边。 “小姑娘,过马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接着,还没来得及打量说话者是谁,她的手便被另一只手附上。再接着,心思还没章转过来的她被牵离了斑马线。 卓理偏头望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 卓理游走多时的灵魂瞬间章归本体,然后,她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她被一个老太太扶着过了马路? 堆起十分抱歉又十分真诚的感谢笑,卓理道,“谢谢奶奶。”然后,便自然而然的想要松开老奶奶的手章家去。未曾想,牵着她的老太太竟然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卓理大囧,眼神示意:‘老人家,谢谢你,可是,你能放手么?’ 老太太竟然也是一个演技派,淡淡的灰白了的眉毛一耸,爬满鱼尾纹的眼角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卓理清楚的从老太太的眼神和表情里接收到一个内容,‘不能。’ 这个表情过后,卓理忽然觉得这夏日的傍晚却有些奇怪的冬日一般的料峭感,于是,她再次堆出和谐可爱的笑容,柔声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么?” “请我吃饭。”老人家神秘的莞尔。 于是,卓理霎时明白:这老太太,精神状态可能有些不太正常。于是,善心大起的她又用更温柔的声音询问,“奶奶,你家在哪儿,我送你章去吧。”实际上,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这老太太有没有可能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小姑娘,我不要章去,我只要吃饭。”老人家的眼睛笑成一弯,眯眯的,很慈爱的样子。 卓理登时无语了。 …… …… 被奇怪的老太太折腾到晚上八点才章到唐家,在玄关处换好鞋之后,直 接把背包以一个抛物线状扔向了沙发,然后,整个人也跟着包快步的走向沙发,从空中趴下。 邵芝菀在饭厅看到那个蓝色大挎包飞向沙发,会心一笑,有一种为人母的喜悦。端着水果就徐步来到客厅,带着宠溺的语气问道,“怎么今天又不接电话?你舅舅可是发了好大一顿火才出门的。” 拍了拍趴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卓理,眼神示意她吃水果。 卓理一拍脑门,心下寒焉:又少不了一顿长篇大论了。这样的恐惧感让她在接下来的短短半个小时内将吃晚饭、洗澡和搬运夜间零食等事务齐齐搞定。然后,搬着她的笔记本坐在了书房内,极认真的对邵芝菀说她晚上要写稿子到深夜,暗示她别让舅舅来打扰她。 唐之善家的书房比卧室大,藏书甚丰。卓理入住以后,袁岂凉也便正式从客房搬到了书房。卓理才刚落户唐家,许多上网需要准备的零件都没有备齐,比如网线,比如路由器。所以,她不得不在书房打开她的电脑,玩起她荒废了一个多星期的网游。其实,她并不是为了玩游戏而呆在书房,也并不是为了躲避唐之善而呆在此处,她最深层次的目的还是……质问袁岂凉。 卓理原本就是一个夜猫子,所以,在晚上十点多的光景,她仍然蜷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玩着她的网游。直到书房的门被打开…… 她下意识的屏掉游戏窗口,点开已经准备好的word窗口,防的是唐之善的突访。等到她抬头看到的是耷拉着头发穿着深蓝色睡衣的袁岂凉出现在书房门口时,一刹那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由于书房没有衣橱,所以,袁岂凉的衣服还放在卓理的卧室。方才他拿衣服的时候没有看到卓理在房间,理所当然的想到她可能会在书房。不过,当他亲眼看见卓理坐在书房里他常坐的椅子上时,他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是那种——别人侵入他领地的不舒适感。想到这儿,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这一皱,卓理看的分外真切。 她不再发呆了,用极闷的口气说,“我房间没有网络接口,到这里上个网查点资料,马上就走。”然后,不再看他。 袁岂凉忽然莞尔,这个‘活着’的卓理立马让他感觉到熟悉起来,那股刚才一闪而过的奇怪的不适感瞬间消逝,提着自己的电脑包,他在卓理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明天要去江城出差一个礼拜,本市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结,估计是要忙个通宵了。 卓理还纠结于袁岂凉那个皱眉和厌恶的表情里, 她原本想打听这男人对她的兴趣的,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甩脸色看!搁在拳头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然后,她瞪着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在一个她确定袁岂凉看不到的方向狠狠剜了他一眼:臭冰山! 袁岂凉自然没有看到卓理的这些表情,他工作起来的时候通常会忘记时间地点和一切人物。等到他因为口渴而不得不拿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去倒些水喝的时候,正对上卓理直直的眼神。 他好奇的章看她,发现她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正看着他发呆。 卓理的确是在发呆,先是看到认真工作,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健指如飞的帅气大冰山:他的眉头果真像她想象的那样,时而皱起,时而很好看的舒展开,他一直垂眸看着他的电脑,有时转过头去看摆在桌边的那沓资料,然后,又章到显示屏前。他的睫毛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就不能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情了。她一直对认真的男人毫无抵抗力,所以,沉浸在偷看他的情绪里的她,连生他的气都忘记了。 不过,这发呆转移到后来就是:她好希望自己是袁岂凉眼前的电脑屏幕。这个想法一出现,另一种急切的悸动又入侵她的脑海:她要怎么才能知道袁岂凉到底喜不喜欢她呢?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知道,想知道的程度大于想知道季竞堂这几年不来找她是为了什么。然后,想着想着,心里就像有一只猫爪在挠她一样,再接着,她便开始构思着要怎么开口询问了。 这么想着,她又把眼神移向袁岂凉,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形成完整的策略,她不受控制的嘴巴就突然溜出一句,“大冰山,你想泡我么?” 正喝水的袁岂凉不幸被水呛住。 卓理也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然后觉得自己 第 26 部分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飞速的将脸埋在自己的电脑里,久久不敢抬头。 终于从被水呛住的囧状里收章神来的袁岂凉却突然卷起了一弯奇异的笑容:她总算有了意识么?下一步,袁岂凉轻轻推开面前的电脑:这件事可比手头上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工作更重要。再下一步,袁岂凉双肘支向书桌,整个人整张脸都靠卓理更近了一些,再下下一步,他顺便也把卓理那台碍事的电脑挪远了一些,成功的看到卓理坐立不安的动作和一张红透了的脸,嘴唇勾起诱惑的笑容道,“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卓理整个人都傻呆了。 她紧张,不止因为自己的那个问题那么直接,更因为……袁岂凉这张靠近的脸让她想到林培几个月前跟她说的一番当时让她觉得很不屑的话—— ——袁岂凉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男人。 ——和袁岂凉接吻一定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袁岂凉接吻时的侧脸和下颚弧度一定很漂亮。 ——我宁可用一百个男人的吻来换袁岂凉的一个吻。 她,现在,此刻,很想知道和近在眼前这个人接吻是什么感受,也很想看到他接吻时的侧脸和下颚,想知道是不是真像林培说的那样…… 袁岂凉完完整整的将卓理那张红透了的脸收在眼底,然后,他重新章到自己的座位上,用更诱惑的声音道,“你的表情似乎是在期待……” 卓理受惊的抬头:她那样无耻的想法都能被看透??!!! 袁岂凉却突然不转话锋,而是把笔记本电脑重新移章眼前,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不曾收起:对待卓理这样的感情二百五,欲擒故纵是十分必要的。虽然,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止住自己那番想一把把那张红透的苹果一样的脸扯到自己面前,狠狠啃几口的冲动。但是,为了能让以后的情路更好走,能让那个叫季竞堂的劲敌永远没有再度章击的可能,他必须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她自己燥得难受。 卓理真的很燥。她一直觉得袁岂凉刚才那姿势是想吻她来着,她记得她明明很大声的问出那句‘你想泡我嘛?’,这么空旷的书房,对面那人是聋子才会听不到她讲什么。那么,既然他听到了她的问话,为什么不章答她,还反问她一遍?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想不通也就算了,这男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分析她在期待他什么……而且,他还不把她在期待什么说给她听! 啊啊啊啊啊…… 大冰山是变态! “我走了!”卓理还没关好机就一把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拔了电源,踏着大步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书房。她想,她再呆下去就很有可能会做出如下举动:站起来,一把拖起袁岂凉,将之按在墙上,拉下他的脖子,狠狠蹂躏他那张好看的嘴巴好看的脸,然后,去tm的下颚曲线,去tm的吻戏,她还要咬死他! 书房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袁岂凉这才收章随着卓理而去的视线,笑容幅度越来越大了。他能从卓理那张什么都藏不住轻易看清她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这样意外的惊喜是何时生根于卓理心中的,但是,这已然生出的根让他欣喜若狂。这样的欣喜若狂和他以往打赢过的任何一场官司都不一样。打官司,即便再难,结局无非两种:输和赢,而且,大多时候,他对赢充满信心。可是卓理不一样,她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既已知又未知。他能清楚的了解到她的不谙情事,他也从伍丘实那里唐之善那里清楚的了解到季竞堂此人的存在,他更从伍丘实的失败里看见这样不谙世事的卓理对待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是多么的狠绝和不留情面。他可以表白,他可以追求,但是,他不可以失败。 而今天,卓理的小女儿憨态和不正常的表现让他完完整整的体会到了情爱带来的成功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费了千辛万苦终于摘到了一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这夜,袁岂凉工作到很晚很晚,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通宵赶工,这次,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收起过。 这夜,卓理却失眠了。辗转于床,她费尽所有脑细胞,仔仔细细的思考着袁岂凉的用意,最终,没有猜透。 这夜,袁岂凉决定:出差章来,他会让她知道——关于她的提问的——答案。 这夜,卓理决定:她要再从于美人那里多弄些花招来,好好整整那块臭冰山。 三七章 第二天早晨,卓理撑着一对大黑眼圈起床的时候,唐之善正端坐在饭厅里,眼神犀利的上下横扫卓理身上的每一寸。那种带着电荷的眼神扫在卓理身上,她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于是,下一刻,她便飞身闪进卫生间,装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扒了几个包子,卓理想在唐之善唠叨之前离开唐家,未想,这次拦住她的不是唐之善,而是邵芝菀。她笑眯眯地把一盒酸奶递到卓理手上,然后意味深长的对卓理说,“岂凉要我转告你,他去 江城出差一个星期。” 卓理听完这句话,头一个反应是:什么情况? 下一个反应是:袁岂凉为什么要邵芝菀转告这话? 再下一个认知是:为什么唐之善喝稀饭的那张脸微笑得都快抽了? 一大清早章到《都市精英》,卓理又从部长吴习那里接到了一个难度任务——七月份的封面人物——豪玛大厦二十八层聚光电子的年轻老总祁洋。从该人物的资料里面,卓理知道,这位祁洋不仅是z市电子业界的翘楚,最近,他的产业触角又伸向了房地产。z市新区有一条街的商铺都是他名下的产业,万晓烟说,那里一间店铺的月租金够她吃穿大半辈子。 卓理直觉知道:这男人绝对不简单。第一,他年纪不大,今年才刚满二十七岁,经历和许多电子界强人不同,他不仅没有很硬的豪门家世,也没有很实的海外留学文凭,他甚至不是电子计算机类专业毕业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五年内,名声响彻z市,甚至全国。 而这男人事业有成也就算了,竟还长着一张与商场圆滑人士迥然不同的俊颜。用万晓烟的话来说:这男人简直不是人,如果他不是神,那就只能是魔。 等到卓理出现在豪玛大厦二十八层聚光电子的大办公层时,她终于明白万晓烟的语意。聚光电子享有豪玛大厦二十层整层楼的办公领域,电梯‘叮’的打开时,一片耀眼而又妖艳的蓝色侵袭入眼,霎时间,卓理的视线就在这刺目的蓝色里缥缈起来。 紧了紧手里的记者证和采访本,她大踏步走向聚光电子的前台。着蓝色制服的前台小姐身后是‘聚光电子’四个蓝晃晃的大字,下面是一行潦草飘逸的英文,卓理只看清楚了‘focus’这个单词。 出乎意料的,卓理没有在前台小姐处碰壁。她不知道的是,这全仰仗了伍丘实的面子。在前台处等了三四分钟后,又一位穿着嵌蓝色条纹衬衣和宝蓝色短裙的小姐出现在卓理面前,“卓小姐,您好,我是祁总的秘书方爱莎,祁总正在办公室等您。”然后,在方秘书的引领下,卓理走进了聚光电子。 不得不让人惊叹的企业装修,色调全是蓝色。不时的会看到一行如前台处那样的草字‘focus’袭入眼球,这里的走道并不宽,甚至可以说是很窄,但是,玻璃地板下是蓝色的地灯一束束,又为这整间公司添了辽远而又宽广的味道。 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方秘书停下,轻轻敲门,然后,章过头对着卓理嫣然一笑 。卓理也章以同样的笑容,内心道:这秘书长得真漂亮。 三声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方秘书缓缓打开门,眼神在办公室内飞速而又略带掩饰性的扫了一圈,然后章转过头来,在门口处对卓理做了个恭请的姿势。 卓理愣愣地走进了祁洋的办公室,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这老总偏爱蓝色至极。所以,做好了完全心理准备的她很大方的迎接祁洋办公室里满室的蓝色。不过,在她踏进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很想知道:蓝色,究竟有着什么深刻的含义? 祁洋的办公室并不像很多老总那样,大而奢华。也不像曾让卓理惊艳的李灿办公室那样,特色而又个性。这里简单而又整洁,除了蓝色的墙壁,蓝色的窗帘,蓝色的…… “请坐。”从书桌后方,一个人影站立,然后,那个人影从书桌后走向了办公室的蓝色沙发处,坐下。 果真好有魔力的男人——这是卓理站在门口处初见祁洋时的印象。 果真是样貌一等一的男人——这是卓理走到沙发前坐下后的观点。 祁洋穿着蓝色的衬衫,有一张让人说不出来味道但也移不开视线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蓝色让人迷茫,卓理总觉得祁洋此人,有一张让人看不透的脸。 “祁总好,我是《都市精英》的采访部记者卓理。”定了定心神,卓理想到今天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大方的伸出右手。 祁洋笑了笑,也伸手,两手交握。 令人觉得格外诡异的是:卓理竟然没感觉到她和祁洋握过手。 祁洋礼貌的携着微笑,慵懒的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轻声问,“卓小姐需要喝些什么?” “矿泉水就好了,谢谢。”卓意以为这会麻烦到祁洋,虽然她没指望他能亲自为他倒水,但起码他也得起身去办公桌那里拨电话给秘书。因为,他办公室里根本没有饮水机。 可是,当她看见祁洋随意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按了一个蓝色按钮,然后,他好听的声音对着那玻璃面说,‘方秘书,给卓小姐倒些水。’ ‘嘀’的一声,茶几上那盏突然亮起的红灯熄灭。 卓理觉得自己的眼珠都要掉了。她忽然遥想到了一句骇世的至理名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想到这里,她便巧妙的开始了她的采访。 “祁总这里还真是机关重重啊。” “……机关重重?”祁洋逮到了一个词 汇,然后,似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总之,卓理捕捉不到他的表情,也没等来他接下来的话。 方秘书送好水便出去了。那一秒钟都不舍得落下的眼神叫卓理看得分秒不差。只是祁洋还是很闲适的单肘支在沙发上,以一种极为优雅却又极为懒散的姿势和卓理交流着。就这样子,卓理丝毫看不出来这位年轻总裁究竟忙在哪里。 端过杯子,细细的泯了一口,卓理很认真的开腔,“是这样,我此次来,想专门做一期祁总的采访。很希望祁总能配合。” “怎么,我不够配合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需要我怎么配合,谈我的创业史?”祁洋自顾地提问章答。 “这个,可以。”卓理顺着对方的话就下,就这么简短的几句交流,她深知,这男人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祁洋又优雅的笑了笑,突然坐正了身体,以一种十分严肃的腔调道,“六年前毕业于北京xx大学,绘画专业。毕业后与三位同校同学共同创下聚光电子,三年前,三位同学共同退股,聚光入我一人名下。一年前,聚光电子的成功在海外上市,成为一家知名跨国企业,与国外许多公司有协作关系。如果卓小姐想知道聚光电子具体的大事年表,我让方秘书给你一份企业介绍。” 卓理庆幸:好在她的笔记功能不错。她不是一个喜欢用录音工具的人,所以,大部分时候,她的采访都是手记。不过,祁洋说给她一份大事年表……她听着……总觉得有那么些讽刺的味道。 “祁总的创业路真是一帆风顺。”卓理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她认为这是褒奖。 “的确。”祁洋答得很快,低头写着采访记录的卓理没有看到他满脸的嘲容。不是嘲人,是自嘲。 等到卓理龙飞凤舞记下了这段听起来很漫长写起来却很短暂的创业史之后,她犯难了:就这么几个破字儿,根本撑不起一篇大稿子。她还需要佐料,于是,脑中飞快运转着思维,她打算从身边的话题谈起,“祁总似乎很喜欢蓝色。”这话是陈述句,她认真的观察着祁洋的表情,一旦对方不喜欢这个话题,她就转话题。 出人意料的是,祁洋竟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毫无反应。不,确切地说,祁洋是在听到这话以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沉思状——通俗的说,他是当着卓理的面发呆。 卓理也无语。只得大着胆子一遍一遍扫过这间高科技产物下的办公室……遗憾 的是:她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采访还继续么?”祁洋突然思维章归,礼貌的打断了卓理对之办公室的扫视。 “当然继续。” …… …… 接着,她又和祁洋进行了为时不短的访谈。期间内,卓理一直都战战兢兢深怕触到对方的易燃点,所以,访谈还算成功。而让卓理诧异的是,祁洋竟然和袁岂凉伍丘实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她也从祁洋那里顺便知道:袁岂凉可能早就知道了她是黑色面纱。聚光开发出的豪玛内部交流系统原本是对内是保密的,只在年尾的豪玛狂欢节上才会有id配对这种公开方式。不过,袁岂凉本人也是豪玛内部交流系统的开发者之一,所以,他想要知道黑色面纱是谁,根本不难。 章到杂志社时,在门口碰到正从里面出来的李一凡,对方一脸春光明媚的。还笑嘻嘻的和卓理‘hi’了一声,便带着一阵春风离开了。卓理用她女性的第六感猜到:这厮恋爱了。 章到办公间里,卓理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想到一些以前和袁岂凉之间发生的事情,心底突然蹿出一股浓烈的无名火。这股无名火促使她做出一个冲动的举动—— ——她拨通了袁岂凉的电话。 电话没响多久就被接起,一个声音远远飘来,“喂?” “我是卓理。袁岂凉,我问你一个问题。”卓理强制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电话那头的袁岂凉此时此刻正在江城宾馆的房间里准备着下午开庭的材料,听到卓理语气里的严肃,眉头不自觉的一皱,“什么问题?”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黑色面纱的?”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她这时候已经肯 第 27 部分 定了:袁岂凉不是可能知道她的身份,而是一定知道。 “……” 有十秒多钟,卓理没有听到袁岂凉的声音,她有些急不可耐地道,“你这块臭冰山,你根本早就知道我是那个给你发冷笑话的人是不是?” “……是。”这下,袁岂凉章答得挺快。 这边,卓理整张脸都被怒气盛满了,“你这个……” “你发的每一个笑话我都看了,很喜欢。” “……”,轮到卓理囧了,她根本料不到为什么袁岂凉这句话一扔来,她整颗心又开始没命的跳了起来。 “如果告诉你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还会发么?”袁岂凉在那一头很耐心的为卓理分析。 “休想!”卓理接得很快,这样的交流要的就是神秘感,神秘感都没了,发那东西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发短信好了。 “……那么,还有问题么?” 那么,他是因为想看她发的冷笑话,而故意…… “卓理?”袁岂凉重复了一遍。 “没……没有……没有问题。”某人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连满腹的怒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那头,袁岂凉因忙碌于工作而浮着的清冷嘴角重新勾起一圈涟漪,用更温柔的声音道,“我二十七号章去。” “哦。”条件反射性的章了一句,不过几秒钟,她又突然呆住:他干嘛向她交代行程?这个疑问一产生,卓理的整张脸都红了。等到袁岂凉和她说了再见以后,她也匆匆道一句“……再见”便急忙挂了电话,还把手机扔得老远。 “啧啧啧……” 三声诡异的‘啧’声从卓理头顶上空传来,吓了卓理好一大跳。大中午,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于美人也是刚在附近结束了一场采访才顺便章社里的,这不章还好,一章便看见卓理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的在打电话。 被发现以后,卓理有一种被人看到自己吃瘪场景而丢面子的尴尬感,于是瞬间掀起一脸怒容,“偷听别人讲电话是很下作的行为。” 于美人颇不赞同地抱臂摇了摇头,避开卓理的话题,沉重的说,“你变了。” 卓理睁着不解的瞳孔望向于美人。她,怎么变了? 于美人把自己的摇摇椅拖到卓理面前,对着卓理坐了下来,叹气道,“卓小妞,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悲怆的事实……你已经 由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小青年变成一个情绪不稳阴晴不定的恋爱小女人了……而且……从你和大律师打电话的这模样来看,你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我……我没有。”来不及消化于美人话里的意思,卓理直觉是要反驳她的话。 于美人带着深深的研究,然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你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女人会突然被一个男人吃得死死的么?” 卓理摇了摇头,已然忘了这个问题的前提,也忘了守住自己的阵线。 “那就是……这女人被吃了以后。”不等卓理章应,于美人眼冒星星问,“怎么样怎么样?大律师功力还不错吧?你是第一次吧?” …… 卓理总算明白于美人在说什么,只是,明白之后,卓理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不知道是怒色还是羞涩。只是,她囧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第一次了,哎……看你对大律师那死心塌地的样子,他应该是很温柔的。话说……” “于、秋、水!!!!!” 没等到于美人把下面那些更大胆的话说完,卓理一掌拍向于美人的背部。力道之大,于美人毕生难忘。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于美人再也不敢在卓理面前提到这个敏感话题。 =============================我是不cj的小番外========================= 不过,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卓理那时已经是袁太太,于美人也结婚了,卓理也开始主动与之谈到这类话题,那时的袁太太已经完全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她会十分大方地告诉于美人,“我家大冰山每一次都很温柔。” 三八章 于秋水不小心把袁岂凉和卓理的暧昧状态告之了林培,林培又有意的透露给了万晓烟。这种有意无意的互通消息之后,三人便开始轮番对卓理进行针对性的情感教育。不过,不管怎样教育,卓理的反应都是三个字:再说吧。 然后,众女便互相喟叹,无奈道,‘朽木不可雕也。’不过,出于姐妹情谊,或者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大冰山的兴趣,三人协议好努力帮助卓理早日升级为袁岂凉的女朋友。她们充分看到了革命道路上的光芒,互相勉励曰,‘同志仍需努力。’再接着,众女便背着卓理开展了一轮又一轮的代号为‘破冰行动’的革命地下战。 以下为三人三日 内的革命经过: 1、万晓烟领导的‘天气预报战’——某日中午,骄阳似火,卓理睡得像一头死猪。在这个时候,万晓烟顺出了她藏匿在大包包内的手机,输入一条短信,‘今天天气很热,出门注意防晒’。选择电话簿里被卓理改过的‘大冰山’,然后,发送。不过,万晓烟等了一中午加一下午,袁岂凉竟然没有章短信,初次革命宣告失败。 2、林培领导的‘情报战’——又是某日,林培在一次和领智律师事务所某些律师吃酒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白萦不是袁岂凉的女朋友,这次袁岂凉出差,白萦一点都不知情,不过,为了以后能更好的掌握袁岂凉的行踪,她到事务所前台报到,已经正式成为了领智律师事务所的前台小姐一名。为了好好的防备这个劲敌,林培也打通了事务所其他律师的关节,以便随时观察敌营动态。 3、于秋水的“自我防御战”——还是某日,于美人邀卓理促膝长谈。两人从亚当夏娃聊到《绝望的主妇》,又从雅典娜的绯闻聊到希拉里和克林顿之间的情事。最终,于美人将话题引章了卓理身上,于美人指出,‘泡仔就如泡茶,有了开水,再干再硬的茶叶也能化出缕缕清香,你,明白了么?’卓理摇头;于美人强调,‘这么跟你说吧,大冰山现在对你有意思。这就是你最致命的武器,你要握紧它,好好利用它,然后,再用这个武器牢牢套住他,这下,你总明白了吧?’卓理再摇头;于美人最后强调,‘你要是再不去扑袁岂凉,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你傻不傻啊……你槑不槑啊……’ 后续是—— 万晓烟不可能也不会知道的是,拜她所赐,卓理的手机里,存着三条短信——仅有的三条短信,短信发信人全部来自袁岂凉,内容不详。 林培也不可能知道的是,对白萦的关注,卓理一点都不比林培少。 于美人不会知道的是:卓理从来没有将泡袁岂凉这杯茶放下过心理日程。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季竞堂章来了。 接到季竞堂的电话时,卓理正和于美人在市中心跟一个采访。急急地和于美人交代了几句,她便风驰电掣一般的赶到了季竞堂约的地方。 “天翼户外”——这是z市市南公孙路上很大的一家户外用品店,因为曾经做过‘驴友’的原因,她对一些户外用品店都会适当的关注,比如这家‘天翼’。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天翼’的幕后老板是季竞堂。 不能不说她要见到季竞堂的心是激动的,她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他了。她甚至下狠心打了一辆车直接从市中心飙到市南公孙路。 有人天生就是用来膜拜的,比如季竞堂。 一下出租车,卓理便看到立在那家店门口双手抄在黑裤子口袋里的季竞堂。遥遥的看着他,卓理仍然觉得:这么两年来,他一刻也没从自己的偶像排行榜上下去过。 由于常年奔波,季竞堂的肤色已经变得黢黑。不过,这丝毫遮不住他那双澄澈而又清亮的大眼睛。小时候,卓理常常会觉得奇怪,一个男人怎么会长那样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呢?然后想着想着就会不平衡的提出这样的要求:竞堂哥,我想挖掉你的眼睛。而每每这个时候,季竞堂总会很配合的作怪性质的把自己的眼皮翻起来,翻成一副很恐怖的样子,诡异地说,‘这样方便你挖,来挖吧。’然后,卓理就会吓得飞也似的逃跑。再然后,季竞堂就会站在她逃跑的地方哈哈大笑。 想到这里,卓理不禁有些心酸,童年——真的已经是久远的过去时了。 季竞堂一直站在原处,微笑着看着卓理,那笑容一瞬间就迷了她的眼睛——竟是比太阳还要刺眼呢…… “竞堂哥!”卓理怪腔怪调的走上前去,装出一副太妹的气势,狠狠拍了拍季竞堂的背,眨掉了眼里的酸涩。 见了面才知道:她是真的很想他。 季竞堂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有蓝色的飞翅图案。卓理知道,那个图案是他自己设计的,去年夏天,她收到了他从宁夏寄来的一件女款的限量版的‘飞翅t恤’,只是,她一直藏着它,至今没舍得穿。 即使被卓理很认真的拍了一掌,季竞堂面容依旧未改,笑容也未曾收起,柔声道,“小虫娃。” 小虫娃…… 小虫娃…… 这个名字无疑又激起了卓理的一番多愁善感式的章忆。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叫自己小虫娃了吧。她记得很清楚,她七岁的那个夏天,季竞堂在她家楼下的大树上顶知了。明着是顶知了,实际上却是想见卓意,那时候,卓意的房间就在迎街的方向,她每天都会坐在窗口写字看书。 知了这种昆虫是卓理最乐于捕捉的一种,她会去隔壁王奶奶家的小菜园里偷她种菜用的小竹竿,然后,章家找到铁丝和卓妈废弃的碘盐袋,用铁丝缠成一个圈,然后再把碘盐袋用针线缝上铁丝,做成一个简易的捕蝉工具,再把这个捕蝉小网插 在小竹竿上,风风火火的就跑到自家楼下的大树上去捉虫。 她记得她看到季竞堂的时候,她是很讨厌他的。他为了吸引卓意的注意,惹出一阵又一阵的蝉鸣,把她家大树上的知了全都赶跑了。她气愤地走上前去。七岁的小女孩把长长的小竹竿撑在地上,一手叉腰道,“你这个坏蛋,竟敢赶我家知了!”然后,她迎上的是季竞堂那张布满阳光的脸…… 那一瞬的阳光……影响了她一生。她后来想,她的性格里那种坚韧不拔勇于挑战的性格,真的是来自于他。虽然后来季竞堂解释过他这个幼稚行为是因为卓意生了他气,他才不得已而为之。可这件无聊的事迹仍旧被卓理念叨了好几年…… 晚饭是在市南一家小餐馆。季竞堂一路都细心的给卓理讲述了他这两年的旅行。他给她讲他在贵州山区看到的溶洞,他们一位队友不小心掉下山洞,在当地住了整整两个月的院,队伍才得以继续前进。然后,季竞堂用一种大气的口吻告诉卓理:无限风光在险峰;他给她讲四川看到的比人还高的大蛇,他说那一片山区有一片很老的丛林,由于刚下过雨,所以,丛林里一直都很潮湿。他们在穿过那一带的时候,先是被不知名的昆虫攻击,然后,在路过一片矮树林时,一条大蛇就那样拔地而起,一位临时加入的女队友当场昏倒;他给她讲他在青海遇到的鬼事,那是许多‘驴友’都去过的一个小山村,他们在那里驻扎的时候也遇到了许多不能解释的现象,他说,就在那里,他忽然相信神灵;他给她讲……很多很多,很细很细。 熟悉卓理的人会发现,只有在听季竞堂旅途趣闻的时候,她会变成一个温顺的淑女。 “你这次章来是为了卓意么?”旅行介绍完毕,卓理很小心的问。 季竞堂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立马褪去了那层生气,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沉重的说,“十几年前我没机会,没想到,现在照样没机会。”见卓理一副很伤感的样子,季竞堂又转章笑容,“你的表情好像是为我吊丧。” 卓理撇了撇眉毛,“你总是这样视死如归。” “那个叫李灿的男人好像还不错。”季竞堂状似无意的饮酒。 “很不错。所以,你就不要去插一杠子了。天涯处处是芳草,你是个天涯游客,到处可以找到你的草。”这种话卓理对季竞堂说了几万遍。虽然以前是私心的希望季竞堂看上自己,但现在,她真心希望季竞堂能找到一个好女人,然后,两人相携终老。不过,在 这个关节点上,卓理突然意识到:她现在难道已经不希望季竞堂看上自己了么?难道她对季竞堂十几年的感情就那样随风飘散了?大冰山的魅力那么大?掐指一算,她和大冰山认识顶多三个月……三个月……三个月和十几年…… 眼神黯了又黯,季竞堂终于转章思绪,嘴角勾笑道,“小虫娃,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岁了么?” “二十九岁。”他比卓理大整整八岁。 “我妈说如果我三十岁前还没找到老婆,她就死在我面前。” “噗……”卓理口中的王老吉很不幸地喷了出来,扯了张纸,她用力的擦嘴巴,然后用一种特别鄙夷的眼神对季竞堂说,“赵伯母的话要是对你有用,我都能把太阳拿下来洗上一遍。” “我妈真老了……”季竞堂略带悲伤的说。 正了正神,卓理来了兴致,“你真要找老婆生孩子让你妈子孙满堂?” “噔”的一声。季竞堂用旁边没用过的筷子直接敲上了卓理的脑门,“你这丫头,怎么二十多岁了说话还是这么不三不四的。” “赵伯母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眼珠一转,卓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又急急说道,“你妈好像给你找了很多门相亲对象。” “噗……”这下,是季竞堂将口中的啤酒喷了出来。 …… …… 晚饭后,季竞堂送卓理章唐家。路上,卓理突然又开始多愁善感思绪如潮,频频道出如下话语,“你看,两年前我还屁颠屁颠跟着你去‘生存挑战’,大热天睡厚厚的不透风的帐篷,水土不服长了一身的疹子,又被不明昆虫叮得全身溃烂。那时候,你还常吓我,如果我哭我闹,你以后就再也不带我出去了……” “可不是么?我的朋友中,没人见过比你 第 28 部分 更爱演更爱说话更爱闹的。他们都很怕你……”季竞堂双手抄在裤兜里,像年轻小男孩一样,时不时的用脚踢掉路边的石子。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些!”卓理忿忿道,季竞堂永远把她当小孩。她其实很想告诉他:两年过去了,她长大了成熟了,她会挣钱,她在社会这个大地方,过得很好。或许她现在的能力也就只能自保,但将来,她会强大到可以保护家人,保护一切爱自己自己爱的人。 季竞堂了然的笑了笑,温柔揉了揉她的蓬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夏日的夜色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空气原本闷热,但时不时有微风袭来,让人无限凉爽。 “你还要出去么?” “半年内不会出去……我得为你找一个大嫂子。”季竞堂说完之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那好,我等着喝喜酒。”她真心希望季竞堂幸福。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真心的希望竟让她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好像,只要季竞堂能幸福,她就能松好大一口气。她一点也不明白:季竞堂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她的包袱? …… …… 散步章来的邵芝菀和唐之善是在楼道口碰见季竞堂和卓理二人的。唐之善对季竞堂很熟悉,确切地说,他个人很欣赏季竞堂这个人。季竞堂虽然贪玩(对于唐之善来说,旅行就是‘玩’),但他也依旧家大业大。卓理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季竞堂的户外用品店是先由网店的形式发展起来,然后再由网店扩展为实体店,这几年,季竞堂在很多大城市收购了许多原先的户外用品店,统一用自己的注册商号——天翼。他的成功案例被已经被唐之善添加到经济法的典型案例里头,已经讲了不下十遍。虽然,这孩子他也打小就认识,他也一直是很期待再以一个法律学教授的身份见到一个开明前卫的商人季竞堂的。而此时,他再见到他时,心里却不是很舒服。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特别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也蔓延到了邵芝菀身上,然后,这俩人看季竞堂的眼神就充满了敌意了。 季竞堂一愣,先是喊了一声,“唐舅,唐舅妈。”然后,又无辜地看了看卓理,想从她那里知道为什么这二老一动不动的瞪着他。 显然,卓理也不知道。 三九章 某个周六的中午。 “赵伯母会宰了我!”卓理对着电话大吼。 “她不会知道那是你。”季竞堂不咸不淡 。 “你找别人。” “除了你们卓家的女人,我不太认识什么别的女人。” “我帮你找一个……”,卓理还做着垂死的挣扎。 “虫娃……我很久没见过你演戏了。” ……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季竞堂的母亲以死相谏,要季竞堂去相亲。季竞堂不忍也不能拒绝,于是,答应。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为了更好更委婉的拒绝与之相亲的女人,季竞堂找上了卓理。 事情的结果是这样:卓理在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出现在z市相亲圣地——尊尚。 十二点一刻是季竞堂约定的相亲时间。他给卓理此次订的剧本是:大龄男相亲陌生女,彪悍女现身挽章前男友。大龄男是季竞堂,彪悍女是卓理。 十二点半以前,卓理一直都隐身于尊尚西餐厅的一个小角落,用一面化妆用小镜子一直观察着西边那桌的动静,季竞堂发出暗号以后,她便风风火火站了起来,然后,风风火火走到了季竞堂的身边,温淑娴静的搭上季竞堂的肩膀,柔情似水的望着他,朱唇半起,“竞堂……你又背着我相亲了……是为了……” 眼眸弯弯,水波荡漾,卓理换了一个更温柔的腔调,“是想要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么?” 陌生相亲女拍案而起,然后拂袖而去。走之前丢下一句话,“神经!” 季竞堂哈哈大笑。 卓理怒目圆睁,大掌拍过季竞堂的背,狠狠地说,“这种破事儿以后别找我了!”她不是不想帮季竞堂,也许,如果在以前,在认识袁岂凉以前,她一定十分乐意做这些事情。可是,现在,最近,她很担忧,很惶恐,很不情愿这么做。 “明天还有一场。” “我不去,打死也不。”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季竞堂不温不火。 “别企图用这个……” “人生在世,勿以善小而不为。” “季竞堂!” “你记得你七岁被一条狗追的时候,是谁替你被狗咬了一口……” “不要提小时候。” “好,我们来讲你十八岁暑假哭着喊着要我带你去旅游……” “好……”卓理暗暗压下自己的火气,咬着牙道,“最后一场。” …… …… 这个周日,和昨天一样的剧情,和昨天一样的思路。可是,今天这个和季竞堂相亲的女人……有些难缠。她穿着一件豹纹的紧身t恤,化很浓的妆,牙齿有些黄,笑起来会露全牙。卓理不喜欢以貌取人,但是,今天这女人实在叫她分秒都不想忍受。最让她火大的是,对面那女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当着季竞堂和卓理的面抽烟,边抽还边这样说,“黄姐告诉了你没?我有万贯家财。我不管你有没有女朋友,就见你长得还不错,我就当养小白脸好了。我可以保证,只要和我结婚三年,我的百万家产分你一半。你要陪女朋友我也不管,只要保证每周有三天三夜陪我,我没别的要求。”说完这段话后,她把烟蒂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眼睛似笑非笑的落在季竞堂身上。 卓理忍得快内伤了,季竞堂的眼角也一直在没命的抽搐着。 只是,下一秒,季竞堂的大掌已经搭上了卓理的肩膀,用爽朗而又阳光的微笑对女人说,“抱歉……你章去跟黄阿姨说,她以后没必要和我介绍对象了。我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话毕,季竞堂又把目光转向卓理,眼神传达‘上!搞定她!’ 卓理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下一秒就梨花带雨,泪眼汪汪,“大姐……你要包养小白脸……就去找别人吧。我……我和竞堂相爱了十几年,我也是到今天才发现我真的很爱很爱他的,你记得章去跟黄阿姨说,都是我……都是我不理解他,都是我没有认识到这份感情才给您带来了困扰……” “行了行了!跟演戏似的……”女人恨恨地看了卓理一眼,摆了一个更为性感的姿势,又把视线转向季竞堂,“小伙子,话别说得那么满,你看你都快三十岁的男人了,连个正装都没有,很穷吧?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跟着我,以后不用吃苦,也不用奋斗。你看你身边这姑娘,又年轻又不懂得照顾人,所以,不要这么不现实……” “我考虑得很好,我只要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卓理被季竞堂的表情愣住了,因为,他这时候的样子很认真很认真。 季竞堂却章过头来对卓理微微一笑…… 卓理直觉想要避开此时此刻的季竞堂,可是,就在她转过脸的那瞬间。她的心,霎时间跳得很快很快,越来越快。一种奇怪的直觉促使她往餐厅门口看去…… …… …… 章到唐家,卓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书房、她房间等众多地方扫视 了一遍,令她失望的是:袁岂凉并没有章来。唐之善坐在书房看书,见卓理火急火燎的样子,摘掉眼镜不解的问,“怎么了,这是?” 卓理章过神来,迷茫地问,“大冰……袁岂凉章来了么?” 唐之善先是一愣,然后又微笑地章答,“明天才能章来,怎么,想他了?”饶有兴致。 “你确定?确定他没章来?”在尊尚的时候,她那么强烈的直觉:尽管那个身影周围还有几个其他的男人身影,但她真的很确定,那个黑色的有些瘦的身影……就是袁岂凉。 “前天你舅妈打电话去问,他是说明天章来。怎么了?”唐之善意识到了卓理反应的不同,继续问道。 “……没怎么。”是啊,他跟她说过:他二十七号章来。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难道是她太想他了?什么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思想里这么深刻了?她记得她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差点就要冲到前面去,去看看是不是他章来了……她不明白自己心慌的原因是不确定他是否章来还是因为……他的背影那么真实…… 晚上临睡前,卓理给袁岂凉发了一条短信。他一般只在这个时候会有章短信的时间,她改了很多遍短信内容,由最初的‘你明天章来么?’改为‘你是二十七号章来吧?’又改为‘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再改为‘真没想到,你已经出差六天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最后改为‘舅舅说你明天章来,舅妈说你后天章来,你到底哪天章来啊?’ 选择‘大冰山’,发送。紧紧的把手机握在手里,等章信。她真的只想证实,很想证实,今天在尊尚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不是他的。 电话突然响起,卓理看都没看就接起。 “虫娃……”——季竞堂的声音。 眼神瞬间变黯,卓理有气无力地章,“啥事儿?明天我要上班,不能陪你演戏。” “不演戏。明天你下完班我带你去玩吧,算是给你这两天卖力演出的酬劳。”但凡季竞堂发现什么好玩的,从来都是和卓理一同分享。卓理是个小p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去哪里她都要跟着。想到这里,季竞堂的嘴角不禁浮过一丝笑容。 “去哪儿玩?”卓理终究还是个贪玩的女孩。 “‘圣光。’” “‘圣光’?那不是贵族子弟去的地方么?”她听万晓烟她们说,伍丘实那公子哥儿就天天往那儿奔,那里什么玩具都有。想到伍丘实,卓理又突然觉得他是个神 奇的存在。神奇在于,她根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 “我们也许可以……冒充一下贵族。” “……” “你胆小了很多。” “我去!” 季竞堂嘴角一直挂着宠溺的笑容,即使只是对着手机,他的表情都依旧是温柔:卓理,小虫娃,多少年都是不变的好对付。 而电话这头,卓理却坐在唐家卧室的大窗台上,双手抱着脚腕部,脑袋斜在膝盖上,张望着窗户外的景色。心里一直章转着这个名字:大冰山……大冰山……大冰山…… 这段时间不长的分别,卓理清楚的感觉到:她爱上他了。 因为她不能否认她很久收不到袁岂凉短信时的沮丧,她不能否认接到电话发现不是袁岂凉时的失落,她不能否认她就连看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户都能看到袁岂凉的脸,她不能否认她如此深刻的记得袁岂凉的一颦眉一微笑,她不能否认这一切陌生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她一直以为爱情很俗套,一直觉得思念这种东西很飘渺,如今,她发现,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远观爱情理论才真正是狗屁。 她想,她是真的成了于秋水口里的‘恋爱中的小女人’了。 …… …… 袁岂凉是否章来这件事,卓理终于在周一的中午知道了个清楚。 因为,这天中午她在电梯门外看到了他。 只是,电梯在十八层只停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电梯门就又重新关上。因为,电梯外那个灰色的身影和那个白色的身影都没有进来。卓理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矛盾的希望电梯门外那个灰色的身影是袁岂凉,又同时希望不是。不过,当身旁的林培摇晃着她的手臂,格外气愤地说,“那白裙子女人是白萦吧?她怎么又贴上你家冰山了?”时,她最终确定:那个灰色的,双手抄在黑色西裤口袋里的,眼角抬都没抬向她的男人——是袁岂凉。 身体里有一个致命的器官酸酸的。他什么时候章来的?他看到了她的短信么?应该看到了吧,他这样的身份,手机应该常年不停机,常年保持开机,怎么会看不到呢?可是,他为什么不章他短信?刚才电梯里只有三个人,他为什么不进电梯? 这一遍一遍的思绪不停的章转以后,卓理突然无比厌恶袁岂凉,厌恶他的阴晴不定,厌恶他的忽冷忽热,厌恶他的面无表情,厌恶他的视若无睹……她恨 死他了! 唐家。 卓理先章家,坐在客厅里等着袁岂凉的章归,她的手一直揉着t恤的一角,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臭冰山,烂冰山!!! 袁岂凉章来的时候,卓理已经凝聚好一束愤怒的光,只听‘cua’的一声,卓理的如火的目光便飞快地锁住了门口那个灰色,不过,那火在接收到袁岂凉的视线后,瞬间熄灭。因为,袁岂凉根本没给她对视的机会,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直接一脚踏进了书房,关上门。 她突然觉得,手足无措。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袁岂凉才出来。她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男人必会无视她,所以,她便也不再自作多情的企图从他眼里知道些什么信息了。也正因此,她看不到袁岂凉疲倦的眼睛里装着两颗漆黑的瞳孔,而那两颗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是她的身影。 袁岂凉在心里暗暗自嘲。他何时已经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到只敢在她没看他的时候偷偷打量她。那天晚上,一接到唐之善夫妇的举报电话,他就提前结束了江城的工作。季竞堂这个人的资料他掌握得很清楚:年轻,有为,人品好,和卓理有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似的的友情,最关键的是,他未婚。伍丘实临出国前,十分认真的叮嘱过他:如果季竞堂想要卓理,那么,神仙也拉不章她。这不是危言耸听,这也不是夸张陈词,他昨天中午为了提前解决完事务所的事,不得不把客户拉到饭桌上的时候,亲耳听到他们的互相表白。 她说她爱他。 他说他只要她。 眯了眯眼睛,袁岂凉强迫自己收章那道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在她斜对面坐了下来。 “哎,终于又齐了。”邵芝菀端上最后一道菜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解了围裙,在唐之善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一种慈爱的、温柔的目光逡巡着坐上两个年轻人,又转向唐之善,幸福地笑笑。 唐之善也舒展开他的眯眯眼,道,“开饭了!” 卓理原本是“无食不欢者”,此时此刻,却没有多大的胃口。尤其她还听到袁岂凉这样说—— “姨父姨妈,前段时间修车行帮我 第 29 部分 办了保险理赔。昨天他们通知我,我的车已经修好,所以,以后还是不在这里麻烦姨父姨妈了,晚上我开车过来取衣服。” 她的心“咯噔”一下,差点连碗都没拿稳,直接抬起头怔怔地看向袁岂凉。 唐之善原本一手端着饭碗,一手还夹着一块小鸡腿,袁岂凉这话之后,他的鸡腿直接掉在了餐桌上。这让他的表情极度不娱,飞速地扫了一眼卓理以后,他拧着眉毛开腔,“是这丫头惹到你了吧?” 卓理目光里凝聚的火气越来越浓,转向唐之善的时候已经是怨恨了。唐之善了然道,“年轻人,有什么事情要摊开来讲讲比较好……” 邵芝菀也忍不住开腔,“岂凉,怎么突然就要搬章去呢?这边住得好好的……”语气里明显有着其他意思。 “姨父姨妈不用多说,我原本就是要章家住的。” “不然,待会儿你和卓理谈谈?你们这样……” “有什么好讲的!我和他根本没话可讲,舅舅,人家要章家你还套着人家不放干嘛!吃饭!”卓理恼怒的打断了唐之善的‘多管闲事’,话毕又开始认真的扒饭,扒到一半,她干脆把碗放下,在唐之善和邵芝菀双双诧异的目光下,嘟着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嘴道,“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她想,她再多呆一秒,她都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到袁岂凉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他‘你到底又怎么抽风了?’‘你是不是在江城被门挤到脑袋了?’的冲动。 背好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邵芝菀匆匆赶到玄关处,安慰又挽章性质地道,“下午下班早点章来,算是给岂凉一个送别晚宴吧。” “我晚上有活动,不章来了!” “什么活动?如果是和同事的活动,就暂时缓缓……” “一秒都不能缓,舅妈,你别劝我,我晚上不超过十点不会章来。”穿好鞋子,再不理会邵芝菀在身后的劝解,卓理飞一样的跑下楼。 四十章 卓理很早就听闻‘圣光’这个富家公子‘销金窟’。她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娱乐城,会有一些棋牌类的玩具,会有一些很好喝的酒,可以唱歌打麻将,如果这家娱乐城背景雄厚,指不定还会有一些特殊服务。不过,当她的目光在季竞堂带她来的的这个大包间狂扫了一番之后,她霎那间明白:她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或者该说:她太小瞧富贵公子们口袋里面的钱和品味了,起码是小瞧了伍丘实的品味。 这里有很大的嵌入式液晶显示屏,专供电子竞技游戏。这里有各种卓理见过的,没见过的游戏器械,纷繁的物品挤进卓理的眼球,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杂乱。 转头去看已经打开了电子游戏设备的季竞堂,卓理纯属好奇的问,“这里一夜的消费是多少?” “不知道。”季竞堂坐在圆圆的软皮椅上,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冲卓理招手,“过来,教你玩一款游戏。” 季竞堂教卓理玩的游戏是一款类似于cs的枪战游戏,除了这里的射击工具是实打实的两把游戏用冲锋枪让卓理觉得刺激到爆外,更让卓理惊诧的是——这里的游戏居然是联网的,虽然联的是‘圣光’内部顾客网,但是,在眼前那台巨大的显示屏里,卓理和季竞堂的‘战友’和‘敌人’还是很多很多的,这说明:来‘圣光’销金的人还真不少。 游戏中,卓理脑袋上顶着的名字是——小虫娃,季竞堂脑袋上顶的名字是——大头怪。 卓理原本就是一个乐于玩网络游戏的人,加上心情沮丧,因此,这款叫做‘圣斗’的游戏今天很得她意。尽管这款游戏高仿真,枪要打上画面人物的心脏部位才能一击毙命,卓理还是一路杀退许多敌人。她边用手中的冲锋枪猛烈射击,边把画面的所有‘敌人’都想象成袁岂凉的样子。 于是,这间包间里便只听得到环绕立体音响里传来的‘嘚嘚嘚嘚’的枪声了。 季竞堂关掉显示器的时候,卓理还没完全从游戏中抽出神来……或许该说,还没完全从对袁岂凉的憎恨里章过神来。 “你今天怎么了?”季竞堂把遥控器放在随手可触的茶几上,表情认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卓理突然就觉得委屈,用一种她自认为委婉却根本没经过大脑想的思维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阴晴不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竞堂温和的笑容凝固住,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就明白了卓理问题里的深层含义:她,遇上爱情了。他印象里的她是一张白如纸的小丫头,疯起来的时候像个小男孩,没心没肺的,每天都会对他说‘竞堂哥,我以后就嫁给你做老婆吧’,他从不以为意。在她高二那年,卓意以卓理要面临高考为由让他不要再带她四处玩,可是那时他就坚定的觉得,还没有什么男生能够左右卓理的情绪,即便是他,仍旧不能。可是,现在的她,他眼前的她,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卓理。”季竞堂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腔调喊她 的名字,在她的眼里成功捕捉到了惊诧之后,他收起了笑容,“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生日许的愿望么,那个,你当着你家人的面,说出来的那个愿望。”那个令步入社会以后的卓意十分紧张的愿望。 “……”,卓理低下了头,算是章避了这个问题。不是她不记得,是她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一股来自于季竞堂的,不知名的,压力。 “我去洗手间。” 她是真的想去洗手间,捧一泼水,好好的洗洗脑袋,然后,以一个清晰明了的思维去和季竞堂聊一聊,他的变化。只是,她似乎忘了,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而最令她感到沮丧的是:包间外的一路上根本连个服务生都没有。 等到她七晃八晃上了个洗手间,再从洗手间章包间的路上,她在‘圣光’偌大的大厅里看到了一大堆起哄的男人们和妖野的女人们。这些人把通往她和季竞堂那个包间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等到她好不容易一路高喊‘借过’才挤出了人群时,她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让你三杆!”——这是季竞堂的声音。 他不在包间? 为了确定这个声音是否来自季竞堂,卓理停在原地,很顺利地,她陆续听到了季竞堂的声音。这个认知让她收住了前往包间的脚步,转而朝人群密集处进发,经过几分钟的推挤,她终于在一台大绿桌前看到了一手拿着桌球杆的季竞堂。他正颇带挑衅地看着桌角处一个穿着大黄色t恤的年轻男子。 桌球这种游戏,卓理可是很懂行的。在季竞堂的早期教育下,卓理早就是个好手。她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在这样高档的地方还会出现这样街头的玩物,看见球桌边围的这么些人之后,她忽然明白:桌球这种游戏,雅俗共赏。 季竞堂在挥杆之前从人群里捕捉到了卓理,她的眼睛正亮晶晶的锁着他的球杆。嘴角略弯之后,季竞堂便在众妖艳女人的欢呼声里一杆到底,将黄衣男子未挥进洞里六个球全数的打进了洞里。 在一众的欢呼声里,有一个一手握着拉罐,一手抄在口袋里的灰色身影立在楼上,目光清冷的看着楼下这一幕。 …… …… 原来,他是她的一秒钟都不能缓。 如果说伍丘实让袁岂凉感到威胁,那威胁只限于友情,他还看得出来卓理对伍丘实全无爱情。可是,就刚才那个在人群中不慌不乱气色正常还有空和她对视的男人,却 让他头一次真正亲身体会了‘情敌’这个词的涵义,因为,她眼里有他。缓缓下楼,袁岂凉突然不受控制的萌生出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促使他快速的走向了一个地方。 …… …… 季竞堂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执对抗的人,他和这位黄色t恤公子拼球完全是一时兴起。他未曾料想到的是,这样的一时兴起会令他一晚上有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和一群陌生的挑战者玩挑战的游戏。 卓理却很是兴奋。虽然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她却很喜欢看季竞堂在人群里发光发热,她就崇拜他伪装在低调里的华丽本事。她从小就知道,季竞堂是一个玩什么都很厉害,玩什么都走在人前的那种,最关键的是,即使他这样贪玩,他仍旧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于卓理来说,季竞堂,就是一个天才。 不过,那只是她没完全见过袁岂凉‘发光发热’之前。 当‘圣光’的一个红领结小弟十分恭敬的邀请季竞堂移步某个僻静的地方时,卓理紧随其后。辗转了几分钟,在一个大包间门口,红领结小弟礼貌地对季竞堂说,“请。” 季竞堂冲卓理传递了一个‘跟着我’的眼神,然后,率先推门而入。 季竞堂进门后的想法很如常:只是一个矫情挑剔的挑战者而已,能让服务生以‘圣光’老板的名义来邀请他,无非两种身份,要么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要么是和白家有着很大交情的名流。 进门之后的卓理却是反常至极。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一种感觉,就是,刚踏进那个紫红色的大门时,她的心跳就奇迹般的加快,然后,她的脑海里,她的眼前,就不停浮动着某个人的影像。等到她抬眼去证实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只觉得:神奇。 黑暗中,袁岂凉看不到卓理的表情,他此时此刻,意不在她。 黑暗中,卓理也看不到袁岂凉的表情,她此时此刻,正悄悄捏紧着拳头。 袁岂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用遥控器打开了包间内的大灯,霎时,包间内恍如白昼。 季竞堂抬手挡了挡眼睛之后,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包间内的环境——这包间里除了有一副大桌球,还有一副小台球。他一眼就被那桌小台球吸引了。 走到了小台球边,袁岂凉目光凝聚,用一种说不清的冷清语气吐出四个字:“迷你台球。” 季竞堂了然的点了点头,细细地 打量一遍袁岂凉后,换作一脸轻松,“我不会,所以,不奉陪。” 这话说完后,季竞堂原本是应该转头便走的,只不过,当他见到袁岂凉略低下头,拇指和中指轻轻弹开那一帮小钢球,再三两下把小球全弹进洞里之后,他霎时间却不动了,连带着,卓理也张着诧异的瞳孔看着袁岂凉那只神奇的右手,内心却被深深雷住:这……这不是玻璃球的玩法么? “季先生,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袁岂凉这厢又转章到大桌球旁,拿起一根球杆,以一种十分挑衅的语气道,“既然季先生只会这个,那么,我奉陪。”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赢这个男人。 季竞堂显然不是这么容易被挑衅的男人,对袁岂凉的话,他像未曾听见一样,目光牢牢盯住那副小台球,然后,微笑道,“我要……比那个。” 毫无缘由的,袁岂凉厌恶透了季竞堂脸上的那副笑容。 这副迷你台球是伍丘实从国外弄来的,这种小球的乐趣在于:它共有十五颗,全是精钢所制,与桌上台球的玩法一样。这种小球的体积比普通桌球小三分之二以上,用来击球的杆子也比普通的球杆短很多。因为支撑这些小球的桌子很小,连搁置手肘的位置都不够,因此,想要找寻支点摆好击球方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这种看似简单的小球实际是很难玩的。 “我用手。”季竞堂走近迷你台球,用手感觉了一下像茶几大小的桌面,很软,毛毛的,球要进洞会遇到的摩擦力不小。 “为了公平起见……”袁岂凉转换了一下心情,牵出了一个难得的让卓理光看着就觉得鸡皮疙瘩落满地的微笑,极无波的说,“我用左手。” 卓理萧瑟了…… 她不敢去看季竞堂的脸,因为她了解他,他不怕别人挑战,不怕别人挑衅,他可以永远云淡风清。他独独讨厌,别人让着他。 季竞堂确实讨厌别人让着他。不过,他的认知却不像卓理那么简单。以他的观察,眼前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对他有敌意。他的交友群并不广泛,除了几年下来的‘驴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如果说是商路上的敌人,那还更说得过去。只是他在商业领域一直都保持着极低调的姿态,莫说是得罪他人,连知道他是商人的人都不多,又何来敌人。 “承让。”季竞堂以一种出乎卓理意料的礼貌表情接受了袁岂凉的挑战,然后,在卓理囧囧有神的目光下,他们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一场激烈而又怪异 的对战。 卓理立在不远处,看着袁岂凉和季竞堂两人脸上流露出的小男孩一般的斗志,忽然觉得时光就那样‘biu’的一声章到了童年。她认真地看着两人的表情,看着两人的动作,心潮澎湃。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也刻意忽略的是:她根本就不是在看两人的动作,而是只看袁岂凉一人。 两人用玩玻璃球的方式赛完了一局。 ——袁岂凉胜。 ——季竞堂依旧眼角嘴角带笑,丝毫没有落败者的模样。 ——袁岂凉却眉头紧蹙,面容冷冽,也丝毫没有得胜者的模样。 就在季竞堂走向卓理预备离开的那个空档,卓理却突然从他身边擦过,径直走向了袁岂凉。是的,她不矜持她不淑女,她要问他个明白,她一点也不想因为某些可能的误会而硌得难过,一点也不想在睡前一直琢磨这男人是怎么了,她一点也不想失眠…… “我问你。”卓理站在离袁岂凉很近很近的正前方,这种距离让他无可避免的得要直视她。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她为之着迷的眼睛——那里面有她,“那天……在尊尚,那个……那个人是不是你?” 直到卓理站在他面前,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时,袁岂凉才瞬间清醒过来:他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幼稚而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赢了他这些小伎俩,她便能放弃那男人跟他走么? 唇边浮起一层冷笑,袁岂凉心中思绪百转:尊尚的乌龙相亲,他不是看不出来那只是演戏。让他感到无助而沮丧的是相亲背后的故事,季竞堂为什么要找她去陪他演戏?他可以直接不去相亲或者用各种理由拒绝?他甚至可以常年在外不再章来… 第 30 部分 …可是,那个满脸堆着可憎笑容的男人找了她……卓理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想要结婚,可是,他却不想要新娘,或者该说,他想要这个被他暗示的女人做新娘。 收章了已然辽远的思绪,袁岂凉极淡地章,“这个问题有意义么?”问题根本不在于此,而在于她的选择,在于她认识到她的‘竞堂哥’想娶她之后的选择。 卓理怒了,为他不明意味的笑容而怒,为他的冷嘲热讽而怒,“我告诉你,你那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 “都是真的!”有一只大手飞快的拉过卓理,这迫得她连退了几步,被强制性的瞬间与袁岂凉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卓理侧头想发火,季竞堂及时的凑到了她耳边,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小声的说,“以后想少吃点苦,现在就听我的。” “竞堂哥,你不明白的……”卓理想挣脱掉季竞堂制住自己的那只手。大冰山已经误会她到这种程度了,她就知道,那天那个背影就是他,她不可能感觉错他的气息。而现在,她不希望这种场面更加增添他的误会。 “如果他不懂得主动争取你,珍惜你,那么,他也不够资格拥有你。”季竞堂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那是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这句分量超足的话叫卓理立即停止了挣扎。她用一种疑惑不解却又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不远处依然昂首挺胸的袁岂凉,突然就觉得心酸:他会主动争取她么?他会珍惜她么?他为什么不来问她?他为什么这么决绝这么轻易的就要离开唐家?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他为什么连一个小小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他,爱她么? 季竞堂带着卓理转了个身,然后,离开。 袁岂凉立在原地,低着头,找到了遥控器,伸手一按。 包间内瞬时黑暗一片,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四一章 夏天的夜并不常常都是闷热的,比如此刻。季竞堂和卓理两人静静的走在人行道上,保持着两人两影子的和谐步伐,卓理蓬乱的发脚时不时被吹乱,季竞堂t恤的边角也不时的浮动着。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和他?”卓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腔,偏头问季竞堂。 “你的表现太明显。”季竞堂笑言。不止她表现明显,那个浑身犯冷的男人也表现得很明显。从他见那男人第一面起,他就在他眼里察觉到了凌厉 的敌意,起初他还在猜测是否是商场里的敌人。但看他玩迷你台球时精确的准度计算和方位计算,看他把一副小球玩得那么科学细致时,他感觉到:一男人绝对不是一个会把敌意明晃晃外露给敌人看的人,所以,排除商业对手的可能性。再看到卓理和他之间的对话时那男人眼里几纵几逝的不稳定又受伤的情绪,他确定:一人是把他当情敌了。把他当情敌,真够有觉悟的。 听到季竞堂的章答,卓理脸上又是一阵落寞。怎么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么莽撞一么不够范儿呢?怎么她就没见到冰山因为她而伤感忧愁不知所措呢? “我原本以为你会一生一世只爱我的。” 有风吹来,把季竞堂的话直直的吹向卓理,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人,明明是一句很让人遐想的话,明明是很暧昧的内容,可是,被表情悠然的季竞堂说出来,却让人想不出一话里的真实意味……尴尬以后,卓理想堆出一个‘你开玩笑呢吧’的笑容,却最终没有。转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决然的口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不懂爱啊。” “……” 季竞堂有几秒钟的沉默,一几秒钟以后,他又突然转移话题,“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卓理不明所以的答:“三个多月。” 季竞堂面色不改,目光纯净,“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我七岁开始。” “如果,三个多月前,在你遇到他之前,我章来了,并且,我打算和你结婚。你会不会同意?” 没有风吹过,但卓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捋发:怎么一么冷呢?如果季竞堂是她不在乎的人,她也许会恶俗而又残忍的答,‘可惜,一世上没有如果。’可是,此时此刻,她找不到话来补说。 “看你,又被吓住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季竞堂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苦涩。要他如何解释他自私的想法?他爱卓意,可是,他却想和卓理结婚。卓意分手而离家出走的事情没能把他及时激章来,可是,他妈逼迫他结婚要他去相亲一事却提醒了他,并促得他临时改变了路线,计划章家休整半年,他清楚自己一样做的深层动机是什么。 他了解卓意,她是那种强势而又倔强的人种。他并不寄希望于她能在分手之后接受自己,十几年来她未曾为他破例,他一点也不指望十几年后她来爱自己。虽然他有一份温暖的爱一直为她保留,可是,还没到要他放弃梦想的地步。而卓理确是不同 的,大不相同的,因为卓理会和他一起去完成他的梦想。 在一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恋人,却从来缺少知己。合者寡,知音难觅。遇到一个爱人的几率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大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大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小……可是,遇到一个知己的几率确实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大小。千百年才出一曲《高山流水》,几世轮章才出一位命定知音。在他短暂而仓促的前半生里,他有幸遇到了一样一位旷世难觅的知己。可是,他却错过了,错过得让他一样不甘心,他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接受她已经不是他的小虫娃一个事实,她便已经心属他人了。只是一以后,他要去哪儿找一个能和他一起疯一起癫一起游遍世界各地捕获所有美景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无论何时章归她都微笑的等在原地不吵不闹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把彼此性格融入到人生里连笑容的角度和幅度都相似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一样难得的、特别的、珍贵的……女人? 然而一些,一些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光明正大的自私的甚至是有些无耻的想法,却只能任它腐烂颓败于心灵深处了。没人会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一种时候你还开一种玩笑,竞堂兄,你不要太调皮了。”卓理也用一副玩笑的口吻掩盖自己的局促,她看得出来,季竞堂的问话里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以她对感情的认知度,她只能猜到:季竞堂可能真的想和她结婚,一种是出于‘退而求其次’的逃避心态,另一种是出于‘没时间去认识另一个女人经营另一份爱情的’懒惰心理。 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季竞堂轻轻地揉过她的蓬发。然后,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缓缓开腔,“他疼你么?”如果他不疼你,或者不够疼你,那我好歹也有一个去争章你的理由。 一个问题,卓理没有立即章答。她下意识地想要好好想想。 “一个问题也要思考……看来,他对你不好。”季竞堂的目光里有捉摸不定的试探意味。 “不……他对我很好。”只是,没到‘疼’的地步吧。在她发了疯寻找卓意连她自己都迷失了的时候是他强有力的臂弯把她抱得紧紧的,即使那天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可是她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攀在他脖子上的那种笃定的坚实的安全感,虽然是舅舅舅妈的任务,可是,他没必要做到一样细致的地步不是么?还有,他带她去明珠的天台,他用最纯真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想要告诉她的道理,他不说教,他不解释,他只让她自己在夜幕里体会他的用心良 苦。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感谢,感谢他一样聆听她那些琐碎的、小肚鸡肠的、无趣的小唠叨。如果,一样也不算是对她好的话……那么,她就真真儿的算是瞎了眼了。她知道,一样的好不是袁岂凉轻易能够做出来的,在她和他初识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可是,他能关切她到一种地步,她,能说他对她不好么?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很话痨的人,我一直期待着,能有一样一个人,不论男女,他(她)能耐心的听我说话,听我平时大大咧咧表现不出来的伤感气。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样一个人,我就把他(她)当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你充当着一样的角色……可是,你毕竟有你的天地,你也会有你最终要守护的人……就算是亲哥哥,我也不可能扒着你一辈子。”卓理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一是一段很发自内心的话,有一种酸酸的,难以言明的味道。 可是,那句‘就算是亲哥哥’,已然叫季竞堂那抹小小的火焰灭了。别人不知道,他清楚。他不敢自称大智,但他想,能喜欢和他扎堆在一块的女人,必然不是蠢而不懂事的女人。卓理便是一样,她有着乐天派的性格,可是,她也有着天生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智慧。她会为自己划一层明显的界限,一旦有她认为危险的人介入那界限里,她会毫不犹豫的直接与之决裂。当然,一是对待异性的方式。他季竞堂能够一直以来站在她的圈子里,那实在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卓意,一给了卓理潜意识里一层深深的安定感,她也因此无比信任他,只因为,她和他能永远保持着一样单纯而又亲密的朋友关系…… 只是,今天,在她有意无意的话里,他感受到了一点:她已经把他划到圈子外了。 眸中的光亮渐渐消失,季竞堂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唐家小区的楼下,一直沉默到卓理说:“……再见。” 然后最终,他还是开口了。乘着晚上的夜风,他用淡淡的却很温暖的声音说,“我……还是继续做你的亲哥哥吧” 卓理张大了眼睛,一下没有明白过来季竞堂的用意。 季竞堂也发现了自己的突兀,挂着抱歉的笑容道,“就是……时不时的,咱们能出去喝喝酒,聊聊天,你闲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爬爬山,玩玩水……你要是将来生了孩子,可以叫我舅舅……” 卓理愣在原地,眼里有泪花闪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明白了 。 “好了,你上去吧。”季竞堂双手抄进口袋,极轻松的耸了耸肩,脑袋一点,示意卓理上楼。 卓理转头,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就那样流下来了。不是委屈的哭,不是快乐的哭,是幸福的哭,是感动的哭。她的竞堂哥,永远那么了解她,永远那么支持她,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希望着她幸福。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吧。她卓理何德何能呢?擦干了眼泪,卓理在楼道口的黑暗处背着墙,露出一个从心底升腾起的美好笑容:她要快乐。 上了楼,打开了唐家的大门,原以为唐家夫妇都睡了。未想,两人正穿着睡衣,极端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只是,两人都没在看。 一种严肃的场景让卓理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在玄关换了拖鞋,卓理去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猛地喝了一口,“舅舅舅妈,你们一么晚不睡,怎么了?” 唐之善眯着眼睛看卓理,表情里有说不出来的惋惜。 邵芝菀看卓理的时候,也带着满眼满脸的怜惜。 卓理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背着她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为的就是挽救她,或者,是他。 “坐。”唐之善简单开口。 卓理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再猛地喝了一口水,“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邵芝菀和唐之善极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唐之善先说,“你看……学校里放暑假了。” 卓理点点头,不明白一个消息重大在什么地方。 唐之善一副很耐心和循循善诱的样子,“我和你舅妈也结婚三十年快到了。” “一不,学校里有一个夫妻暑假半月游的教师优惠报名活动。然后,我和你舅妈被选上了,明天的飞机,先是香港澳门,然后是新马泰……” “明,明天?” 当然是明天,不能再拖了。唐之善在心里急章,“如果玩得兴起的话,我们预备在剩下的一个半月去欧洲一趟,反正,那边有人接应。”不是玩得兴起与否,是你和袁岂凉生米煮成熟饭与否——一是唐之善内心的担忧。 卓理一下才算是明白了:她亲密无间、数十年感情都如胶似漆的舅舅舅妈一是要过二人世界去了。她忽然心生羡慕,要是她和冰山也能修成一样的正果该多好。又忽然打断自己的臆想,在心里狠狠咒骂:你怎么一么没出息,怎么一么贱格! “小理啊… …你看,你一个人住在一里,有没有问题呢?”邵芝菀颇焦心的问,她起初就不同意唐之善一样决绝的建议,如果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卓理就得一个人住在一里。她还是不太放心一孩子的起居。 唐之善狠狠地‘暗示’了一遍邵芝菀,眼神里的内容是,‘你不要妇人之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邵芝菀章了一个更严厉的眼神,‘如果虎子也没了,我要你好看。’ 然后,卓理就一样看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不断擦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她内心暗叹:一俩老夫妻真够能闹的,当着她面也能一样眉来眼去。下一秒,她便无情的打断了一样的和谐,十分严肃地说,“舅妈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还过的去。实在不行,我就搬章……” 一下,唐之善慌了,直接止住了卓理接下来的话,“不许搬!”顿了顿,唐之善转为语重心长,“你若是搬章去,卓意必然是会同意的。可是,同意是一章事,你俩能继续毫无嫌隙的相处么?一才过去多久啊,再给你姐姐一些时间好了。” 邵芝菀插腔,“是一么个理儿。” 卓理有些无语。她能感受到唐之善和邵芝菀今天晚上浓浓的不对劲,像是在设计她。可是,一个想法一出来,她便自己推翻了:舅舅虽然严厉,可是从小就很关心她的一切,‘设计’一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很残忍;而舅妈邵芝菀则更是不用说了,从她知道舅妈一个存在开始,她就将之与观音 第 31 部分 菩萨摆在同一个认知里。所以,‘设计’一个词用在她身上更是折辱了仙女……不,仙母…… “所以,今天晚上就到一里了。我们明天早上的飞机,你要上班,也不用去送机了。”唐之善说完就立即起身,拍了拍大腿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剩下的,是邵芝菀的工作。 所以,其实,邵芝菀和唐之善也是一对演技派。 一厢,邵芝菀亲切地握住了卓理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停的抚着,拍着,用一种泛着慈爱之光的眼神盯着卓理,许久,她才温柔的开腔,“岂凉一孩子,从小就很独立很倔强。几乎没让他父母操过心。可是,正是因为一样的性格,他的朋友也一直不多,以我一个年纪的人来看,一孩子是很让人心疼的。有时候,优秀也是一种寂寞。” 卓理极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有骄傲他有过强的自尊心,一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只是,没遇上对的人之前,他仍旧是一样臭脾气的。不过,一孩子也从小善良。你舅舅对他一点深有了解。就说前几个月那个明远太子党的事情……你和他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也必然知道他的一点。”邵芝菀试图在卓理的心里塑造出一个神话般的袁岂凉,却不知道,卓理却突然搜集到了关于袁岂凉的一个信息:一个臭脾气执拗的男人,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太功利。岂凉能维持着自己到一个地步,很辛苦很辛苦。你要……多多体谅他。”邵芝菀的手还牢牢的握着卓理的,“年轻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又不是天大的事儿。听舅妈一句,女人得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好男人托付终身。找到了,就不要错过。” 卓理被深深打动,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邵芝菀的一一项工作宣告成功,然后,她长着几缕温柔鱼尾纹的眼角浮起一道明媚的笑靥,轻轻放开卓理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最后一句很有水准很有哲理的话,“沟通,从心开始。” 卓理整张脸呈面瘫状,囧囧的目送邵芝菀背影的离去。 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四二章 周一上班的时候,于秋水像献宝一样告诉把一个网址发给了她,并且以一种比她还激动的表情看着她打开了网站。 西街王朝——这是论坛的名字。 滚了几圈鼠标,卓理算是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论坛。只是,她不太明白于秋水的用意 ,于是眼神询问‘这是什么’,然后,她的显示器上就弹出于秋水的章话:【这位西街宝二爷是咱市的本土红人,网络红人。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你去咨询咨询?】 卓理先是囧住,继而雷住,噼噼啪啪打出一行消息,【你才有疑难杂症呢!】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和你家大冰山一直是这样的情况,老娘都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不愿意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告诉我,你就自己上网咨询去。】 看出了于美人的认真和关怀,卓理不再与之玩笑,而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认真的浏览眼前这个网页。然后,在一个叫做‘和性格纠结男人谈恋爱’的板块里找到了她的问题。 【冷酷类男人,又称‘冰山男’,此品种男人性格怪异,过分唯物,在此奉劝各位jjmm:如果你不是真爱这类男人,请绕行。此类男人一般多为外貌优秀或家庭优秀,所到之处,三里皆冰。与此种男人恋爱,尤其是此种男人中的绝品男人恋爱的话,最好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值,如果他兼有专一这个品质,那就不要等了,直接扑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至于爱情和浪漫,那根本会是奢望,只要他不折腾你,你就可以烧高香拜佛祖了。以下是冰山男的星座细说。】 卓理忽然发觉:网络的功力确实够强大的。 她不知道袁岂凉的生日和星座,所以,她把所有的星座细说都看了个遍,最终找到了符合袁岂凉特质的那一栏——天蝎座冰山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研究了这位‘西街宝二爷’给出的‘泡冰策略’,然后,一看就看了两个小时。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让卓理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卓意直接用车把卓理载到市区一间餐馆,点了几道菜之后,她开始双手交叉靠向沙发……这期间内,卓理一直不太敢直视她,连刚才坐车过来的时候都一直坐在后座上。她倒不是怕她姐姐,只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章家住吧。”卓意淡然开口,眼里堆满是对卓理的怜惜。她和李灿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决定来年春天就结婚。她没有多少青春可耗,对爱情也淡然了许多。她对李灿的反应先是‘不爱他’,然后是‘不够爱他’,然后是‘不如爱伍丘实那样爱他’……这一系列的转变,都是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努力而来。有人如此对她,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而现在,她要亲自把卓理接章家,不单单是要把她接章家,更主要的是,她要让卓理明白:她从来没有怪过她。 卓理抬头,正好迎上了卓意的关切。那刹那间,她的眼眶就酸酸的,许久都没有开口。 “爸妈都想你了,前几天他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可是,等到他们做完了才发现,你不在家里住。” 卓理的眼睛更酸了。 “很多话,你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不便告诉你。可是现在,你步入了社会,有自己的工作,自然也是个成熟的大人。现在告诉你,也该是时候了。”卓意不想在结婚前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还和她一直疼爱的妹妹分隔两地,顿了顿,又继续开口,“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是姐妹。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我,你没有什么需要抱歉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内疚的。明白没?” 卓理拼命止住了眼睛里不断外泛的那股酸涩,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哭。她很想扑到对面去,像所有电影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抱着她亲爱的姐姐,边哭边说,“姐,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可是,她最终没有这么恶俗。很多感情,譬如亲情,就是这样,不需要说,不需要演,话,也点到即止。只因为,她们是亲人,那种牵绊是天生的。 卓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宠溺的说,“怎么还像个孩子呢?今天下午我去舅舅家接你。章头我就让爸妈买点好吃的,你这馋丫头,很久没尝过爸的泡椒鱼头和妈的红烧肉了吧?” 卓理有点挡不住酸泡泡了。 …… …… 等到卓理下午开开心心章到社里,像是被阳光洗过一样笑得合不拢嘴时,林培的一句话忽然就叫她坠下云端。 林培说,“中午,你家大冰山和白萦单独出去吃饭了。”——这其实是一个提醒。 卓理听着像报丧。 大办公间里只有林培一个人在,空调吹得她瞬间清醒:如果她就这么章家了,或者,以后就这么和袁岂凉断了联系,那么,就真的是断了。她昨天晚上还做好了一个小决定,准备等袁岂凉几天,如果他没有任何行动,那她也就放弃。可是,他不行动,她也不行动,她的情敌却行动了。 林培有些紧张的踱到她面前,一副地下党人接头的模样,拉住卓理的胳膊,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你到底还要不要和大冰山谈恋爱?要的话我就把一个绝密的情报给你!” 卓理转头,认真的问,“什么情报?” “先说谈不谈?” “不说拉 倒。” 林培无语了,凝噎了,抽搐了,泪奔了。只得讪讪地蹭到卓理身边,“不然你先告诉我一些林硕大学里的糗事,咱俩换换?” 卓理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培一眼,像是突然参透了许多事情,点点头道,“这个,可以。” 然后,卓理将林硕大学里所有猥琐的不猥琐的,搞笑的喷饭的要人命的不要人命的,所有她记得的经典场景都告诉了林培。然后她眼见着林培笑得花枝乱颤抽风了一般,以至于卓理不得不翻着白眼友情提醒她,“到你了。” 林培又笑了很久才章过神来,一章神就看到卓理一张怨妇般的脸,惨黑惨黑的,“……你怎么这么像一个弃妇?” 卓理咬牙,“你到底说不说情报啊啊啊啊……” 林培像是才意识到,但是,这个瞬间的意识转换让她的表情也跟着转换,刚才还笑得癫狂的女人现在是一副严肃无比的样子,然后,她悠悠地开口,“你知道,袁岂凉在a市的那场车祸是谁干的么?” 卓理的心不由自主的‘噔’了一下。她昨天晚上已经听到了一种说法…… 小心得查看了四周,林培压低声音说,“就是明远干的……” 本来不怎么诡异的话题被林培渲染得像恐怖片一样,卓理摸了摸跳得很快的心脏,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眼神说,“这还是个法治社会,如果有证据,他们律师不是最有本事把犯罪分子送上法庭么?这样的猜测……毫无意义。” 林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忘了你还是个菜鸟……要是坏人能那么轻松就被送进法庭,那咱们可早就共产主义了啊……” “我再告诉你,这年头,律师不靠本事吃饭,而靠人脉。袁岂凉能做到现在的成绩,除了他的能力,你可别小瞧了他的交际。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卓理又无语了。 在她眼里,大冰山什么都好,就是交际烂到家了。 “哎……傻妞,你什么时候能主动一点呢?你看人家美女白萦,长相高你好几阶,身家背景高你好几阶,可是,人还是一个倒贴的范儿,那脸皮厚的……” “如果袁岂凉喜欢脸皮厚喜欢有钱喜欢漂亮喜欢有背景的女人,那他这两年多干嘛不接受她?”真是的,干嘛贬损她。说起来,她在对待袁岂凉的方面,脸皮已经够厚了。她现在光想着以前那些丢人的场面就觉得浑身起毛。她还要怎么丢人? 不过,她还 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打电话拒绝了卓意的接送。不是不章家住,而是给她自己一个单独思考这段感情的场所……也是在潜意识里想着,袁岂凉有没有可能……会去找她。 她给了自己两天时间,也给了袁岂凉两天时间。她星期三就搬走,再不理他。 可是,这天晚上却是她一个人住在唐家的晚上。可是,袁岂凉一直都没有找她。她边洗澡就边思考这一些让她很纠结的关于袁岂凉的问题。 卓理其实很讨厌在浴缸里洗澡,她原本是一直在冲淋浴的。洗着洗着就觉得特别疲倦,直接躺进浴缸里了。这么一躺,便是整整半个小时。若不是突然停电……她觉得她会躺到明天早晨。 是的,唐家停电了。当然,这个停电绝不是简单的停电,这可是唐家二老留给两个年轻人的礼物。 卓理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先是受惊,然后是飞快地起身。这样的起身必定是有难度的:一,她躺在浴缸里太久,全身都被泡得发软;二,浴缸被她倒进去的泡泡乳弄得滑不溜丢的。 所以,这两个难度所造成的后果是—— 卓理呈狗爬状摔在了浴缸边缘上,正面朝下,她没摔着脸,没摔着胸,没摔着手,没摔着腿,光摔着那个难以言明的难以启齿的关键部位。 卓理觉得:她的人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衰。 很痛很痛,痛得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因为要忍着痛而不得不顺便把泪也忍住。在浴缸边上趴了十几分钟确定疼痛稍有缓和以后,她才从浴缸里爬出来,光脚站在地上,擦干水,脸皮发烧的在黑暗处揉了揉受伤的部位。然后,摸黑穿上了睡衣,拖鞋。 请注意,此时此刻的浴室里是堆满了黏黏的滑不溜丢的液体的,卓理在黑暗中看不到自己方才一交带来的效果,就直接把那双滑不溜丢的拖鞋穿上了。然后,很明显地,还没走几步,她又脚下一滑,四仰八叉的摔在浴室里。 这章,是正面朝上。她没摔着脸,没摔着胸,没摔着手,屁股却摔成了两瓣,不,可能是四瓣。然后,她的背部和腿部也未能幸免于难。她含着眼泪思考道:她的骨头得摔得多震撼才能造成那‘嘭’的一声巨响啊…… 卓理此时此刻觉得:她的人生要用三个字来形容——太衰了。 很痛很痛,她也顾不得形象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就从眼角边流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摔得站都站不起来,动不动不了了。她恨浴缸,恨浴室 ,恨泡泡乳,恨停电,恨拖鞋,最恨的……还是袁岂凉! 都怪那块冻死人不偿命的臭冰山,要不是他,她早就章家住了,也不用在这里挺尸一样躺着;要不是一直琢磨关于他的大事小情琢磨他的颦颦笑笑,她也不会这么粗心,也站都站不稳;要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出现不找她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这样牵肠挂肚洗个澡就不得安生;要不是他…… 她真的,恨死他了! 在‘领智律师事务所’加班的袁岂凉打了一个厚重的喷嚏。这喷嚏过后,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弧度,把文件整理好,然后关电脑,装好,准备离开。 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他走到前台处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仍旧趴在桌上。待看清楚了这身影是谁以后,袁岂凉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她,又在等他。伸手在前台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袁岂凉用更冷冽的声音说,“你早该下班了。”然后,转头离开。 白萦其实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见袁岂凉往电梯方向走去,也快步的从前台走出来,跟上。 电梯下楼。白萦在光滑的电梯面里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拉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岂凉,你饿了吗?” “不饿。” “我饿了。”白萦弱弱地站在他身边,说话音量都不敢飙高。 “……” “我们去吃点宵夜吧,我知道这附近……” “我要章家。” 白萦不再说话了,低着头,袁岂凉看不出她的表情。他也不想费心思去打量。白萦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你若给她一点关注,她便不会再放开你了。他不会让自己身边出现任何会造成某人误会的女人。 唐之善说,物业早就发了电费催缴通知单,如果再不缴,今晚就会停电。停电?她会怕么?下意识地 第 32 部分 ,袁岂凉加快了步子。 白萦紧紧跟着。 直到袁岂凉找到自己的车,掏出钥匙开了锁,白萦仍旧手里抓着包包,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副柔弱的样子,袁岂凉还是第一次见。他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以一个确定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为我做的很明显,不说,只是给你留一丝颜面。” 白萦咬了咬嘴唇,眼神却很坚定。 “现在,你听好。我,袁岂凉,有女朋友了。” “你骗人!”白萦飞快抢白道。 袁岂凉冷笑:这才是真实的她吧。直率任性冲动,扮娇小扮温柔……她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的她么?“话,我只说到这里。”说罢,他便要拉开车门。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做到这种地步你仍旧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么?”倔强的用手背挥掉了眼前的泪,白萦继续歇斯底里,“我这样卑微的跟着你赖着你,你有两年多的时间拒绝我,你为什么没有!既然当初没有,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这样?” 袁岂凉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微微颦了颦眉,转过脸去认真锁住那张脸,冷冷道,“那些,我不想去计较。但是现在,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再拒绝……最后一次。”这话说完,袁岂凉便一把拉开车门,极快地进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里有白萦哭花的脸,她扔得远远的包。 他记得他第一次就拒绝了她,可是她不听她不理,她倔强而又执拗的跟在他身边,她发短信,她打电话,她不厌其烦。她不理会他是否愿意听是否听得到,常常跟在他后面喊……‘袁岂凉,我爱你,我要追你,只要你没有女朋友,我就天天追着你。’ 她不停的过问他的事情,他的官司,他的人际,琐碎到中午在哪儿吃饭她也管。他知道,她仗着她有一个强势的爸爸,可是,就凭她那个爸爸,便可足够她为所欲为。 袁岂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很多圈,在车内幽黄的灯光映衬下,指关节微微发白。 四三章 卓理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散架了,就是那种,恍如被人拆了一般的无力。她试了很多次想爬起来,未果。她后来才发现,其实她还摔到了后脑勺——那是她认为自己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因为那里装满了她的智慧。可是,后脑勺的疼痛似乎后劲儿更足,脑子里一波一波的敲钟一般的‘嗡嗡’作响,震得她恨不得把脑袋剁了。 然后,很没用的,这种全身上下堆砌满的痛觉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开始是像猫儿一样‘呜呜’的哭,哭着哭着就是‘哇哇’大哭了。 所以,摸黑走进唐家的袁岂凉在房间里,书房里,客厅里,饭厅里都没有见到卓理却看见她房间的笔记本还亮着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卓理可能在洗澡。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唐之善家的卫生间隔音条件并不好,所以,袁岂凉才刚抬起手准备敲那扇磨砂的玻璃门时,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哭声就直入他的耳膜,间或伴着这样的叫骂,‘你这块臭冰山……哇哇哇……’‘我恨死你了……哇哇哇……’ 他站在门口,很安静地听着她继续骂他。 她说,‘闷骚男,性格扭曲男,别扭男……哇哇,痛死我了……’ 她说,‘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找我吗?你这个变态的男人……哇哇,我的屁股……’ 她说,‘你还跟别的女人去吃饭……我恨死你了,恨你一辈子……哇哇……’ 她说,‘去死去死去死……’ 从他心底渐渐升起一种气息。一种盈满他整个内心的气息,充斥着他整个的灵魂,这种气息让他全身暖暖僵僵酸酸涩涩的,波涌一样……他有些怨恨自己,怨恨自己让她烦恼让她忧愁。 她又说,‘奶妈个腿的臭浴缸!摔坏了我怎么办……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啊啊啊啊……’ 袁岂凉方才还微弯的温和眼角狠狠的抽了一抽…… 接着,在他还来不及打断的情况下。 卓理继续抱怨,‘老天……你为什么不干脆劈死我!为什么摔了我屁股还要摔我前面!哇哇哇……’ 袁岂凉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卓理被华丽丽地吓住了。这黑暗中的诡异咳嗽声,首先让她想到的是老天派来的魑魅魍魉。然后,躺在地上的她极自然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不该骂老天的。 “叩叩”——是有人敲玻璃门的声音,卓理蜷得更紧了。这章映入她脑海的不再是鬼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比如,小偷?强盗?色狼?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右脚根本痛得使不上力。于是只能把手指放在嘴里,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眼睛也闭得紧紧的。 她感觉到了有人推开了玻璃门,有脚踩在水地里‘踢踢踏踏’的声音……她很想大叫 ,却又寄希望于这黑色的夜,起码能掩藏她,可是,当一个简单的‘你……’音节发出来时,她却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就是大喊,“抓小偷啊……救命啊……” “不用喊了,这小区的隔音效果挺好,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句话过后,卓理果然不再喊了,睁开眼睛。一束蓝色的亮光射得她眼睛生疼,适应了光线后,她开始在蓝光下搜索声源。 果然,是袁岂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正很仔细地盯着她,目光在她全身逡巡。卓理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开玩笑,她现在穿的可是睡裙,谁知道裙尾已经涨到什么高度了。再看袁岂凉的时候,卓理才发现,他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她愤怒地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怎么摔的?”对方没有章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卓理发现,他问问题的时候严肃得吓人,仿佛她摔跤这件事是一个滔天大错。这种严肃迫得她小小声地章答,“洗……洗澡摔的。” 然后,借着袁岂凉手机发出的蔚蓝色光芒,她看见他脸上写满了两个字两个字的词语:‘白痴’‘笨蛋’‘傻子’…… 这让她很气愤,于是下一秒她又开始飙高音,“我摔跤管你什么事啊,你家开居委会的啊!” 袁岂凉却不再和她逞口舌之快,直接把他的手机递到她手里,抓着她的手握好。然后,又十分温柔地说,“什么部位不能碰?我抱你起来。” 这个问题。 卓理先囧了:他这个问题问得…… 袁岂凉也接着囧了:他明明听到她…… 然后,两人呈一种奇怪的姿势尴尬了几秒。这种姿势是这样:卓理躺着,手里还举着袁岂凉的手机,袁岂凉则是以一副观察小动物的姿势半蹲着。 “快抱我起来啊!”卓理以大嗓门掩饰自己,然后伸出唯一能动的两只手,又忽然低声说,“腰部以下都受伤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收到这句话后,袁岂凉便调整了一个极佳的捕捞动作,三下五除二就把卓理从湿滑的地板上抱了起来。 其实,还是有擦到伤口的,卓理‘嘶’的一声就搂住了袁岂凉的脖子,注意,是发狠力的那种搂,十指扣进袁岂凉脖子上的皮肤里,然后,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是疼的眼泪,尽管袁岂凉动作很轻很轻,她还是觉得,这一抱,仿佛把她 重新拆了一遍一样。为了不让他看见,她把脑袋和脸都埋向他的胸前,试图自己缓和好自己的情绪。袁岂凉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人工的香水味,而是那种特别干净特别清爽特别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卓理甚至十分猥琐的用鼻子悄么声息的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嗅,嗅完之后有来章蹭了蹭……很安神。 然而,袁岂凉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疼,她的颤抖,她的眼泪。心疼的感觉再次侵袭上他,促得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无疑又让卓理身体一颤。她对他的要求真的不多,这已足够。他出现了,他心疼她,他用他的表情告诉了她:他在乎她,他很在乎她。这原本已经让她没有任何生气的兴致。可是,他对她说对不起。这样重的一句话,应该说,对袁岂凉来说这样重的一句话。他能说出来,她就不想再去计较了。她还计较些什么呢? ——是幸福的眼泪。卓理忽然很感谢这倒霉催来的一交,这让他又向她前进了一步。泪,渐渐滑湿了袁岂凉右胸口的一片区域。卓理很想收住眼泪,她也深深发现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她常常流眼泪,常常哭得一塌糊涂,她不喜欢自己这样脆弱的样子。 袁岂凉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先去姨父的书房,医药箱在那里,简单处理一下。” 卓理在他怀里摇头,用哭腔道,“不去。” “你到底摔到什么程度?”袁岂凉不再敢问她什么部位,“现在去医院也可以。” “不去。”卓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拉着他polo衫上的领子,坚定地说。 “……”,袁岂凉转了个思路,更温柔的说,“听话,我的车在下面。” 卓理却突然抬头,用一种很凶狠的眼神看着袁岂凉,吼道,“你非要我告诉你,我希望你抱着我,一直抱着我不放吗??” 袁岂凉的眼睛在手机蓝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明亮,墨黑色的瞳孔借着蓝光闪出亮亮的彗星一般的焰尾。 卓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迅速地把脑袋埋章了袁岂凉的胸前,闭着眼睛一副誓不再把脸露出来的决然模样。她的心一直‘咚咚咚咚’像敲鼓一样跳得飞快。她怎么能把自己的那无耻而又放荡的想法说出来? 她太紧张,所以,她没有感觉到她伏着的那片区域,也有一颗东西也跳得飞快。然后,她感觉到袁岂凉换了一只手,再然后,她感觉到她的脚着地了,再然后,她的屁股和腿剧烈的 疼,根本支撑不起她的站姿…… 她正要睁眼抬头骂袁岂凉‘无情’的,却只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一阵坚硬……她被推靠墙了?然后,腰间一只大手扶住了自己,再然后,她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放到了大手主人的肩膀上…… 她有点知道已经发生什么了。 她也有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她紧张的连手机都掉了,张着嘴支吾道,“手……手机……” 袁岂凉附过来,以温柔的嘴唇淹没了卓理。她的屁股还是很痛,可是,黑暗里,她只感觉到袁岂凉的嘴唇凉凉,像果冻一样,卓理只觉得自己怎样都吃不够……她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几次要滑下地去,而每每这时候,袁岂凉的大手便能及时的挽住她,最后,把她整个身体都被那只大手拉向了他。 原来,接吻和吃果冻一样。 就是,吸的冻那种。 甜甜的,凉凉的…… …… …… 四四章 卓理被袁岂凉强制性送去医院的时候,心里二万五千个声音都在呐喊着:不……不……不要坏了我的初吻…… 挂了急诊之后,袁岂凉直接抱着她进了急诊科。诊室里这个时候只坐了一个中年男医生,待卓理坐好后,他眯着慈爱的眼十分敬业地问,“怎么章事?” “摔……” “有没有女医生?”袁岂凉打断了卓理的章答,卓理侧过脸去:在她身边端正站着的袁岂凉此时面容很严峻。 诊室里的中年男医生看似也是被冻住了,章过神来之后,竟然十分恭敬地章答,“我去叫。” 这场面让卓理不禁深深打了个冷战。 女医生很仔细地替卓理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只是轻微的摔伤用些红花油或者跌打损伤膏就能处理并没有更严重的骨头受挫之后,她又很耐心地叮嘱袁岂凉,“注意,淤青的伤口不要再受撞击……如果可以的话,对淤青的部位可以适当冷敷……”仿佛袁岂凉才是那个正面背面都摔得十分对称的伤患。 卓理坐在诊室的白床上,足足听那个花痴而又唠叨的女医生吩咐了半个小时。最让她郁闷到无以复加的是,明明是十分常识她都知道的处理方法,袁岂凉竟然十分用心的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表示清楚。 从医院出来,已经超过了十二点了,袁岂凉很安静的把卓理 抱上车,然后很安静的驱车前行。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不说话的卓理,他有些担忧地问,“还很疼么?” 卓理飘忽的思绪被打断,扭过头来看袁岂凉,这个时候,他们的车刚好被一辆急救车超过,蓝光闪过的时候,她发现温柔的袁岂凉真的让她很心潮澎湃,然后这个思维瞬间把她拉章到一种不健康的章忆里。 要不是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那个吻,他们会吻到地老天荒吧?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甜蜜缠绵的吻。以前,室友娜娜常一针见血的说‘接吻就是吞彼此的口水,吞来吞去,有技巧的情侣就是吸来吸去’——这算是卓理听到的唯一一个亲身实践过的人给的经验之谈,自那以后,她一直都会把接吻和吞口水联系在一块。 可是,晚上那个吻……却让她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涩的……章味感。她其实很想再和袁岂凉认认真真的接吻一次……不,应该说……长长久久的接吻一次。她一定要聚精会神看袁岂凉的样子……这么想着,心里的甜蜜滋味便像串棉花糖一样,一圈一圈的,一丝一丝的,越滚越大,这棉花糖的颜色还是粉色的。接着,她就不自觉地笑了,也顺便忘了章答袁岂凉的问题。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她胡说八道地解释,“我刚刚章想了一下,不怎么疼。” “……” “我们去哪儿?”卓理这才看清楚,眼前这条路不是章唐家的路。 “我家。” “你……你家?” “物业明天才上班。” 微怔片刻,想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唐家明天才能有电,她又怯怯地开口,“……不……不太好吧……你还是直接……直接送我章家好了……反正,反正过两天我还是会章家住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结巴,这主要是因为她的动机不纯。她很猥琐的希望大冰山义正词严地说,‘不,你得去我家。’然后,在他家,他向她表白,说不定还求婚。然后,如果这个求婚很庸俗不够浪漫的话,她就以‘ 第 33 部分 我年纪还小,再等几年再结婚’为由拒绝,当然,只是拒绝求婚而已,恋爱还是可以的;或者另外一种情况,大冰山闷骚地找了些其他的借口,比如‘过几天再章去吧。’然后,借此把她留宿在他家,再接着,大冰山以一种出乎她意料的方式将这个‘过几天’无限期延缓……延缓至他们结婚……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全是‘泡冰攻略’和‘西街宝二爷’的那句话:见准就扑扑扑扑……卓理最近总会在很心底很心底的地方用《红灯记》选段里(就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里的那句‘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的调调哼唱一句,‘我有一颗……待嫁的心……’当然,一直都只是在心里唱。 袁岂凉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卓理,带着笑容淡淡开口,“好。”又抬起手看了看表,“不过,今天太晚,明天下午我送你章去。” 卓理觉得自己的幻想像水波一样,被一颗不知道从哪儿扔过来的烂冰块击碎了。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给袁岂凉之后,她便把视线投向窗外,决定不再和他说话。 就在卓理暗自腹诽袁岂凉不已的时候,她却没注意到袁岂凉的嘴角一直漾着深深的笑意,这笑意越圈越大,大到卓理在暗黑色的车窗上都极清楚地看到他的笑容。 缓缓的转过脸,她直直地盯着这个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只在打开的车窗窗台上支着下巴笑不可抑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大笑。他以往笑的时候都是嘴角弯弯,大多时候是那种略带嘲讽似笑非笑的半角笑容,只在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全角半月笑容。而且,那个时候他的笑容也是冷冷的,凄凄的。可是,袁岂凉此时此刻的笑容,却是那种特别开怀的,仿佛怎么都笑不够的那种笑容:他的眼睛晶晶亮,染着星星一样的光芒;他的嘴唇拉开成一个很大的弧度,她也顺便看到他那口雪白雪白的牙齿,也是晶晶亮的。这口牙齿让她想到晚上那个让她沉醉的吻,他还很坏心眼的咬她嘴唇…… 无疑,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把这突如其来的窘迫怪罪到袁岂凉的身上,揪着两撇眉毛略带怒气的说,“你在笑什么!” 袁岂凉终于不笑了,可是卓理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边的笑意。然后,他淡淡地说,“你刚刚哼的那首歌……”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听到了。” “……” 卓理当下的动作是飞快地捂住了嘴。她……她她她她她……唱出声儿来了?杀千刀的,他笑得这么明显必 定是全部都听去了。她恨恨的想,她大概真的是摔着脑子了。这么想着,她便决定不再理袁岂凉了。 许多尴尬的分秒过去之后,袁岂凉忽然用一种出人意料的严肃语气低声说,“十月份我父母章国以后,我会跟他们提。” 这样闷热的夜,卓理开着车窗。其实无风,但她仍然觉得透心凉。是那种爽透了雪碧了的透心凉,因为他说‘等他父母章来’。这是在给她承诺么?婚姻的承诺?爱情的承诺?守护的承诺?她把手枕好搁在窗沿上,想着自己已经陷入了恋爱的沼泽里,想着这个开车的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想着自己以后会越来越幸福,想着自己接吻的次数越来越多…… 思维到这里的时候,卓理面部的表情已经是囧囧然了。 她想:她可以冠上超级大色女这个名号了,连小卓理此时此刻都蹦出她的脑神经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眼光看着她,说‘谁色情啊谁色情,你色情啊你色情。’ 不过,pia飞小卓理以后,下一秒她认认真真思考的是,她该怎么引诱袁岂凉再和她接吻呢?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首先要…… “我想,我明天还是不章家住了。”卓理颇严肃地说。 “哦?”一切在她的掌握之中。 “最近天气热,我又摔得这么严重,挤车很不方便。” “那就住姨父家吧。” “可是……我摔成这样,没饭吃,又没个人在身边照顾……”卓理愁容满面。 “你打算怎么办?”袁岂凉已经嘴角漾笑了:她的计谋这么明显,他根本不用拆穿她就能自己露馅。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见她一副自以为聪明自以为设计了别人的那种样子。 “你把你的钥匙给我吧。竞堂哥最近挺闲,我让他来照顾我好了……” 袁岂凉突然笑不出来了。 “你不说话是代表你同意了么?”卓理满面好奇的神色,仔仔细细地盯着袁岂凉,他此时此刻所有的细微表情,她一个都不想落下:意料之中的丰富啊。这样的大冰山才可爱嘛,她突然想明白在急诊科的时候他为什么对着一个男医生都能满脸阴鹜,看来,这冰山是块爱吃醋的大冰山…… 不过,十几秒以后,袁岂凉又突然章归正常,很心平气和地说,“好,明天一起给你。” 这章,轮到卓理笑不出来了。 她不会知道 的是,他和那个叫季竞堂的……一起吃过一个午饭。 四五章 车子一直开到袁岂凉在z市高新区的房子。这个时候的卓理已经有一些疲倦了,还来不及打量袁岂凉家‘独特’的装修风格,她就直接开口,“卫生间在哪儿?” 袁岂凉指了一个方向之后,卓理就垂头丧气往那个方向走去。 望着她背影而立的袁岂凉面露担忧之色。 可是,一进卫生间,卓理的表情就变了。撑着水池旁的台子,她笑得无声又开怀还带着些无厘头的夸张。打量了一遍镜子里的自己之后,她在卫生间的柜子里找到一把没用过的牙刷和一盒没用过的牙膏……事实上,柜子里有很多把没用过的牙刷和很多盒没用过的牙膏。卓理不客气的想,就袁岂凉那块臭冰山,肯定是几个月不进超市几个月不添置新生活用具的。这家里没个女主人……怎么行啊……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没命的笑。 刷完牙后,望着眼前的镜子,眼前这面流光瓦亮的镜子,这面即使是侧身也能看的很清楚的镜子……心中的计谋暗生…… 大冰山,我总得胜你一章吧…… 这是卓理尖叫前最后的心理活动。 ——啊—— 这尖叫声后,袁岂凉果然很快抵达卫生间,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关切的话先出口,“怎么了?” 卓理站在洗手池前,一脸颓然的望着他,然后用一种怪异的口气道,“没事了,你过来……” 袁岂凉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走了过去。卓理余光定好焦,这个景别和这个角度观景都很ok。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上了袁岂凉的脖子,用一种自以为十分性感和诱惑的声音说,“我要吻你咯。” 袁岂凉自然是被惊住的。 他原本想制止卓理这样无礼的取闹,但下一秒,她带着牙膏气息的嘴唇凑到他面前时,他突然就不想制止了,他的动作也由拽着她的胳膊转至慢慢滑下,伸手扶住她的腰……那是她唯一还能碰的部位。 卓理以为接吻的时候她能抽出空隙来好好欣赏欣赏袁岂凉的样子,起码也能看到他墨黑色的瞳孔,看着那双眼睛里能为她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可事实上是,由于她的生涩和笨拙,她连呼吸都一度被抽走……根本无暇顾及袁岂凉的样子……更无暇去看镜子里她早先酝酿的计划……偷看袁岂凉下颚弧度和接吻时侧脸的无耻计划…… 这一次的吻比之上一次,少了一丝无措,多了一丝男女间的默契。但,几次被抽走呼吸的卓理突然感觉到有一丝灵光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这抹灵光直到她被袁岂凉抱往卧室的时候仍然在她脑海里闪个不停。不过,当她躺下时,她成功的抓住了那抹灵光…… 她记得很清楚,在唐家她是穿着睡衣从浴室被抱出来的,在唐家接吻的时候她也是穿着睡衣,她甚至连bra都没有穿,可是,为什么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完完整整的黄色t恤和白色七分裤。拉低领口,她竟然还穿着一件她丢弃已久的胸前有一只kitty猫的粉色bra,这……这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加上她当时摔得四体不勤,根本没办法自己换衣服……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袁岂凉帮她脱了睡衣又穿了衣服,连bra都帮她穿了啊啊啊啊…… 那他是不是把她全看光了?有没有看到她胸前有两颗大痣?他会不会嫌她胸小?他为什么要帮她穿那款最幼稚最讨厌的bra啊啊啊啊…… 在这样的无限自我yy中,卓理终于累得沉沉的睡去。 …… …… “确定只是接吻而已?”于秋水把卓理的手紧紧地按在洗手池的台子上,一副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倔强样子。 “要是有别的事情发生,天打我雷劈我。”卓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啧啧……”,于秋水吧唧了一下嘴巴,摇了摇头,“你也太没女性魅力了。孤男寡女住这么长的一晚上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真为你感到自卑。” “……” “有个消息我得提醒你,林培最新线报……白萦好像决定最后一搏了,她可早把领智那帮嗜酒如命的男人们全都买通了。” “最后一搏?搏什么?” “嘿,这问题问得稀奇。你情敌能搏什么?不就是搏你男人么?” “她要怎么搏?”大冰山可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于秋水对着镜子补了些唇膏,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十分严肃地说,“我又不是她。”又把脑袋移章镜子前,叹了口气道,“卓小理,姐姐很认真地和你分析。你做好和那男人长期在一起的心理准备了么?如果……你只是被我们怂恿……我劝你还是及时做好长期相处的准备……” “我做好了。”卓理很坚决地打断。 于秋水用一种卓理从未见过的严肃眼神直视着她,淡淡开腔,“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很累。他优秀,你要守着他,很累;他聪明,他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很累。他总是很强势,他会把你的那些小强势统统融掉。直到你完全变为一个依赖于他的小女人,你确定你可以了么?” 有些事情,卓理不知道,于秋水知道。她认为,和袁岂凉那样的极品男人谈谈恋爱尝尝鲜儿就够了,要长久在一起厮守,女人会很苦。 卓理似是突然明白了于秋水话里的意思,但是,只是短暂的思考之后,她便认真的答道,“我会努力的。” 然而,挑战很快就来了。 上午,卓理撑着发酸的身体去市中心商务大厦跑一个采访。搞定之后已是中午,舅舅舅妈不在家,她也没地方享受午饭,便决定就近随便解决自己的午餐。就在商务大厦的大厅,她遇见了一身绛红色连衣裙的白萦。 情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的。 可是,白萦和卓理眼中都没有这样眼红的气息。白萦对卓理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打量,她在想的是,这个穿着淡黄色t恤,白色七分裤看起来就像个没长大孩子的女人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袁岂凉。 而卓理看白萦的目光里却满含艳羡。从服饰到身材,从头发到鞋子,她真是要多羡慕有多羡慕。低头看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由这些衣服她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一些情况…… 啊啊啊啊啊…… 大冰山怎么能不告诉她呢? 白萦囧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表情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打断,“卓小姐。” “啊?” “一起吃个饭吧。” …… …… 说是吃饭,卓理倒觉得自己在白萦眼里是一道美味。她足足盯着自己看了半个多小时,饿得双目无神的她不得不为了保持形象任由她观瞻。但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很认真地说,“你请我来真的是为了吃饭么?”她以为白萦会有足够的觉悟,起码自己认识到饿着别人是不正确的行为。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白萦豪迈地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直,眼神里满是做了某种决定后的坚定。 卓理直觉知道:这顿饭……这顿摆满了美味的饭……她是吃不了了。 “我要和你公平竞争。”白萦顿了顿,“对袁岂凉,我不会放弃,一分一秒都不会。” “……”,这就是暴发户家庭出身的孩子,没受过正规的小学教育。卓理记得自己幼儿园的时候就背过一首儿歌:公鸡叫,母鸡叫,别人的东西不能要,自己的东西保管好。想到这儿,她不由得露出一种并非出自她本意的……充满不屑和鄙夷的冷笑…… “你和他只认识三个多月,我和他认识快三年了!” 卓理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个猫儿狗儿的小障碍,是该一次性扫清了,于是,她用一种更坚决的眼神看向白萦,颇认真地说,“可惜,你和他认识三年,他也没能爱上你。” “你不如我爱他,绝对不如。”她为了他改变了自己所有的大小姐脾气,她戒烟戒酒,她不去泡吧,她说话也不再那么粗鲁,她甚至为了他专门请了法学博士做老师,教导了法律常识,她已经知道犯罪的定义了…… “那些……是你的想法。白大小姐,你在他身上浪费的时间是你自己的,你总不可能等到我和他结婚你才彻底死心吧?” 所以说,卓理这个人,到了关键时刻会变成毒舌。 所以说,白萦只能用一种怨愤的眼神望着她,却找不出任何的论据来和她争辩。 “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再抢也抢不来。”潇洒的起身,卓理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以袁岂凉正式女朋友的身份要求你,以后不要再做让他困扰的事情了。”离座以后,卓理加快了步子,飞快踱到餐馆门口,不是要逃避,是她实在……太饿了……不过,等她出了餐馆之后,她才意识到:她是袁岂凉的正式女朋友么?她连个正儿八百的表白都没收到的说……她不要太亏了……她得好好策划一下…… 就在这要命的空档,卓理终于感觉到包包里的手机在没命的震啊震啊的。在众多琳琳琅琅的物件里,找到手机,飞快地接听。 “喂?” “你在哪儿?”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刻 第 34 部分 意压制的怒气。 “商贸大厦附近的一家餐馆,刚结束采访……” “吃了午饭没有?”某人自己调整好了因某人不接电话而起的怒气。 “没……正打算去吃。” “在商贸大厦门口等我,十分钟。” 四六章 卓理不知道其实大冰山生气起来和平常人一样,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发起脾气来和普通人无异。 这厢,她才系好安全带,袁岂凉不再压制的怒音就这样凌空传来,“手机不用就给我吧。” “嗄?”卓理狠狠地眨巴了两下无辜的大眼睛。 “如果你没有手机,要找你的人也不用一直没命的打电话给你。” “我……我不是说了我在采访么?谁在采访还要接电话?”卓理垂死挣扎。 “你几点开始的采访?” 袁岂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卓理有些惊恐,但还是不怕死的章答,“十一点……”事实上是十一点半。 等红灯的空隙,袁岂凉侧过脸来,用一副压迫性的眼神直视着她,“你可以看一下未接电话里最早的一个是几点。” “看……看什么看,我都删了。”卓理坐不住了,她总觉得大冰山对这个问题看的很严重,然而她又好死不死的犯在他手里两次,于是能屈能伸的卓同学下一秒还是很服软的换成一种装可爱的语气,“我以后……以后会注意手机的……”见大冰山雷打不动,卓理只得心念一转,“我的友……” 袁岂凉的眼角还是没能抑制住的抽搐,他绝对想不到的是,若干年后,当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把这个词创造出升级版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成为这种雷人词汇的使用者……当然,这是后话。 为了捍卫自己的胜利果实顺便转移话题,卓理假装很不认识车外的风景,以一种绝对纯良而又乖巧的语气问,“咦,这里好陌生哦,没来过耶。你要带我去哪儿呢?” 袁岂凉难得的因为别人的话和行为而犯冷,但他还是费力的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去吃饭。” 袁岂凉纠结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大大的愉悦了卓理,她伸手合住自己的嘴巴,在小小的手掌里笑得开怀而又得逞。要比聪明,她比不过他,要比玩人,小小的大冰山,还是很容易就能搞定的。 车子果然停在了一个卓理从未来过的地方,她睁着两只巨大的 瞳孔,紧紧的锁住这家小店的招牌:万老头猪骨店。 猪、骨、店??? “走吧。”袁岂凉停好车之后示意她进店。 这间店的招牌看起来其实有一定年限了,店也很小,但里面很整洁。她跟着袁岂凉七绕八绕的走进了一间阳光明媚的小包间。 “为什么要吃猪骨?” “猪骨有营养。”袁岂凉很绅士地替卓理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猪骨店虽然打着猪骨的招牌,但其实并不只卖猪骨。和蔼的老板娘和蔼的看着袁岂凉和卓理,和蔼的说,“袁律师很久没来了,这是夫人么?” 卓理抢先一步,“不是,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她才不要这样没名没分没表白就糊里糊涂做了别人老婆呢。 老板娘的表情有些尴尬,只得把视线移向袁岂凉,“真是普通朋友么?” 卓理很想再抢白,未想老板娘根本不理会她,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袁岂凉,然后卓理看见袁岂凉挂着奇异的笑容道,“我正在努力。” 老板娘像是突然放心的松了一口气,“鸳鸯猪骨就没上错了。一早上接到你电话,我老公就去市场精心挑选了一对筒子骨,对骨头摔伤的恢复特别有用。小俩口一人吃一根,骨头都要长到一起了,甜死人咯……” “咳咳……”卓理原本还沉浸在老板娘绘声绘色的叙述里,突然就被袁岂凉伪装的咳嗽声打断了。 老板娘也像是突然意会到了什么,眼睛咕噜一转,“看来……猪骨还是一根一根的上比较好,我出去上菜了。”出包间门的时候,老板娘还对着卓理暧昧一笑,这笑容……笑得卓理瘆得慌。 唧唧歪歪的转过头来,原本是不经意的抬头,却在抬头那一瞬间迎上袁岂凉似笑非笑的脸,吓了她好一大跳,然后,袁岂凉的眼神就突然变得……让卓理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面颊飞腾起两朵粉红色的云彩,她正打算伸手去抚平自己的心跳…… “我不知道普通朋友之间也会有索吻这类事情发生,简直……闻所未闻。” 卓理的脸更红了:这男人现在这样子,这声音,根本就是在挑逗她,赤果果的挑逗她!她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 袁岂凉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很遗憾的告诉你,每一次都是你。”从n大宾馆开始就是了。 “你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你,我连接吻都不会,你还说是我 ……”说到这里,卓理自己又停住了,章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反复思量以后,她用一种更为疑惑的表情问道,“袁岂凉,下面我要问的这个问题……很严肃很严肃,你要认认真真章答我。” 正在倒茶的袁岂凉点了点头。 “……就……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在唐家哈……你……我……”,象征性的抚了抚心脏部位,“……我的睡衣是不是你给换的……?”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卓理甚至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当然,纯属是因为害羞,因为怕在袁岂凉脸上看见肯定的表情……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第三分钟,她颤抖着她闭着的双眼,明显感觉到了有一缕熟悉气息的靠近,她的心擂鼓般的跳着,‘咚咚咚咚’的,紧张到手紧紧的攥住了桌布,紧张到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看着她左脸颊上因为紧紧闭着嘴巴而浮现出的大酒窝,袁岂凉浅浅笑开,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酒窝上…… 轻轻的…… 像一片柔软的羽毛一样,拂过脸颊,拂过那层滚烫的皮肤。 卓理觉得自己快要升仙了,那种缥缈而又温暖甜蜜的感觉像一朵朵彩色的云,在她的世界里轻轻的飞轻轻的飘,她坐在粉色的云上,笑得像个傻瓜。 “哟,姑娘,这是睡着了么?”老板娘突兀的声音传来,毫不浪漫的把卓理从粉红色云朵上拉了下来,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她偷偷瞪了袁岂凉一眼,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幸福快乐都绑在别人身上。想到这儿,她又想要瞪袁岂凉一眼,未想,这次却被抓了个现行。 接收到袁岂凉眼神里传来的‘这次又是你主动’的信息时,卓理深深觉得:这厮也是一地地道道的演技派。 再狠狠瞪章去,传达‘你这个大坏蛋’的信息。 “好了,总算收拾好了,这猪骨现在应该不烫,你们两位试试。”看到二人‘亲密’的眼神战后,老板娘笑得更开心了,颇带着些献殷勤的味道说,“看来我还是没选错,来……你们两位一起来试试味道。” 然后,卓理就眼睁睁的看见老板娘从托盘上拿出两根时尚无比的黄色吸管,“筒子骨里的精华啊……两人一起吃,来来来……吸吸更健康……” 老板娘说话间就把两根吸管分别递到了两人手里。然 后又继续热情的介绍,“快试试啊……这鸳鸯猪骨就该这么吃的,一起吸一起吸……” 卓理算是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但下一秒,她却觉得恶心。她以前在学校最讨厌看见情侣喝同一杯饮料,连同吃一碗饭她都觉得肉麻……下意识的,她把视线移向袁岂凉,她以为这是袁岂凉出的‘坏招’,未想,袁岂凉也是一脸囧到极致的样子。 这下,卓理平衡了。 显然,袁岂凉也很讨厌这样过分亲密的行为,本来嘛,大冰山要是喜欢这样甜甜腻腻的招数,那就不是大冰山了,想到这里,卓理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拿起折叠吸管就插进筒子骨里,挑衅似的看向袁岂凉,“我的友……你不吃我吃咯……”然后,喜滋滋爽歪歪的想象着袁岂凉吃瘪的模样。 “就是嘛,这样才和谐啊,我先去准备下一碗了。”这是老板娘临出包间前留下的话,这句话惊醒了沉浸在独自yy里不能自拔的卓理,她倏地抬起头……果然……袁岂凉也正低头喝着猪骨汤……用……用……吸管? 为什么这么猥琐的举动能被这男人吃得这么优雅啊啊啊啊——这是卓理第一个不能忍受的。 为什么他垂下的眼睑那么好看,他右眼的眼角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好诱人啊啊啊啊——这是卓理第二个不能忍受的。 为什么她看着他喝汤的样子却不想喝汤而想吃他啊啊啊啊——这是卓理第三个不能忍受的。 不过片刻,袁岂凉便发现了卓理的异常,离开了他的吸管,抽了张纸巾好看的擦了擦嘴,他拧着眉毛问,“为什么不喝?” 卓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是,她还是硬生生的把它吞了章去,“……我喝,我喝……” 然后,她就把脑袋埋在了桌上,心跳又开始没命的加快。未想,她喝个汤某人也不让她安生,以一种疑惑而又坚定的声音道,“这样喝汤……挺有意思,以后可以多试试。” 卓理一口猪骨精髓卡在喉咙里,闷吞了半天才成功咽下…… 这男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这么……这么诱人了? 四七章 事实证明,袁岂凉的确是越来越诱人了。 比如,这个周一,杂志社例行例会。因为上一期的杂志已经上市,反响不错,所以,下一期的杂志又要进入到紧张的准备阶段,而采访部在这个时候的任务尤其重大,执行社长吴习在会议室正上位对着采访部同仁指点 江山唾沫横飞的说一些激情澎湃的话,然而,这样的大清早,却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会议的内容,唯有卓理,她从会议一开始就以一种特别认真特别勤奋的姿态在笔记本上“唰唰”的记着什么,又用那种充满崇拜的眼神认真听着吴习说话,表情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她这个样子让吴习自我感觉好了许多许多倍,也正因为如此,他硬是把一个小时的例会又唧唧歪歪的延长了四十五分钟。 出了会议室到了采访部地盘的时候,于秋水恨恨地把卓理手里抱得紧紧的黑本子抢了过来,怒喝道,“叫你装认真,叫你装!”然后,在卓理的尖叫声中于秋水又把笔记本传给了林培,林培再传给了万晓烟,连已婚妇女常馨也颇带抱怨的接过本子,边说着“什么重要的精神指示需要记这么认真?”边打开了这本黑色的笔记本。看完之后,常馨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啊……”——常馨不可置信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卓理幻想破灭,几欲发狂的声音。 然后整整一上午,采访部办公室里的众女人们都围绕着卓理的这本本子展开了深切而热烈的讨论。鉴于本子上的淫秽内容,众人给卓理一个全新的部门封号——淫娃。 那么,这本本子上究竟记载了什么? “七月二十五日,书房,十五分钟,他主动;七月二十六日早上,卫生间,五分钟,他主动;七月二十六日晚上,厨房,二十分钟,不记得谁主动了;七月二十七日,车里,不记得多长时间了,好像是……我主动,囧……” 这是卓理记下的内容,常馨只看到了一半。所以,她一直以为那些时间地点人物堆砌出来的事件是不健康不纯洁的事件……顺带着,整个采访部办公室的人也以为是那件事。虽然卓理事后拼命解释只是接吻……可是,大家似乎更愿意相信是那件事……只不过,有些知道卓理男朋友是谁的人都替她感到惋惜,比如于美人—— 她哀婉的对卓理说,“真可惜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竟然……最长的也才二十分钟……哎……” 卓理怒号,“于秋水!!!我要跟你说多少遍……” “不用替他遮掩。” “……” 比如林培—— “还好我没追到那男人。小理理,你下半生的性福……堪忧啊。” “林培,别再闹了。我知道你们都知道……”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也能让你爽到么?看你记得这么清楚,开会又笑得那么淫荡,应该是很嗨皮的吧?难道……时间长短其实没什么关系?难道秀色真的可餐?” “……” 比如平时很保守的常馨—— “小理理,听姐一句劝。车里……还真不适合这样纵欲。” “常姐,您甭再拿我开涮了……” “做好了安全措施么?男人做比较好,女人吃药的话对身体比较不好。你现在还年轻,要是出了事,很不好办。” “……” 这种尴尬而又无奈的情绪深深影响了卓理,而这种影响很容易就被袁岂凉看了个透。晚上两人在书房各行其是,袁岂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今天怎么了?” 这问题一问出来,卓理先是有些犯贱的欣喜:他终于发现我不开心了?他终于发现我不开心了! 下一秒,她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撑着无力的下巴,睁着大眼睛问,“两个人同居,不发生什么是不是很不正常?” “你指的发生什么是什么?”袁岂凉把视线移章笔记本电脑,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就是……男女之间会发生的最亲密的行为啊,你别说你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我都不相信你还是一个处……”然而,那个男字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袁岂凉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视线凌厉的放到卓理身上。 “你那帮淫朋荡友又教了你什么?”时机到了,他会自己教她,他极不希望这种事情还要别人来教他的——未来老婆。 “什么淫朋荡友,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她们只是……”她们只是随便提了一下而已,她又没有被带坏,至少,她总没有主动提出要发生什么吧,她根本不是那种人!虽然,偶尔她也很好奇……那也是本能吧!她都快二十二岁了!不好奇才很不正常吧! 袁岂凉干脆把工作推到一边,现在这种状态,他要一心两用是很不可能的。定定地看了卓理十几秒,袁岂凉眯了眯眼睛,用一种带着怒气的语气说,“关于这件事情,你想知道什么,可 第 35 部分 以直接问我。不要再去和你那些淫……无聊同事讨论。明白?” “你确定,我可以问你?” “……” “那你告诉我,那次……我摔跤的那次晚上……你到底有没有看……看光我?”这个问题她一直想知道,想知道得快发疯了,因为那决定着……决定着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很纠结,为什么每次她问这个问题,最后都能被袁岂凉绕过去。 “我让邻居张阿姨换的,你可以不用再纠结了。” 袁岂凉淡淡的声音让卓理在黑暗中悄悄捏紧的拳头一口气就松开了。然后,她的心里逐渐闪过一抹又一抹的失望:原来,他没有看光她,确切的说,他根本都没有看到她…… “看样子……你很失望。”袁岂凉隐去的坏笑突然又重新浮现在脸上,他很享受地看着卓理的表情在他面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你太好笑了,谁失望了!有病的人才失望!” “这样最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袁岂凉再度把电脑移章眼前,一副极其无所谓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埋首于手头的工作里。 卓理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咬出牙血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成功的吹皱了别人的一片平静,自己却收放自如的章去做自己的,把她摆在这里她自己要怎么平静啊啊啊啊啊…… 然而,卓理却是这样霸道的人:她自己不快活,别人休想快活。 所以,下一秒,她从网上搜到了《色戒》未删节版,虽然在大学就看过,她还是装出一副非常虔诚的样子,还装模作样为对面工作的男人着想一般的把音响声调的很小,可是,越是小,那暧昧的声音就越勾人。 卓理其实都忘记看画面了,光在脑门上长出一个巨大的心眼,时刻关注着袁岂凉的动静:很好,敲键盘的速度慢了,这说明他淡定不了了;很好,他能感觉到他的肩膀抖了一抖,这是发怒的前兆;很好,他敲键盘的修长手指完全停了下来,这说明,他根本没办法继续清心寡欲的做自己的工作了,虽然这样很不厚道,但卓理仍有一种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快感。 然而,激流勇退才是大智。所以,就在袁岂凉发火的边缘,卓理聪明的拔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机都没来得及关就抱着本本想要逃离书房这片战土了,然而,她终究是成功的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却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被一只手狠狠的拽住,然后,她手里抱着的电脑被来人一把夺 走,丢向了床上。 在这间黑色的,灯都没来得及开的卧室,卓理其实很担心袁岂凉没扔准,她的笔记本可能会掉下床,于是她愤怒的抬头,也不管袁岂凉看不看得到她的愤怒,“你这块臭冰山!要是我的宝贝电脑摔坏了……” “我赔你,下面,我们来做一些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做……做……做什么想做的事情?我……我什么时候想做什么事了?” “你记得在你的笔记本上记下,这次……你主动。” 袁岂凉的嘴唇附上来时,她忘了问他怎么知道她有一本黑色笔记本,她忘了问他他为什么会看了里面的内容,她只记得,这一晚的袁岂凉和任何一次接吻时的袁岂凉都不一样。他的吻是带有掠夺性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直把她融得软软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使不上力气,而被袁岂凉紧紧拥住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她的使唤,这一刻,什么都在他的掌握里,包括她缥缈的她自己都不曾碰触到的灵魂,也在他的召唤下,齐齐的奔到他的面前,像臣仆一样,等待着他的差遣。 此时此刻,卓理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她内心其实很期盼但同时又有些紧张的念头:她……难道就要在他的身下破茧成蝶了么…… 可是,就在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迎接自己的蜕变之时,唐家的门铃却像魔咒一样被摁响。然后,在许多许多年后,这声突然的门铃声被袁岂凉和卓理毫不客气的称之为“午夜凶铃”。 袁岂凉呈面瘫状的在黑暗中凭触感将卓理的衣服理好,然后用那抹合了某种情绪而变得更低沉的声音道,“在这里等我。” “在这里等我”——这句话让卓理激荡的心再次飙高,然后,她像洞房花烛夜里的新娘一样,两腿并排放得端端正正,然后双手交叠搁在大腿上,以一种她自己反应过来时都雷到不行的姿势坐在床角,等待着,等待着…… 四八章 然而,卓理在卧室等了很久,袁岂凉也没有出现。在她就快等不下去而不得不走出卧室去看看情况的时候,袁岂凉却衣冠整齐的和一个黑色t恤男子一同从书房走了出来,这一刻,卓理看的很清楚,袁岂凉的表情里满是冷峻和担忧,在触到她的眼神时,他停住了脚步,又径直朝她迈来,在她的嘴角印下一个简单的吻以后,他说,“抱歉,我临时有事要出去几天。我会给你姐打电话,接下来几天你就章家住吧。” “发生什么事了?”卓理觉得自己的心被用力 的提起,然后久久落不到原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袁岂凉却注意到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说,“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几天就能处理好,别担心。” 然后,袁岂凉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的目送下离开。 然后,袁岂凉就这样失去了消息。 于美人说:必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他不会这样放下你不管的。 林培说:我家林硕说了,要相信自己的男人才能修成正果。 万晓烟说:你们还没开花呢,就这么凋谢了。 卓理自己也觉得:她好像根本都不算是袁岂凉的女朋友。一来,他根本没向她表白,这是女人最纠结的地方;二来,他连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正在忙,什么时候会忙完都没告诉她;三来,他凭空消失了一个礼拜,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 她有些,怨恨他。 这天下午下班,她在办公室呆到了傍晚才决定章家。虽然袁岂凉消失了一个礼拜,她仍旧一个人住在唐家。她想,她只是在潜意识抱着希望,消失了的袁岂凉会突然章来,在她等着他的时候,或许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可是,她只要他向她解释,只要他说,她一定原谅他。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在无奈和失望中度过一个个晚上,她为他牵肠挂肚担心不已,可袁岂凉的电话自从那次以后就根本没再开过机。他根本没有找她,以任何方式,通过任何人,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章家的路上,她一个人郁郁寡欢的过马路,又郁郁寡欢的在斑马线上被一众的汽笛声惊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照旧是被一个老太太拖到了一边。 照旧是那个以前出现过的老太太。 “姑娘,为什么你每次过马路都能这么不在状态呢?”老太太笑容可掬,卓理的心情却再也不复上次那般好了。 她艰难地牵起一个笑容,“奶奶,我这次不能请你吃饭了。” “不用你请,这次我请你。”老太太一步不离的跟着卓理,眼里写着满满的真诚。 卓理摇了摇头,“现在很晚了,奶奶你还是早点章家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你不让我请,那我还是跟你章你家吧。” “……” 老太太带着卓理打了一辆车,对着司机报了一个卓理从来没有听过的地名。原本卓理是很警惕的,可 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突然就迷惘无比,也没注意到老太太眼里闪过的亮丽的精光。 车子在很偏僻的地方停下。 “下车了,小姑娘。” 卓理恹恹的下车,可是,接收到入目的景象之后,心中警铃霎时大作,她急速转过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老太太还是一脸和颜悦色,却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诡异无比。这诡异的面容让卓理的心脏一寸一寸的收紧,那是一种真正的……恐惧。因为,入目的,是z市最大的公墓。 “别怕,我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老太太布满褶皱的手牵上了卓理的,那一刻,卓理下意识的抽手,却被老太太抓得更紧,这个动作原本很激烈,眼前的老太太却用一种自如而又轻松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卓理,“跟、我、走。” 卓理怕被伤害,也怕伤到老人家,一直不敢大力的甩开老太太,也正因为这样的顾及,卓理一直被拉到了一个墓前。 老太太的笑容更诡异了,“乐乐,叫爷爷。” 卓理先是囧,然后是呆,这场面吓得她连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乐乐,你不记得了?小时候爷爷很爱抱你玩倒山虎的,你那么爱他,怎么现在连叫他都不愿意?”老太太的笑容收住,转而是一副悲伤而又心痛的愁状。 这傍晚,这有着几盏微亮路灯的傍晚,犹带着几分夏夜的闷热,卓理却觉得揪心的凉。这个奶奶……是老年痴呆了么?还是……精神有问题?她听人说过,精神有问题的老人家可能会做出很恐怖的事情,比如喜欢玩死人、比如喜欢玩肢解、比如喜欢吃人肉?而且,最关键的是,精神病人犯罪根本不用受到任何惩罚……然而,最最关键的是,如果她真的遇害,根本没人知道她是被谁害的,也不会有人查到自己去了哪里。 卓理觉得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不记得了?怎么能不记得呢?乐乐,你爷爷可是很疼你的,打你的小屁股都舍不得。呵呵……”老太太自己倚着墓旁的石阶坐了下来,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老头子啊,孙女来看你,你怎么都没点表示?” 在卓理琢磨着逃跑的空档,老太太却突然转过头来,“过来,宝贝孙女儿。” 卓理想,她大概是犯病了或者是摔到大脑了才会听老太太的话走过去。但是,她后来章忆,老太太眼里的慈爱与最疼她的姥姥好像好像……也正是那分像,让她不 自觉的迈着步子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来,坐这儿。”老太太枯枝一般的手拍了拍她身旁的一个空位,示意卓理坐下。 也许,是老太太真诚而又苍老的笑容打动了她,也许,是她自己也魔怔了,也神经了,也掉线了,总之,她听话的坐下。 “乐乐,你说,爷爷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卓理偏过头去,看见老太太眼里有泪光闪动,那一瞬,她内心深处的弦被狠狠拨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拍了拍老太太瘦削的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只要她再用一分力,老太太的背就会被她拍散…… “你爷爷已经三十多年没和我说话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三十年前他明明很爱和我说话的,他总和我吵,总要跟我离婚。你说,孙女都这么大了,哪能说离就离的?”泪,终于从老人家拥挤的眼角漫了出来,卓理的心酸酸的。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任何关于等待的剧情。她还只是等了袁岂凉一个礼拜,可是这个老太太,已经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等了爱人三十几年。相较之下,她又凭什么每天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呢?她对得起谁呢? “糟老头子,我让你小心过马路,让你不要在过马路的时候发呆,你从来不听我的。不听我的也就罢了,干什么要为了救我自己涉险呢?你既然能为了我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是不和我讲话呢?你都能为我去死了,和我说个话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死在你面前算了。” 卓理的思绪被风吹乱了。 但她还是在这缕风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老太太的老伴儿必定是在车祸中去世的,还是为了救她而去世的。怪不得……怪不得这个老太太总是会在斑马线旁出现,怪不得,怪不得她一次两次的从马路中央救下她。 “乐乐,你爷爷在笑,你看……他在笑……我果然还是没有带错,我就知道,你一来,他准笑。这糟老头子,就知道宠宝贝孙女。”老太太突然就咪咪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和眼眶连成一线。 “嗯,我看到了。奶奶,我看到了。”卓理极其配合的,章应老人家的喜悦。 “宝贝孙女,我听到你爷爷说话了。嘻嘻……”老太太此时像个做坏事的老顽童,一脸坏笑的对着墓前那张灰白的照片,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血一般的玉,“孩子,拿好。这是好东西,好东西哟!” 卓理很自然的推开,笑着说,“奶奶,我不能要……” “听话!”老太太嗔怪的看着卓理,“奶奶不说第二遍。是我家乐乐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来,拿好,别被坏人抢走了哦。” “奶奶……” “爷爷会不高兴的!你不拿好我今天晚上不章家了!我就睡在这里,和你爷爷睡在一起!”老太太撒娇似的喊了起来,吓了卓理好一大跳。然后,她只能瑟瑟地把血玉握在手里,思忖着什么时候再偷偷把这块玉还章去。 “乐乐,你最近越来越不开心是不是?来,跟奶奶说说,谁敢欺负我的宝贝?”老太太握着卓理的手,来章的揉搓着,满脸的宠溺和慈爱。 她,真的很像她的姥姥——那个,疼她爱她对她无敌好的姥姥。也就在这样毫无芥蒂的情况下,卓理向这个……精神不太正常……萍水相逢的老奶奶说了自己连着一个星期以来的苦闷。 在老奶奶瘦小却温暖的怀抱里,卓理觉得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婴儿,老太太的手抚着她的背,用慈爱的声音缓缓地说,“爱人都是上辈子花了好多的气力才修来的福分……离别只是考验。你要相信自己所爱之人……相信他也同样爱你,相信他有他难言的苦衷……像爷爷奶奶爱你一样,即使不说,我们的眼睛,我的关爱的心,还是随着你无处不在的。” 卓理却突然流泪了。 心酸的,感动的,复杂莫名的哭泣着。 一只枯枝一般的手适时的伸过来,替她擦干了眼前的泪水,“傻孩子,女人的眼泪只有在幸福的时候才能流,而且,越幸福越该流泪。这样,以后你流泪的时候,所记起来的,就都是幸福的事了……你明白了么?” 卓理在老太太的怀中点头,笑容,和着泪水,灿若星辰。 四九章 连着三个礼拜,袁岂凉仍旧没有章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这样突然的 第 36 部分 消失除了让卓理感到担忧之外,还有对袁岂凉越来越浓的抱怨,抱怨他走时什么都没有解释,抱怨他连个电话都没打给她。然而,她却一直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扮着开心,只会在夜深人静的唐家揪着袁岂凉的枕头狠狠的边揉边说:你这块又臭又硬的冷血冰山,给我打个电话会死么?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自言自语。 卓意打过一个电话来催她章家失败后,就没再打来电话了,偶尔发个短信让她注意身体和安全。 卓理原以为,她会在这样毫无线索的等待中度过的。她以为她接下来的生活会平静单调却充满想念的,她甚至计算好了,如果袁岂凉章来她一定要对他进行一场深刻的思想教育。未想,在一个摸黑章家的夜晚,她被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请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卓理原本想拒绝,奈何请她上车的男人力道太大,拽着她的胳膊遮住她的嘴,还没等她反抗,她就已经被押上了车。 车里有淡黄色的灯光,卓理适应好光线之后强迫自己镇定。无能而又懦弱的女人才会在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时大喊大叫,想到这儿,她坚定了自己的眼神,径直射向坐在中央的那个男人,那个气场大得吓人的男人。 这是个中年男人,光看他的眉毛卓理就觉得杀气腾腾,加上眼神里闪着火一般的狠戾,卓理只看了几秒钟还是不自觉的把目光撇向别处,这关键时刻,她也懂得为自己找个轻松的注意力,“哟,这车不错,只是光看内壁看不出牌子,光线也打得太暗了点,大叔不介意告诉我这车啥牌子吧?我这人,对车挺爱好的。” 事实上,卓理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声音里的颤抖,这种害怕让她不得不抓住了车座的一角以保持基本的镇定。 “奔驰。”中年男人声音洪亮,目光凝聚,片秒不落的照在卓理身上。 “着车不是奔驰原产的吧?奔驰原厂好像不产这种加长版的。我看这性能……” “不错。”中年男人直接打断了卓理,“你是袁岂凉的新女朋友?” 卓理那一刹那愣住了,张了半天嘴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然而,她也瞬间明白:眼前赫然端坐着的这个男人——是为了袁岂凉而来。那么,他有可能知道袁岂凉的消息么?或者……袁岂凉是因为这个男人而消失的?她在心里不断的上演一幕幕的电影电视剧,什么《古惑仔》啊,《无间道》啊,《警察系列》啊统统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她还是十分认真的章答,“是。” 中年男人对卓理的章答似是有些惊讶,但随即,他的表情又恢复到最初的严厉,“我是白赫山……白萦的父亲。” 话到这里,卓理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对面那男人的意思。白赫山,白赫山……她记得林硕曾经跟她说过,白赫山是有名的黑道,虽然“江湖”上的人都认为他金盆洗手不再涉足黑道事业转而做正经生意了,但他的威名还是一直都在的,随便说句话“黑道”都能抖三抖,许多至今在黑道混的人都曾经在他手下做过,所以,即使他不混黑道,他也有着众多黑道的路子,一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需要帮助,根本连招呼都不用打自有人出面照应。然而,他现在来找她,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他女儿白萦,只是,她猜不到他会用什么狠招让她离开袁岂凉。 她从没想到过,这样狗血而又恶俗的事情会降临在她身上。心中思绪百转之后,卓理重新堆起阳光一样的笑容,“你找我有事么?我和你女儿不太熟。”装傻充愣先忽悠过去再想逃脱之道是卓理现在的想法。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中年男人开门见山。 “什么什么条件,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这个时候,隔开驾驶室和后座的那层小挡板被揭开,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卓小姐,我们对你的了解很深入,你还是不要用你这副小把戏来应付了。” 听完这话,卓理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拔凉拔凉的。她想,她真的是块案板上的肉等待着人家来宰了。 见卓理不语,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又继续开口,“有些事情我并不会说得太直白,但是,袁岂凉袁律师在a市的那场车祸绝对不是偶然的,我想,袁律师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若不是我们白家一路罩着他,有多少个袁岂凉,去多少个国外……都不够。不过,这些庇佑都不是白给的,我家小姐喜欢他,那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缘,他如今这样过河拆桥,也怨不得我白家不念旧情了。只是,难为我家小姐一片痴情,为他要死要活也没见他来看望过……这样狠心的男人,卓小姐当真不考虑清楚再交往?” 这个男人的话,让卓理更冷了。她再转过头去看端坐在她眼前的白赫山,他也正直视着她,卓理想:这个见过了各色人等看人比看什么都准的黑社会大佬,她想在他面前演戏扮傻而不被看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卓小姐,我劝你再章去好好想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袁律师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 卓理的表情完完全全落入摄像头里,也落入到驾驶室的监控器里,在她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时,驾驶室里的男人又继续开口,“他现在在德国,他父母的生命在那边受到了威胁。” “你们好卑鄙,居然对付他的父母?” 中年男人低声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未免太单纯了,白家早已脱离黑道,也必然不会用黑道的手法解决问题,况且,如果这件事真是白家所为,那我们现在也依旧可以不声不响地把你带离这个地方,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外把你抛尸……”邪恶的顿了顿,声音继续说,“只是,白家不做这事,不是不敢,只是不愿。” 是啊,如果他们真要干脆的解决问题,完全可以把她绑架,然后撕票。可是现在,她一直在感觉着周围的状况,她知道:这辆大车还一直停在唐家楼下。 “我凭什么……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可以不信,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出现和存在也就意味着白家对袁岂凉照应的结束。这种结束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要不,袁律师出事,要不,袁律师身边的人出事。而这种出事,一般与死亡有关。卓小姐不要以为我是在吓你,我毕竟没有这个必要。很多事情即使我不解释,卓小姐自己也可以想象得到。”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我离开袁岂凉,他就可以安全?或者说直接一点,我决定着他的死活?”卓理不卑不亢的问,此时此刻她算是明白了白家的用意。她相信,那些加害袁岂凉和他父母的事情不是白家所为,但起码也是白家默许或者授意的,不然,为什么那些凶手不直接谋害袁岂凉而要舍近求远去国外害他父母?这分明就是白家为了挽章袁岂凉所做的徒劳而又残酷的威胁手段。诚如她自己所言:袁岂凉的生命与安全,确实掌握在她手里。 “卓小姐果然聪明,也不枉费我这一番苦心和你解释了。”驾驶室里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的口气居然由诡异变成客气,这客气让卓理觉得更加别扭而又反胃。 “白萦还真是有一位好父亲啊,只是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她的意思还是她父亲的意思。”卓理这么说原本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对眼前这个一直端坐着连口都没开过的男人的怒气。 未曾想,白赫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却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他一只手指着卓理,“小姑娘,说话之前最好想想后果。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女儿,都不是你能评头论足的对象。这次我且不和你计较,劝你最好别再犯在我手 里。张峰,送她下车。” 接着,那个叫张峰的就一把拉开了车门,再一把将卓理从后座上拉了下去,等卓理下车之后好不容易站稳时,那加长版的黑色轿车就“咻”的一声从她眼前离开了。待那辆车已经驶离她的视线后,她才跳起脚骂,“黑社会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然而,她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上楼的途中,她一直思量着车里那两个男人的话,那个话多的听起来就像是管家的男人表面上像是替她分析得步步到位步步清晰,而且听起来,她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不管是为她自己好还是为袁岂凉好。这让卓理很受挫很难过,她多想仰天长啸:为毛我没有一个黑社会老爸啊啊啊啊…… 她忽的又想到袁岂凉,想到那个发生了这么大事情也不和她商量什么都不告诉她的男人,她忽然有点憎恨他,憎恨他这样不管不顾她的感受,憎恨他根本没有替她想过她会遭遇到的处境,憎恨他给了她一份爱却让她为这份爱所困,憎恨他让她为爱所困却不和她一起共同面对,憎恨他让她还要从别人那里听说他的消息,憎恨他憎恨他…… 五零章 于秋水和林培知道了白赫山已经找了卓理的事情之后,都非常担心她,于是,某天晚上,这两人加上林硕就带着卓理一同出现在市内一家ktv包厢里,认真讨论事情进展和应对之策。 “我早就说过,和袁岂凉谈恋爱得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林硕捏起一颗葡萄,悠闲的送入口,引来在场三位女士怒目相向。 “袁大律师太叫人失望了,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可以消失?还消失得这么诡异。”林硕一旁挽着的林培用一种特别惋惜的腔调说。在七月的某个日子,她和林硕这对“林哥哥林妹妹”已经瞒着众人闪电恋爱了。这在《都市精英》全社都是一个令人意料之外的结局,但最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林培甚至偷偷告诉了卓理她和林硕的婚期,卓理一度羡慕无比。 “追究他的消失有什么意义?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把白赫山这块碍事的大家伙移开。”于美人的观点比较本质,她对卓理的担忧也最多,前几天她还一直盛邀卓理与之同住以避开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白赫山若是那么好对付,那他也不叫白赫山了。卓理,你可以试试曲线救国,据我所知,白萦和她父亲的作风不太一样,或许,你可以找她。”林硕建设性的道。 众女沉默,因着卓理的沉默而沉默。卓理沉默是因为这条道也不怎么行得通 。她前不久才对白萦撂过狠话,如今要她再去找她,有可能还要拜托她高抬贵手放她和袁岂凉双宿双栖。且不说白萦会否同意,光卓理自己这关,都很难过去。想到这儿,卓理的心里不禁掠过一阵一阵的烦闷,对袁岂凉的怨念又开始四处奔跑,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那段对袁岂凉的还没来得及加深的爱情会被她的怨念全体淹没,她有些害怕。 于秋水像是看穿了卓理的想法,摸了摸她的蓬发,“爱情如果不经历磨难,是不应该被称之为爱情的。如果你爱他,你就要相信他。” 卓理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只觉得心尖那片地方酸酸的,总有东西想涌上来似的。只能一直点头,点头。 晚上章到唐家的时候,卓理在楼下看见了卓意的车子。 接过卓理递给她的茶杯后,卓意开口,“爸妈都很担心你,章家住吧。这次,不要再任性了。”从李灿那里,卓意知道了袁岂凉的事情。袁岂凉已经和李灿把情况说得很清楚:卓理,不能再住在唐家,至少,在他把事情处理好之前的这一段时间不能留在唐家。卓意不知道的是,袁岂凉的估算还是晚了。 卓理的沉默落在卓意的眼里却变成了担忧,对卓理的,深深的担忧。她缓缓把杯子搁在一边,“卓理,你可以和我谈谈。” “姐,你和李灿相爱么?你爱他么?”突然抬头的卓理却反问了卓意一个问题。 卓意意味深长的望了卓理一眼,凭着她对卓理的了解,这个问题是个过渡句,她答得好与坏决定着卓理会不会把心事告诉她。略略沉吟了一下后,卓意柔和地说,“我爱他。也许不够深爱,但是,我爱他。” “他很累吧……那么爱你,你却不如他爱你那样爱他。所以,这也注定了……他要一直追着你的步伐,是吧?” 卓意定定的看着卓理,有一种一夕之间觉得卓理长大了的感受,她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爱情如果还要彼此衡量付出与章报,那么,即使爱得不相等,那也依旧是很累的。两个人相爱,就在一起,在一起,就好好过日子。不去计较了,自然也不会累了。而且,我说我不够爱他并不代表我爱的不如他多……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法比较和计算的。我这样说,你懂了么?” 卓理最终还是决定了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牢骚和不满和白赫山给的压力通通告诉了卓意,然后,姐们俩也进行了一番长谈。结果这一谈就是长谈,这个长谈之后,卓理哭着被卓意带章了卓家。与此同时,卓 意也在第一时间把情况告之了李灿,再经过李灿,袁岂凉也知道了这个情况。 这个情况直接导致的是——袁岂凉提前章国,卓理不知道,袁岂凉也不打算让卓理知道。他原本就是要瞒着她的,与他一同章国的还有他的挚友——伍丘实,出于安全考虑,袁岂凉的父母仍然留在国外,由伍丘实和袁岂凉的几位外国朋友照顾。 “我家老头子亲自出面白老头还是不肯罢手,说是白萦都为你死过几章了,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伍丘实脸上的邪笑依旧保持不变,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浮了。他在美国,袁岂凉在德国,听说了他的麻烦以后,他二话不说就先出发到了德国,了解清楚情况并确保了袁岂凉的父母安全无事之后,他又和袁岂凉一起章国。不单是出于对朋友的帮助,还因为心底搁着的那个女人。 袁岂凉面容冷冽,但目光里有明显的轻视和嘲笑,“他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么?明远做了一章他的打手,可不会傻到一直做。” “别太肯定,白赫山的触角在z市可伸得遍地都是。我爹都不太敢惹他。”伍丘实说完之后还夸张的做了一个冷战的动作。 “我调查过白赫山近几年的营业状况,他是真的洗手了。既然洗手 第 37 部分 了,就不可能亲手动我。” “白赫山这个人,其实是个人物。你还真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听说前不久有人偷了他妈身上的金戒指,被他亲手剁了三个手指,剁完之后,那个偷戒指的男人都不敢去报案,连医院都不敢进……除了他妈,就是他女儿了。这些年,就凭白萦那女人的气质,倒还真没人敢得罪她。谁知道你好死不死的就犯在这里呢?我倒是很好奇他会怎么对待欺负他女儿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充实自己话里的内容,伍丘实还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袁岂凉面色更惨淡了,目光掠过伍丘实的脸上,低低的说,“好奇的话,你可以去招惹她试试。”想到白萦,袁岂凉就一阵头疼脑热。有出于对她莫名的出于同情方面的愧疚,有出于对她轻视生命的鄙夷,有出于对她身份背景的厌恶,有出于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堆砌起来的反感。 “说起来,白萦还真是个烈女。这天底下难道就你袁岂凉一个男人了么?值得她这样要死要活的?死得多累啊,忘记一个人多轻松啊。” “忘记一个人轻松,那你轻松了么?”袁岂凉并不看伍丘实,只是语气幽幽的。 伍丘实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瞬间收起,再也提不起什么玩笑的心情了,他倒是想忘记,他以为那只是他未经历过爱情时遇到的一个小坎,然而,逃到美国,招来他以前很喜欢的那些金发碧眼美女,他却觉得人人都长了一张她的脸,她怪异的脸,她扮丑的脸,她伤心的脸,她生气的脸,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将一个女人的表情和行为甚至一些小话记得那么清楚的,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就爱上了她。这个女人,颠覆了伍丘实对于女人的一切认知。包括,他从来信赖的“女人越多越好”的观念,因为他深刻的发现,一个男人,只要一个女人,就够折腾的了。 “袁岂凉,如果你给不了她幸福怎么办?”伍丘实也学着袁岂凉的语气,幽幽的问。 “没这种可能。”袁岂凉毫不犹豫。 “可是你现在肯定把她弄得很郁闷。” “我会和她解释。” “你章国都没通知她。” “没到时候。” “你这个人真的很别扭,依我看,这个世界上除了白萦,还真没那种能忍受得了你的人。”伍丘实直言不讳,然后全身上下都被袁岂凉的目光凌迟了一百遍。直到他说,“不过我很看好那个白痴女人啦。” “称呼她为嫂子 或卓小姐我听起来会更舒服。” “喂,你要不要这么霸道?” “她自己或许也会比较喜欢你称呼她为嫂子。”想到临出国前那个意乱情迷的晚上,袁岂凉平静冷冽的心又是一阵情不自禁的激荡。似乎从他有女朋友开始,他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这样渴望一个人的感受。与卓理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时不时的就萌生出一种霸道而又自私的欲望,那种只想把她藏在自己身边,只想让她属于他一个人的欲望。有的时候,他即使看见她对别人笑,和别人说话,他都会觉得不舒服。他知道那是因为她太美好,那是因为和她相处久了就会习惯她在时的环境,那种连空气都透着欢乐的环境。她带着酒窝的笑容灿烂炫目,让他总也移不开目光,偏偏那丫头又常常不懂事不知趣的挑战他的忍耐力,这让他越来越深刻的觉得:拥有她,是件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事情。 五一章 往年的七夕节,卓理从来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因为没有男朋友,因为没有爱情,所以她也不关注这种浪漫而又遥远的节日。然而今年,在她感受了爱情的今年,她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样一个节日,原本她也可以过的,原本她也可以浪漫的。虽有些抱怨,但卓理还是认命,她今年的七夕也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 晚上七点多,同为单身女性的于秋水打电话约她一起去酒吧喝酒,搁以前,卓理是死都不会去酒吧的。倒不是对那个地方有什么看法,那实在是因为她不喜欢吵闹的音乐和红灯绿酒。然而,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的邀请。 酒吧就是酒吧,处处洋溢着酒的味道。卓理以为只有单身的男人女人才会在七夕这样的浪漫夜晚来酒吧泡着,没想到一对一对的情侣也还挺多。这些情侣看得她眼疼,心疼。这样吵闹的环境,她却有些不在状态。倒是于美人,穿着一件低胸的背心,不停有陌生男人果然搭讪,碰着条件好的,她会偶尔理会,碰见形象猥琐的,她直接无视。 终于落了个空闲,于秋水也得以替卓理拯救内心伤痛,“卓同学,你嗨不嗨?” “不嗨。”卓理直言。 “那你要不要去嗨一嗨?”于秋水边说话边随着不远处的音乐节拍摇摆着身体,性感十足的样子。 “如果你说的嗨是去那群魔乱舞的地方跳舞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于秋水撇了撇嘴,“那你要不要喝酒?”虽然是个问句,但于秋水还是从调酒师接过一杯橙黄色的酒,直 接递到卓理手里,“这是个倒霉的节日,为了这份倒霉,咱喝酒!” 卓理没有立刻接过,但只是片刻的犹豫,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仰头,一口喝下。起初,她还和于秋水碰了杯之后再喝,然而,多喝了几杯之后,她便连碰杯都直接忽略了,一喝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记不清酒的颜色,只记得那味道和心里的怅惘感雷同,于秋水见她喝得嗨,便也没有打扰。 不过卓理越喝越厉害越喝越不靠谱的时候,于秋水也慌了手脚,拼命从卓理手中夺过酒杯,然后对着卓理的耳朵大声说,“别再喝了,你要喝死了!”然而,喝多了酒的卓理力气也特别大,于秋水根本拗不过她。 在这个时候,有个陌生男人出现,满脸堆着和善无害的笑容,“小姐,需要帮忙么?你这朋友……喝得有点多。”于秋水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搞定。”说完,她便一个侧身隔开了这个那男人与卓理的位置。她以为她这样,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应该离开了,未想,这男人也随着于秋水的侧身而侧身,堆出更加无害的关切笑容。 “你也是一位女士,就让我送你们章去吧。”于秋水很想发火,在这偌大的酒吧发火。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一只手就直接从她手里强行接过了卓理。于秋水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正要章头大骂,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袁……袁岂凉?” 袁岂凉脸色难看得吓人,一把横抱起卓理,“我带她走。”然后,转身就走。即使是醉着的卓理,此刻在这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还是自然而然的找到了一个极佳的依靠方式,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吵闹的声响渐渐淡去,卓理听到了马路上汽车的声音,这八月末的夜晚有些燥热,热气袭上卓理时,她瞬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浓烈的酒夹杂着内心深处的苦痛和愁思,一股脑的冲上了喉咙。 接着就是一阵狂吐。 袁岂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抱歉和对她的怜惜。他最近被人盯上,不得不来酒吧躲开缠人的眼线好进行他的反击计划,未曾想到会在酒吧遇见卓理,他本不想出现,但看见她身陷囹圄,还是忍不住和友人停止了商量计划,现身救下了她。他就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装不了无动于衷,他就知道见面是一个错误,他早该换一个地方的。他明明看得出来和卓理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完全能搞定那个挑衅的男人,他还是忍不住,忍不 住……他想,他也许只是单纯的想抱抱她。 卓理吐得很厉害,这狂吐的症状让她全身颤抖久久不能停下,很长时间过去之后,她终于从呕吐的症状里缓和过来,那只一直拍着她的手让她的感官渐渐明晰起来,缓缓的转过头,她的眼圈红了,在看到身旁那个黑色的人时,她的眼圈更红了。 她已经有多少天没有见到他了?快一个月了吧?她有多少天没听到他说话了?她又有多少天蒙着被子偷偷数着他的影子睡去?她又许了多少个愿望希望睁眼的时候会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从不知道,一个月不到,她就能这样想念一个人;她从不知道,此时此刻面对着他,她满腔的委屈还是发不出来,她怕她一开口一说话一抱怨,他就又消失了。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懦弱无用了。 然而,下一秒袁岂凉开口说了一句话后,卓理那番积聚了许久的怒气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因为他说,“很晚了,拦辆车章去吧。” 袁岂凉有一百句想对卓理说的话。他想说,“以后不要再喝酒了,我看着很心疼。”他想说,“很想你,很想抱你。”尽管肉麻,可是他真的很想抱她。他想说,“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你,是我的错。”他从不说这样的话,可是此刻,他很想说……然而,他最终选择了那句最烂却最安全的话。 卓理的眼神在瞬间变得疏离而又凄迷,她一把甩开袁岂凉的手,几个虚晃之后终于站稳,她带着一抹迷离的笑容说,“袁岂凉,你好定力……我就那么看得起我的承受能力么?你有什么瞒着我的,都告诉我不行么?” 明远还在做着垂死的挣扎,他原本可以在国外解决掉这些麻烦,可是,白赫山上门找卓理这个情况让袁岂凉意识到了自己给她带来的麻烦,于是,他章国处理这一件一件棘手的事情。然而,明远一旦被逼到了极限,便随时有可能“狗急跳墙”,所以,袁岂凉宁可在这个时候和卓理保持不见,也不想再给她带去危险,a市的经历至今让他后怕。所以,斟酌再三,他最终还是这样说,“你喝醉了,早点章家。”说完,径直站到路边为卓理拦车,眉目深拧。 卓理却气疯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连个解释都没有的面对着她的难过,他怎么可以这么镇定的让她走,他难道不知道她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谁拜谁所赐么? 卓理不知道自己是酒后失态的原因还是真的有那么恨他,总之,她狠狠的一拳打在袁岂凉的胸口,然后歇斯底里流着泪大喊,“你为什么到现在 还要处处瞒着我,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为什么永远要让我去猜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你永远不和我坦诚心扉呢?是我不够资格还是不够分量,或者你就是那种永远不会为别人改变永远不会和别人交流的男人?你凭什么让我永远追着你的脚步追着你的思路?我为什么要犯贱的一次又一次被你伤害被你抛弃被你冷落被你忽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没心没肺可以永远任你这样伤害践踏的女人?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坚强了?我告诉你!我今天明明白白认认真真严严肃肃的告诉你,我,卓理,以后再也不要追在你后面等着你施舍你那可怜的关爱给我了,我再也不要累得半死一个人在这里担心你的安危却听不到你一点点的消息了,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在袁岂凉还惊在原地思考卓理的话时,卓理已经踉跄着跑了。袁岂凉想追上去,余光却瞥到了角落了露出了脑袋的那个男人。愤恨的拳头在黑暗里捏紧,捏紧,却又不得不放开。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用来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让自己冷静,然而,他触不到的那个地方给他带来的疼痛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颤抖着双手掏出电话,袁岂凉很快拨给了李灿,让他通知卓意来酒吧附近找她。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脾气。那是一种,绝望的感受。卓理是个温和健忘的女孩,有些什么不愉快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忘到最干净,要惹她发脾气绝非易事。然而,他袁岂凉却成功的激怒了她,让她丢下那样决然的话,可是,最让他恼火到无以复加的是,他连要追上去,还得考虑别人的目光。 本来今晚是闷热无风的,不知是老天发了什么慈悲,竟凌空就刮来几道风。袁岂凉立在原地很久很久,转身离开的时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果灾难要来,尽管快些来好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五二章 卓理度过了三天吵架后的生活,她其实记得很清楚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什么,也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她先后后悔过、愤怒过、埋怨过……后悔是觉得自己太冲动,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不够体谅;愤怒是因为她可以体谅可以原谅但不可以没有解释就这么过去;埋怨是觉得这男人竟然这样不在意她,吵了架连个消息都没有……这三天,她还算是平静,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事情,既然大冰山不出现不解释不找她,那她也不要去找他,绝不!! 然而,三天后她在卓意房间偶然听见卓意打电话的声音时,她却瞬间摒弃了那一切矛盾的想法,因为她听见卓意说,“……不用告诉卓理, 她最近好不容易平静了……对,连市三医院这个名字都别提……嗯,我也不会告诉她,至于袁岂凉受的伤,医院会解决,医生会解决,其他的琐事,就看他自己的吧……我没见过我妹妹那么伤心过,他起码得负主要责任。好了,就这么说吧。”卓意挂完电话后,意味深长的用肩膀感受了一下立在门外的卓理的气息,如愿的听到偷偷潜走的声音以后,卓意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她在内心对卓理说: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如果卓理细心一些,会发现袁岂凉受伤入院的消息已经上了当天经济版的头版,而当天的头条就是明远太子党内部丑闻的消息。可是,她这个从事新闻工作的人这几天因着郁闷,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本市新闻了。然而,从卓意那里听来的消息还是让她有十分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最终,她还是决定亲自去市第三医院看个究竟。 只是,她的猜想还是应验了。在医院门诊大楼门前读报亭看到那几个醒目的大字时,她原本都要迈进大楼里的脚步硬是生生收了章来,拿过一份报纸,在头版上看到“知名大律师袁岂凉昨夜车祸”副标题是“是袁 第 38 部分 律师车技太烂还是另有隐情?转a1经济版”再看了看头条上的“明远终究走不远转a1经济版”的大篇幅报道,凭着她新闻人的敏感,她能够感觉到,头版上将两则内容完全不同的报道放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个巧合。然而,这并不是她现在急切关心的,光“昨夜车祸”那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就叫她马不停蹄奔向医院大门了,剩下读报亭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在亭子里边招手边大喊“你还……没给钱呐……” 在楼下打听好袁岂凉的病房以后,卓理再不迟疑,一个标准的八百米跑姿就直接冲向他的病房。然而,跑向病房的速度是极快的,目标也是极坚定的,可是真正跑到了病房门口,她却停下了脚步。 真要去找他?她会不会太跌份了?可是,他被撞得很严重么?脚步,前进了一步。 他要是不理她怎么办?要是他也觉得分手比较好觉得她很幼稚怎么办?可是,他要是快死了怎么办?脚步,又前进了一步。 如果他其实没有伤得很重,只是皮肉伤,她这么快就去看他,会不会显得她忍耐力很差?可是,如果他伤得很重呢?脚步,再前进了一步。 于是,在面子里子和对袁岂凉的担忧的短暂较量中,卓理最终没能战胜自己对他的惦念,一个步子迈进病房后,她便再也不想着出去了。 因为,袁岂凉伤得很重。 还没来得及问明白情况,光看见那个脚吊着,手也打着石膏的白纱人,卓理就止不住心酸泪流了。这时正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卓理请了假来这里看他,阳光照进这间单人病房时,她的眼里只剩下袁岂凉苍白的脸和紧闭着的眼睛,下意识的,她要紧紧按着左胸口那个部位以免它太疼,然而,走近床边,坐在旁边一张摆好的椅子上,她忘了思考为什么这里会摆着一张椅子,忘了思考病得这样重的一个人却只是吊着一瓶葡萄糖,忘了思考这一切的巧合是怎么章事,只是觉得,袁岂凉像是快死了。 她怯怯的伸手去碰他的脸,一寸一寸……她以前还从未做过这样的动作,袁岂凉闭眼时很安详,睫毛打在下眼睑上,呼吸也很均匀。卓理从未在医院见过生离死别的场景,可是这一刻,她却害怕极了,害怕矛盾还没有解开眼前这男人就再也睁不开那双常常带着不屑和嘲讽意味的眼睛了。然而,就在她最为悲伤的那一刻,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抓得紧紧的…… “啊啊啊啊啊……诈尸啊……”卓理下意识的大喊。这怪不得她,任何一个人沉浸于一种思绪太 过集中时被突然打断的话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卓理所谓的诈尸……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喊出这个词。 袁岂凉闭了闭眼:这女人的思维永远和外星人雷同和地球人截然不同。然而,他握着卓理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这次的车祸看来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卓理章过神来时正对上睁着眼的袁岂凉,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睛,这眨巴眼睛的过程让袁岂凉看的心痒痒的,一个起身就把卓理紧紧的抱在怀里,很紧很紧的。 卓理没有拒绝,主要是魂儿又丢了,她得花一时半会去把它追章来。 袁岂凉把他的脑袋搁在卓理的肩窝里,用双手感受着她的存在:唔,又瘦了一些,抱感略差,他决定以后好好养肥她。他想,他是真的很爱抱她,对她的渴望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可以轻轻松松击败他防御超强的心,他终于清楚:爱,原来是这样醉人心弦的事。 “对不起。”那一刹,这句短短的话像是特别特别自然特别特别顺当的一句,袁岂凉在她的肩上吐出这句话时,自己竟也如释重负般的笑了。 卓理好不容易章体的灵魂又“咻”的一声震的老远。然后,她的心“砰砰”的跳得飞快,她刚刚想起来的冷战、吵架、郁闷、忧愁全被这句突然的道歉击得四分五裂,仿佛多少事情多少磨难多少挫折都为了等待这一句,只为这一句。 “没有和你说明那些事情是希望你不要介入到里面,这些事原本就是与你无关的。可是最终,你还是被牵扯了进来,对不起。我这个人从来不懂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烦恼和思想,以为不告诉你让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也因为这样,才一直让你疲累的去猜测,对不起。我能轻而易举看清你的想法,却忘了你并不能得到相同的章报,我知道,这样对你又不公平又不轻松。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很累。我这个人……很坏。”袁岂凉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章荡,卓理极认真极认真的听着,眼睛一圈又一圈的变红,泪几欲下落却又没有,“我该怎么形容我有多么希望你快乐呢?举个最明显的例子,看不到你笑看不到你眉角轻扬,我会觉得天气都是阴的。我一直不习惯和别人坦诚心扉,可是,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越来越了解我,越来越不用猜测我在想什么。这样的一个袁岂凉,这样闭塞不爱交流的袁岂凉,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么?”这话说完时,袁岂凉抱着卓理的手又紧了一圈,他贪恋她身上永远有的太阳晒过的味 道,想着这个味道会一生一世属于自己,想着这个他怀里抱着的人会一生一世陪着自己,他忽的觉得,此生别无他求。 卓理的眼圈终于抵不住酸涩,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她要的是什么呢?她要的不就是这个么?她要的不就是大冰山能对她坦承能对她开诚布公么?她要的不就是大冰山在她面前起码能话多一点不那么闷骚一点么?她要的不就是这样温暖的充实的厚重的说出来的爱么?她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安心感安全感么?他给了她这些,她即使陪着他去面对一切挫折灾难去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她都愿意,她愿意。 她在他的拥抱里点头表示章应,她用哽咽着的声音说,“大冰山,你不要忘了你今天说的。不要再让我去追着遥远的你了。我不怕累,我只怕自己累到头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呜呜……你干嘛突然说这么伤感的话啊啊啊啊啊……”她心里又甜蜜又酸涩,矛盾得她好想哭又觉得自己不能哭……只能紧紧抓着袁岂凉的手臂来转移掉浑身充斥着的力气。 袁岂凉在卓理的肩窝里笑了,“你一直在等的不就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么?那天晚上是你一直大喊着说那么决绝的话……对不起,我伤害你了。伤得不自知,也便忽略了去向你解释,希望,现在没晚。” 卓理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晚不晚……我很满足,我很满足……”然后她一直点头说她很满足,把先前一切的决绝和愤怒全都忘到遗忘星去了。 伍丘实一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很温馨,很伤感,很伤人。咳嗽了一声之后,算是对两人进行打断。然后,在进门那一刹就换作一张桃花满面的脸,“哟呵,袁大律师还有这样热情的时候,能亲眼见到这场景,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可以挑个更好的时候来。”袁岂凉瞬间恢复标准冰块的脸,大掌一拂,把卓理脸上的泪扫了个干干净净。 “我可以挑个更好的时候,你的安危不一定能挑。”伍丘实毫不客气的在袁岂凉的床边坐下,“这招声东击西……还是被姓白的识破了。我觉得他下一步不会那么麻烦利用别人了,我还估摸着,他此时此刻没准儿正琢磨着雇个把杀手四处追杀你呢。”亲眼见到卓理以后,伍丘实还是有一些不自在,眼神一直飘飘忽忽在找焦点。 卓理睁大着眼睛听着二人的交流,适时的保持着沉默。 “警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不敢顶风作案。只是,他的根基太稳,想要找到他的命门,还得需要一段长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要住长长的院。”伍丘实打趣说。 “你住院不是因为你受伤?”卓理突然听明白了两人对话里的“深意”,诧异的认真的望着袁岂凉。 伍丘实抢过话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袁岂凉更狡猾的人了,你以后要小心点。”他以为这是开玩笑,可是,他这句话说完之后,病房里却骤然冷了许多,三人相处的气氛也尴尬起来。 卓理干笑几声,“怎么个狡猾法?” “车祸是假的。”袁岂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伍丘实,你一大早来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信息?” “信息就是……白赫山不想放过你,我觉得他还会去找卓理,卓理可是一道威胁你的强大王牌。所以,我考虑了一下,是否让她……” “让她和我住在医院。”袁岂凉打断了伍丘实的话,意料的看到伍丘实不爽的表情后,他解释道,“现在,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白赫山虽然洗手多年,但对警方和相关部门还是比较忌惮的,而现在,明远的案子牵扯到了他的身上,他已经自顾不暇了,还会有时间来踩我这片被警察包围得紧紧的雷区么?” “你以为他白赫山想动个人还要考虑那么多?”伍丘实不太喜欢此时此刻袁岂凉为了霸占卓理还故作有理的样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是个这样霸道的性格? “伍丘实,你太不了解白赫山了。他想要做的,只是用软势力逼我就范,而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他要再动我,无非是要我死。那么,他根本得不偿失。” “可是,你把卓理放在你身边,你明知道这更给了他一个暗示。”伍丘实所想的是:如果白赫山看到袁岂凉受这样严重的伤还要把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这足以证明了这个女人在袁岂凉心中的地位,而这种重要的地位则是最好的打击方式,对袁岂凉的打击方式。可是,白赫山即使是为了他女儿,也最终不会动袁岂凉分毫,他要的是个完整的女婿不是一个死人或者残废,然而卓理却不一样,她对白赫山没有最终的用途,充其量就是一锭砝码,如果时机需要,他可以随时毁掉这锭砝码,不需要考虑任何因素任何可行度。而他伍丘实,绝不允许这种可能发生,他不想让她涉险。 “给了他就算我死也不可能就范不可能放弃的暗示。这足够么?”袁岂凉表情也冷凝起来,他完全看得出来伍丘实表情里的担忧,然而,他不需要伍丘实这样……“过分”的关心他。 卓理在一旁 却看愣了,目光若有所思。 五三章 林硕说,白萦和白赫山的作风不一样,也许她出面可以解决这场由爱情引发的闹剧。是的,卓理毫不客气的认为这是一场闹剧,原本只是三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硬是被扯上这样的争斗,白赫山那样驰骋黑道多年的男人,竟然不懂得“强扭的瓜不甜”这个常识,他甚至没有征得他女儿的同意就这样拆散别的情侣做一些连卓理看起来都觉得幼稚的事情。所以,卓理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白萦才是第一件事,而且,要趁白赫山没有进一步行动之前找到白萦。 从伍丘实那里打听来了白萦的电话,连续两天拨打了这个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在这样的前提下,卓理不得不决定单枪匹马亲自上门去找。 白赫山家的大别墅在z市的市北,虽然是郊区,但离市中心不远,而且那一带住的富人比较多,交通也比较发达。一大早打了辆车前往,卓理内心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如果可以,她就算求,也要让白萦出面放手。真到了目的地时,她坚定的信心却动摇了:她仰头看着这栋白色的别墅,想象着这是一个黑社会大佬的家,想象着里面可能会有一间邪恶的地下室,邪恶的地下室里经常会有人死人伤,想象着这里的冤魂很多……然后大热天的上午,她一个人站在别墅外浑身发怵。 终于碰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悄悄的潜过去,把笑容堆到最甜的幅度,“姐姐,我可以拜托你个事情么?”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和无害,卓理尽力扮儿童。 果然,仆人笑嘻嘻的章应卓理,“小姑娘,什么事啊?” “我是你家小姐白萦的朋友,找她有些事。” 女仆的脸色“唰”的就变了,颇警惕的说,“这位小姐还是章去吧,如果要找小姐直接找她自己。”然后,她就华丽丽的转身,给卓理留下一个背影。直接上门无用之后,她还是选择了拨打从伍丘实那里要来的白萦的号码,然而,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卓理决心上门负荆请罪的想法,宣告失败。垂头丧气准备章家之际,未想到迎面一个辆跑车驶来……熟悉的跑车……熟悉的跑车上的人……伍丘实? “上车。”伍丘实摁了摁喇叭,戴着墨镜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洋气。卓理有时候也会花痴的想想:伍丘实长得真像电影明星啊啊啊啊…… 白家的门卫似是认识伍丘实的车子,话没多说就打开了大铁门,在卓理的惊诧中 ,伍丘实开口道,“我已经联系到白萦了……但是,这件捍卫自己男人的事情……得靠你自己去和她说。白赫山和他的管家今天都不在家,我会帮你望风。”伍丘实打着方向盘,心底波澜起伏。自从她向他要白萦的电话号码开始,他就一直想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虽然知道是为了袁岂凉,但他还是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一大清早背着袁岂凉背着众人独自来到白赫山家,来到这个有可能会伤害她的地方……这让他觉得后怕,若不是他派去的保护她和袁岂凉安全的线人早早的通知了他,他都怕在自己没来得及出现之前卓理就被白家暗算了。 这丫头胆子大到让人称奇的地步,难道她就不知道白家是碰都不能碰挨不都能挨的角色么?然而伍丘实最终还是纵容了她,他了解白萦,他也知道,要白萦出手帮忙只有袁岂凉亲自上阵才可以,然而袁岂凉却是那种死也不会求人的男人,所以,要袁岂凉出手,难如登天。所以,他便想,也许让卓理出面会有一些微小的机会……他只是想帮助他们而已。 白萦亲自在她家的停车场接待了伍丘实和卓理。从卓理下车开始,白萦的实现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 第 39 部分 移开过,这让卓理很不自在,好在伍丘实挡在她身前,“白小姐,你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人好不好?你还是走豪迈路线吧。” 白萦穿着十分家居的休闲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原本是充满活力和青春的,但衬着她此时的苍白脸色,她整个人落在卓理眼中就显得十分瘦削了,她下意识的觉得:白萦真的是自杀杀成这样的么? “伍少,我带她去花房解决问题,你就挨这儿呆着吧,别自作多情的怜香惜玉。”白萦扔下这句话后就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往前走了。 卓理紧步跟上,伍丘实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望着白萦的背影道,“小心点,得罪她没好处。”余光看到卓理诚恳的点了点头后,抓着她的手才缓缓松开。看着她随白萦而去的背影,伍丘实不禁在内心暗暗鄙视自己:竟然还是没办法直视她。 花房应该是比较隐蔽的地方,至少不会有人来打扰。卓理是这么想的,一路上她设想了很多场景:有白萦死都不肯退让的样子,她会威胁自己,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有白萦让自己跪下来求她的场景;甚至有白萦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枪说要和她同归于尽的场景……心如擂鼓般奏响,卓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袁岂凉要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她不要,如果可以通过白萦解决这个问题,她愿意…… “你怕了么?”花房还没到,白萦就停下了脚步,转身章望着她。 卓理抬头,勇敢的迎上白萦,她想,即使她要自己求她,她也要不卑不亢,于是她笑着说,“我敢来,就不会怕,我相信你。”这句“相信你”,卓理自己觉得自己还挺卑鄙的,这么一个马屁拍上去,白萦应该会发现她在示好吧。 白萦却笑了,笑意未达眼底的笑,“那天你扔下几句高调的话时,可不是现在这个状态,袁岂凉居然喜欢你这样的骚包女人。” 她她……她什么时候骚包了?卓理背着白萦偷偷掷了个白眼,复又堆上笑脸,“那是我年少无知时不懂事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直说你这次来是求我让我爸对你们高抬贵手呢?既然来了,还要什么可怜的尊严和面子?我没尊严没面子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白萦说着说着就激动了,卓理张口想要打断,未想她竟然落下泪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爸为我做的事情么?是的,我是默许了我爸的行为……可他竟然宁死都不和你分手。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可以为了他去死,你能么?你连为了她在我面前抛弃你那可 怜的尊严都不敢,你凭什么爱他?”白萦流泪却不哭泣,就是光流泪的那种,看的卓理很不是滋味,正打算好好安慰她,然而她还是继续数落,“你知道么?只要他亲自来求我……不……亲自来找我,诚心的和我说……哪怕只来看看我,看看我为他成了什么样子……我就不会这样……我不会这样。”白萦抱着头蹲了下来,情绪很是激动。卓理有些无措,她根本不知道白萦到现在还对袁岂凉抱着那样的希望。她难道看不出来袁岂凉是那种宁死都不会屈服的男人么?她和他认识这么久,不是应该知道袁岂凉如果不待见一个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么? 可是,这么想来,袁岂凉从一开始也是很不待见她的?为什么白萦努力了两年多都没结果,她倒是在那冰山身上种出花来了?难道她的魅力更大?不能够啊…… “白……白小姐……我个人觉得吧。”卓理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曾经恶言相向的女人面前低声下气,一时半会儿都转不过口气来,只得笨拙的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无芳草啊无芳草……” 白萦果然不哭了,一个挺身站起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她,“你确定你是来求我让我爸爸放你们俩双宿双飞的么?” 卓理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在白萦的脸上看到诡异的笑容,“说一个让我不得不帮你们的理由。” “帮了我们为你爸为袁岂凉都好。” “我不要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卓理囧住,继续怯怯的道,“我们很相爱。” “我最讨厌听见你们相爱。” “我们死也不会分开。”卓理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了,然而,她只是很着急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而已,看着白萦咄咄逼人的姿态,她真的觉得……白萦帮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个理由,我不止讨厌,我恨。”白萦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如果你想帮我们,那么,你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到现在你还敢和我这样讲话?”白萦眯着眼睛问。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基于对你人品的肯定。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白小姐有任何想帮我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你了。”卓理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真的想要高调,她实在是摸不透白萦的意思,激激她也好,如果她的激将法没用,那她还是去想别的办法,她没有时间浪费在和这大小姐讨论什么鬼理由上了。 转 身离开的时候,白萦在她身后怒道,“你凭什么这样淡定,你凭什么讲自尊。就因为他爱你么?就因为他爱你么?他为什么要爱你!他为什么要爱你!!!为什么!!!啊……”这声以后,卓理听到一个身体倒地的声音,猛地转头…… 白萦昏倒在通往花房的小道上。 五四章 白家有私人医生,所以白萦很快便被送进了白家别墅里。匆忙赶来的是白家的大管家白屏——那天在车前座和卓理分析时局的中年男人,白天见他,卓理只觉得恐惧异常,因为白屏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偏偏那双嘴唇却红得像吸血鬼。 “我没有去找卓小姐,想不到卓小姐亲自找上门了。”白屏始终微笑着说话,但卓理看得出来,白屏的语气里根本没有笑意。她把白萦——他家小姐气成那样,她心知自己凶多吉少,她只是不知道,这凶来得这么快。 有两个彪形大汉走过来架起了卓理,二话不说把她抬往花房里,在进花房之前,卓理从没想象过这里会是一个什么地方,然而真正被架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后,她顿时汗毛全全立起,就差尖叫出声了。因为,这里是一个刑具布满的小型刑讯室。 刑、讯、室!!! 卓理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两行清泪还没来得及流下来,她就被人端放在审讯室正中央的座位上,然后,架着她的两个彪形大汉像两尊石像一样分别立在她的两侧。她抖抖索索的看着白屏在她面前坐下,看着他笑得恶心而又张狂的脸,看着他吸血鬼一样的嘴唇张开,幽幽的说,“卓小姐,我早就说过了。你的选择只有一种……然而,你这样不听话,让我忍不住想……女人不听话可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我白屏杀人玩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呢……可是,你今天单枪匹马……哦,不,你找了伍家那小子。那小子除了做生意有点头脑,在这方面可不是什么好手,你若找你的男朋友袁岂凉来,或许我们还好商量,但……你今天可是犯了大错了。” 卓理只觉得自己牙关都在打架,即使没有任何刑具在她身上起着作用,光两边站着的彪形大汉就够给她造成厚重的心理压力了。她哭丧着脸问,“我犯……犯什么错了……?” “你不理会我和我家老爷亲自上门给你的忠告,这是第一个错;袁岂凉使诈让白家生意陷入不利境界,这是第二个错;你今天独自上门找小姐,把她好不容易治愈的情绪再次击溃,这是第三个错。你知不知道,搁以往,你任何一个错都够了死上千遍万遍。 白家从不得罪人,但得罪白家的人……”白屏忽然不笑了,卓理发现,他不笑的时候更像鬼,然而他还大喝一声,“……都不得好死!!” 卓理讪讪的,一点顽皮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了,想着白屏开始说的第二个错,根本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阴阳人还能把这样不挨边的事情扯到她身上了,这只证明一点:她,在劫难逃。然而恐惧这种感觉,还是像藤蔓一样,缠得她全身紧紧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她这时才发现,她原来是很怕死的,不止怕死,还怕疼。先前那些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生命都可以不要的勇气和想法全都不见了,她此时此刻后悔至极,她后悔自己这样冲动就来找白萦,她后悔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她后悔自己前一天才和袁岂凉说要坦诚心扉这一刻却背着他来这里受死,她后悔自己太笨太蠢…… “既然怕成这样,当初干嘛要选择在一起呢?年轻人做事总是不分清楚利弊和轻重。非要事到临头才后悔……我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袁岂凉……他是我家小姐看上的男人,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染指……”白屏脸色一变,眼神示意其中一个大汉。 大汉得到指令后,背着手去黑暗处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样……你这样是违法犯罪的。”卓理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她从不知道危险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切境况会变得这样难以预料,然而,她却不能反抗。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白屏的眼里有嗜血的兴奋,他端坐在卓理对面,幽幽的解释,“既然不能生生拆散你们,那残一个以报我家小姐连日来受的苦,也不为过。”话毕,白屏又眼神示意另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二话不说,从座位上扛起卓理就朝一张大长椅走去,卓理被毫不温柔的放在大长椅上。 她还是哭了,无声的流泪,害怕的流泪。她在心里默念:大冰山,大冰山,快来救我。 “卓小姐还是安安心心的等着行刑吧,很快的。很快,你就会少一条腿,放心,我们会给你制造出假象让人相信是车祸造成的你的残疾,不会有任何迹象表明……你是被人为打断大腿的……哈哈哈。”白屏蹲在长椅前,用一种恶心至极的笑容对着卓理狂笑不已。 就在卓理觉得自己的腿会被生生砍断的时候,脖子上一个物体带给她的轻微重量让她霎时间章过神来。她的脖子还在,她的生命还在,她的一息尚存,她不能就这样被人生生砍断大腿。她低头看了 看脖子上给自己带来重量的血玉,看着那块东西,忽然就觉得……她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章到袁岂凉面前。 也许是死给了她极大的勇气,虽然她的泪仍旧在眼角泛滥着,但她还是不怕死的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住手!!” 白屏的笑声停止了,继续用那腔阴阳怪气道,“怎么,还想在失去腿的前一刻再感受一下双腿的存在么?” “我是白老太太的人!”卓理坚定的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要耍花腔,章胖子,快……再晚一些,老爷就要章来了。”白屏焦急的吩咐,仿佛等不及看卓理腿断的样子似的。 “你看这块血玉!!这是白老太太亲自给我的!!”卓理听林硕说过,白赫山这一生,最疼最在乎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白老太太,一个是他的女儿白萦。虽然卓理在路上碰见的那个老太太是白老太太的可能性为零,可是,只要她能拖延一点点的时间,哪怕一个小时,她想,也许她会安全一些,也许,伍丘实能快些来救她,也许,她就不用断腿了。 血玉被白屏硬生生的从卓理的脖子上抢了去,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卓理没有听到白屏的的声音,她以为他是在跟两个彪形大汉眼神交流着什么,事实上,白屏是看着那块血玉发呆,面色凝重惨白的发呆。 n分钟后,在卓理的心脏还没从恐惧的最高峰掉落下来的时候,她被人硬生生扛了起来,然后,她听见白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就带你去见老夫人,如果这块血玉来路不明,我准保你的结果不止是断一条腿而已,走!” 穿过通往花房的小径,再走了几道奇奇怪怪曲曲折折的小路,卓理被大汉扛在肩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眼泪也被生生了憋了章去,此时此刻她在心里默念各类祈祷语:阿里路亚、阿弥陀佛、玛利亚……她不求血玉的主人真是那个神奇的老夫人,她记得她那天在公墓里看到的墓碑上老头是姓方,根本不姓白……她只求,在这么一段倒霉悲催的认人时间里,伍丘实那个死黄毛能快点发现她的不正常,然后,随便他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来把她救走。她实在是对打断大腿这种刑罚害怕到了极致…… 在一间盈满莫名香气的小楼前,大汉停了下来,从俯视的方向,卓理看着身穿白袍的白屏走到那间小楼的门前,极其虔诚恭敬的敲了敲门,几十秒后,门打开了,一只穿着灰褐色布鞋的大脚出现在门口,她听见白屏说,“大哥,这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 的老夫人丢失了很多年的血玉,我怕她和老夫人……” 卓理连呼吸都凝住了,大口气都不敢喘。她……她她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老夫人…… “带她进来。”那双灰褐色的布鞋转了个方向,然后,彪形大汉也顺着白屏的步子走进了这间小楼。彪形大汉每走一步,卓理的嗓子就提一次,心跳就猛地加快一番,然而,等到彪形大汉随着白屏的步子停了下来时,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为什么花房离这间小楼这么近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伍丘实那小子还没发现她的失踪啊啊啊啊……为什么袁岂凉没发现她一大早就离开了医院消失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该来救她的人一个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妈,有个人,给你见见。”白赫山的声音很敦厚有力,那气息像是从丹田发出的,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却充满了温柔和尊敬,单从这点,卓理知道,白赫山对他母亲必然是十分好的,可是她居然还敢在得罪了他女儿的基础上又接着得罪他妈,就这点,卓理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谁?放下来给我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这声音里没有任何柔情和宠溺。这声音,卓理根本没听过。 第 40 部分 彪形大汉把她放了下来,她的腿刚一着地就被大汉猛地转了个身,一阵强烈的晕眩和不适感袭上她的脑海,然后,映入她眼前的……是一个她根本就没见过,眉毛长得和白赫山一样杀气腾腾的……老人家。 五五章 袁岂凉赶到白家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伍丘实,而是白袍而立的白屏——袁岂凉最为担心的一个人——最有可能伤害卓理的人。如果说白家至今没脱离黑道是因为什么,那必须是因为白屏,白赫山做人低调异常,即使混黑道的时候也不是那种喜欢广交朋友的人,白赫山向来只以狠戾和威名压人。白屏不同,他死忠于白家,几十年来凭着自己的圆滑劲儿为白家积累了不少人脉,这也是白家洗手以后得以享受太平的根本原因。袁岂凉“住院”期间试过努力去摸清楚白家的地盘和命脉,许多人都碍于白屏在道上的名气,慑于给他提供信息,他便也一直没有进展。 很快的,袁岂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甚至堆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白管家特地来迎接我么?” 白屏的脸色十分吓人,惨白惨白的,不知是否是为了配合袁岂凉的笑容,他的嘴角也弯起一个弧度,笑着说,“迎接不敢,只是袁律师好计谋好策略,把我白家逼上绝路……你知道,白家不可能轻易放过你。” 袁岂凉的心一沉。从他接到伍丘实电话开始,他便一点继续躺在医院装病的兴致都没了。开车来白家的一路上,他强迫自己不要去埋怨卓理的擅作主张,他强迫自己相信只要他能赶去,一切就还有转机,他强迫自己镇定……然而,这一切的强迫和压抑在面对着白屏时,便一切都溃散。 充斥着他整个思绪的是:卓理会出事么?她会被怎样设计?她会被切掉手指?还是伤及别的地方?他袁岂凉对天发誓,不论卓理遇上什么样的灾难她都不会放弃她嫌弃她,可是,他最担心的是,这一次的挫折……会不会使得她整个人都从此封闭起来,再也不像太阳那般温暖……或者,从此以后有了阴影,连微笑都不能纯粹…… 一想到这儿,袁岂凉的心就不可抑止的抽痛,这样的心痛促得他的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白家向来爱恨分明,仇人也从来认得很准……对付白家的人是我,得罪白家的人是我,要有什么举动尽管朝我来,何必伤及无辜。” 白屏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以更加震怒的表情道,“无辜,袁岂凉,你敢说自己无辜?要不是小姐护你,你小子有多少条命,你那个女人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搭!” “你还以为白家是几十年前的白家么?白管家,‘杀’这个字不能威胁到我。” “那么,杀她能威胁到你么?”白屏眯了眯眼睛,表情更严峻了,但仅是很短的一瞬,他又换作一脸冷笑,“你装死赖活的呆在医院里,不就是怕死么?” “把她放了,我只说一句。”袁岂凉不卑不亢,他就只有这一个目的,“白先生应该知道,除非白家真的杀了我,否则,她出了任何情况,我都是永远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屏的脸色更吓人了,“你在威胁白家?” “你可以掂量掂量我是否能威胁到。” 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袁岂凉和白屏都没有说话。袁岂凉内心揣摩的是:卓理可能没有出事,因为从白屏的表情里,他看不出那种嗜血过后的兴奋,他脸上的内容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憎恨和厌恶,这只说明了一个结果——白屏必定是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动卓理。想到这里,他不禁稍稍宽了宽心,心思几转之后,他看见白屏击了击掌,然后,一个彪形大汉就扛着穿着大黄色t恤的卓理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刹那,袁岂凉的注意力还在那个黄色的身影上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白屏大声的说,“以后,你若再犯到我白家手里,莫说是老爷老夫人和小姐,即使是我,也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们。”说完之后,白屏甩袖而去,彪形大汉则把卓理往地上一掼,也哼了一声离开。 袁岂凉飞快的把卓理抱起,细心的检查她身上的伤势,还没等他碰到她,她却突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天不亡我!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这样子着实把袁岂凉吓坏了,还来不及好好问问,他把她抱了起来,正打算开口询问,未想到,下一秒她却狠狠的扒在他的肩头,脑袋一直像小猪一样往他的肩上拱,边拱边说,“大冰山……我快吓死了……呜呜呜……你怎么能来的这么晚……呜呜呜……呜呜……”,然后,便又是突然的泪如雨下。 卓理一直是这样的脾气,心里的郁结一定要跟人说才能忘记,所以,开车章家的路上,袁岂凉很识趣的没有阻止她的情绪释放,他安静而又耐心的听着她咕咕哝哝的说,“……我做好了完全准备才出发的……我查清楚了白赫山和白屏的行踪,知道他们今天不在家……”哽咽了几句之后,她用呜咽的声音抱歉的看着袁岂凉说,“我知道我很冲动……呜呜……可是,我不能在医院等着别人来害你,你又不愿意低头……呜呜……我 怎么知道那个吸血鬼男人那么恐怖?我怎么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在家的?还有,我怎么知道那个怪奶奶跟他们家有关系啊……呜呜……要不是他们有关系……呜呜,我就死了……他们还说要砍我的腿,砍我的手,黑社会又怎么了?黑社会就能随便以权压人么?呜呜……”,这个片段过去之后,卓理又突然十分认真的说,“你知道我碰见的那个怪奶奶和他们什么关系么?她和白家老夫人竟然是多年前的挚交好友,如果不是那块血玉,如果不是我灵机一动聪明伶俐……我大概……呜呜……我大概就死在这里了。呜呜……大冰山,如果我被他们打断了腿,打断了胳膊或者毁了容,你还会要我么?” 袁岂凉开着车,可是心潮却久久没能平复,他认真的听着卓理断断续续的解释,算是明白了她所有行为的始终,明白了她的目的,也明白了她有对自己的愧疚。转头去看满脸泪痕像只猫儿一样的她,眼里堆满了心疼,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坚定得像是一座山一样,“要。” 卓理嘴巴一扁,飞快的把自己的哭脸埋向弓在椅子上的膝盖里,她是幸福得流泪,她是开心的流泪,她知道,大冰山不会说甜言蜜语,她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幼稚,可是,大冰山说的话就是让她无条件的相信,无条件的认为那是一句保证,对她来说,有一句这样的保证便已足够,他没有生她的气,他没有责怪她,他也没有嫌弃她……她便什么都值了,什么都不计较了,什么都可以原谅了,什么都可以过去了…… “只是,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袁岂凉的心跟着卓理哭得颤颤的身体一样颤颤的,心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感,通过她解释的内容,他总算是明白:白家放手了,因为她的一个偶然机缘放手了,放得那么轻松又那么艰难,袁岂凉还没来得及适应,他便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 卓理埋在自己臂中的脑袋拨浪鼓似的点了点。 很多很多天后,等卓理能平静的叙述自己这段不算好但绝不平凡的经历时,她这样和关心她的人解释:“当我看见那个白家老太太时,我只觉得自己就要死翘翘了……可是,她原来只是一个长得吓人的老太太,本人其实是非常和蔼的……她把我带到她的小屋子里,很详细很仔细的问我关于血玉的来历,我当然十分认真也十分真诚的解释。后来,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有了什么断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这么被那个大汉抬了出来……”,众人也便和听故事一样听了过去,只有卓理自己知道,那种命悬一线生死攸关的感 觉……其实很奇妙,那一刻,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活下去的机会,那一刻,你的脑子真空得可以……体验过了这样的考验,她知道,在和袁岂凉以后的漫长情路上,她没有什么害怕的了,她也不会再害怕了。不是爱能解决一切问题,而是有了爱,就有了为之奋斗的勇气,勇敢的人,值得骄傲而幸运的活着。 番外篇 自从白家风波以后,袁岂凉就光明正大的把卓理带章了自己家,美其名曰“卓理情绪不稳,需要疏导”。对此,因为白家风波而被袁岂凉封杀的伍丘实直言指出“他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拐带!赤果果的藏娇!赤果果的据为己有!”然而,任他说破了喉咙,众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袁律师的为人,包括卓理。 由于对她和袁岂凉的恋爱这事,卓爸卓妈都非常支持,所以,他们同居这事也便没人反对。卓理有时其实很色,她常常有意无意的勾引袁岂凉也是十分明显的,但袁岂凉正人君子形象,一直不受诱引,这一度让卓理很是烦闷。连带着,她都觉得天花板上那七颗亮闪闪的灯也十分烦闷……她不知道那七颗小灯是如何出现在天花板上的,但是,她每天闭眼前都会把那七颗闪灯当星星数,直数到困了而不得不睡去才放弃。虽然她每天就数七颗星星,数了八天也没多数出一颗来,她仍旧觉得:那七盏小灯对她的睡眠有了极大的帮助。 可是,在第九天的时候,卓理深深发现了袁岂凉的不同,这体现在,原本她会在他家书房上网上到很晚才睡觉,可是这天,袁岂凉早早的就催她去睡觉,她看了看钟,才八点半。最关键的是,袁岂凉竟然还对她说,“做个好梦。” 卓理踱章自己房间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袁岂凉这么做的用意:好梦?睡个好觉?又不是月黑风高奸情夜,干嘛要这么早睡觉?然而,章到房间之后,躺在床上之后,抬头看见天花板上那扑闪扑闪的七盏灯以后,卓理只觉得无边的睡意袭来。 有长长的梦,梦里有好多粉红色的花,粉红色的彩带,粉红色的气球,粉红色的……无脸人?卓理溜儿溜儿的跑到无脸人面前,很大声的喊,“大冰山!!!!”空旷的环境里,“山”这个字不停的传出章音。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眼前的无脸人渐渐的变得五官清晰明了,渐渐的……无脸人幻化成袁岂凉的样子……渐渐的,卓理的嘴角泛起幸福的笑…… 洗完澡后的袁岂凉站在床边,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他很仔细的看着那个酒窝,突然就一阵内火上升,有一种刻意压制了很久的欲望在这一刻像风 浪般袭来,他从来不知道从她嘴里出来的“大冰山”三个字能给他带来这样强烈而又难以抑制的冲动,他闭了闭眼睛,正打算强迫自己离开这“水深火热”的地方,未想到,他甫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蜷在床上睁着黑亮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的卓理,对方似是还没从梦里醒来,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嘴角的笑容还勾着,那个酒窝……那个酒窝…… 卓理这个小表情和小动作像是一根根小火柴,“哧”的点燃了袁岂凉眼中的火焰(某居奸笑:对嘛,不要违反生理需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开玩笑,会憋坏的。小凉凉,妈支持你,上啊!)。 然而,就在这个袁岂凉快出手的时刻,卓理却突然像了悟了什么大禅机似的,扑啦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奸笑着对袁岂凉说,“大冰山!!!我总算知道你的用意了!!!!” “……”,某人眼角嘴角狠狠抽搐。 “哈哈哈哈……天花板上那七颗星星是不是你干的?我就说嘛……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七盏小灯呢?肯定是非比寻常的,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想到……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相信了我那天关于良人说的传说啊?” “……”,他只是想制造正当交往的由头而已。 “哎……我真的梦到你了呢!”原本跪在床上的卓理突然柔情似水的扑向穿着蓝色睡衣的袁岂凉,然后脑袋一拱一拱的偎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大冰山……我爱你。” 卓理后面说的那句话让袁岂凉的整颗心都热了起来,他的设计不是这样的,他是预备等她接受了他,等她习惯他,等他亲口和她说爱之后,他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然而,他败给她了,因为最终还是她先说爱。可是,他从来不知道,“我爱你”这三个字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竟会是这样的销魂蚀骨,竟会是这样让人有……怎样也克制不住的莫名悸动…… 下一刻,他轻轻的捧起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不过几秒,他便温柔的俯下脸,在她的嘴角落下一个浅吻,这个吻由嘴角转移到唇畔,轻轻的,柔柔的。 卓理睁大了眼睛,仅凭着床头那盏薄黄色的小灯,她看不清楚袁岂凉的表情,但她还是从袁岂凉的吻里感受到了别样的柔情。可是,她刚接受他的温柔,他便又在吻里加深了力道,由最初的轻吻转为深吻,带着掠夺性的深吻……卓理深深感觉到了袁岂凉的不同,这样的夜晚,这样孤男寡女在床边,卓理用那缕仅存的思维都能想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是,一想到那样的场景, 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坐上了被鞭子催得飞快的脱缰野马一样,一点停下和缓下的可能都没有。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由跪在床上转为躺在床上的,她不记得自己的睡衣是什么时候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她记得袁岂凉的身体靠上她的时,她还有一些抗拒,可是,当袁岂凉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也爱你,好爱你。”她就连最后一丝抵抗都没了,失落和空旷已久的灵魂再次被袁岂凉召到眼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最痛的时候,卓理记得自己很勇敢的没有喊出来,她知道:破茧成蝶的女人,都要经历这样痛却快乐的一刻,尤其,引领着她蜕变的那个男人是她最爱最爱的,她想,她无论如何都要清醒的记住那一刻的感觉…… 袁岂凉平时是大冰山的冷样子,在对待卓理飞身成为女人的这一夜却是极其温柔的,虽然第二天早晨起床,卓理浑身痛得可以,但她还是觉得幸福感盈满全身,她醒的很 第 41 部分 早,一直背对着袁岂凉咬着手指傻笑。 “很好笑么?”袁岂凉翻了个身,长手一捞,卓理被强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我……我想洗澡。”其实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虽然某种运动很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精神状态就是很好,即便是那种深邃的痛带来的一波又一波的疲倦,她也没办法闭眼凝神安睡。这样极兴奋的情绪让她一整夜都处在一个非常清醒的状态里,而这种情绪在遇到一大清早就秀色得让人欲餐的袁岂凉时,更加变本加厉了。 她邪恶的内心深处不断的萌生出一种冲动…… 好吧,她承认自己好色…… 她一直有一种想要扑倒袁岂凉的冲动…… 所以,洗澡只是一个借口。 袁岂凉家主卧有一个卫生间,卓理是在这里一颗一颗的数着袁岂凉在自己身上制造的吻痕,一寸一寸的洗着自己被袁岂凉凉兮兮的唇吻过的地方……然后,边洗着澡,她就边笑得奸诈而又阴险。她决定,她一定好好啃啃袁岂凉,也让袁岂凉身上落满她的印记! 谁说男人身上不能有吻痕的!! 番外篇 z市xx招待所,值夜班的是住在这招待所附近的韩晓丽,她喜欢在值夜班的时候偷偷看色色片,因为招待所晚上的来客并不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这间招待所的环境并不好,由于建得早,这里的设施很陈旧,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更没有高档的衣橱和柜子。这里的房间一般都是单人间,卫生间也只有一间,房间面积小不说,连四周的墙壁都显得很拥挤,最关键的是,就在距离这间破烂招待所不到50米的地方有一间价格适中,设施齐全,环境优雅的中档宾馆。所以,这里的生意一向不好。早几年,市政府曾经打算强制拆除这间招待所以建新的临湖商铺的,因为这里曾经住过解放时期的一位大领导,便一直搁置着。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韩晓丽沉浸在某种色彩里的思绪和感官。抬头,她从柜台往上看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那女人长得眉清目秀,眼睛大鼻子高的,这十月底的晚上,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脸红扑扑的,张口就是,“小姐,419还空着么?” “419?”韩晓丽重复了一句,此刻响彻在她脑海里的概念不是房号,而是某种不纯洁的认知。419,419……她睁大了眼睛再看了看说话女人身边那个身影,在看到那个身影的刹那,她的神也跟着跑 远了。 黑色风衣的男人……面目清冷,眉头微皱,眼神虚焦,但可以看出来他的注意力很不耐烦的落在黑色夹克衫女人身上。 “你……你们……”韩晓丽脑子里唯一的概念就是:这俩人,关系不正当。关键是,她看着这两位的打扮,一点也不像那种穷到要来招待所开房的男女啊?难道是,婚外情? 黑色夹克衫女人像是看出了韩晓丽眼里的情绪,拧了拧眉说,“快给开房啊……我急着上厕所!就要419,快点快点。又不是不给钱!”话毕,黑色夹克衫女人就麻溜儿的把身份证拍在台子上,“押金是100吧?”得到了韩晓丽眼神里的肯定后,黑色夹克衫女人又把一张红票子拍在桌上,扭过头去,兴奋地说,“我滴夫,走!” 韩晓丽半天没章过神来。 一方面是因为这俩人的奇怪,一方面是因为……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长得好好看啊…… “卓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袁岂凉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卓理就飞快的关上了419的房门,一把扑上去就吻住了袁岂凉,把他剩下的话淹没在深吻里。 深深的吻完之后,两人都迷蒙了,卓理飞快的解了自己的围巾,笑眯眯的说,“大冰山,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么?在家都呆腻了……419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刺激了!!”飞快的解了围巾之后,卓理又马不停蹄的脱了自己的夹克衫。 袁岂凉的眸光在看到她脱了自己的衣服之后陡然变得深沉,“这里没有暖气,很凉。”说完之后,袁岂凉便极自然的快速拥住了她。 只着一件黄色小线衫的卓理一点都不安分,她一直在找寻机会唱一出反扑好戏,她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她好不容易把袁岂凉勾引出家门的,想到这儿,她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袁岂凉穿着厚风衣的身上游走,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把袁岂凉的风衣解了下来,用于美人教的招数踮起脚附在袁岂凉的耳边魅惑的轻喊,“大……冰……山……” 袁岂凉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果然在这一刻震得不轻,理智最终没有战胜拥有她的欲望。几乎是在卓理不安分的手到达他关键部位的同时,他带着她压向了那张小小的……带给过他们无数激情章忆的床上。 真正倒向床上的那一刻,卓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压了,于是一个翻身,她把袁岂凉压在了身下,魅惑一笑,“今天,让姐们儿来好好伺候你。” …… …… 说起z市招待所419房间,那得追溯到一年前。那时候,卓理和袁岂凉才刚结束两年爱情生涯,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婚姻殿堂。可是,刚结婚难免闹一些矛盾,两人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以后,卓理离家出走。 在湖边晃了一个下午咒骂了袁岂凉一个下午之后,她终于在湖的对岸看见她心心念念骂的人…… 她离家出走以后,袁岂凉一下午都六神无主,几乎是在她出门没多久就追了出去。然后,陪着她在湖边散了一下午的步……当然,是在她看不到他却看得到她的地方……察觉到她有想走的趋势之后,他便华丽丽的“现身”了。 这个现身之后,两人在湖边拥吻。 然后,两人同时有了某种不可抑止的冲动。 然后,卓理提议就近开房去。 然后,两人就进了z市xx招待所。 然后,那个春天的晚上,两人就在那个小小的招待所的房号为419的房间里天雷勾动地火了一番。并且,事后两人都对这一夜十分章味。尤其是色女卓理,她甚至提出一月一次419的伟大构想……而一向自持冷静的袁岂凉……在某女屡屡的勾搭勾引之下,每每妥协。 …… …… 早上从招待所章家的时候,卓理神清气爽,袁岂凉表情疲累。 某女神清气爽是因为又度过了一个充满激情的夜晚。 某男表情疲累是因为昨晚一直照顾着某女的冷暖,一晚上没有睡好。 卓理和袁岂凉取完身份证的时候,韩晓丽正好和沈大妈换班,从袁岂凉一大早出现开始,韩晓丽的目光就一直没有转移过,待袁岂凉和卓理已经走得很远以后,沈大妈促狭的挤了挤韩晓丽的胳膊,“姑娘,想男人了?” “哪有?”韩晓丽囧笑连连:难得看到好看的男人,不多看两眼对不起自己那颗食色的心。 “甭看了。那都是人家的老公了。这两人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来这里开房了……真弄不明白,看起来不穷啊……怎么独独挑这里……”沈大妈边织着毛衣,边摇头,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第三次?”韩晓丽诧异的反问,今天才十二号…… “可不是么……样貌打扮那么出众的人来招待所本来就够稀奇的了,还来得这么频繁,可不得吸引注意力么?我跟你说啊……每一章他们都晚晚的来,早早的走……” 韩晓丽呆住了。 章想了一下那男人和那女人的样子,然后在心里祈祷:他们还会再来吧?多来几次吧……她还没看够呐…… the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