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第一章 故事的起点 雨后的黄昏显的格外美丽,几屡淡淡的红霞幽幽地飘浮于天边,偶尔有几只山雀飞过,在金色的天空中留下一串清脆的音符。 然而在这静美的暮色下,一支考古队却在泥泞的树林中川行着。领队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此时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西沉的落日,不由得轻轻叹口气。“王队长,看来离目的地还很远啊,今天我们要在这里过夜。”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人,刚刚大学毕业,在队里负责古文字鉴别方面的工作。然而此时中年人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而是陷入了纷扰的丝绪之中: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离奇诡谲的,那张神秘的照片,在黑暗的枯骨上那朵突兀的绿色小花,以及随照片寄来的那包绿色粉末,上面写着fealso4。7h2o。那片凹地下无疑埋藏着一个大规模的陪葬墓群。可那个寄快递的人为何要这么做呢,他(她)又是什么身份呢。这种挥之不去的思绪整整困扰了他几个月,直到前些时候,当地警方破获了一起倒卖文物的案件,据犯罪人交代文物从是在这片树林前面的无人区出土的。上级便派他去寻找那个神秘的陪葬墓群。 然而这注定是一场艰苦的旅行,由于这件事太过离奇,上级并不愿意投入太多,甚至于为了补充设备上的不足,他硬是把学资环的同学拉了进来。那个同学是当地的导游,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提起这个他深感内疚,然而那个姓张的同学却感到很高兴,他说自己从小就是一个考古迷,能在能给他们当向导总比为了进机关天天考公务员强。他还想继续想下去,然而这时一股木枝的香味飘入了鼻孔。夜已深队员们已支起了篝火,他缓缓来到营帐旁准备写一下进程与计划,然而这时他却发现茂密的树枝间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他心里一惊同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他转过头发现队员小和此刻正一脸迷惑地看着他:“怎么了队长?”“哦,没什么,刚刚我好像在篝火的阴影中隐约看到了一个东西。”“那应该是夜隼一类的吧,我记得书上说过这种大型猛禽一般是在夜间活动。队长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样疑神疑鬼了。”说罢小和便咯咯地笑起来。这次考古,他们队一共由十个人组成,其中七个是男队员,另外三个是女队员。而整支队伍中最活泼的就要属小和。小和虽说是女孩子,但性格豪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为此,他曾多此在和她的谈话中委婉指出,在和同事的相处中要在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恰恰是她那份天真与活泼,给这枯燥疲倦的旅途增添了一分活力。吃过干粮,队员们便陆续返回帐篷休息。虽说已是北斗斓干,但他却毫无睡意,只是闷闷地坐在篝火旁反复看着那张神秘的照片,照片上的东西至仍令他费解,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漆黑笼罩下的依息可以看出是一具骷髅。篝火渐渐暗了下去,他下意识的把照片向火旁凑了凑,然而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照片的背面出现了一幅地图似的东西。 第二章 暗示与圈套 他大为惊异,于是立即召集所有的队员来研究那张图。队员们经过一天的跋涉,此刻都睡的很沉,但听了队长刚刚那奇异的经历立即睡意全消。大家静静地围坐在篝火旁,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照片。 他先是把照片递给了队里擅长文物保护和氧化还原处理的小汪,小汪接过看了看说到:“这是利用了一个有趣的叫作火龙写字的化学反应。看来那个给队长寄照片的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与我们有关古墓方位的指引。”他点点头,然后指着图上其中一处说道:“你们看这里正是我们目前所在的方位,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好和对面的坨子山相距五公里。而这张图画的很明晰,在古墓的方位明确的标着一个冢字。所以依比例尺推算,我们后天就可以找到那个大型陪葬墓了。”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队员,然后神色凝重的并以一种略带伤感的语气说到:“虽然这张图的出现减轻了我们的野外作业负担。但由于古墓位于无人区,地理环境十分恶劣,所以在不知道那个给我寄照片的神秘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我们很难预知前方的凶险……” “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还想说下去却被一旁的小和打断了,小和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在整支队伍里我不是最优秀的,但我却知道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这不仅仅是队长私人的事情,也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对原始祖先和历史的探索,社会文明发展的不断探究,是人类从古至今不可磨灭的好奇心!”小和刚说完,队里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对呀,队长,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去。”“队长,你就让我去吧。”“老同学,咋的,还怕我拖你后腿?”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只是被队员们的热情深深的感动了。于是他站起来,大声说:“好,既然这样,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都要去闯。但一定是在保证个人安全的前提下。” 第二天天刚破晓,队员们便收拾好物资准备向那片被厚厚的雾气和离奇的传说所笼罩的无人区进发。由于道路崎岖,灌木丛生,他们把一些不太亟需的装备留在了营地,只由一匹马拖着干粮和必要的物资随行。一路上他的神经崩的紧紧的,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常绿阔叶林中,往往潜伏着蛇,毒虫和猛兽。如果稍不留神便会成为它们的腹中餐,然而真正让他隐隐感到不安的是这片雨林出奇的安静,仿佛所有的动物都死了一般。 第三章 死亡树林 按照他原来的估计,从出发到抵达目的地,中间不会超过两天的时间。然而直到第六天,他们依然在树林里迂回。古老的树林仿佛一张冲不破的绿色的网,把所有的入侵者牢牢束缚在大自然无声的智慧中。 “队长,我们该不会迷路了吧。”那个戴眼睛的年轻队员轻轻地问到。就是这句轻声的话语此时却犹如巨雷般倾刻催毁了他内心仅存的侥幸。迷路,这是他几天来一直不感去设想的结果。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迷路无异于被判了死刑。他曾怀疑是自己一开始就判断有误,毕竟当初所考虑的只是图上两点间的直线距离,没有加上地形,地势等方位因素。但当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向他袭来时,他就意识道这次他们真的是遇上危机了。 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身对队员们说:“大家先停下来,我有话要说。”“从出发到现在我们一直依靠gps来判断方向,但是我们还是迷路了。大家看看前面的那棵树是不是很熟悉。没错,我们曾经来过这里,这就说明我们一直一来只是在树林里兜圈子。”他停了停然后从口袋里摸出gps懊悔的说,“我们太大意了!我们虽然一直按照gps所指示的方位来走,但由于树木遮天避日,地上多泥沼,所以在行进过程中总会跟原来的方向产生一个偏差。小的偏差逐渐累积,久而久之我们便完全没有了方位感。” “哦,对了!”这时他的那位姓张的同学一拍额头说,“我记得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老师曾经告诉我们,在野外对树林进行测绘时,光注重细节是不行的重要的是把握整体。我们现在应该以这里为起点,每走一段距离便在树上刻一个标识。虽然这个方法没有什么高科技含量,但在这种环境下或许是最有效的。”他听了忽然作出了一个有趣的表情说到:“时隔多年,张大将的风采依然不减啊。”一旁的小和噗哧一笑,“看不出来张老师这身材……原来还在部队里干过。”张大将立刻摆摆手,“呵呵,这是我儿时的外号。”接着他指了指王春风说:“说起来,我叫这个外号全是因为他。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们俩在一个班上。但我们不是朋友,是宿敌。因为在班上都很优秀的缘故,所以老师想从我们之中挑选一人当班长。这便是我们敌对的原因。一开始老师是偏重我的。虽然那个时候文革已经过去,但阶级成份观念还没有从人的头脑中淡出。我是贫农,他是“黑五类”,所以在无形之中就比他占据了优势。可是谁知道这小子那么会耍心眼儿,有一次我在手腕上画了一个手表,他立即向老师报告说我沾上了资产阶级拜金习气。于是我便从准班长的位置上摔了下来。”说到这里张大将忍不住漏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的事情我想应该让你印象很深吧。” 他略微有些尴尬,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个傍晚,他被这位姓张的同学一个猛子撞倒在地,然后就是一阵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他痛苦的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呻吟,可张大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愈发凶狠。他感到再打下去非要筋断骨碎,于是便向这位同学苦苦的哀求。张大将怒视着他,恶狠狠地说:“要爷放过你也可以,但是你以后要叫我威武将军。不管我有什么事情要你跑腿,那怕在十里之外,你都不能说半个不字。好了,爷今天玩累了,快给我消失吧。”他如获大赦般拼了命的向家里跑去,回到家也不敢对家人提起只说是自己在河里摸虾时碰的。回忆画面到这里定了格,他心中隐隐有一股酸酸的味道,那时的他们天真无邪,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渺小。 人生的画景难道注定越往前走就越冰封单一吗?他又陷入了冥想,然而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张大将打破了。张大将向他背上捶了一拳,高声说到:“现在不是你冒充思考者的时候,快说说咱队里有没有擅长爬树的。”他看了看身边的队员,小汪就不用说了,斯斯文文,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看《易经》,从来没见过他对体育运动感兴趣。而那个戴眼睛的小陈又是高度近视,想来想去最后他对大李说:“你去听听老张的安排吧。” 第四章 脱困 这时队里的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来到张大将面前问:“张老师让我爬树干什么?”张大将看了看他,随后笑着说:“接下来大家可全靠你了。如果我们仅仅以地面上的物体为参照物,那么过不久我们还会迷失方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有人从高处俯瞰我们的前行路线,以便及时作出修正。待会儿我们经过泥沼时你就在树上按我说的去做,我们会在适当的距离停下来,然后用信号烟向你标出我们的方位。只不过……” 张大将顿了顿,表情变的十分严肃:“这件事情充满着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你有这种思想准备和心理称受能力吗?”大李性格爽直,听过之后毫不犹豫的说:“张老师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比起我曾经在部队里的训练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啥危险都见过,那回一头两米多高的黑熊从我眼前经过,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知道大李的这番话里多少带一些夸大的成份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让大李一个人留在队伍后面实在太危险。于是他说:“我留下来陪大李,其他人由古教授带领继续向前赶路,争取在后天脱困。”大家纷纷赞同,之他后看着其他队员重新整理了行李,然后消失于茫茫树海之中。 此时此刻,树林里一片阒然,只有他的脚踏在枯叶上发出的吱吱声和大李因过度专注而变得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感到无聊,于是就把身体靠在树干上,抬头望着枝叶间漏下来的几点天光。然而正当他要神游万里之时,大李突然叫了一声,他急忙收回思绪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大李指了指他身后的背包,一边从树上爬下一边说到:“把酒精面球和纱布递给我,刚才我不小心被藏在树缝中的一段动物骨头划了个伤口。”动物骨头?他深感意外,同时又有一丝安心。因为在他来的路上他曾以为这片诡异的树林是不接纳任何动物在这里生活的。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只是他们还未发现而已。 于是他掏出酒精棉帮大李擦拭伤口,只后又给他注射了一支狂犬疫苗。然后他问大李到:“那是一种什么动物的骨头?”大李想了想说:“这块骨头比较新鲜,从构造上看有点像蝙蝠的蝶骨,但比一般的蝙蝠要小一点。大概是当地特有的一种蝙蝠吧。”大李的野外考古知识相当丰富,从地质学到动物植物学他都有所涉猎,对此王春风感到由衷的佩服。说罢大李重新把望远镜挂在脖颈上,然后又向树上爬去。 夜幕降临,树林里弥漫了一层雾气。他看到周围的树木和藤蔓在雾的笼罩下只留下一个黑黑的轮廓,不由得产生一了种恐惧感。于是他回到帐篷打开录音机反反复复地听着邓丽君的歌,不一会儿他便在优扬的歌声中进入了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帐篷外面一阵嘈杂,于是他翻身站起来到帐篷外,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满腹狐疑,正在这时前方忽然人影一闪。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谁知那个人停下来幽幽的说:“真相就在眼前,可是我没有时间了。你将要代替我来揭开这沉封千年的谜团。你并不是无辜的,这是你的宿命。”“你是谁?为什么要选择我?”他惊恐的问到。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低头看看表已是零晨一点,他穿上外衣,想去找大李说说话,然而当他来到大李的帐篷时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第五章 重逢 “大李,大李。”他在帐篷附近四处寻找着,然而都没有看到大李的影子。他心中一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一个队员单独行动,那就意味着他遇到了一种非常紧急的情况而迫使 他不得不这样做。难道那个的梦是真的?他转过身,却发现大李就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么晚你去那儿了?”他急忙问。大李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队长,我刚刚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呢。”“什么事情?”大李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向营地走去。 他感到有些生气,于是跑到大李身前怒声说到:“大李,你小子今天着的什么邪。不等我指示就但独行动,你眼里还有没我这个队长!平时的你开朗大方,是咱队里有名的李大嘴,而刚刚你给我装什么神秘。” 他本以为大李听了会感到内疚或是生气。然而大李却面无表情的绕过他继续向前走。一定有问题,他转念一想,就刚才大李的态度,硬是逼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到刚才的怒火平熄了很多。 第二清晨,当红色的朝阳穿过浓浓云海,把金色的光华洒向大地时。他借着晨曦的光芒,向远处眺望,原始的树林一片葱茏,树木也是品种浩繁,姿态万千。有的直冲苍天,似一柄利剑;有的婀娜弯延,似一条狂的金蟒;还是的欹斜有态,疏密有姿,婉如匠心独运的盆景。他感到身心为之一畅,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一片醉人的绿色之中。 正在这时,从远方的山岬间缓缓升起一股淡黄色的烟雾。是信号烟吗?他心中一惊,遂即低头算了算时间。以队伍正常的行进速度现在应该只走了路程的二分之一,而且这个范围也不超过大李的望远视野,那么是什么原因迫使他们现在就要和总队汇合。联系到大李昨天的异常表现他感到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于是转头对正在做记录的大李说:“待会儿收拾好行李和装备,我们要马上和大队汇合。”大李听了便起身去收拾帐篷,不一会儿他们的肩上又多了两个鼓鼓的背包。他们沿着树上刻着的标识向前走,邻近黄昏时分,终于在一方宽阔的高冈上和队伍汇合了。 来到营地,他先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找古教授。然而令他大为惊讶的是古教授根本就没在这里,而且队里也少了很多人。“队长,不用找了。”这时小陈来到他身边轻轻地说,“本打算等晚上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没有必要了。其实骆铃那帮人在这里就和我们分道扬镳了。”“你是说考古学院的那批人在这里和我们分开了。”“是的,当时我们来到这里,古教授看了一下地形和周围的环境,然后要我们在这里以2米每平方为一个单位进行“梅花式”勘测。我们很奇怪,就告诉古教授地图上标的不是这个位置但他微微一笑说,那个寄照片的人千方百计的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一定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我们一味的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就会在行动上处于被动地位。既然这是个大型陪葬墓群,那么出于古代礼法墓冢应该是分散在主墓四周。而这块高冈地势开阔,其上并没有着生高大的乔木。所以很可能是墓群的一部分。 而且,他又进一步解释说,现在我们出其不意的在这里进行勘测,那个神秘人得知后一定会采取别的行动进而漏出破绽。”“那之后呢,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一些关于古墓的线索。”王春风稳了稳情绪,接着问。“是的,但说起这个墓……”小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天下午我们按照古教授的安排在高冈及其附近进行“网格式”勘测,不久便在西北方位有所发现。当时,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铲里带上来的土,发现那里的原始土土色杂,土质质密,和覆盖层稀松的南方红土形成鲜明对比。古教授很满意,他召集我们在那里进行更深层的探测。当铲子下到离地面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我忽然感到铲的那头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陷。于是我赶忙把铲子提起却发现铲子里带上来的不是土壤而是颗粒极细的朱砂。在我们的常识中,古人为了防止墓室被盗常采用在穹顶灌注流沙或是在甬道中设计暗弩,伏火等方法。而在墓顶封以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古教授对此也感到吃惊,不过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向我摆摆手说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所有的事情等到明天上午再讨论。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当我一觉醒来却发现睡袋边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到:我们先走一步。我立刻跑出帐篷。古教授他们果然都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堆刚刚燃尽的篝火和一排新鲜的脚印。 第六章 返回 “那到现在为止他们离开有多长时间了?”听到这里他问。“大概是十个小时吧。队长,下一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呢。”此时他心里乱的很,短短的几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他用手支着额头想了一下,转身对小陈说:“古教授他们可能已经回去了,虽然我们是一个队的,但毕竟来自两家单位,所以计划行程也有所差别。我们目前的物资已不允许我们在这里继续滞留,我们应该先回所里向上级申请对这做墓进行全面的发掘”他停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电话簿递给小陈说,“这是考古学院所有人的通讯方式,等我们出去后要和他们取得联系。小陈接过电话簿,然后问到:“那我们什么时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就收拾行李装备准备回去。” 小陈听了便去通知剩下的四名队员,按照原计划,第二天清晨他们便在晨光的笼罩中踏上了返程。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他们顺利地走出了丛林泥沼。他们来到当地的一座山寨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令他们高兴的是在这偏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家旅社。说是旅社,其实也只是当地的一户民居,只不过在院子外挂了一块写有旅馆小牌子。他们来到院门外,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瑶族老人。头上盘着青色头巾,身上穿着蓝色对襟铜扣上衣,腿上扎着青黑相间的缠腿,精神矍烁。老人笑着问到:“几位客人从那里来?”小陈立刻回答说:“我们是考……”“哦,是来考查山地的岩层状况,顺便来这风光旖旎的地方旅游一下。”小汪看了小陈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接过刚才的话头说到。老人不再多言,转身领着他们到了一栋阁楼前然后对他们说到:“几位就在这里住下,晚上我有好招待。” 王春风环视了一下屋内的环境,这是一座三间套屋,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把竹木桌子,周围环放着四把竹制矮脚椅。屋子的墙上挂着一副当地特有的挑花刺秀,上面秀着花朵和鱼的几何图纹。他笑着对老人说:“老大爷今年高寿?”“快七十了。”老人声音洪亮,带着山野特有的气息。“真看不出来,第一眼看到您我还以为您才五十呢。”他本想寒暄几句。谁知老人听了爽朗一笑:“我们祖祖辈辈就住在这山里,吃的是大山的赐与和自己种出来的庄稼。我们每天也不会想那么多事情,不像你们城里人整天勾心斗角的。”他听了感到有一些尴尬。刚才他们阻止小陈的发言完全是考虑到在这个盗墓猖獗的年代,如果提前走漏了消息,就可能使那些还没有被保护的古墓遭受无法挽回的损失。没想到这件事竟引了老人的不快。也许我们的心灵已经被种种戒蒂腐蚀,所以无法坦诚的面对他人,他心中暗暗说到。老人转身出了屋子。 第七章 变故 之后他们按照当地的风俗把背包挂在墙上,等所有的行李都安置好了便坐在竹凳上休息。这时张大将一拍额头说到:“哎呀,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咱的马咋样了。”小和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笑着说:“张老师就放心吧,那马肥着呢。咱饿它几天就当给它做个瘦身塑形。” 张大将倏的站起身,大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柴米贵啊,那马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咱两年的工资可就打水漂了。”不一会儿小和扎好头发,对着镜子摆了一个造型,然后兴冲冲地提议到:“我们去找那个老人聊聊天怎么样?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人文风俗。”小陈立刻赞同,并且说到:“我们刚来到这里,还不了解这里的人文和地理环境。我们得问问省的犯了当地人的禁忌。他也觉得有必要向那个老人了解一些事情,于是五个人达成一致意见,由王春风和小和代表他们去和老人聊天。 他来到院中,此时老人刚刚喂完鸡正坐在院子东南的竹林中纳凉。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搭话到:“老大爷,你们这里风光真好。我们刚来到这里还不了解,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给我们说说吗。”老人看了他一眼说:“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都是一些摄影爱好者和作家来我们这里找灵感,非要我给他们介绍当地的风景。他们还算好的,有些人简直是莫名奇妙。我还记得五年前就有这么一队人。他们来到我们这里说是旅游,其实白天根本就不出门只在夜间悄悄的往山里跑。有一次正好被我发现,我拦住他们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他们支支吾吾的搪塞说想去寨子口转转。我说到既然是去寨子口那么背那么多东西干嘛。这时其中一人一个鲤跃跳到我背后在我的后脑上狠狠地给了一掌。我立刻昏了过去,等到醒来时他们已经全部离开了。所有的东西都处在他们来之前的位置上,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曾存在一样。” 老人不再说下去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而他却出了一身冷汗,他颤抖着问:“您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老人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你们和他们很像。”此刻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失落夹杂着愤怒如狂风般在他的心灵之海上掀起涛天巨浪。这么多天来,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果然那个古墓已经被摸金贼光顾过了,而那个寄照片的人很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员。他已经无法想像墓室中的狼籍了。散落的陶片,玉片,几千年的墓道上赫然放着的现代人制造的矿泉水瓶和手电筒……小和见他有些失控,便轻声说到:“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摇了摇头,气氛突然变的异常紧张。小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开口向老人解释,但又感到这件事越说误会越深。三个人就这样僵在了那里。“老同学,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害的我好找。”这时张大将突然急匆匆地走来。张大奖的出现一下子打破了僵局。张大将看到他便问:“咋的,看你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小和向他使了一眼色,悄悄的对他耳语到:“这位老人把我们当成倒斗的了。”张大将一听便乐了,他高声对老人说:“老大爷,我们还真不是盗墓的。真假美猴王知道吗?我们是国家事业单位考古研究所的一支考古队。不信您可以看我们的证件。” 老人缓缓地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要我相信你们也可以,但你们必须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张大将听后一咧嘴:“老大爷,说句您不爱听的。我们这可是国家机密,事关国家考文化方面的重大利益。今天就是把您我们吊起来挂在树上,我们也决不会从嘴里吐出半个字儿。刚才向您暴露我们的身份就已经违反了规定。如果再想让我们说更多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老听后人冷笑了一声,说到:“哼,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一群欲望的奴才又被那个古老的传说所吸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深渊。”张大将一拍额头,惊呼到:“天哪,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还有传说,别一会儿再给我整个诅咒啊,暗语啊什么的。”小和瞪了他一眼,然后诚恳的说:“老大爷,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只是想完成我们的工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告诉我们那个传说是什么。” 老人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到:“这是一个在我们这里流传了很久的传说。在西边的那片深谷中有一个王的陵寝,里面埋藏着数不尽的金玉珠宝。传说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进入墓室。古墓不止一座,主墓和配葬墓之间有暗道相联。有很多人为了这个传说铤而走险,去那里寻找密道,但他们无一生还。因为他们打扰了山神宁静,所以受到了山神的惩罚!” 第八章 往事 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天降大雨。寨子边上忽然来了一队日本兵,他们装备精良,神色严峻,好想要执行什么特殊的任务。他们进入寨子后便把所有的人都抓了起来关在一个地窖中。然后其中的一个日本兵操着一口流利的瑶语逐个盘问。待到他经过我父亲身边时,他停了下来问到:‘你可是那个经常出去做生意,识汉字的人。’我父亲没有回答他,于是那个鬼子掏出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的大哥,然后恶狠狠的说:“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合作,不然他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就在一瞬间,一声枪响,我的大哥便倒在血泊之中……父亲仰天大吼,上去就要和他们拼命,那个鬼子一挥手几个宪兵便把我父亲按在地上。我父亲拼命地挣扎叫骂,但那个鬼子却无动于衷,并且渐渐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他用日语下了一道命令,然后机枪口便齐刷刷对准了所有的村民。”说到这里老人低下头做了一个十分痛苦的表情,略带哽咽的继续说到,“我父亲为了挽救其他人的性命,便被迫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把便我父亲带走了……过了大概有三个月,我父亲突然回来了,这时的他蓬头垢面,衣服都烂成一条一条的,裤腿上全是破洞。他先是洗了个澡,然后吃整整三碗白米饭。我母亲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他哈哈大笑说,真是老天开眼,那帮畜牲已经全部惨死。然而当我母亲又进一步问他详细的情况时,他连连说这是天机,是决对不能告诉别人的。好了,我想对你们说的就这么多,你们都回去吧。今天的我确实有些过激,我看的出你们都是好人。” 气氛一下子变的十分肃穆,他们向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老人起身离开竹林向屋子走去,他们三个人在那之后也都回去了。等到了住所,小陈一见他们便问:“几位怎么去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张大将回答说:“别提了,我去看马时发现有一条大黄狗正围着咱的马叫呢。我当时就想去找那个老人让他管管他的狗,之后……”张大将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小陈。小陈听后,做了一个难以相信的表情,张大将早有预料,他略带嘲讽的说:“这年头处处都是坑,真的被看成假的,假的倒招摇过世了。” 这时,王春风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定格在大李的工作簿上。他拿起来翻了翻,上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他们工作的进展。他忽然感到有点心酸,就问小陈:“大李现在还是一个人待在屋里不出来吗?”小陈点点头,然后无奈的说:“不知怎么的,大李最近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总是一个人站住那里对着天空发呆。我们问他是不是失恋了或是身体不舒服,他摇头说不是。我们又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却说有些事情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然后便低头去想他的心事。”王春风听后,径直向南边的屋子走去。推开虚掩的门,他发现此时大李正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他过去把大李叫醒然后用一种严肃而略带和缓的语气说:“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大李对此很漠然,他只是出于礼貌性的微微点了点头。王春风心说真是拿他没办法,于是他不再理会大李的态度,而是自顾自的说到:“大李啊,抛去同事这层关系不说。我们私下里也算是哥们,你有什么话别整天憋着,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无论经济上还是工作上,一句话的事,我……”他正说的投入,大李却冷冷说:“我知道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向你寻求帮助的。”他听后终于感到一股彻底的失望和冰凉,他仿佛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沙漠中。虽然想改变他人心中的枯涸,但茫茫黄沙却吞噬了他的声音,连来时的脚印也被狂风抚平。 他点点头,失落的说:“好吧,也许我并不了解你。不过我随时准备聆听你的想法。” 第九章 惊心 傍晚时分老人给他们送来了腊肉和自家酿的瓜箪酒。他们围坐在一起,张大将看着金黄的冒着香气的腊肉兴奋的说:“嘿嘿,我这人从小就没啥大追求。只求肚皮每日鼓鼓,有啥烦心事都在甩开腮帮子大嚼时烟消云散。老同学,在这一点上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明明饿不着却在那里哀声叹气。看看你整天不是愁成苦瓜,而是快成丝瓜喽”小和加着一块肉正要往嘴里送,听到这里差点没把饭喷出来。她捂着嘴说:“张老师真是太幽默啦。依我看不光队长,咱们的汪子也是斯文到了极点。有时我就纳闷,就他那吃饭的功夫,连铁树花的耐性也熬不过呀。” 他知道小和刚刚喝了酒,所以说起话来没了顾忌。不过这反倒使他感到更加温馨,真诚的沟通有时往往比虚伪的应酬更能打动人心这顿饭他们吃了很晚,席上欢声笑话语,畅所欲言。到了最后张大将竟然还要和他行酒令,被他委婉的拒绝了。他天生就是一个好要面子的人,不论内心多么痛苦或是多么热烈,在行动上还是维持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等到晚饭结束大家都散去后,他独自一人在院中徘徊。只见夜风习习,竹影婆娑,月光莹白如冰雪。他顿时感到心中充满了诗意。小时后他读朱自清的河塘月色,感到的是一种朦胧的美,距他很遥远。而现在这种美就在眼前,他感到一股清新沁透肺腑。他静静回的到房间里,此时月光透过窗子斜射进来,他在皎白的月光中沉沉的睡去了。 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不过这次不是在树林里,而是在海边。他站在冰冷的沙滩上,隔着浓浓的蓝色的海雾和那人遥遥相望。忽然一阵风起,在海上掀起涛天巨浪。他感到耳畔一阵轰鸣,随即便被卷入海中,他飞速地下沉,周围全是苦涩的海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不要……”他大喊着从梦中惊醒,却看到了令他惊觫的一幕,只见大李狞笑着,双手如铁钳般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他拼命地挣扎,但没有丝毫用处。这时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床边的玻璃茶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推下去。“咣当”,巨大的声响将大李震住了,他大叫一声,捂着双耳惊慌的向门外逃去。王春风翻身而起,立刻去追大李。这时其他人也被动静所惊醒纷纷走出屋子,他焦急的喊到:“快,大家帮帮忙,一定要拦住他。” 然而大李跑的奇快,不一会儿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他颓然地站住那里,望着远方茫茫的树林呆呆的说:“完了……”其他队员争着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众人听了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不用找了,已经晚了。”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老人也赶来了。他对众人招招手,示意继续听他说下去。“怎么,难道您知道他发狂的原因?”小和急促的问。老人停下脚步略带悲伤的回答到:“他被老山蝠吃了心,现在跑去喂血蜈蚣了。” 小和听了觉得有些天方夜谈。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位清瘦的老人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出某种原因以一种晦涩的方式向他们暗示着。于是小和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老大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看看我们队长那勒红的脖颈,只有一个痛下杀心的人才会使出那么大的力气。”“现在救人要紧,您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实际的线索吗。”一直沉默的小汪也帮助小和向老人传达他们的想法。清冷皎白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老人那古铜色的饱经风霜的脸上。老人异常严肃,他郑重的问到:“你们要救你们的吗?”当然,我决不会让我的队员处于那种凶险的境况。”王春风坚定的回答到。“唉,果然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老人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斗,然后扭过头对着近处的一片茂密的草丛大声喊到:“‘豹儿’出来吧。” 就在这时一只大黄狗如闪电般呼的窜出来到了他们跟前。老人俯下身,用手捋了捋它的皮毛。大黄狗乖巧的蹲坐在那里,并用舌头轻轻地舔着老人另一只搭在膝上的手掌。“说起来这狗跟了我也快四年了,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是决对不会让它去那个地方的。它的嗅觉十分灵敏,也许在这种情况下它是你们找到那人的唯一希望。”此刻王春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先是对老人抱以感激的目光,然后对队员们安排道:“小和你留在这里等上头的消息。小陈你们三个现在马上跟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尽快去找大李。”于是,他们回去后在个自的旅行包内装上食物,水和一些轻质工具。一切准备就绪后,老人把大李的工作簿放在黄狗的鼻旁让它嗅嗅,然后嘱咐:“一会跟着它。路上要小心,如果看到了什么‘东西’千万不要惊慌,能逃的话尽量逃跑……” 第十章 怪雨 已是黎明,霏微的晨光和着薄薄的凉雾在树林中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婉如一一根根琴弦,在这寂寂的清晨奏出一支恢宏的交响乐。 而此刻他们却无心欣赏这里的美景,因为令他们感到困惑的是他们似乎在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接下来的几天也证实了这种想法,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当初那片令他们恐惧的树林。他隐隐约约的感到一丝不祥,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某个巨大的阴谋。他只知道无论前方有多么凶险,一定要把人找到。 等到了树林中央的位置,大黄狗忽然停了下来。他们在周围四处寻找,却不见任何踪迹。于是张大将停下来喘着气说:“真是邪门,看来狗鼻子也有不灵的时候。”小汪沉思了片刻,然后向他问到:“大李带对讲机了吗?”“这……”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由于他们队在野外作业时为了方便和其他队员的联系,所以每个人都养成了把对将机随时带在身边的习惯。他点点头说:“的确有这个可能。”于是小汪把对讲机打开搜寻着大李的信号。 刚开始是一段“哔…哔”的静电噪音,接着对讲机那头就传来了“滴嗒,滴嗒”和隐约的流水声。“雨?”他疑惑的说。小汪也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他冷静的分析道:“这怎么可能,依时间推算,一个人如果不凭借交通工具,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跑出这片区域的。而且对讲机的信号也已证实他就在附近。我想之所以会有那种声音可能是由于他在一个类似于熔洞的地方。”然而一瞬间,小汪的脸色就白,因为他听到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了一个异常清晰的雷声。 “不,不可能的。”小汪惊讶的说,冷汗从他的额头徐徐渗出。此时王春风感到的不仅是一种惊讶,更是一种莫大的恐惧。联系到之前的种种,他感到这一切怪异的事情似乎形成了一条链环。而这条链环如毒蛇般,一步步将他们拖进深渊。“先别慌,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找到他。至于怪雨的缘由,等到了他那里自然就会明白的。”他镇定的说到。正如之前张大将对他的评价,他这个人无论内心多么惊惧,表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于是他们顺着无线电信号增强的方向继续向前找。 此时日正中天,阳光灿烂的照在大地上。阔大的树叶贪婪地承接着阳光,整个树林弥漫着一团幽幽的绿色。虽说这里乔木茂盛,枝叶遮天蔽日,但南方夏日的午后还是非常炎热。张大将一边用毛巾拭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说:“老同学,你可把我害惨了。当初我还寻思跟着你到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体验原生态呢。得,看看现在我洗桑拿洗的都快成蒸箩卜啦。”小陈看张大将起了话茬,便也来了兴致。于是他小声的和张大将闲聊了起来。张大将先是和他谈了些工作方面的东西,接着就天南海北的胡扯乱吹。张大将吹牛的功夫王春风可是佩服加膜拜。 只听他装作一副很傲慢的样子,笑着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算是我班的班草。唉呀,那时候我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啊。光追我的班花都遍布全校各个系……知道吗,就人家请我的一顿饭,那下来就好几万啊。什么燕窝啊,鱼翅啊,到最后我都吃腻了。真没办法,谁让跨国公司大老板家的千金看上我了呢。”王春风听了心说就你那样子,也不风大闪了舌头。于是他略带挖苦的说道:“后来呢,那大老板招你为东床快婿了吗?”此时张大将正说到劲头上,他的双臂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听到王春风来挖苦他,便也以同样的语气对小陈说到:“知道吗,老王小的时候可是我们村里的小蟀哥啊。我们当地有一句名言,只要这小子一过去,所有的蛐蛐都跑不了啦。” “你才小蟀哥呢,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不了解。抓东西就你在行,什么蚂蚱,小雀,只要能吃的东西你通通不放过。”王春风回敬道。此时,那怪异的雨声如鬼魅啼叫般依旧在对讲机那头绵绵不绝。但有了张大将的扯皮,他感到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的就上路了,而那黄狗似乎又搜寻到了大李的气味,它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队伍前面走着。小汪调试了一下对讲机,对讲机那头的雨声越来越清晰。他看了看前方,然后说到:“在森林中影响对讲机信号强弱的因素除距离外,还有树木的密度。我们马上就可以到达前方的山脚,那里的树木相对稀少。”果不出其所料,当天下午他们就来到了山之脚下。 那里的视野豁然开朗,清清的山泉在圆形多棱的岩石间淙淙流淌,泉水异常明净,倒映着云影天光。而在一侧的岩壁上有一条河直流而下,行成了一道宽阔的白色瀑布。张大将看到这里,高兴跑了过去,然后捋起裤腿一屁股坐在河旁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王春风他们紧跟其后,此时对讲机里的雨声异常清晰。忽然大黄狗高声叫着向瀑布飞快地跑去,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水帘。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张大将略带吃惊的说:“难道这瀑布后有一个山洞吗。这么说来,那……”他终于没有说下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周围静的只剩下微微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几个人的心里此时都有了一种共识,于是王春风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们马上就去那里。” 第十一章 血玉 河水很浅,他们踩着河旁的着满青苔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向瀑布走去。午后的太阳灿烂的照耀着河水,瀑布与河交界处隐隐的浮着一道彩虹,使这一切蒙上了一曾虚幻的色彩。 到了瀑布旁,他们取出雨衣穿在身上,然后便进入了水帘。水幕之后果然有一个山洞,洞口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他率先进入了洞里,小汪,小陈紧跟其后,只有张大将因为体形比较肥胖,所以进来时稍稍有一些困难。张大将吐了一口吐唾沫说到:“看来要干你们这行还要减肥啊。可把我给累坏,不过就你们那种靠死工资吃饭的也胖不起来。” 他们继续向前面走,洞越来越窄,到了最后只容他们侧身通过。洞壁上长满了苔藓,这种又凉又黏的感觉似一条蛇在他身上蜿蜒而过。走了大概四百米的距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很大的洞穴,穴中怪石嶙峋,穹顶上连绵的滴着水,似小雨般。他们打开手电,橙色的光束照在洞中的怪石上,使洞中呈现出一幅光怪陆离的景象。 “滴嗒,滴嗒”此时那怪雨的声音分明近在耳畔。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因为他知道大李就在这里!忽然小陈惊呼道:“大家快看那边!”他们顺着小陈手电的光束看去,发现在一堆碎石间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人影。他们疾速向那个方向走去,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只见大李僵硬的躺在石头间,双拳紧握,两眼圆整,呈角弓反张姿态。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大李嘴角那一个诡秘的苦笑。他颤抖着,用手轻轻地放在大李的唇边,果然已没了呼吸。此刻他的内心万分痛苦,看着平日里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事,如今竟成了一俱尸骸。他猛然醒悟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因为每个阴谋的背后都是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时小汪轻轻地蹲下身,哽咽着说:“是马钱子中毒,他儿时曾经替人到山里采药所以认的 几味药材。但他为什要以这种方式自杀呢。莫非其中令有隐情吗?”接着小汪仔细看了一下大李的尸体,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俱尸体有问题!”他吃惊的说。王春风此时正沉浸对大李死的负疚中,而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如晴空中的闪电,在他心灵的迷雾中劈开一条裂隙。“什么问题?”他连忙问到。 “这具尸体被人动过!还记的大李的传家宝吗。他曾经说过那是比他的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所以要整日带在身边。而现在那个东西不翼而飞,这说明……”他感到头皮就是一炸,他当然记的那个东西。那是一个青铜凤首,凤首喙圆张,喙顶饰以青玉,阴刻腰圆形眼,双面饰涡纹,构造精巧。大李没事时总要把它拿出来端详一番,并且说这东西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而如今凤首丢失……他几乎已经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那个向他寄照片的人其真实目的并不在他身上。或者说,他只是那个神秘人达到目的的一条纽带,其真实目的是在其他队员身上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大李的传家宝。 “大李死了有多长时间?”王春风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轻声问到。然而小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使劲将大李紧握的拳头掰开。一道血红色的光从他的掌心迅速射出,在这幽深昏暗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目。 “血玉?”小汪迟疑的说,遂即捏起来放在手电下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补充说:“是块窍玉。”这时张大将也凑过身,当他看到这块血红的蝉形玉时,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说到:“不会吧,莫非这就是古玉之王‘脱胎’。”“怎么你会知道的这块玉的来历?”王春风连忙问。张大将摇了摇头说“我这个人虽然口袋里的钱不多,但闲暇就喜欢到古玩店转转,所以对于玉器也略知一二。“脱胎”是一块质地优良的羊脂白玉,经几百年埋于土中,饱经尸血气浸入,然后入土,再出土,几次反复才形成,存世罕见。据史籍记载,一块小小的‘脱胎’浸入水中可让一大缸水映为通红。1900八国联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外逃时怀中就揣着它,后来在路上送给了追随皇室的军机大臣王文韶。虽然十分相似,但我还是想象不出一块稀世古玉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 王春风沉吟不语,他伸出右手默默的替大李合上了他不瞑的双目。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说到:“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说完便起身去拿睡袋。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却听到了隐隐的狗吠声。 第十二章 入口 他用睡袋迅速的把尸体包好。遂即就和其他人一起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狭窄的隧道前,隧道口堆满了碎石,所以刚才竟没有发现。而那犬吠正是从隧道里传出的。张大将抬头看了看洞顶然后皱了皱眉头说:“这里曾经发生过坍塌。从洞壁和洞顶裂隙的走势和断面来看,应该受是受到了爆炸冲击波的影响,使得原本就疏松脆弱的河床下岩层整体性遭到破坏,久而久之引起了塌方。” 说到这里,张大将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高声说:“原来我们在对讲机里听到的雷声就是这个!这么说来,那个时候大李就已经在这里了,可是为什过了这么多天尸体保存的还是如此完好。”“是尸蜡,尸体在潮湿的环境下会在其表面形成一种脂肪状物质,使尸体暂时不腐。”小汪随口回答到,接着他转头问王春风到:“队长,你怎么想。我打算先进入遂道去摸摸道路,以便发生危险时我们可以全身而退。” 说罢,一纵身便轻松地跳上了碎石堆,然后猫腰进了遂道。王春风有些不悦,心说小汪怎么能这样自做主张呢?这里地形复杂,又长年不见天日,万一有什么毒蛇之类的在那里,所有人都将遇难。可是他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看到张大将和小陈惊慌的向遂道口奔去。 他一头雾水,不得以也探身进了遂道。霎时间,一股阴冷的风从他的袖口漫灌而入,他打了一个冷战。抬头看了看张大将他们,却发现他们也在打哆嗦,只不过比他更厉害而已。 “刚刚怎么了?”他有些不满的问,小陈惊恐的看了他一眼,颤抖着说:“活了!刚才我看到大李从睡袋里爬了出来,阴惨地笑着说要让我们下地狱。”他见小陈眼光涣散,精神恍惚,便抬手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大声吼到:“清醒点!刚刚那只是你的臆想。”这一掌正拍在小陈的后背上,差点把他的眼镜震掉。小陈这才回过神,疑惑的问:“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王春风长舒了一口气回答到:“小孩子家经历过的事少,刚才你被吓傻了。”小陈挠了挠头,显然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 张大将此刻也清醒过来,他拿头在石壁上使劲撞了两下,然后自嘲道:“真是让老同学看笑话了。像我这种人三教九流都混过,没想到竟在这种地方……唉,算了不说也罢。哪里还有当年我大将军的风采呢。”王春风笑了笑说:“那件事你也好意思提啊。” 这时,从遂道的深出传来了小汪的招呼声,几个人略做调整,便向着遂道深处进发。 人的命运诡谲多变,充满了种种巧合与机缘。遂道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的一边已被炸掉,门上阳刻着九只相互盘绕的三足乌,乌鸟扬羽振彩,翘首怒目,双翼和尾部饰以火焰纹与绿松石。石门是黑色的,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对上了,全上了。”王春风心里百感交集,一种宿命的苍凉感重重的压在心头。他神色凝重的说:“神秘王陵的入口,五年前那一群盗墓者,此时此刻都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第十三章 悬魂梯(上) 小汪点点头,接着问到:“现在我们现在是否要回去呢?”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踟躇,而是十分坚定的说:“不,大李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所有这一切,我都要找到它们背后的真相。” 小汪听罢微微一皱眉,然而旁边的张大将和小陈却立即表示赞同。就这样,他们四个人一行默默地走进了那沉寂了千年的古墓,一段湮没的历史即将被后人解读。 他们进入石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条弯曲的墓道,墓道修的极为仓促,两侧的石壁上全是斧子开凿留下的裂痕。在这里他们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青铜圆环。据他初步推测,这条墓道很有可能是当时修建陵墓的奴隶为自己偷偷开凿的一条逃生通道,而那些青铜环则是用来限制奴隶人身自由的刑具。 墓道并不长,不一会儿一条宽阔的甬道便出现在他们眼前。和之前的那条墓道不同的是,这条甬道修砌工整,甬道两侧的石壁上似乎还画着一些壁画,小陈走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一次祭祀活动,不过实在太模糊了,所以无法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这条甬道由一条长长的阶梯一直通往地下,他们走在阶梯上,过不多久便看到道壁两侧镶嵌着一对怪异的石头兽首,兽首似豹首与人面的糅合,高度大约有六十厘米,双耳酷似牛耳,耳端饰以波形纹。兽首只有一只眼睛,砣刻在前额正中,其上镶有一颗光亮的球形绿松石作为青眼。兽首口微张,上下颌都雕满了锋利的獠牙,加上它怒视的独眼,看起来狰狞可怖。 之后大约过了一段相同的距离,道壁两侧又出现了一对兽首,其外形和之前的那对十分相似,只是嘴巴稍微张大了一些。就这样,他们沿着阶梯一直向下走,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就有一对兽首出现,而且它们的嘴巴总比前一次出现的那对张的要大些,到了最后下颌几乎和道壁平行。阶梯的后部弯成了一个漏斗形。他的心里此刻一般是惊叹,一半是恐惧。张大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同学,我们该不会真的被大李的冤魂带到地狱了吧。还是说,但丁他老人家想让我们帮他续书。” 王春风此时心烦意乱,根本就没留神他在说些什么,所以也不去接他的话茬。张大将挠了挠头,自觉无趣,便掏出指南针放在手里把玩。忽然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随着他们的前进,指南针正在无序地转动着。张大将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连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难到这地方有很多磁石吗?”小汪想了想,然后轻声说到:“小心点,兽首里可能暗藏机关。” 过不多久,他们来到了阶梯末端,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叹为观止。只见阶梯的末端是宽敞的前室,前室的中央修筑着一座约有半人高圆形的白玉石台,石台的四角依次饰云纹,弦纹,雷纹和夔纹,华美富丽。而祭台之上阴刻着八卦太极图,每个卦象皆由镶在凹槽中的青玉卦符排列而成。 不过最令他们啧啧称奇的是祭台彼端的石壁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独眼兽首,兽首的口部正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甬道的入口。王春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其他队员,忽然他注意到小汪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心中一惊,暗自说到小汪这人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看书,很少见他有什么感情波动,那么此时究竟是什么触动了他内心的思绪呢。 第十四章 悬魂梯(下) 但刚要开口他本想问问,却又止住了。因为他发现此时的小汪又恢复了昔日那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暗自好笑,心说到谁没个自己的私事,怎么连这种事情我都想管。走了这么长时间,猛的停下来,不由得感到浑身酸痛,困倦如潮水般向他阵阵袭来。他从背包中拿出压缩饼干递给其他队员,然后说到:“大家都累了吧。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程。如果物资不足或有其他意外发生的话,我们就按原路返回。” “不,已经回不去了。”小汪不经意间飘来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看向小汪。小汪双手抱肩似乎正在闭目思考,忽然他睁开眼睛,缓缓的说:“你们看看通入这里的甬道还是我们来时的那条吗?”他的心猛的一紧,转身回到入口处仔细察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 “错不了的,我们刚才确实来过这里,左侧道壁上的那个螺旋形的符号当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那时候我们的前面只是向下的阶梯,并没有通向这里。” “我们都被迷惑了,不,应该说是中了机关。古人的智慧往往令我们现代人惊叹。这个机关叫悬魂梯,其原理就在参照物上。隔一段距离,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做上记号,一旦注意这些记号,就会被引入歧途。台阶修得角度又异于平常,横楞稍向下倾斜,而且有的地方平,有的地方高,这就分散了我们对角度变化的注意力,对重量感和平衡感的变化不易觉察。”说罢,小汪便疾步走到祭台前,然后自言自语到:“初六,二六,三九……往蹇,来连。”他不禁倍感疑惑,这时张大将俯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凭我的直觉,这个人不简单!”这句话使他想起了一见往事。 那天下午,他碰巧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找小陈帮忙,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小陈神秘兮兮地对其他同事说:“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们可不许对别人说啊。”“哈,哈,你小子挺能装的嘛。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咱单位的和鸢吧。”“去,真会联想。我什么时候也没那个想法。其实……”小陈话锋一转,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得汪深水这人怎样?”“谁?是那个搞化学的吗?他平时不怎么说话,而且和他也没多少工作上的来往,所以几乎没什么印象。”“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想,一开始我也是。但听完下面这段话后,你就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了。”小陈得意的说,“前天下午我刚刚从书店出来,一量黑色的林肯车从我身旁飞驰而过,然后缓缓地停在马路斜对面一家豪华饭店的门口。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但当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就懵了。只见从车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青年,剑眉高挑,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冷厉与孤高。他款步走到饭店门口,早有一帮穿著讲究的人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迎接。他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给其中一位双鬓花白,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然后便和随行的司机一起进入了饭店。 看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强烈的好奇,便悄悄地跟了过去。之后,我跟着那些人一直来到一间豪华套房的门口,只听里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兴奋地说道:“少当家,这回可是一笔大买卖呀。只要那个到手……”。 “快说呀,你怎么越是在精彩地方越要卖关子啊。”小陈尴尬的笑笑:“下文就是,正在那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于是我立刻溜了出去。”“呵,还真是遗憾啊。不过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汪深水吗。说实话,平时觉得他就是个老老实实,只会埋头工作的死心眼。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背景!”“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虽然是二世祖,但当物质生活极度富足时,就会把工作当作自己的精神寄托……” 听到这里,王春风咳嗽了两声,然后敲了敲门。屋里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了,开门的是小陈,他一见到王春风,便结结巴巴的说:“我快下班了,找,找我有事?”“是啊,单位最近要做宣传,所以想拜托你写一篇稿子。”王春风平静的说。“当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见私事想跟你说一下。”他点点头,然后跟着小陈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小陈环视四周,确定没人后,便小心翼翼的说:“今天的事可以替我保密吗?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在背后随意议论同事。”他笑了笑,心想平时那么不起眼的人到他嘴里怎么成了有点江湖味的“少当家”啦,于是说道:“当然,这点小事我不会告诉他人。”当时他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就淡忘了,而如今张大将的话使他觉得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第十五章 又见古教授 小汪看完卦相,之后做了一个令他费解的举动。只见他虔诚的站在哪里,用一只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忽然他若有所思的说:“还是那种感觉。”王春风忍不住插嘴到:“确实这两卦分别是“謇”“解”。但其它卦象的排列并没有什么规律,有的甚至根本就算不上一卦。难道你能从中发现什么问题吗?” 然而此时的小汪似乎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既不回答他也没作出任何行动上的反应。他刚想继续追问下去,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小陈惊呼道:“看,这里有一抹新鲜的血迹!”他和张大将不约而同地照向小陈所指的方位,一道惨然的暗红色蓦然映入眼帘。接着小陈把手电向着墓室来回扫着,终于在墓室东南角的墙壁上又发现了一团同样的血迹。小陈对着血迹所在的方位继续向上扫,在墙上不远处的地方又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血迹。这血迹从墙壁角开始断断续续的向上延伸,他们三人将手电的光束汇聚起来沿着血迹所在的位置照射。一幅骇人的画面渐渐呈现在眼前,在墓顶上竟然有一个摇摇摆摆的人影,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悬吊在了那里。 他们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应有的恐惧也忘在了脑后。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不!我不能这样,我要克服自身的弱点。”一个洪亮的决绝的声音在他的内心回荡。大李的死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他感到要想阻止这场悲剧的蔓延,首先要克服的是自己骨子里的懦弱。想到这里,他冷静的说道:“那个人可能中了机关,也许是来这里盗墓的。老人不也曾经说过有很多人因此而命丧黄泉吗?”他还没有说完,小汪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用手在耳旁做了一个倾听的姿势。 古墓里瞬间变得如死般寂静。这时一个微弱的呻吟声渐渐传来:“快……谁来救救我……”他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汪却径直走进了祭台彼方兽首口里的墓道,不一会儿,他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出来。他先把那个人平放在地上,然后给那人注射了一支抗生素并喂了一些止血药。接着他转过头对小陈说到:“你来照顾他一下,不过暂时不要给他喂水。他现在十分虚弱,过一会儿让他喝些糖水。”“哦”小陈一面回答一面在背包里找着纱布。趁着这个空档,他问小汪:“这个人是?”“你也认识的,就是考古学院的古教授。”小汪淡淡地回答到。 “啊?!”他心说古教授这人虽然有些古怪,可也不至于连基本的规章和程序都不遵守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甘心冒这么大风险。他仔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古教授,伤势十分严重。胳膊上,腿上和肚子上都布满了又长又深的划痕。前额上有几块面积很大的青色瘀斑,颅顶上也有几道伤口,伤口都上结着厚厚的血痂。可以想象他之前的惨烈遭遇。这时张大将从背后使劲拍了他一下,说:“你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啊!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救人。” 第十六章 血尸(上) 人生总是充满着各种机缘与巧合。有些事情当你回过头看时,竟是起于毫末。但根源之上的错误往往是常人觉察不到的。 他回过神,立刻和张大将投入对古教授的救护之中。说起对伤员的护理,他可是没有任何经验。而张大将曾经在野外实习,用他的话来讲,毒蛇,水老鼠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接触过。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张大将一边给古教授清洗伤口,一边感叹到:“这老头儿命真大,每个伤口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说不定他也是一位高人呢。” 到了第二天中午,古教授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他吃力地睁开眼,断断续续的对王春风说到:“原谅我,我是有苦衷的。”“我们何尝不是这样。但你所知道的东西一定比我们多。在这情况下坦诚比隐瞒要好。”王春风含蓄的提醒到。然而古教授丝毫没有一吐真相之意。张大将不禁面露愠色,他严肃的说:“古教授,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生死,这是我们共同遭遇的困境。我们现在中了机关,如果不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过不多久这里又会多出几具骸骨。” 张大将本以为这样一来古教授就会把他之前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们。然而古教授却讳莫如深,他叹了口气说:“这件事和你们无关,即使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就在事情快要陷入僵局时,小汪走上前,不动声色的拿出之前他们在大李手里发现的那块红色窍玉放在古教授面前,古教授立刻变得惊惧万分。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令他如临深渊的年轻人,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只是为了要看这场即将上演的闹剧,所以选择留下来做一个默默的旁观者。 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古教授厉声问到:“你究竟是什么人?”“看来我想的没错,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果然和这个有关。”小汪淡淡的回答到。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却把事情推向了高超。“上面吊着的东西一定让你们吃了不少苦头吧。”事已至此,古教授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疑惑,恐惧和痛苦一齐涌上心头。他颤抖着问:“难道当年你……” “唉,罢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来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就只剩我这个老头子了。”古教授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他接过小汪手里的红玉仔细地端详着,忽然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是出不去了,但你们要活着出去。千万不要让穹顶上吊着的那个“东西”抓到你们。”“不要这样说,我们都会没事的。但那个人形的“东西”到底是?”王春风看到这情景,心里十分悲恸,他安慰到。古教授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兀,这时从墓顶之上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响。他们立刻用手电照过去,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只见那个人形东西在那来回扭动着姿势好像跳舞。 “快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吧。”小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到。古教授脸色惨白,他喃喃的自语到:“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在绝望中看不到希望。我虽然知道方法,但也无济于事。”说罢,他指了指那个白玉石台:“除非周文王在世,否则谁都解不出那些残卦。”张大将一拍小汪说:“您可算找对人啦,看见没,这小伙子在他们单位可是小有名气。据说他通达二十四卦,甚至可以和三皇伏羲取得心灵感应。这次他就是我们的救星。”古教授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小汪,因为他感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和其年龄不相符的淡定与孤高。 墓顶的声响越来越大,他们先是听到一连串索链在石壁上不断撞击的声音,接着“荒啷”一声巨响,三条粗大的青铜索链齐刷刷落下,并在地上砸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痕。古教授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合着腐臭向他们迎面袭来。 第十七章 血尸(下) 这时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形物体的真容。那是穷尽言辞也无法名状的,如果非要找一个相近的词语来比拟的话,那就是僵尸。它浑身上下的皮肤全部腐烂,血红色的肌肉呈蜂窝状暴露在外面,眼部的位置是两个黑黑的窟窿,嘴里全是尖锐的镣牙。 他们惊慌失措,张大将喉咙沙哑着,他奋力喊到:“快把能当家伙的东西都拿出来,即使是鬼,我们也要和它拼一拼!”情况万分危急,而那个血红色的怪物嘶嘶叫着向王春风猛扑过去。王春风来不及躲闪,就感到左肩一阵巨痛,被那怪物锋利的指甲划了四道深深的伤痕。“老同学!”张大将大吼一声,上去就要和怪物拼命。然而却被小汪一把拉住,他轻轻的说:“你去保护古教授,它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说罢,小汪把张大将推开,然后迅速地从背包里拿出一颗黑色石块,接着伸指一弹那石块不偏不欹正好打在怪物的颅中央。此时那怪物对准王春风的脖子正要咬下去,被石块这么一击,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转身向着小汪发疯似的扑去。 小汪毫无惧色,他身姿轻灵,只一侧身就躲过了怪物的攻击。怪物见扑了空,回身就要反击,却见小汪纵身一跃,如闪电般来到怪物身前。然后飞起一脚,狠狠地蹬在它的头上。瞬间那怪物的头颅便碎成无数小块,尸水溅了张大将一身。见怪物已死,王春风躺在地上深深的抒了一口气。然而张大将却撇着嘴发起了唠骚,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尸水,苦笑着说:“老同学,你简直是我的克星啊。每次遇到你我都要触霉头。想想从小到大,每一次你捅篓子的时候不都是拉我当垫被。唉,上辈子你准是我家的伙计,这辈子问我要工钱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危险才刚刚开始。” 小汪神色严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祭台,然后拿起卦符按照之前他在本子上画的卦象,小心翼翼地镶入凹槽里。与此同时,从那个倒在地上的怪物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具有强烈的刺激性,有点象橘子发霉时的腐败味。张大将一捂鼻子,鼓着嘴说:“刚才还没有的,这会儿怎么跟硫酸泄漏似的。这东西保质期也太短了吧。”这时怪物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圆形小孔,孔越来越大,一对暗红色的触角从里面伸出。 第十八章 血玉之谜 这触角先是试探性的前后摆动几下,紧接着一只血红色的虫子倏然窜出。“来不及了!”古教授绝望的高声喊到。张大将二话不说,随手拿出平日里切东西的小刀,向着虫子掷去。这一刀极准,那只虫子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拍扁了。“哼,对待这种东西,下手要快也要狠。管他什么毒蛊伥鬼,李逵向羽不识武功韬略,不也凭着一股蛮劲打下半壁江山。”张大将冷笑着说。 然而事情却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发现下去。忽然墓室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们听到一连串机关启动的声音。墓道两旁兽首的眼睛飞快地旋转着,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眼睛都是双色的,阳面是青,阴面是红。 小汪不慌不忙地走下祭台,他背起古教授,然后对张大将说:“我已解出残卦,但你惹了一个麻烦。不要回头,快和王队长向那里跑”接下来他用手指了指祭台彼方兽首口部的洞口。要在平时,王春风肯定会嘀咕几句,他很讨厌那些不给他任何解释,却对他发号施令的人。但如今,他的心中只剩下对生的渴望。因为在他背后是潮水般从墓道两旁的兽首里涌出的毒虫。 这些吱吱叫着虫子向他们蜂拥过来,张大将吓的面色土灰,他拉起王春风就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顾得看前方的道路,偏偏这条墓道又很弯曲,所以一路上被两旁的道壁撞的七昏八素。他们一身狼狈,而那些毒虫却如捕兔的鹰隼,很快便追上了他们。看着那些扭动着的红油油的虫子,王春风感到身后的汗毛根根竖起。 突然张大将怪叫了一声,他的腿上已经被爬上来的一只虫子狠狠地叮了一下。他也顾不得别的,一挥手便把那只虫子拍掉了。他边跑边喘着粗气对王春风说:“老同学,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蜈蚣!看我腿肿的,刚才不知道那些东西给我注射了多少甲酸。啊,不,我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它们会不会有毒,我还年轻,可惜我这大好年华啊。” 那些红色的蜈蚣一只接一只向着张大将扑去,奇怪的是王春风却安然无恙,他好像对那些蜈蚣有天然免疫力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暗自思忖到。张大将此时也发现了异样,他连连啧叹说:“老同学,真是神了!啥时候练得这五毒不侵的功夫啊……”他还没有说完,腿上又鼓起了一个大孢,他疼的一咧嘴,马上冲王春风大声喊到:“快来帮我驱虫啊!”王春风立刻绕到张大将后给他充当肉盾,而那些虫子竟像遇到了天敌,纷纷散去。见此情形,张大将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扶着王春风,然后伸了伸腿。 “唉,九死一生啊。”张大将仰天长叹,突然他揉了揉鼻子,惊讶的说:“好浓的香味啊!难到你现在还有心情喷香水吗?”“这……”王春风也是一脸愕然,但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摸了摸袖子,果然是那个东西,那块蝉形血玉。“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那些蜈蚣害怕的是这块玉的气味。这块玉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秘密,不管是大李还是古教授,对他们来说这块玉似乎有着十分特殊的价值。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要这块玉想要做什么呢?”王春风略有所思的说,同时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悲伤。在人与人之间充溢着太多虚伪与欺骗,昨天在宴席上还和你称兄道弟的人,今天就可能在背地里踹你一脚。患难见真情,只有在山穷水恶之时,才能看清一个人的内心。他无限感伤的说:“古教授,他是个好人。刚才在我们逃跑的一瞬间他硬是把这块玉塞给了我。他一定知道这块玉的特殊之处,但他把生机留给了我们,自己去面对死亡的威胁。” 说罢,他摊开手掌,然后把玉放入掌心,此时那块血红的玉已变成了黑色并且散发出奇异的香味。他低下头,猛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厚厚的乌云迅速笼罩心头,他使劲按着前额,全身战抖着,充满悔恨的连声说:“坏了,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小陈他们跟上来,他们还着伤员啊。没有了玉的保护,面对那么多的毒虫,他们该怎么办呢。我怎么那么懦弱,只顾着自己逃命而不去帮他们。”他想挣开张大将,然后去找小陈他们。但此时张大将的手如钢钳般,死死地拽着他。他挣脱了几下,见没有效果,便怒视着张大将,威胁到:“不要拦我!今天就是把你打晕,我也要去。”张大将的眼中流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没有辩解,而是一把夺过王春风手里的手电,然后把他的和自己的同时关掉。古墓里刹时间一片黑暗,张大将嘘了一声,示意王春风保持安静。 第十九章 绿光 由于没有了灯光,古墓里又静的骇人,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心脏搏动的声音。然而,不多久这种死寂便被一个微弱的歙蔌声打破了。这声音忽近忽远,恰似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与此同时,在墓道的入口处出现了两个晃晃悠悠的绿色光点! 这两个光点一前一后,时而盘旋时而汇聚,向他们徐徐飘来。王春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一股凉意刹时传便全身。他下意识的用胳膊肘碰了碰张大将,却发现他比自己还要紧张,手心的冷汗快要把他的衣服浸透了。绿色光点离他们越来越近,这时张大将把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在了他的手里,他摸了摸竟然是一只对讲机。“恩?”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表示疑惑。但张大将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保持缄默。 绿色光点在离他们大约一米的上空停了下来,静静的散发着幽光。他们身体僵直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团诡异的绿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就这样和那两个魔鬼般的绿色光点对峙着。忽然一个光点好像对他们来了兴趣,它先是围着他们不停的飘荡。然后如夜空中一道犀利的流星向着他们猛冲过去。 张大将早有准备,他使劲一推王春风,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们重重的摔在地上,躲过了绿光的攻击。张大将也顾不得伤痛,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拉起王春风就跑。黑暗中他们看不清道路,再加上惊慌,所以被两旁的道壁撞的七荤八素。绿色光点离他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张大将绝望地说:“老同学,我不想让你死。我也不想死在这里,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所以我们俩得牺牲一个!”说罢张大将一把抓住王春风的衣领,然后抬腿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小腹上。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王春风完全没有防备,所以这一下挨的结结实实。他感到腹部一阵巨痛,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嘴角慢慢渗出。然而张大将并没有就此住手,他阴声说道:“老同学,我对不住你,但我有我的困难,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你……!”王春风心里怒火万丈,早已把张大将骂了个遍。这个张大将平时一副忠厚老实,甘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没想到都是装的。真是人心叵测啊!他心中暗叹到。 “哼,我知道你恨我。有啥冤屈就跟阎王爷说去吧。”张大将嘿嘿笑着,一面抬腿又是一下。王春风今年二十九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但之前的种种遭遇让此时的他仿佛被抽尽力量一般,只好任由张大将宰割。张大将也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对着王春风一阵拳打脚踢。王春风头脑眩晕,意识也随之模糊起来。绿色光点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了,张大将从王春风手里夺过血玉,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他撞倒在地,之后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恍惚间,他看到绿色光点停在他的手背上,紧接着一股奇痒的感觉传便全身。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二十章 竹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王春风昏昏沉沉的,连抬一下眼皮都感到无比困难。但他还是用最后残存的一点意知清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陈那张焦急的脸,看到他已苏醒,小陈忍不住高兴的大声叫到:“太好啦!深水快来看队长醒了!”他想坐起身但钻心的疼痛很快就让他放弃了。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墓室,墓壁修砌的很工整,墓室的东南角有一个半月形的凹陷,里面摆放着一些竹简和随葬品,因为灯光昏暗所以看的不甚分明。竹简?!他心中一震,对于他们来说找到了竹简就等于找到了一把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所有的谜题将迎刃而解。而他之所以要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真相,这些竹简无疑就像黑夜里的烛光给了他光明的希望。他的心中涌动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们都还好吧。”他虚弱的说。“这此多亏有了汪深水,不然我们都得成为虫子的腹中餐。”顺着小陈的目光,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汪,此时的他一身疲惫,正靠在一旁闭目休息。“和你们分开之后,我们就遇到了大危机。那些虫子把我们逼到了死角,就在我认为无计生还之时,汪深水启动了机关。之后的经历也很离奇,我跟着他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他让我留下来照顾古教授,支身一人去寻找你们。”小陈解释说,“张老师呢?怎么没见他,你们分开了吗?” 他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小陈。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张大将那张狰狞的胖脸。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危机时刻对他痛下毒手的竟然是那个儿时和他一起偷红薯,捋猪草的小学同学。他越想越气,拳头攥的紧紧的发出“呵吱”“呵吱”的响声。猛然间,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股摄人的寒意顿时笼罩全身。在他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孢疹。有的已经溃烂,鲜血和着脓水从里面缓缓流出。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也比原来陈着了许多,但眼前的恐怖还是使他忍不住惊叫到:“我中毒了!” 第二十一章 三焰食日 古教授比之前恢复了一些,他坐在那里出神地看着灯光下投在墓壁上的长长的身影。王春风心里一沉,忽然间他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既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浓郁的苍凉。沉默,他们都沉默了。良久,古教授终于打破了沉寂,他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解药就在这座古墓里。”“你终究还是说了。”小汪略带嘲讽的说。 王春风一头雾水,一个个谜团使得他如同坠入了深渊。古教授和小汪之前认识吗?古教授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解药又在古墓的什么地方?……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使得他的头嗡嗡作响。他努力的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小陈道:“那些竹简上写的是什么内容。”“队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药的。”“我没事的。”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些竹简除了一枚以外,其余的都是空简。而那枚有字简更为怪异,上面的文字是一种变形了的楚国文字。这种文字十分罕见,而且竹简上就四个字。当时我曾向古教授请教,但他也不置可否。汪深水看后说他好象见过类似的东西,那四个字是“三焰食日’。” 国之大事非祀非戎,这些散落在千万年来时光之河中的竹简没有歌颂墓主人生前显赫的战功,尊贵的地位,而是记载了一次天文奇观。 。、“三焰食日”他嘴里叨念着,接着又问到:“那些随葬品呢?”“那些随葬品在风格上和中原文化有很大差异,从一枚双龙连体玉璜来看应该是受到了徐舒文化和楚文化的双重影响。”“你有什么想法?”小陈的一番话使他渐渐明晰,但以往的经验告诉在与他人讨论中往往能找到自己的秕漏。 “就从楚国说起吧。《楚世家》载楚王熊莆说:‘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又‘熊绛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绛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半氏,居丹阳。’可见楚周关系自文王始。鬻熊因早死,其后人皆事周,并助武王灭商。不过楚之先祖虽对周室勤劳王事,有功之臣,早在商代已经是一个较大的方国,但周王朝总是视为蛮夷,而楚也自称为蛮夷。《国语.晋语八》载‘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置茅蕨、设望表、与鲜卑守燎,故不与盟。”燎祭山川诸神的郊祀由楚承担,就是因为“楚为荆蛮’‘故不与盟’,仅仅派去守燎。这种歧视在楚人心中当然难以忍受。楚人自商代就有与王超分庭抗礼之事,当然对周王朝也不例外。 管仲代表齐桓公回答楚使的话就有“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楚不贡作祭祀用的包茅,当然惹怒了周王朝,昭王也就以此为借口亲自率师南征。当然,从深层来说应该是为了巩固王朝统治。西周虽有周公东征、分封、制礼作乐,但东南和南方始终是一个不安定的地区,南方的楚就是周王朝不放心的一个大国。周昭王南征失财以后,楚更是雄心勃勃,借次侵占江汉流域不少小国的土地、人口,扩大其势力范围。 由于楚的影响所及,使一些原来商的诸侯、方国又企图叛周。被周公征伐过的徐夷势力强盛,在东夷中是最大的一国。”“徐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神秘的国家,有关它的史料很少。周穆王时,徐之国君公开称王。《后汉书.东夷传》中谓“后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得骥逯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 “徐国的中心地区在今安徽泗县一带。徐偃王为其发展势力,扩大土地率九夷之师西进,当然要与楚发生矛盾。而夹在徐与楚之间的小国家必然要面临徐,楚,周三方的威胁。换句话来说,无论它们与哪一方势力结盟,都不可必免的要和另外两国发生矛盾,它们的文化必然受到那些大国的影响。据此,我认为墓主人很可能是那些小国中的王公,他们有着发达的经济和我们所不了解的神秘文化。”王春风说罢长出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要惊叹于此刻的冷静。 第二十二章 一个人 此时的小陈异常激动,他扶了一下快要从鼻梁掉下去的眼睛,兴奋地说:“这么说来,这是一个我们还不曾认知的古国?”“我想应该是吧,但也不排除徐国或楚国的可能。” 他们在这里待了三天,王春风的伤情逐渐恶化,正如小汪所说,尸萤的毒开始向他的五脏六俯扩散,他感到有无数只蚂蚁将他啃食。在此期间,小陈多次要去为王春风寻找解药,都被小汪拦住了,他摇头说如果不是时机,贸然去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 这天小陈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的站起身,背上背包就要走。“你去哪儿?”小汪沉声问。然而,小陈却没有理他,反而加快了步伐。“你不信任我?”说话间小汪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看着小汪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在小陈心中暴发,他怒吼到:“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队长伤的那么重,你却在那里故作泰然。识相的话,就快让开。”“你知道解药在哪里吗?”小汪没有生气,而是依旧平静的反问到。“这……我……”小陈支吾着,一面转过头充满希望的看向古教授。 古教授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就像用刀刻上去的,眼睛里也失去了昔日的神彩。他怔怔的看着小汪,半天,才缓缓的说:“我不大记得了。”“什么?!”小陈怀疑自己听错了,“您怎么会不记得得呢?” “人老了,记性也差,不比年轻人啊。”古教授像是在自嘲,但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王春风此时已陷入昏迷,高烧让他的脸上一阵潮红,手臂上的红疹大面积溃烂看起来就像被硫酸腐蚀过一样。“那么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小陈停下了脚步,低声问小汪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们跟我去找一个‘人’。”“啊?!”小陈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没做梦吧?这里是古墓,除了我们,哪里还会有人?哦,难道你说的是死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汪一面说着,一面俯下身去背昏迷着的王春风。 忽然,古教授如大梦方醒。他抓着小汪惊恐的说:“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你不要牵扯其他人。”小汪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淡淡的说:“你说的事情我不明白,如今只有这样才可以救他。”这句话如一枚尖锐的钢针,古教授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扶着墙壁勉强站起,然后缓缓的走到小陈跟前,用一种十分古怪的语气问到:“年轻人,你知道‘三焰食日’的含义吗?”眼下小陈最关心的是如何救王春风,被古教授这么一问,他只好支吾着说:“这个,是日全食。”“哈,哈……”古教授苦笑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他们四个人,小汪背着王春风走在最前面,古教授紧跟其后,小陈走在最后面。出于心里作用,小陈总感到有一个声音在背后轻轻地叫他,然而每当他想回头看时,都被小汪制止了。过不多久,小汪忽然关上了手电,然后对古教授和小陈说道:“你们也关掉吧。”“可是黑暗中,我们看不见道路呀。”小陈疑惑到了极点。古教授没有说什么,‘啪’的一声关掉了手电,接着他拉着小陈说:“如今,只有相信他,我们才能活着出去。” 第二十三章 古墓里的长明灯 古墓中一片漆黑,古教授拉着小陈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对于小陈来说,他实在有精神崩溃的感觉,而更令他崩溃的是他总感到有一双干枯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渐渐的在他们前面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这亮光忽明忽暗,给人以飘忽不定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古墓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小陈惊讶的说,突然他恍然大悟,原来小汪说的人真的存在,那么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想着想着小陈的冷汗就下来了,心说太古怪了,这一切都太古怪了。如果说我和王春风被困到这里是因为对大李死的疑问,对古墓机关的无知以及古墓里一系列蹊跷的东西。那么反比古教授,汪深水和张大江,他们好象事先就知道这里。当然,那个张大江本来就可疑,他或许想借给王春风当向导的机会来这里的机会达成什么私人目的。而古教授和汪深水却与之不同,他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推测,他们之前应该有什么过结,而来到这里是为了了却一些旧时恩怨。可是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常理,墓主人生前所在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如此神秘,以致于隐藏在历史之河中没有给后人留下一丝信息。这个神秘的国家又是怎样灭亡的呢?既然它可以操纵一些神秘“蛊虫”,又是否被周王视为异类鬼怪呢?那么,古教授与汪深水和它又有什么渊源? 不,眼前最可怕的事是即将要见的这个人,他(她)是否就是幕后黑手?又或许那根本不是“人”? 然而没过多久,事情的发展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来到了一间十分宽阔的墓室,墓室的中央是一方白玉棺床,棺床的边缘阴刻着眼睛形的图案,棺床上放着一只黑色的石头棺材,石棺修砌的异常光滑,但奇怪的是棺盖却不异而飞。在棺床的两边和中间各放着一只瓷盏,瓷盏之中是长明灯,这些长明灯十分精美,灯身是一只昂头振翅的青铜三足鸟,通身饰以云纹和火焰纹,三足鸟的一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睛圆整,给人以十分怪异的感觉。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长明灯都是燃着的。 看着这些已过千年的幽幽古灯,小陈差点晕过去,但幸好古教授将他及时扶住。小陈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说:“这世上真有‘长明灯’!”“不这些不是真正的长明灯,之所以长久不灭,是因为它们以‘人鱼膏’做为燃料。”小汪解释道。 “‘人鱼膏’?古书上的确有记载,说以其为燃料,可以使灯之火五千日不灭。这样问题就来了,这些灯是何时被点燃的呢?”古教授说这些话时眼睛是一直盯着小汪的,小汪忽然间像被什么触动,他对小陈和古教授说道:“我们到石棺后看看,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说罢他把王春风交给小陈,然后向石棺急步走去。 他们绕过石棺,打开手电,五俱骸骨赫然映入眼帘。因为年代久远,这些骸骨身上的衣服都腐烂了,而在他们的周围衡七竖八的散落着一些步枪和子弹的残片。这些人死时极其惨烈,有的四肢骨完全粉碎;有的头盖骨被卸下,颅骨被一股莫名的外力挤压的错位变形;还有的肋骨全部折断,下半身的骨骼也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些细小的骨渣。其中有一俱骸骨相对完好,这俱骸骨上有多处划痕,颅骨的一边也塌陷了下去,但四肢骨保存完好,在他的右指骨边有一个方形的铁皮盒子。从他蜷缩的姿势可以判断,在他死的一刹那是紧紧抱着这个盒子的。 第二十四章 盒子 小汪蹲下身仔细察看着,忽然他皱了皱眉头,目光锁定在那个铁皮盒子上。“这,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会事啊?如果照当时来看,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嘛。”小陈早以吓的面无血色,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没经历过惨酷的战争和饥荒动乱,这种情形无疑触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我也不清楚。”小汪依旧平静,他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戴上,然后拿起铁皮盒子仔细地端详着,由于年代久远,这个铁皮盒上布满了暗红的铁锈,一边已经高高翘起,盒子是锁着的,盒盖与盒身之间有一把老式密码锁。锁是铜制的,上面有三个螺纹旋钮,旋钮的下面似乎有一些兰花形图案,因被腐蚀的十分厉害,也看不懂到底是什么。 “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吧。”小陈虽然十分害怕,但小汪的举动又使他对这个盒子充满了好奇。“从重量上说,应该不会。但猜想归猜想,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可是我们不知道密码呀,而且生锈的锁更难打开。”不等小陈说完,只见小汪双手一用力,“喀啪”一声闷响,盒子便被打开了。“哇,老大,你太强了!”小陈瞪大了眼睛,对小汪连连称赞道。 盒子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黑糊糊又黏稠的东西,小汪用食指沾了一点,然后放在鼻前轻轻地嗅了嗅。之后他拿出刷子开始了对盒子内部的清理,虽着黑色腐败物的减少,一个泛着灰黑色荧光的条形石菡逐渐显露出来。这个石菡通身都雕刻着异常繁缛的花纹,石菡的上表面是一只站在山头仰天长啸的猛虎,猛虎之旁有一长髯道人,神态安逸。 小汪停止了清理,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石函打开,顿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原来是石函之中竟是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古香古色的石函和这个破旧不堪的笔记本给人造成的反差可想而知,顿时他们都愣住了,就在他们疑惑之际,无数条细长的触手正悄悄地从石棺中伸出。 小汪拿起笔记本,静静地翻开,他刚看到第一页,便如闪电般迅速合上笔记本,然后一个剑步挡在小陈身前,大声说到:“快离开这里。”小陈一时没反映过来,突然他感到右脚冰凉刺骨,低头一看,只见许多根如头发似的滑溜溜的东西正在他的右脚上缠绕着。“啊”小陈尖叫一声,此时的小汪敏捷如狸猫,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殷红的血液便从他的掌心顺着手指迅速向下淌。血腥味吸引了那些触手,它们纷纷离开小陈,争先恐后地向血液爬去。 第二十五章 恐怖的石棺 这人正是古教授,此时的他一反之前的病态,左手扶着王春风,右手拉着小陈,如一头狂奔的狮子,和那些诡异的触手做着生死角逐,惊人的气力使人很难想象他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黑色的触手从石棺中源源不断地向外伸出,如噬人的洪水向他们铺天盖地袭来,沉重的棺盖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而,那些长明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由于触手经过时带起的风而使得灯火摇曳。 小陈跟着古教授没头脑地跑着,此时的他头晕目眩,但还是清晰的听到小汪平静的说:“我不会死。”古教授大汗淋漓,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勉强支撑着。突然他眉头一紧,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向下淌。看到古教授痛苦的表情,小陈着实下了一跳,但古教授立刻恢复了常态,他淡淡的说:“我没事,只是腿部有点抽筋。” “您再坚持一下,出口就在前面。我相信只要我们有信心,希望就不会破灭。”此时的小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而古教授一瞬间褪尽了所有痛苦,他释然的说:“是啊,可叹当年我没有这么清醒。” 墓壁上和墓室之下全是黑压压的触手,它们蠕动着,迅速向出口涌去。小陈和古教授架着王春风,两人大喝一声腾身向出口跃去。“我们成功了!”小陈兴奋的说。“他就交给你了。我欠你们一个人情,现在就算还了。”古教授的眼中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他欣然一笑,然后直直地倒下了。小陈措愕万分,当他转目看到古教的双腿时,顿时僵在了那里。只见古教授的小腿已变成了紫色,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隆起,浮肿的十分厉害。 而在他的脚踝上缠满了血红色的触手,那些触手像蚂蝗一样使劲的向肉里钻,吸食着他的血液。我该怎么办。小陈心里矛盾万分,因为下一步,他将要做出生死决择。 第二十六章 解药 “我去救他。”这时有一个人轻声说到。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小陈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向王春风,后者也在看他。“您,醒了?!”“恩。”王春风叹了口气,原来昏迷中的幻影竟有一些是真实的。尸萤的毒使他的五脏六腑痛如刀绞,他用最后的意识支撑着的摇摇晃晃的向古教授走去。 见此情形,小陈立刻阻止王春风,“不行,太危险了。”话音刚落,无数条触手舞动着向古教教袭去,那些触手把他裹成了一个‘茧’,并向石棺拖去。 “不!”王春风绝望地喊到。 正在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又一拨触手将他和小陈的双脚缠住,他有一种足骨快要被绞碎的感觉。他们拼命挣扎着,然而越挣扎,触手缠的越紧。看着越聚越多的触手,他们陷入了绝望。忽然,‘嘭’一声巨响,沉重的棺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生生顶起,与此同时一只如足球般大小的紫色肉球从石棺内跳出。 又是一声巨响,棺盖被蜂拥的触手抛到一边,整个地宫都随之颤动。那肉球先是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便被一只手紧紧摁住,紧接着火光一闪。轰的一声,那只肉球变成了一只火球,并疯狂地旋转着。几秒钟过后,那只肉球便燃烧殆尽,而那些舞动的触手一瞬间停止了活动,如死蛇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呼”小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踢开了那些蜷曲的触手。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也太离奇了。但之前的遭遇告诉他们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见不到的。“可以了。”这时一个人手持长明灯,从放石棺的墓室里走了出来。小陈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声叫道:“原来你没受伤啊!” “我已经拿到解药了。”小汪看了王春风一眼,后者脸色苍白如纸,全身微颤。“把这个给他,让他服下去。”说着小汪把一个沾满血迹的鳞片状的东西递给了小陈。小陈接过鳞片不由得皱了皱眉,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三角形的鳞片正闪烁着金色光芒。“这是什么东西?”小陈小心翼翼地问。“这个鳞片叫‘吉光’,用它可以解尸萤之毒。” 第二十七章 古宅幻境(一) “吉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就算这里有外星人的飞碟我也会相信。”小陈无奈的说,突然他怔了一下,一股寒意直逼发梢,他感到头皮一炸。 “刚刚你是怎么制服那些东西的?你真的是……”小陈竭力稳定着心神,然而恐惧还是使他的声音颤抖。“你不必害怕,我并没有什么超常之处,我只是用火克制了石精。”小汪平静的说。“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石精鬼棺’。虽说,‘石精鬼棺’的阴气最重,尸体置于其中可以万年不朽。但毕竟是左道之物,过重的阴气又和帝王生前求长生的理想相悖。不过……”小汪沉吟了一声,接着说道,“‘石精’在鬼棺中属于不详之物,而他们却用吉光来聚集石精之阴气。看来他们是在为某个计划作着准备。” 小汪的一番话使得小陈如坠云雾。他迷茫的看着小汪,试探着说:“看来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可不可告诉我们?”小汪轻叹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这和你们没有关系。有的事情就如深渊,知道的越多,离毁灭越近。”再说王春风,此时的他又陷入了迷离的幻境。 衰草坯离的荒野,空无一人。满天的黄昏和着从云翳间透过的霞光显得格外苍凉。他艰难地向前走着,忽然,他看到不原处一座古式庭院突兀的耸立在那里。他疾步走去,用力叩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并焦急的大声喊到:“有人吗?”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心中一惊,而这时,门却“吱忸”一声被他轻易推开了。他迈步走了进去,原来这是一作晚清时期的古宅,古宅坐东朝西,有点类似于老北京的四合院,砖木结构,青砖外墙。院子的南面是两座厢房,房围成一个天井,院子的西面是正堂,和厢房一样都是灰色的瓦,暗红色的房柱,雕花的门窗。正堂的门楹上悬着一块朱漆木匾,木匾之上雕刻着四个錾银大字--枯木逢春。院子的北面是垂花门,不过是关着的所以看不到内院的情况。 正堂之前有两棵古柏,枝繁叶茂,似两座苍翠的宝塔并散发着特有的柏树的清香。厢房北窗之下的花圃里植满了万寿菊,金色的菊花在风中轻颤着,在红霞的渲染中显得格外灿烂。王春风有些惘然,一时间他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二十八章 古宅幻境(二) 走过青砖铺成的路,他来到了正堂之前。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就在这里,快进来吧。”王春风心里一阵纳罕,这个人是谁,听他的语气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自己,但他对此又全无印象。无奈之下,他只得摇了摇头,然后推开虚掩的雕花木门,心怀忐忑的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还算雅致,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大幅泼墨山水画,之下是一张桃木方桌,方桌的四楞都镂刻着牡丹,金蟒等富贵图案。方桌之上摆放着一只小巧的熏香铜炉,淡淡的香烟正从那里袅袅升起。方桌的两边各放着一把红木椅子,而屋子的南边有一个黑漆多宝格,上面陈列着一些造型各异的青花瓷瓶。 王春风圜视了一周,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屋子南角的屏风上。夕阳的余晖顺着窗格斜射进来,透过屏风上的绢纱,他看到了一个黑糊糊的人影。这个人的姿势十分怪异,头歪向一边,一只胳膊在空中搭拉着,另一只胳膊则紧紧贴着身子。“我来了,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王春风壮着胆子问。然而,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一阵穿堂风过,屋内的香气被吹淡了一些,就在这时,王春风捕捉到了一丝血的腥味。 “到底有没有人?”王春风的心缩成了一团,他想大叫着逃出屋子。但不知为什么脚就想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最后,他下了狠心,反正在荒郊野外喂狼也是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到屏风后一探究竟。王春风握紧了拳头,轻轻的向屏风走去,随着脚步的迈进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王春风的神经绷到了极点,他的大脑中不断闪现着各种恐怖的画面。“刚才是你叫我的吗?”说话间,王春风已来到屏风前,隔着薄薄的绢画,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空中的飞灰在夕阳的照射中静静的向下沉落着,那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缓缓的绕过屏风,然而就在他绕到屏风后的一刹那,一股莫大的恐俱使得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看到有一个干瘦的老人被绑在椅子上,这个老人身着一件黑色马褂,嘴唇乌紫,脸色发黑,七窍流血。最恐怖的是那个老人竟然有着和他相似的容貌。 第二十九章 古宅幻境(三)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屋子里暗暗的,到处弥漫着诡异。 王春风颤抖着,呆呆地看着那具尸体。太可怕了,难道说在我进屋的一刹那,这个老人就被害死了?可是从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求救的味道,莫非叫我的人是杀害他的凶手?这个念头几乎使他发疯,求生的本能让他在这里一刻也不能停留。就当他要大叫着夺门而逃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按照常理,凶手为防止受害人挣脱,一般会采用反绑的方式。而眼前这具尸体的绳结却系在胸前,而且十分松弛。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老人低垂的右手。果然是这样!他心中一惊。正当他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之时,一支冰冷的手枪却抵在了他的后脑上。王春风屏住了呼息,冷汗从他的额头静静的向下淌着,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料到离奇的巧合背后总有一些“收获”的人。 昏黄的天色渐渐褪去,天空如一汪深蓝而略泛清波的潭水。那人逆光而站,暗蓝的天色从他身边略过,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斜斜的身影。 “你不该来到里,更不该看到这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那人幽幽地说。 “又是你!”王春风心里一震,这不是那个在梦境中频繁出现的神秘人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哼,出于对你的保护!”那人冷笑着说,与次同时“啪”的一声巨响,王春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夜色降临,深蓝的天幕上高悬着一轮残白的弯月,辰星疏落,逼人的寒光从窗户射进,一具尸体静静的躺地上。深渊,无尽的深渊,王春风向下飞速坠落着,他的四周一片模糊,来自天空的亮光离他越来越远……周围全是黑暗,天空也变成了一颗孤寂的星辰。 “不,一切都是梦!我一定要醒过来!”王春风的灵魂在痛苦地抽搐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在灵魂深处疯狂地滋长。人的生命就像一盏油灯,顽强而又脆弱。灯总有灯枯油尽之时,但或慕光明,或陷黑暗,都在演绎着“生活”。生命之火!突然,一股暖流布满全身,王春风如游丝般的生命又被紧紧的绾在了一起! “真是个奇迹!”小陈瞪大了眼睛,脸上挂满了兴奋的色彩。小汪冲王春风点头一笑,接着问道:“感觉好些了吗?”“唔。”王春风一边用食指揉搓着太阳穴,一边努力梳理着杂乱的思绪。照片,树林,张大将,古宅……过往的片段在头脑中交织着,他的脑子被这些零乱的画面搅的嗡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被那些奇怪的黑色丝状物缠住了双脚,还有……对,我之前中毒了!不过,为什么现在的我却安然无恙呢?”王春风把目光投向小汪,然后语意深长的说:“是你又救我们吧。”小汪没有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出神。忽然,他自言自语道:“时间不多了!”接着,他脸色一沉,转过头神情严肃的问小陈和王春风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仿佛晴空中的一个霹雳,王春风和小陈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合理的!“简直像有魔鬼在暗中引导一样。”小陈使劲抓着头发,痛苦的说:“这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但你要相信我,那时候,我真的看到大李复活了,我害怕的要死,所以就来到了这里。”王春风也是百感交集,一股巨大的悔意从心底油然升起。那时的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吗?为什么提意来这里,难道正如小陈所说的‘心魔作祟’吗。 第三十章 激斗 “都怨我啊,”王春风悔恨的说,他低下了头,自责与亏疚击打着内心。 “哈,哈……”这时,一个狰狞的笑声从墓道深处传来,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长明灯的火焰略微晃动了一下,然而飘乎的光线还是遮掩不住那人眼中透露出的浓厚的杀气。“好!精彩!”张大将拍了三下掌,然后盯着小汪不阴不阳地说:“哼,早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没想到还挺有本事。”“你……”看到张大将,王春风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他真想站起来狠狠的给他几个耳刮子,但无奈刚刚初愈又使不上什么力气。“呵,小时候只知道你经打,没想到还经‘咬’啊。”张大轻蔑地看着他,嘴角充满了嘲讽。 “你真是个小人!”王春风气的发抖,他指着张大将咬牙切齿的说。小汪的目光冷的可怕,他鄙夷的看着张大将,同时右手一抖,一柄蓝印印的柳叶尖刀便脱入手中。张大将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便恢复了之前的狂妄:“嗬,来头还不小嘛。但不管你是谁,爷我今天一个也不放过!”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直扑他的面门。张大将心道不好,同时腰一扭,使出一个黄龙大转身,尖刀带着呼啸从他的耳旁擦过。张大将的耳朵立刻挂了彩,他变态的冷笑了两声。小汪不给他任何机会,紧接着右手一甩,又一柄尖刀向他袭去。这次张大将干脆不躲,只听“恍啷”一声金鸣,空中火花四溅。 张大将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奸笑着说:“咱在部队那会儿,飞刀也是一流的!”一旁的小陈和王春风都替小汪捏了一把汗,张大将高中毕业后曾在部队当过两年的兵,身手极为了得。相比之下,小汪在身形上则显得瘦弱。然而小汪却十分冷静的观察着对方的破绽,他沉着的对小陈说道:“你和王春风离这里远一点,他的刀可不长眼睛。”说罢,他手持尖刀,纵身向张大将跃去。 墓道里的空间比较狭小,张大将自以为占尽了优势。但小汪却如一只敏捷的狸猫,张大将的枪法虽然不错,但也奈他不何。不一会儿,小汪就来到了张大将身前。小汪飞起一脚,正踢在张大将的手腕上。张大将吃痛的松开了手,匕首被甩出去好远。张大将左手以飞快的速度冲出,直锁小汪喉咽。小汪俯身闪躲,同时左拳外撩其左臂,张大将出右掌招架。然而这只是虚招,小汪看其空虚,甩出尖刀,直刺其腹部。张大将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扭身,一边用左手护其腹部。小汪抓住时机,绕到其身后,用右臂死死卡住其脖颈,左手顺势抓住对方左肩,然后狠狠的将他摔倒。张大将摔的鼻青脸肿,他刚想爬起身,却被小汪用膝盖顶住了脊柱。他拼命挣扎着,但被对方压制住,所以无济与事。 张大将又羞又恼,他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道:“你以为你是‘鹤不食’的人就很了不起吗?快放了你爷爷!” 第三十一章 真相 “你的表演到此结束了!”小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说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合理的。无论从哪方面来想,整件事情在因果方面都存在着重大缺失。然而对于不合理的事情,我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它进行了下去。唯一的解释恐怕就在于我们自身早已陷入了不合逻辑的怪圈。 你在我们的水里下了使人迷幻的精神药物,致使我们在进入古墓之前产生了幻觉。而这也是你达成目的关键之一,为了取得那个东西,你又故意在毒虫围攻时拉王春风一起逃跑,以此来制造一个时间差。表面上看你是在救他,实际上,你只是在利用他对你的信任。之后,当我们发现王春风中毒时,自然而然会去救他,而你则躲在暗中以伺时机。 可惜你的计划即使再周密,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当我看到王春风中毒时,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我们一路走来,就好象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我们前进一样。当然这股力量自然中不是存在的,而是有人从中做祟。 于是,我将计就计,在看到竹简时,故意把其上的文字曲意为‘三焰食日’,以投其所好。那时的我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采取谨慎的态度。事有巧合,在遭遇‘石精’攻击时,我用刀划伤了自己的手掌。伤口使我从幻觉中清醒,我才意识到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偶然,而是中了他人的圈套。果然,之后你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王春风和小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种东西在他们的心中开始变的支零破碎--那是人与人之间接近底线的信任。小陈略带悲悯的看着王春风,轻声说:“那时候我只以为他是被求生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没想到……”王春风叹了口气,打断了小陈的话,他微微仰起头,怅然道:“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我和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 第三十二章 心战 张大将见挣脱不得,便装腔作势地说:“你无非就想套我一句话儿,但我告诉你,那是做梦!”面对张大将的叫嚣,小汪既不恼怒,亦不畏惧。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接着异常镇定的问:“难道你以为杀了我们,你就可以活着出去吗?” “哼,少给我来这一套,小毛孩子还想吓唬我?” “我并没有吓唬你。“需于泥,致寇至。”杀人灭口,是从古至今一贯的作法。难道你不知道这里的气候吗”小汪从容不迫地反问到。 王春风和小陈心中同时一惊,的确,他们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里是江西,属于亚热带湿润季风性气候,春夏之交冷暖气流交汇于境内,梅雨连绵。而这座墓里并没有积水,一则是因为其凿丘建,地势比较高。二则说明这座陵墓有很好的排水系统。古人为排陵墓积水,采取了很多方法,如在墓门外修挖排水沟或于椁室周围与顶部填塞木炭和鹅卵石等。 但即便如此,由于今年受到厄尔尼诺的影响,气候很反常,江西境内很多地方都有大的降雨。那么,如果这片森林下起暴雨话,陵墓里的氧气浓度一定会非常低,那时候他们就会因窒息而死。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和死神赌博,决定生死的仅仅是捉摸不定的运气。王春风和小陈突然感到十分的无助,他们的目光一时间都集聚在张大将身上。 张大将极不自然的把头扭向一边,他阴险地笑了一声,即而说道:“那又如何?”“那对你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你只是作为一件帮助他们达成目的工具罢了。”小汪的这番话犹如魔咒,张大将慢慢停止了挣扎,他无力的瘫软在那里,脸上布满了慌乱的神色。 沉默片刻,他抽了抽嘴角,然后用一种几乎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问道:“那个笔记本里究竟记录着什么?”“侵华日军在中国所犯下的罪行。”说这些话时,小汪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每个字都像灌了铅一样,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心里。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张大将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这……不,不只这样……他在说慌……” 此时此刻,张大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小汪抓住时机沉声问道:“出口在哪里?”“后室。”他有气无力的说。好强的心理素质啊,这人没去当检查官真是屈才了!王春风心里暗暗佩服道。 听到这话,小汪终于松了一口气,王春风这才发现小汪之前亦是很紧张的,只是他伪装的近乎完美。小汪的眼中很快又闪过一丝忧郁,他不解的看着小陈问:“怎么没见古明呢?难道他没有和你们一起逃出来吗?” 第三十三章 空白 “他……”想到之前古教授被那些触手给缠绕吸食的恐怖画面,小陈的心不由得缩成了一团。“糟糕。”小汪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对张大将说:“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动。”说罢,转过头示意小陈和王春风跟着他。 他们三个人又来到了那间放石棺的墓室,墓室里依旧躺满了黑色的丝状触手,只不过一些已经开始皱缩消融,化为一摊摊黑色的的油状液体。小陈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些触手,他不安地问道:“深水,刚才你好像说过这些东西叫‘石精’对吧。”“是的,不过那只是古书上记载的说法。由此看来,‘楚人好巫术,尚鬼神’并不是没有原由的。”小汪淡淡的说。 王春风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小汪的回答很模糊,而且一路上他的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他在刻意误导他们吗?想到这里,王春风几乎寒彻脊背,在这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信任。当信任的危机降临时,人心的坚冰何时才能消融。 小汪凝神在触手间寻找着,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眼睛深处闪动着一丝无言的悲哀。好几次都他俯下身,把手指插在那些黑糊糊的粘液之间,仔细摸索着。与此相反,小陈却尽量不使自己的皮肤接触那些东西,对于那些出触手他感到既恐怖又恶心,而且那股作呕的腥味也足以使他退避三舍。王春风看了看小汪,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古教授也算是为他而遇险的,只让小汪一人在那里东摸西找,未免显得自己太没良心了。于是他狠下心,也尝试着将手伸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然而,他的手尖刚一碰到那些触手,其浑身上下便有一种麻酥酥似过电般的感觉,于是他猛得缩了回去。恩?他哼了一声表示疑惑。 “怎回事?”这时小陈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那个,我现在还不好说。我只是觉得汪深水这个人很奇怪。”“什么?”小陈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他尽量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才感到他奇怪啊。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很奇怪!”“那”王春风想了想,“你配合我一下,我要问汪深水几个很关键的问题。” 于是,他来到小汪身边,蹲下身用温和的语气问道:“那枚竹简上的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你好像认识那些字啊,这么说来你对这个文明是有所了解的。” 小汪回过神,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脚下那些密密麻麻交缠着的触手,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那其实是一句咒语。至于我为什么会认得,我自己也说不清,也可能在很久以前见过一次吧。”咒语?这个词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能散去。从之前经历的事情可以看出,墓主人生前是极力崇尚巫术的,那么,竹简上书有咒语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答案总给他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那句咒语又是什么内容呢?”他终于无法忍受小汪的模糊态度,心说这次我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谁知,小汪竟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王春风一眼,然后缓缓地说:“你真的要知道吗?但知道后你可能会变得和古明一样。”“古明?!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但无论怎样,我一定要知道。人不能总是活在他人的谎言中,即便那是善意的。”王春风坚定看着他的说道。“又是一个轮回。”小汪轻叹一声,他用一只手支在额头上捏了捏眉心,然后幽幽地说:“灯灭人殁。” 他们在石棺之前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但就是不见古教授的踪影,他好象从人间突然蒸发了一样。那些触手还在消解着,发出“呲,呲”的响声。黑色的泛着荧光的油状液体在墓室的地面上迅速扩散开来,而长明灯的火焰也变得愈加明亮。小陈联想起最后见到古教授的那一刻,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咽了口唾沫,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他该不会是叫那些东西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应该不会,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那五俱骸骨也表明‘石精’是不吃骨头的。更何况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小汪的话又一次下提醒了王春风,的确,如果古教授没有什么特殊本领的话,想要在这座充满了毒虫,机关与怪物的古墓中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他在和他们分开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呢?事情愈加扑朔迷离了,这就像一个无边的迷宫,走的越远迷失的就越狠。一股汹涌起伏的恐惧迅速窜上王春风的心头。空白!可怕的空白!从大李发疯到中毒而死,中间其所经历的事情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的。而如今,好不容易才和古教授重逢,现在却要面临一段新的空白。 “啊,那是!”正在这时,小陈指着石棺惊叫到。王春风顺着小陈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也愣在了那里。石棺之中赫然躺着一俱铜人。由于他们之前一直把灯光和精力集中在对古教授的寻找上,所以竟没有发现。 第三十四章 铜人的启示 王春风立刻把灯光对准石棺,昏暗的手电光下,那俱铜人的全身都反射着绿色的哑光。 铜人身高和青年男子相仿,体格健硕,通身穿着饰有华丽纹样的甲胄。甲胄上的花纹以火焰纹为主,兼刻鸟形纹。胸前镶有一块十分光亮的铜镜,铜镜两旁是一对交颈对鸣的三足鸟。双鸟盘旋飞舞,神彩飞扬,其尾羽由刻刀阴镂而成,十分精美。双肩部各有一孔,孔中各穿出一条青铜锁链并在胸前形成十字交叉。头部有头发及发冠,双鬓下垂。最令人称啧啧奇的是在它双耳的耳垂上各穿有一条细长而盘曲的小蛇,小蛇上颚大开,显得既诡谲又神秘。这俱铜人铸造的相当逼真,身体的每个部位与真人相比都唯妙为肖。但与真人唯一不同的是,在它的额头正中央只有一只半张的眼睛。 而此刻那只由珠形血玉镶嵌而成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为什么会是铜人呢?它不会也有什么问题吧?”看这那俱诡异异常的铜人,小陈突然不安起来。他的心里毛毛的,他感到铜人在笑,准确的说是在狞笑。一种不祥的感觉迅速笼罩了全身,他感到下一秒这俱冰冷的铜人就要’嚯’的从石棺中跳出来,将他撕个粉碎。说话间,他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慌!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之所以令我们感到恐惧是因为我们不敢去探索它。所以我们要克服的首先是自己怯懦的心理。”王春风此刻异常冷静,虽然他也感到那俱铜人的眼睛就像一只催命的恶鬼,但他还是镇定的站在那里,给小陈以鼓励。小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用温和的语气对小陈说道:“确实如此,我们不能怕它,因为它是没有智慧的。即使构造再机巧,也还是会有破绽。我们要做的是去分析了解它。”王春风和小汪的无疑给了小陈莫大的鼓励。他的脑中浮现起当年那个因为懦弱而站在风雨中哭泣的自己。诅咒,埋怨与悲伤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在社会上除了亲人谁还会姑息迁就你!我们遇到困难要做的不是逃避也不是去乞求他人的怜悯,而是用一颗坚强的内心来迎接它的挑战! 王春风和小汪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这个沉着的年轻人,而此刻他内心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明朗。于是他把手电别在腰间,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开始分析道:“首先,来谈谈我的看法吧。从这座古墓中器物的造型和装饰来看,墓主人生前所在的王国盛行太阳崇拜。表现太阳崇拜的图案一般有两种形式,这种属于日鸟结合式。发现日鸟结合式的图纹大部分在黄河中下由地区,显然与这一地区的图腾有关。在陕县庙底沟遗址发现的彩陶盆上,就绘有日鸟结合的图案。其上一圆圈表示太阳,下有一鸟,呈正面飞翔姿势,鸟有三足。‘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史料记载,在古代东方就有一个以鸟为图腾的方国。而黄河中下游的日鸟结合图案多与少嗥氏部族以鸟为图腾有关。”小陈和小汪都专注地倾听着,此时小汪接过话头说道:“我再补充几点吧。 这座古墓的含水量很高,而铜人历经千年却没有锈蚀,用灯光照时依旧可见其光亮的金属色泽。由此可见,古人在铸造这俱铜人时应该是采用了某种防腐技术。这种例子也有很多,我国古代的‘昭明’铜镜之所以不生锈,是因为紧贴铜镜表面有一层锅汞剂。这种物质能抵抗除氢氟酸外的大部分强酸的侵蚀,稳定性强。而越王勾践剑则是因为剑中含硫量高,硫化铜可以保护铜剑免受腐蚀。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有想明白,这俱铜人为什么是独目呢?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他们互相对望了一下,然后都低下头默默地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小陈打破了沉寂,他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王春风,试探着说:“《山海经》里不是记载了一个一目国吗?莫非……”他咬了一下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小汪忽然之间像是受到了某种触动,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第三十五章 线索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吗?”王春风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汪的异样,他连忙问道。小汪的目光变的有些捉摸不定,他站在那里出神的望着铜人,然后沉吟道:“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我的想法基本上和陈奇相同。蛇纹,独目的确与《山海经》中对鬼国的描述相符。只是有一点”,说到这里小汪加重了语气,“他们为什么要在石棺中放上一俱铜人呢?” 这也正是王春风倍感疑惑的地方。殉葬之风在中国由来已久,商,周时期人殉风行,君王死后往往把生前享用的一切,包括美妻艳妾,婢女杂役都送到坟墓中去,以供其死后在幽冥世界继续享乐。到了,秦汉时期有所收敛,改以木偶,泥俑来代替活人殉葬。 但是眼前这俱铜人的出现却有一种突兀之感。如果说它只是一件殉葬品,那么古人根本没有必要把它置于石棺中,给其以真人般的墓葬待遇。那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王春风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小汪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长明灯飘忽的火线照着他的侧脸,他的脸色有些惨白。而小陈则皱紧了眉头,他用手指轻叩着前额在原地徘徊不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激动地说:“我想到了!虽然有些荒谬,但就权当抛砖引玉吧。姑且不论这俱铜人怪异的外表。棺椁的功能就是用来装殓尸体的,所以这俱铜人就是一俱尸体!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此人生前一定是深得墓主人宠信而且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但后来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的尸骨无法找到,比如说他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墓主人便下令铸这俱铜人来替代他为其陪葬。其二,这个说起来有些吓人。在古代一些高僧圆寂后,人们有时会在他的尸体外面涂上粘土并塑成一尊偶像。以此来希冀其灵魂不朽,佛法永存。所以,我想这俱铜人是不是与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你是说他们把尸骨浇铸在了铜人里!真是怪异的风俗!”这个想法让王春风着实吃了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小陈,喉咙也随之紧了起来。如果真如小陈说的那样,那么这个人在当时一定是有着极为特殊的身份,所以才会采取这样一种有悖常理的墓葬形式。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眸,瞥了铜人一眼。然而,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浑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因为,就在他们谈话期间,那俱诡异的铜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大了眼睛,正怨毒地看着他。那只暗红的眼球好像浸满了鲜血的魔鬼,王春风感到毛骨悚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接下来他更加惊讶地发现,这俱铜人的姿势也在慢慢的发生改变,它的手原先是平摊着把掌心对向正前方,灯光照射时其手掌在身体一侧所形成的阴影恰好是投向手掌背侧的。而此时在手心之上却出现了一个长条状的半影。石棺的边缘在其掌面的投影也由中指移动到了食指上。这就说明在他们谈话期间,这铜人的姿势确实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是微弱的,但经过入射角度的放大,便以影的方式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王春风的心骤然纠紧了,他联想到之前在甬道里遭遇兽首机关的那些惊险画面,心说,天哪,难道这俱铜人也暗藏机关吗? 第三十六章 黑暗 果然,下一秒那俱铜人身上的花纹如熔化的蜡块一瞬间便流散了,变得奇形怪状,杂乱无章。而交叉于其胸前的青铜索链也随着一连串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而左右摆动。 王春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的越远越好。他的神经再也经受不了这种地狱般的折磨。他蓦然转回身,却发现小汪竟然不见了,而小陈则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怎么会事?汪深水跑哪儿去了?”他惶惑地问。小陈吓得声调都变了,他哆嗦着抬起手指着王春风身后,一字一句地说:“那是鬼!” 听了这话,王春风也吓得不轻,他想回过头看看身后到底发生了变化,然而刹那间所有的光明都消失了,呈现在其眼前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手电不亮了,长明灯也熄灭了。茫茫黑暗如浊浪滔天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一切。 王春风焦急万分,他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一边大声喊到:“陈奇!快到我这儿来!”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打火机,陈奇亦没有回应他。难道是在之前遇险的时候丢了,真是祸不单行。绝望不足以概括他此刻的心情,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如泛起的沉渣,搅动着他纷乱的思绪。 寒冷的冬雪随风飞扬,干枯黢黑的树枝上结满了冰花。一队商客在覆满白雪的深山中艰难跋涉着。为首的是个中年胖子,而紧跟其后的是其不满十五岁的徒弟以及随行的伙计。那个时候天下大乱,日军在东北建立了伪满洲国。由于日军对东北的封锁,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把这荒芜人烟的老林子作为运货途径。突然,从山腰上窜出一伙土匪。那伙土匪二话不说,先是杀了随行的伙计,然后劫了货车和皮草。最后将东家及其徒弟五花大绑关押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山洞中。到了夜晚气温骤降,北风夹杂着雪花从洞口灌入。那东家和徒弟又饥又寒,为了逃走,他们互相用牙齿啃咬对方手上的绳索。但直到他们嘴角的血泡都磨烂了,也还是无济于事。本以为必死无疑,到了第二天清早,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土匪提着马刀笑眯眯的来到他们跟前,然后挥刀就往下砍。那徒弟吓的一缩脖子,但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而且手上的绳索也脱落了。那土匪放了徒弟,临走时威胁他说如果一个月内不凑足钱来赎人,就把他东家的手脚砍掉抛到山沟子里喂豺。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冰雪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那徒弟怀揣着仅有的一件取暖工具--火镰。在东北的老林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活着回到了家里。之后的故事父亲并没有讲下去,只是粗略的说那东家最后是被赎出来了,但已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不论见到谁都是嘿嘿的迎面傻笑,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忧愁,没过多久就因肾衰竭死去了。 这个故事带给他的震撼还是不小的,以至于每逢遭遇困境时他总要有意无意的联想起来。正在这时,一个奇怪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丝绪。 “快,快都进来!依我看六公找的东西八成就在这儿呢。” 王春风立刻警觉了起来,虽然这个声音十分细小,但凭着黑暗中人对声音的敏感,他可以断定这个声音既非陈奇的又非汪深水的。也就是说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有一个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这里!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王春风悄悄停下脚步,屏息凝听着。 一开始可以听出这个人像在对谁抱怨着什么,中间不时夹杂着一两句笑骂声和液体倾倒的哗哗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阴阳怪调,浑浊不清。到了最后,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梦魇时喉咙所发出的呓语。 第三七章 混乱 他忍不住大喝了一声:“谁在那里!”话音刚落,那个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那人低声说道。“汪深水,是你!刚才你跑哪儿去了?”“你先等一下。”说罢,小汪松开了手。王春风的心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慰藉,人毕竟是离不开群体的。在遭遇困难时,孤单往往会使恐慌加倍。 “也不知道陈奇怎么样了。哎?汪深水你……”王春风的心头忽然一沉,他伸出手在四处搜寻了一下。果然,小汪已经离开了。王春风的希望如风中的烛火,呼的一下子又熄灭了。他深息了一口气,他不能坐以待毖,于是索性漫无方向地继续向前走。 他刚走了两步,黑暗中一人朝他飞奔过来与他正撞了个满怀。王春风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便同那人一起摔倒了。黑色的油状液体溅了他一身,他感到混身的肌肉都缩紧了。还没等他反映过来,那人猛地折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王春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面用力拧着那人手腕,一面厉声喝道:“你疯了么?你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张大将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尽管王春风拼命抵抗,他手上的力量还在一点点加大。王春风感到呼息越来越困难,他混身的力气也在迅速消减。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几乎昏厥之时,张大将的手猛的抽搐了一下,瞬间便松开了。张大将为人刁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出什么。王春风也来不及多想,趁此机会,他想要立即避开他。于是他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用手支撑着尽力向后挪动身子。 黑暗中,一片细密的沙沙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异常诡异,仿佛有一千只虫子在扇动着翅膀,层层叠叠的翅膀交织在空中,构成了一张危险的罗网。 王春风感到浑身的关结如生锈的铰链,每挪动一下就痛的要命,不一会儿,虚汗便浸满了额头。那片沙沙声越来越大,其间不时夹杂着一些噼噼啪啪的碰撞声。这声音让王春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要命的是,他感到有一些刺状的东西在指尖不停地游移着。 突然间,他的掌心压到了一个温热的条块。那竟是一只打火机。王春风心中一惊,即而转忧为喜。他拾起来,试着打了一下火轮。“呲”随着一声干涩的火石擦动声,王春风奇怪地发现尽管出火口热流滚滚,但并没有打出明火。他猜测出火口可能被脏物给堵住了,导致氧气供应不足。于是,他把左手伸向出火口想要挖去污物。然而,随着手指的靠近,一股灼痛如闪电般迅速传便了全身。 “我竟然……”巨大的寒气从脚跟直逼到发梢,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竟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瞬间失明的事,他也听过不少。比如说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视网膜中央动脉栓塞,癔病,神经炎等都可以导致人暴盲。但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种因素使他的眼睛在毫无征兆的前题下,一瞬间陷入失明状态。 第三十八章 毒结晶 就在事情几乎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忽然一个人从背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用极微小的声音说道:“没关系,只是暂时性的视神经麻痹,等一会儿症状就会得到缓解。” “ 汪深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陈奇,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王春风高悬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但一想到陈奇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又感到百抓挠心,他紧攒着小汪的手焦急的问。“陈奇没有大碍,刚刚我没有让他回应你,是怕他吸入过多的毒气。那俱铜人身上的纹路实际上是涂在其表的一种铜绿色结晶,这种结晶体类似于孔雀石绿,有毒性,但熔点与沸点都要比后者低得多。一旦暴露于空气就会熔融挥发,弥散到四周。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果然,问题还是出在那俱铜人身上。小汪的声调中虽然听不出丝毫波澜,但却浸透着深深的隐忧。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王春风紧接着又问道。小汪抽开手,将一只毛巾递给他,示意其掩上口鼻,然后说:“这剂药很有效果,我碰巧用了它,所以视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现在跟着我去后室,刚刚我去看了一下,那里真是令人震撼。”王春风接过毛巾,顿时一股幽苦的草药香沁入肺腑。 由于情况危急,王春风不再多诘,他在小汪的帮助下勉强站起身,稍做活动后,便随其向后室进发。一路上,他们两人都保持着缄默,偌大的墓室一片死寂,只有那片鬼魅般的沙沙声和脚踩在淤泥里泥花飞溅的咯咯作响声伴着他们的前进。 随着那片沙沙声的淡去,王春风感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墓室,开始行走在一条铺满泥浆的墓道里。他伸出手向一侧摸了一下,果不其然,便触到了一面修砌平整的墓壁。这面墓壁打磨的很光滑,部分地方有砂质感,有趣的是从他的手掌所在位置开始,向上依次有三个方形凹槽。这些凹槽长宽都在二十厘米左右,槽内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棱角锋利的陶片。 “这些槽应该是用来放长明灯的吧。”王春风随口说道。 “是的,只是大部分都被盗墓贼给破坏了。他们认为长明灯是照亮死者升天道路的指路灯,唯有破坏它才不会被恶鬼纠缠。” “ 哦 。”王春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 中国的盗墓之事由来已久,历史上有记载的盗掘事件最早出现在2770多年前的西周晚期。在春秋时期“礼乐崩坏”的社会变化之后,厚葬之风兴起,于是盗墓行为日益盛行。在古代,因为有人因盗墓起家致富,于是很多人纷纷效仿。西汉时,盗墓已经成为一种骄悍者嗜好的游戏,曾经出现“国内冢葬,一皆发掘”,“所发冢墓,不可胜数的景象。汉魏之际则发生了盗墓的高潮,据说曹操军事集团甚至设立了名号为”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专门指挥盗掘冢墓的官职。 随着他们的前进,王春风奇怪的发现这里的淤泥层越来越厚,越来越粘,到最后甚至有举步维艰之感。“怎么回事?这些是青膏泥吗?刚才在甬道里并没有这么多的。”王春风奇怪地问。“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这里的青膏泥土质不纯,里面夹杂了许多酸性红土。青膏泥填铺在墓道中用于保鲜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里的墓葬形式。在田野考古学上,常见的墓葬类型有小型坑竖穴墓,大型土坑墓,石棺墓,瓮棺墓,穿山凿石的洞室墓等。这座古墓应该也是洞石墓的一种,我们开探方时,一般从最易着手处开始,直接从甬道进入,一室一室的清理。盗墓贼当热也知道这个原理,在他们进入这里时,使用了开山炸药,爆炸使得这些封土底层的青膏泥移位到了墓道里。” 第三十九章 录音带 王春风缄默不言,他木然地跟着小汪向前磕磕绊绊地走着。事情发展到现在,已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力。离奇的开始,诡谲而又痛苦的遭遇。那个引他入此迷局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在揣测着那个神秘人的想法……”小汪好像看穿了王春风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悠悠地说道。 王春风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但接下来小汪的话却是令他大为惊骇。“在我们出发来这里的前一天,我曾经收到了一卷录音带。那卷录音带是用快递寄给我的,寄出的地址是东北沈阳。” 小汪的语调异常,在墓道里回荡着。王春风听得冷汗直淌,一张照片就够令他费解了,现在又冒出了一盘不知名的录音带。 “那…那…盘磁带里的内容是?” “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因为时间过于仓促,所以也没有对它进行仔细研究。刚才,你听到的那些奇怪的对话,就是那盘磁里的一部分内容。” “什么?刚才是你在放录音带?”王春风惊讶的几乎合不上嘴巴,他脱口而出道。这可以说是他二十多年来听到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在这种境况下汪深水会出乎常理的用播放录音带,除非他有某种迫不得以的原因或者说他经神错乱了。 小汪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忽然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听说过一个外号‘影子七’的皮影艺人吗?” “什么‘影子七’?”王春风丈二的和尚摸着头脑,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小汪淡淡地说。 这话任谁听来都知道是一句假话,但此刻,王春风也不想与小汪深究,他有些气恼的说:“那个故弄玄虚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真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父亲知道照片的事情吗?” 王春风听后连连皱眉:“这恐怕和我父亲也不会有关系吧。我父亲为人宽容,隐忍。虽然‘三清’下农场时得罪了一些当地的居民,但那件事他们知青都参与了,应该不会但独记恨我父亲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停下了脚步,墓道里一阵阴风从他们身边幽幽的飘过,一股十分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败与黑霉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幸亏有了毛巾做防毒面具,不然王春风是决对没有勇气再向前再走一步的。 “再向前走二十多米就可以进入后室了,那里被破坏的最为严重。盗洞直接打穿到了椁室,墓主人的陪葬品被洗劫一空,而且盗洞不止一个,还有很多早期盗洞。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下陈奇。”小汪说罢向着他们来时的墓道望去。 第四十章 死因 小汪说的果然不假,王春风的视力正在逐渐恢复,此刻,借着昏黄色的手电光,他已经可以大致看到小汪的身形了。 过了一会儿,从他们来时的墓道里传出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王春风立刻大声喊道:“陈奇,是你吗?”“恩…”很快,小陈已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小陈见到王春风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拿掉口中紧咬的毛巾,然后一面弯着腰,一面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直向下淌,他的手腕和脚腕部都红肿的厉害。小汪见状立刻将水递给他,然而小陈却摆了摆手,疲惫不堪地问:“我们还有多少水?” “这些就是全部。” “那就先留着吧,我现在不需要。”说罢,他蹲下身,用毛巾擦了擦汗水。 “什么不需要,都这时候了还勉强什么。”王春风虽然有一肚子话要问,但他此刻却快速接过小汪手里的水杯,硬是塞给了他。 小陈这次没有拒绝,他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对着小汪凄然一笑,有气无力地说:“人真是奇怪,对任何和事情都会由敏感变得迟钝。我怎么也想不到像我这样胆小的人,面对那么多的‘绿光毒虫’,居然还能活着坚持下来。”说到这里,他的肺部剧烈地收缩了几下。 王春风看着小陈精疲力竭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场如黑洞般的阴谋究竟还要牵涉多少无辜的人。他想到了大李的死,大李死时的苦笑如同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上一样,每每回忆起胸口总是隐隐做痛。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他紧捏着眉心,努力回想着之前的种种。忽然,他愣住了,接着急促而又失神的说:“是我把大李给害了!” 小陈原本在他身边垂着头,手捂在心前,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惊异地盯着他。墓道里的能见度十分低,手电灯因为电力不足而迅速地暗淡下去,变成了一豆奄奄将熄的橘红色光点。王春风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的说:“我想起来了,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大李的左腿曾经被一块蝙蝠的蝶骨划上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当时,我只对他进行了的消毒与预防处理。可是,那片树林人烟稀少,潮湿晦暗。应该有很多野生毒株。大李很有可能是感染了某种病毒而导致其发狂的。像那种翼手目的动物虽然对人攻击性不大,但却是许多种病毒的宿主。比如说狂犬病毒就是其中的一种。” 王春风的话在幽邃的墓道里回荡着,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片刻沉默之后,小汪肃穆的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自语道:“阴谋里没有赢家,有的只是牺牲。”小陈用手支在膝盖上,缓缓站起身,“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我们几个不要再重蹈大李的悲剧。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王春风叹了口气,他直了直身子,然后拍拍小陈和小汪,怅惘的说:“我们走吧,这笔帐总有一天要算。” 手电灯暗得已如一星飘渺不定的鬼火,他们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忽然,王春风感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一些不规则的圆柱状物体,他弯下身从淤泥里拾起来一摸,发现这竟然是一段人的椎骨。与此同时,小陈和小汪也分别从青膏泥里拾到了一些下颌骨和桡骨。王春风连忙换上最后两节电池,明亮的光柱投向远处。眼前的景象使他大吃一惊,因为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是一间红光熠熠,血气四射的墓室。而从墓室口至他们脚下的这段距离里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骸骨。 第四十一章 骨 眼前的景象令王春风震惊不已,因为他发现虽然这些骸骨姿态各异,保存状况也不尽相同,但它们的骨骼都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黑色。 此外,除去中间三具保存较为完好的,其他的尸骨都缺少颅骨,胫骨和髋骨上散布着许多或深或浅的划痕,骨架也零乱不堪,似乎在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酷刑。而那三具保存较为完好的则更令人不寒而栗。和其他已变为骷髅的骸骨,这三具竟不可思议地风化成了绿色的干尸,其头颅后的发髻也清晰可辨。由于历经千年的腐蚀,这三具干尸只剩下一层紧贴骨头的皱缩的皮,其上的毛孔如蜂窝般既粗大又密集,眼眶里黑洞洞的像两个无边的深渊。 而这三具干尸的姿势也诡异异常,其中一具,头向墓室口处微微仰起,双臂交叠于胸前,一条腿蜷曲,另一条腿直蹬,像是在痛苦地翻滚着身子。另一具则口大张,双手缚于身后,双脚盘错于腹前,像是在撕心裂肺地挣扎哭喊。还有一具俯卧在墓道里,面骨与趾骨都深陷在淤泥中,背微弓,四肢蜷缩,像是在匍匐挣逃。 王春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像这种古怪而又残忍的殉葬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感到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他侧脸看向小陈,发现小陈也在以同样茫然的目光看着他。他和小陈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小心地走向那堆骸骨,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想要找到一些可以证明墓主人身份与年代的蛛丝马迹。而小汪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人一后一前,王春风托起一块较为完整的髋骨,放在手电光下仔细端详。黢黑的骨块在明亮的光线散发着油腻腻的光泽,这给王春风带来的第一印象便是这帮殉葬人死于中毒。很快他又发现这块髋骨的坐骨大切迹窄而深,耻骨联合较高,耻骨弓呈“v”字形,夹角约70度,应该属于男性。而与之相对的是,那三具干尸的倭状发髻和不明显的眉弓则呈现出典型的女性特征。 “我之前都看过了,那些颅骨缺失的全部为男性,而那三具干尸则为女性。”这时,小汪在一旁开口说道。 王春风和小陈同时一惊,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小汪。王春风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他,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难道你就丝毫不感到奇怪,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人怎么会风干?”然而,小汪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只听得小陈‘啊’的一声惨叫,与此同时,一块白森森的东西被他使劲扔向一旁。 “出什么事了?”王春风与小汪快步来到小陈身边,俯下身问。 “我…我…”小陈吓得已是魂飞魄散,他怔怔的看着那堆骸骨,哆嗦了半天,才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大李的尸骨也在这里!” “什么!”王春风全身的寒毛瞬间就竖起来了,他顺着小陈的目光望去,果然,在靠近墓室口的一隅,有一颗白森森的颅骨夹杂在那堆漆黑的骨架之间,显得格外刺眼。王春风闪电般地跑过去,将那颅骨拾起。那颗颅骨十分新鲜,上面还残存着暗红色的肉。然而,最令王春风感到匪夷所思与恐怖的是那颗颅骨的齿尖磨平并且咬合面中间凹陷和大李的年龄正好吻合! 王春风感到脑中嗡嗡做响,他的手也不自觉得颤抖起来。三人面面斯觑,王春风将颅骨轻轻地放在脚旁。如果是在以前,遇上这样的事他早已是六神无主,可是经历了这么多险象环生的事情后,他变得比以往冷静了许多。王春风稳了稳心神,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黑色嶙峋的骨架,惨白的颅骨,血色弥漫的墓室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我们最一次见到大李是在那个熔洞中,而如今他的尸骨却在这里出现……难道尸体会走路吗?还是有什么力量将他搬到了这里!” 第四十二章 鬼方的壁画 不详的阴云在他们心头骤然集聚,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 小陈擦了擦头上涔涔而下的冷汗,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本来我是不想在这里说的,可是那实在太恐怖了!你们知道张大江去哪儿了吗?那俱铜人身上的结晶挥发后,墓室里瞬间就被绿色的烟雾充满了,我和汪深水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彼此之间谁都看不清对方。不一会儿,一大群‘绿光毒虫’陆陆续续地向那具铜人涌去。” 说到这里,小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汪好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小汪想了想,说道:“当时我也一样。在那之后,突然有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走近。跟据体形来看,应该就是张大江。他先是含糊的说了几句,即而就像受到了很大刺激似的,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就跟大李那时候一样……真不知道张大江究竟是真疯还是在装疯。”王春风揉了揉脖子,哭笑不得的说。 “是这样……”小汪沉吟片刻,“看来他和那盘录音带应该有很大关系。” “有一点很奇怪,他竟然没有受到毒雾的影响?”听到这里小陈,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应该是掩着嘴说的。所以我想,他可能知道那些绿烟是有毒的,事先用了解毒剂。” “是血玉!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了。”王春风心中猛然一惊,他想到毒虫围攻时那块血玉所发出的奇异香味,不禁脱口而出道,“那块玉的确很可疑。首先是它的来源,其次就是它的趋虫特质。”这下子,小陈也惶然大悟,他接着说:“谁都想不到,张大江最后竟然向原路走了,那根本就是条死路啊。还有一点,你们说古教授会不会也是按原路返回了呢?” 王春风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由如梦魇般,萦绕于心挥之不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再去纠结那些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谜题已经失去了意义。大李的颅骨静静的在一旁发出阴惨惨的白光,王春风心情沉重地将他捧起,然后又转目看了看那些尸横相藉的殉葬人。从古至今,悲剧一直都在沿续。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每一个人都有他(她)的价值所在。可是现实中总有种种人祸因素将那些无辜的生命夺去,他实在不希望他们之中有任何人再遭到不测,于是便果断地说:“这些事以后再去想吧。现在最紧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 嶙峋的骨架伴着步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随着他们进入后室,一幅波澜壮阔的图景渐渐呈于他们眼前。历史的迷雾终究没能将这个久远而又灿烂的文明隐去,如今她从沉睡中醒来,将要向她的后人们诉说一个悠长而又神秘的故事。后室是一间宽阔的方形石室,墓室两侧的石壁和穹顶上都涂着鲜艳的红色壁画。墓室的中央是一口雕琢精细的青白玉棺,玉棺棺头阳刻着一只振翅高飞的云纹三足金乌而棺尾的一侧则安放着一盏高有七寸的青铜长明灯。长明灯绿荧荧的火光幽幽地洒在玉棺上,玉棺看起来玲珑剔透,温如水质。墓室的室底堆满了戴着青铜独目鬼面具的颅骨,这些颅骨的摆放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颅面朝玉棺呈放射状排开。墓室的四角各放着一口漆有彩绘的黑陶大瓮,而大瓮的周围则有几具干尸呈合抱状围着大瓮环坐。与墓道中的干尸不同的是,这些干尸也戴着狰狞的独目面具,身上散挂着精美的玉组佩。 王春风一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憾了,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深度。他心中的一切杂念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对那波澜图景无言的注视。三幅壁画的内容是连续的,在南边的那幅是整个系列的起始。画面正中央,一轮光辉四射的八芒太阳正灿烂地照耀着大地。在苍穹之下,三个戴着独目鬼面具的巫师站高高的祭台上夸张地跳着傩舞,而祭台周围则围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虔诚膜拜的人。这应该是一次祭天,他边想边回过身去看与之相对的另一幅壁画。这幅壁画与前一幅相比,显得既残酷又血腥,而且是由内容上迥然不同的两幅画组成的。在左方的那幅中,八芒太阳的中心被黑色的颜料涂实,天空中出现了点点星辰和一个纺垂形拖着六条尾巴的物体。地面上燃起了熊熊烈焰,许多哀号的兵戎打扮的人被抛入火坑之中。而火坑的另一边,则是一群被缚的俘虏,他们的穿着与独目面具人迥然不同,呈现出典型的中原特色。在他们之间,一个独目面具人手持利刃,将其中一俘虏的左目挖出,而另两个独目人紧随其后。一人手持玉匜,另一人手捧方盘,像是在承接那颗刚刚挖下来的眼球。右侧画面的场景转换到了一个空旷的山谷里,在谷底低矮的草丛间一条溪流蜿蜒而过,在溪水的中央有一块突出水面的圆形石头,一只硕大的三足人面怪鸟口中衔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于其上。 王春风隐隐感到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抬起头看向穹顶。扭曲黑暗的天空中魔影重重,大地上尸横遍野,山崩地裂,洪水肆虐,一只只舞动的魔爪从开裂的地缝中伸出。最后这幅怪诞的壁画让他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解开了其心中的疑惑。至此,这段被迷重重的历史终于向他揭开了冰山一角。 王春风凝视着那些壁画,激动地说:“看来我们一开始想的没错,他们的确是鬼方的后裔!不仅如此,墓主人的年代也可以确定了,应该是幽王时期。”接着,他走上前,指着第二幅壁画,对小陈与小汪说道:“你们看这幅。十月之交,日有食之,亦孔之丑。’这此日食应该发生在周幽王六年十月辛卯朔日,也就是公元前776年9月6日。” “同意。”小陈的情绪也随之高涨起来,他点了点头说:“之前的那些简牍都呈现出西周末期的特征,如果在加上日食和地震的话,应该就是周幽王时期的。”­;说罢,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扬起头看着穹顶那幅怪异的壁画,迟疑的说:“‘烨烨震电,不宁不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幽王初年的那次地震,其强度无疑是巨大的,这给当时的人们造成了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所以这件事在墓主人墓室里德壁画上有所反应。可是,我总觉得这些画应该另有玄机,不只是描述祭祀和天文现象那么简单。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感到怪怪的。” 第四十三章 树 就在小陈和王春风为那些光怪陆离的壁画啧叹不已时,小汪迅速地走到长明灯前,然后转回身凝视着穹顶神色严肃的说:“确实没那么简单,穹顶的这幅画是由两幅重叠在一起的。” “为什么这么说?”小陈心中暗自一惊,立刻问道。 “这可能是视角的问题,你来我这里看一下就明白了。” 小汪的这句话激起了王春风极大的好奇心,他和小陈立刻凑了过去。长明灯飘忽黯淡的光线和着手电光投射在那幅壁画上。奇迹发生了,原本朱红色的魔爪和怪诞杂乱的云朵此刻却发出了淡淡的莹绿色光晕,突出于画面之上,构成了一棵树的轮廓。 “树?!”王春风和小陈不约而同地惊呼道。这棵树亦幻亦真,枝繁叶茂,浮现于红色的线条之上,仿佛神话般。王春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时间,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惊叹道:“真神奇啊!” “这真是棵奇树!”小陈禁不住也在一旁赞叹。 这棵隐藏于壁画中的树就像一支玄妙而久远的乐曲,回荡在他们的心灵中,古人的智慧令他们叹服。他们在以前的发掘中也曾发现过一些唐代的壁画墓,但那些艳丽的祥云五彩壁画却远远比不上这棵树的神奇。然而惊叹过后,王春风的心中乱作了一团。为什么会是树呢?这棵树又意味着什么呢?他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发现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仰视着那棵树。王春风不想打扰他们,他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那盏三足鸟形长明灯上。忽然,一道灵光从他脑闪过,这棵树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扶桑或若木呢? 扶桑和若木都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树名。它们分别位于东西方,是十只金乌的居所。《山海经•;;;海外东经》和《淮南子》中曾有关于这两株神树的描写“汤谷上有扶桑,十曰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曰居下枝,一曰居上枝。”“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这其实反映了古人的一种时间观,十只金乌轮流更替,从东方汤谷飞向西方禺谷。金乌虽然是同一只,但已经过了一天。联想到那些壁画上所表现出的疯狂的太阳崇拜,王春风自然而然就把这棵奇异的树和与金乌密切相关的神树联系到了一起。他认为这棵树应该是和那些长明灯相对应的,有可能是一种指引灵魂升天,接近天神的象征。至于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玄奥的方式,一时间他还理不出头绪。 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他又仔仔细细去的看那株树。果然,细看之下,这棵树共有九根弯曲如蛇的分枝,外形上和扶桑很是相像。之后,他又发现这棵树的树枝间似乎还有一个怪异的符号。这个符号若隐若现,十分类似于西周甲骨上的“文”字,只是中心的‘十字’有了一定角度的偏移,变成了交叉。 “你们有什么想法?”王春风想听听小陈与小汪的意见,于是便问。 小陈回过神,愣愣的说:“我没看出什么啊,不过它的外形倒挺像……。” “扶桑。”这时,小汪在一边说道。 “对,对!就是扶桑。看我这记性。”小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春风也笑了:“看来我们都想到一起了。” 第四十四章 最昂贵的陪葬品 解开了‘树’的含义后,三人都很高兴。不过这也留下了两个疑问,其一,如果说那些长明灯就代表‘树’上的金乌话,按道理说应该有十盏。可是之前那间墓室里的三盏和壁龛里打碎的五盏以及眼前这一盏加起来总共只有九盏。也就是说还有一盏,要么是被盗走了,要么是他们还没有发现。其二,那个若隐若现的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当下,三人也一致认为,在这种危急的情形下,首要的事是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至于那些疑问日后有的时间去考虑。他们围着玉棺走了一圈,墓室的后壁上果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盗洞。而在玉棺正对着后壁的那一侧也有一个圆形盗洞,这个盗洞直径大约四十厘米,可容一人探进。在这个洞旁的青泥里斜插着一支撬杆。撬杆上绣迹斑斑,有的地方已经扭曲变形,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撬杆周围散落着玉石碎块和从棺中带出的花色泥。王春风将手电对准洞口照了照,一道刺目的红光从洞里呼的射出来。 三人同时一凛,立刻凑近洞口处察看。只见玉棺底有一层浅浅的泛着红光的液体,这滩液体里并没有骨骸,却有许多半沉半浮的球状物。“原来是硫化汞。”对此,王春风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硫化汞是陵墓中常见的一种尸体防腐剂,就像医学标本中常用的福尔马林一样。而且,经过两千多年的侵蚀,又加上人为的破坏,墓主人的骨骸可能已经完全腐烂了。 接着,他将手伸进洞内想要捞起一个圆球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陪葬品。这些圆球软乎乎的而且很滑,王春风试了几次,才终于抓住了一个。他将这个冰凉的球状物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中,然后将光圈对准它。三人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那个肉乎乎的球状物上。 这个球形物体呈‘凸’字形,反射着白花花的光,表面覆有一层油腻的透明粘膜,粘膜上还交错着丝丝缕缕的纹络。 “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人的眼球!”刹那间,王春风恶心的几乎要把肠子吐出来了。他闪电般的将那只眼球扔回玉棺,然后闭上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小陈惊叫着闪向一旁,小汪也由于恶心而将目光移向别处。 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王春风猛抓着头发想要使自己忘记刚才的一幕。然而,那些眼球好像印在了他的脑中一样。他越想越觉得恶心,仿佛看到那些眼球被施了某种力量,争先恐后地向他滚来。 小汪还是如以往那样让人琢磨不透,他低着头,围着玉棺来回走着。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抬起头缓缓地说:“这些眼球离现在少说也有两千多年了,竟然能够完好如初,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看来这应该是墓主人最昂贵的陪葬品了。可是……”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略过一丝悲悯,“尘归尘,土归土。无论生前多么显赫终究要被历史的车轮碾成粉齑。” 这时,王春风稍稍冷静了一些,小汪的话在他听来有些沧桑的味道。关于历史,他也觉得太过沉重。于是他睁开眼看着玉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奴隶主的眼里奴隶和牛马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这就是历史。这座墓里的事物早以超过了当时的科技水平,所以我们不能再用以往的标杆去衡量它了。就像埃及金字塔,英国巨石阵,中华悬棺那样。其实哪个时代的人都一样,我们能想到的,先人也一样能想到。他们犯下的错误,我们也一样再犯。这就是人类自身和社会的局限。我们并不比祖先高明多少!所以当我看到有人把那些人类史上的奇迹归因外星人什么的,就感到可笑。” “既自得于已有的发现,又寄托于虚妄的幻想,这是人的矛盾。”小汪说罢,俯下身指着那些花色泥说:“这也是矛盾。从这些花色泥的色泽来看,棺中应该是有尸骨的。既然那些眼球能保存到现在,为什么尸骨会不翼而飞呢?” 不知是否是出于心理作用,王春风感到有一股阴冷的风在他头顶不停的盘旋。他打了个寒颤。 “尸骨也会被盗走。” 第四十五章 风 盗尸,这个词语着实令王春风吃惊不小。在中国一些偏远的农村地区,由于盛行给死人配‘阴婚’的风俗,所以便催了盗尸这一行当。但是,这显然不会成为墓主人尸骨被盗的理由。一来年代太久,二来盗墓贼要盗的一般是金银器皿这类既轻便销路又好的冥器。即使墓主人的尸体可以和那些眼球一样千年不朽,也不会有盗墓贼冒生命危险去盗这种没有买主的东西。 不过如果他又突发奇想,会不会是通过对尸骨的侮辱来复仇呢?相传伍子胥因为其父被楚平王所杀,因此怀恨在心。等到楚国的都池被晋军攻下时,便掘开楚平王的陵墓,拖出他的尸体,然后痛鞭三百下,以此来泄心头之恨。王春风回过头看了看石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盗洞,虽然是有一些早期的,但它们的年代并没有那么久远,这个理由很快又被他否定了。 “我不同意盗尸的说法。尸骸又不是金银珠宝,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经济利益。”王春风摇了摇头,说着他捏了一点青泥在指间反复揉搓着。“玉棺已被破坏,墓主人的尸骨会不会被人为的拖出玉棺,然后又由于这里的酸性环境而完全腐朽呢?” “这也说不通。人在慌乱的时候不会为没有必要的事浪费时间。”小陈在一边说道。 “先等等,你们听这个声音……”这时,小汪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俯身在长明灯前屏息凝听着什么。王春风和小陈一愣,不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去听他所说的声音。 长明灯黯淡的火苗微微颤抖着,死寂的陵墓中依稀有几丝气体流动的“嗖嗖”声。 “风!” “对,就是风。”小汪指着身后石壁上的一个洞口说道,“风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所以那是一条通往高处的活路。” “嘿,你耳朵真灵。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小陈一下子来了精神,王春风也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三人站起身,准备到洞口处查看一下洞里的情况。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王春风的头皮却炸开了。 “多了!这已经是第二俱了!”就在不知不觉中,那堆戴面具的女尸中竟然多出了一俱。这俱干尸半斜着身子,头上没有戴面具,两只眼框黑洞洞的如两个无底的深渊,趾骨严重畸形,嘴巴歪着,经过绿色灯光的渲染简直就像从阴司中爬出来的一样。 起初王春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等他缓过神,只听小汪拉着他急促的说:“来不及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然而,事情发展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听那具女尸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响,与此它原本干瘪的肚子呼的鼓起一个大包。一开始,这个包不断改变着形状而且游走不定,没过几秒便迅速地向嘴部移去。紧接着,只见那具女尸的嘴巴猛然张开,一股腥臭绿水顺着嘴角咕嘟咕嘟的向外冒出。寂静的陵墓瞬间变的骚动起来,其它干尸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应,也纷纷颤抖着向外吐绿水。绿水绕着颅骨向迅速的向四周扩散开来,而在那些绿水中密密麻麻全是周身长满触角的小白虫。这些白虫不停地扭动着肥短的身子,争先恐后的向他们涌去。 小陈反应最快,他用腿顶住石壁借着后力纵身跃入洞中。小汪与王春风紧随其后。王春风本能地回身望了一眼,不由得倒吸口冷气。从墓室口竟然又爬出数条半米多长的大红蜈蚣,那些蜈蚣晃动着油亮的触须,咝叫着,随着白虫向他们张牙舞爪地窜去。 第四十六章 逃 洞里的空间十分狭小,他们只能弓身前进。 小陈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跑的飞快。而王春风却渐觉体力不支,他扒着一侧的洞壁拼尽全力向前爬跑着。洞不仅狭小而且坡度也很陡,洞顶不时有一些老树插下来的蚯根。不一会儿,他们的手上和头上都被擦出了数条红肿的淤伤。 王春风感到身上的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干,他绝望地看了看前方离他越来越远的两人,而身后的虫子却离他越来越近。难道我就要葬身虫腹了吗?正这样想着,小汪突然停下来侧身对他说道:“你先走吧。” “那怎么能行,我不能拖累你们。”王春风心里十分难受,虽然他和小汪与小陈平日里只是工作上的关系,私下里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此刻若因为自己而使他们受到拖累,那么自己在良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然而,不等他犹豫,一只硕大的红蜈蚣磨动着锷牙向他们倏然窜去。小汪迅速地挡在王春风身前,那只蜈蚣停了一下,便弓起身做出攻击的姿势。小汪深吸口气,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出,竟在空中那只弹起的蜈蚣一下子劈成了两段。 “犹豫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它不仅会连累身边的人,也会害了自己。” 王春风心中一震,这句话他父亲也曾经对他说过。他从小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因为这个他的人生经历许了多悲喜剧。有时明明该他享受的成功,却因为犹豫而拱手让给他人。 后面的白虫如潮水般向他们纷纷涌来,王春风绝望的看了看前方无尽的黑暗,他和小汪一前一后向前争分躲秒的跑着。脚下的土块不停地向下滚落,王春风累的气喘吁吁,他握手电的左手已经开始不自主颤抖。眼前的一切扭曲成了一种若即若离,十分不十分不真实的景象,但他咬了咬牙没有放慢速度。 时间仿佛消失了,王春风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正在这时,忽然他看到前方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恣势挪动。 “陈奇!”他试着喊了喊。 小陈慌张的转过头,手中捏着一条细长的东西晃了晃说道:“不好了,你快看这个。” 说话间,王春风已来到小陈近前,待他看清楚小陈手里的东西时立刻大惊失色,那竟是一段包着白色漆皮的引线! “该怎么办啊,我也是刚刚发现的。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雷管啊?”小陈的心狂跳不止。 王春风的脑子嗡了一下,无疑这个盗洞是用深埋炸药的方法炸成的,所以小陈话并非不可能。但他一咬牙说:“不管了!生死在天,人总有走运的时候吧。” 小陈一咧嘴,“这我可不信。以前我去抽奖连鼓励奖都没抽中过。汪深水呢,刚才还在我后面,这会儿怎么没见他?” 王春风回过头一看,哪里还有小汪的影子,他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团。但眼下容不得丝毫犹豫,他拉起小陈用尽极限速度向前连磕磕碰碰地爬跑着。汗水和血水沿着他的指缝向下淌,每一秒都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第四十七 尾声 脚下的路越来越滑,突然王春风感到后脚踝一阵刺痛,他回头一看,一只小蜈蚣正摆动着尾刺和他四目相对。这次王春风可算看清了这些蜈蚣的样子,和平时所见的蜈蚣不同的是这些蜈蚣的背上长满了尖利的短刺,前肢上的毒腺又黑又大,两只眼睛闪烁着逼人的红光。 王春风心说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残疾。他鼓起勇气,抡起手电向那只蜈蚣狠狠地挥去,也算他运气好,一下便把那只蜈蚣给拍掉了。 然而,血液的腥味使那只蜈蚣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它抖了抖身子又满不在乎地继续向他们追去。就在这条狭窄曲折的遂洞中,人和蜈蚣展开了一场生与死的竞赛。 终于,渐渐地在他们眼前出了一丝光亮。这些光线先是很微弱,即而虽着他们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明亮……当王春风和陈奇呼吸到外界第一缕新鲜空气时,已是夕阳向晚。由于在昏暗中待的时间太久,明亮的光线使他们的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待到他们的视力完全恢复时,却发现呈现在他们眼前是一幅如此壮美的景象。 一轮绯红的弯日温柔地照耀着大地,山花和山草在风中微微摇曳着,一脉清溪从花草间淙淙流过。四周鸟鸣清丽,远处的青山在薄雾的笼罩下勾显出几道起黑色起伏的轮廓。 “终于又见到阳光了!难道这一切巧合都是天意吗?这此日食是我们与鬼方先人们的一次轮回吗?”王春风伸开双臂向着那轮弯如镰刀的红日感叹道。 一时间,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短短的一天多内他经历了被叛,陷害,救助,死别……而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风景还是一如畴昔,只是人却非昨日。小汪生死未卜,这也是他此刻最感到沉痛的事。 “人生真是无常啊,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望着苍茫的天空,低低的说。 风把他的话带到很远,他忽然感到无论是在自然还是在历史面前人是那么渺小又是那么坚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眶被苦涩浸湿了。 小陈走到溪水旁洗了洗脸,然后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说:“我估计搜救队已经来这里救咱们了。可这深山老林——要找到咱们得到猴年马月啊。本来是要救大李的,可现在连汪深水也生死未明。看来这座山真如那位老人所说充满了诅咒。” “诅咒倒不见得,多半是人祸。因为那个流言,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金钱而丧生。”王春风也坐了下来,他随手捡起一段枯茎在地上心烦意乱的画着,过了一会儿他将枯茎重重地掷向远方。“等等吧。” “我相信他会出来的,要是汪深水有事的话咱不知道要死几百回了。” 金色的云霞在天空悠悠地浮动,晚风夹杂着花草的香味从山谷间吹过。太阳从食既到食甚,转而又到生光。就在那短短的几秒内贝利珠出现了,像一枚夺目而又璀灿的钻石高悬于黑绸般的天空。 “感谢上苍!”终于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王春风和小陈既激动又高兴。他们忙回过头,只见小汪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天空虔诚地行了一个礼。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能再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三人相视而笑。(雾沼王陵完) 第一章 宝贝(上) 秋雨从天空霏霏撒落,路旁梧桐树上的叶子伴随着击打的雨点从枝头纷纷飘落。来往急迟的车辆不时溅起片片水花,行人们打着各色雨伞急匆匆地走过湿漉漉的十字路口。在路口南侧就是市里有名的古玩街,此刻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站在一家名为喜雅斋的古玩店前焦急地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他怎么还没来?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店中。 店里装饰的古香古色,东西两侧的雕花黑漆多宝格上陈列着书画,青花瓷盘,白釉红粉瓶等古玩,在北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两幅大的泼墨山水画。画上青山苍毅,曲水窅然,松柏葱茏,又为不大的店铺增色许多。 他在一把清式酸枝木椅上坐下,然后喝口茶水心烦意乱地望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有些事情就如同深渊,知道的越多陷的越深。他本以为噩梦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但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唉哟,我的王大老板!别来无恙啊!”他正想着,忽然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从门外闪进,他又惊又喜,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人跟前笑着说:“老卜,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害的我好等!” “我回老家去了……大老赶远来的,总得先让我喝口水吧。”对面的那人一边喘着气,一边掏出纸巾擦拭着额角上晶亮的雨珠。 “阿林,快给老卜沏杯茶。要我昨天买的普洱啊。”他转头对一旁无精打彩的伙计说道。那伙计不过二十多岁,听到老板叫他便随口答应着转身向里堂走去。 他和老卜回身坐下,老卜将雨伞随手放在一旁,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轻声说:“听说你最近收到宝贝了?” “如果是真品,那确实是宝贝。只是……”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这几天来的那些人让我心里着实没底呀。”这时伙计已经将茶端上。碧绿的茶水在乳白色的瓷杯中荡漾着,冒着酽酽香气。 “真是好茶。”老卜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对他使了使眼色。 “那我们去里面说。阿林,你先看着店。”他说着打开雅室的雕花门对老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雅室里的布置既古朴又典雅,看的出花了他不少心思。正南面是一张榆树八仙桌,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精致的台灯,桌子周围则是四把镂花鸡翅木椅。在雅室东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气派的扇形红梅斗雪图,图上题字为“迎春傲雪”。 “呵呵,我这次来可不是品茶的,我是来帮你的。把你那宝贝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老卜笑着带上眼镜,不慌不忙地坐下。 “当然,当然。我还指着你给我找个好买主呢。”他说着将雅室的门关上,然后打开八仙桌上的那盏台灯,即而从屋子北面的黑漆桃木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缎方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老卜面前。老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打开盒盖,又轻轻的揭去包在那件‘宝贝’上的层层锦缎。晶莹的绿光霎时间洒满了整个雅室。 老卜瞪大了眼睛,惊声说道:“越窑青瓷!” 第二章 宝贝(下) 那件‘宝贝’正是一盏青瓷灯。这盏灯绿如翡翠,灯身上塑着两只振翅高飞的火纹朱雀,看起来十分精美。 老卜激动地捧在手中,颤抖着说:“如果是真品,那老兄你可发了啊。” 他连连摆手说:“不,不没那么值钱。这个东西只是品相好,它并不是什么越窑的而是龙泉窑的。我托一个老先生找博物馆的人做了鉴定,决对是真品。” “哦?”老卜扶了一下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那就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件宝贝的吧。” “说来也巧,我去洛阳做生意,恰好碰到一个教师要卖这灯。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因为急于用钱才想把这东西给卖了。那人也倒爽快,一口价四万。” “老兄好福气呀。”老卜听罢戴上手套,然后拿起瓷灯在手中掂了掂,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借着灯光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而他则在一旁注视着老卜的表情。瓷灯上的纹络闪耀着明灿灿的光泽,宛如青天中的星辰。老卜的脸上先是略过一丝诧异,既而眉头微皱,最后他摇了摇头表情竟有些悲壮。 他缓缓地放下瓷灯,然后沉吟道:“喜雅斋一向只收字画,你这次为什么破例收了个灯呢?”他的心陡然悬了起来,他叹了气口说道:“这盏灯我本打算自己收藏,但现在没有必要了。” 老卜缄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那你想听实话吗?”他点了点头,心已凉了半截。 “这盏瓷灯哪里是个宝贝,分明是个赝品嘛!说到洛阳我想起来了,就那块儿的造旧技绝对是出神入画术。保准上周的让你看起来像西周的!” “这怎么可能呢?鉴定的结果可说的清清楚楚是真品,而且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打眼啊。”虽然对于古玩这一行来说收到赝品是常有的事,但他既不甘心,又存有一丝侥幸。 老卜的脸上带着几分狡黠,他笑了,笑的混身乱颤。“老王啊,老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在古画鉴定上你绝对是咱这一块儿的高手,画圣。但这瓷器……你从洛阳回来坐的是什么啊?” 他一时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愣愣的说:“飞机啊。” 老卜眯起眼睛继续卖着关子:“你坐飞机是不是要过安检呀?”他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老卜一拍大腿,“你的行李过安检时经过x光照射了吧。仪器鉴定瓷器依据的是‘热释光测年’。而用x射线照射仿制品1秒钟约等于在热释光测试法下瓷器1000年的演变。” 他颓然跌坐在椅上,老卜是他的老中间人了,对于他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只有雨打窗棂的沙沙声。老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安慰道:“没事儿。赶明儿我找一不懂行的冤大头你出个合理价把它卖了,不亏本就行。不过这话要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毁了。所以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嘴严,你放心。”他抬了抬眉毛,将信将疑地说。 冰凉的秋风卷起片片凋零的黄叶,窗外的雨浠淅沥沥的下着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 老卜果然没有食言,没过几天他便领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乐呵呵地进了店中。那女人三十来岁,皮肤很白,一口京味儿。 见到他先是笑吟吟地说:“是王老板吗,幸会啊。” 他和老卜招待那女人坐下,接着那女人便开门见山的说:“听卜先生讲你这里有一盏绝世宋代青瓷朱雀灯。家父和我本人都有收藏古灯的嗜好,所以价钱上不成问题。” 虽然他知道那盏瓷灯有可能是赝品,但古玩这一行凭的就是运气,只要是喜欢的东西花多少钱都是在理的。经过几次讨价还价,最终以六万元的价格成交了,当然临走时他还不忘塞给老卜四千元的中介费。。。。。 一列火车在寒风中呼啸而过。“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雪天路滑,列车将会晚点。给您的出行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这时,车厢中的喇叭里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声。人们七嘴八舌地报怨着。他睁开眼睛,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 车窗外一片素白,皑皑的雪花漫天飞舞着,远处几棵孤零零的树在冰雪的肆虐中微微摇晃。“终究还是躲不啊!既是如此,那些仇一定要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第三章 雪天 腊月的天空灰蒙蒙的,树上,枯草间还残留着昨日下的雪。王春风低着头,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向前踱着。北风凛冽刺骨,吹过冰封的河面打在他的脸上如刀割一般。他不由得竖了竖领子,然后抬起手看了看时间。 分针已经指到了五十八刻,他暗下决心如果薛琪十一点还不露面的话,那么他会果断地离开而不是在雪地里傻傻地等下去。 他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他连忙回身望去,只见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大红围巾的年轻女子微笑着迎面向他走来。 “等了多久了?那个我单位今天有点事儿,所以耽误了。”薛琪的双颊冻的通红,她呵了口气,然后略带歉意的说。王春风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走到河边一条长椅旁,然后弓下身掏出一张报纸擦了擦,之后抬起头对薛琪说:“坐吧。”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柳稍的残雪随风纷纷飘散,如飞舞的琼花玉齑。薛琪拍了拍王春风肩头的落雪,然后望着天空说道:“今年的气候也真反常,像往年咱这儿哪会下这么多雪呢。” “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过的还好吗?”沉默片刻,王春风开口说道。 “我还可以,我们医院的活虽然很重,但也不用操那么多心。道是你……身体恢复了吗?” “恢复了。”王春风淡淡的说。 气氛有些尴尬,薛玲的手指在白色的手提包带上来回绞着,她看着王春风诚恳的说:“我知识你心里很不好受,碰上这样的事谁都会很难过的。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这次真的是来帮你的。” 王春风深深的叹了气,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一无是处的人。那些流言也并非穴来风,我害死了人!” 薛琪显然没有料到王春风的情绪会有如此大的波动,一时间她的眼中竟有些惊恐,她急忙摇了摇头安慰道:“我那时说的都是气话,你根本就不用这么自责。古明不是已经做证说那件事是个意外,你是被陷害的吗?” “陷害?!”王春风苦笑一声,他将头埋的很低,手紧紧的攒在一起。大李的死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因为随之伴生的流言让他百口莫辩。他的心中苦闷万分,失落而看不到前方的道路,他强忍痛苦说道:“众口铄金,销毁积骨。个体在群体面前哪有正义可言。当时只有我在场,这不是正好给流言的缔造者留下想象空间吗!” 晦暗的天空中铅云密布,几只麻雀扑楞着翅膀停在光秃秃的树桠上,河面上冷风阵阵,又一场雪即将来临。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痛苦,王春风的身子有些发颤。虽然对于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薛琪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那次九死一生的历险在他的心中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春风霍然站起身,望着茫茫冰河干脆的说:“找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这确实是明智之举,以你的才学和你爸的关系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不知为什么,薛琪的话在他听来总有些挖苦的味道,他觉得这并不是自己多心而是两人性格间的龃龉。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不过今天你能来听我发一通牢骚,我很感激,真的。”王春风回过头对薛玲努力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从前你就是这样,两年过去,你的性格一点也没变。”薛琪也笑了,她站起身走到王春风身边,然后有些犹豫的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估计以后就没有像今天这样见面的机会了。” “会误会。” “恩。”薛玲点了点头,此时她的手提包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和弦铃声。她从包中翻出手机,然后看了看,屏幕显示这是一条父母催她回家的短信。薛琪仰起头对王春风谦意的笑笑:“我得走了。不要恢心,困难总会过去的。” 大雪从空中雰雰而下,寒风吹卷着雪花竟有万马奔腾之势,冬青树幽绿的叶子很快便埋在了皑皑的白雪下。王春风目送着薛琪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没过多久,他也转身离去了…… 虽然下了雪,街道上依然很拥堵,车辆的鸣笛声,商店里那些开的很大的音响声,不绝于耳的广告声交织成乱糟糟一团。王春风一面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面回想着一些令他耿耿于怀的事。对于薛琪,他还是有感情的,但这次见面就是两人的彻底分手。他很奇怪人的生命中难道真有命数?他正失神地向前走着,突然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抬起头来。”他抬起头,发现父亲正沉着脸看着他。 “爸,您出去?”大雪天父亲竟然独自出门,这确实令他感到不解。 “刚刚接到你五叔打来的电话说今天下午火车就可以到站了。你收拾收拾跟我去车站接他。”这就更令他疑惑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由于文革,很多亲戚已经和他们家失去了联系。而对于这个五叔的相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模模糊糊的听父亲说,五叔极擅长绘画,早年毕业于医学院,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做起了古玩生意。 第四章 远方来的叔叔 风呼呼的刮着,地面的雪水很快又结了冰。公交车上十分拥挤,王春风和父亲挤在熙攘的人群间,握着车上的扶手随车来回颠簸。一路上,王春风心里直犯嘀咕。五叔和父亲长年不来往,而这次他来的又很突然,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终于快到站时,他忍不住问父亲道:“爸,这个五叔我好像从来就没见过啊?” “怎么会呢!这些年是不联系了,小时候他抱你你还对他笑呢……”忆起往事,父亲颇觉感慨。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说错了什么。 王春风微微一振,又狐疑地问:“我对六岁以前的事情彻底不记得了。我后脑上的那道伤痕究竟是那时来的么?” “我不早给你说过了,你贪玩爬树摔下来碰的。”父亲的话有些闪烁其词。不知为什么,一问起儿时的事情父亲总是讳莫如深,好像害怕他想起来一样。这成了王春风心中的一个难解的疙瘩。 寒风不断拍打着玻璃,车厢内人声嘈杂。一道寒意渐渐的向王春风袭来,这股寒意源于一双暗中监视着他的眼睛。他凭直觉在四处搜寻,很快,他的注意便集中在车厢后一个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人身上。这人用围巾遮着半张脸,坐在窗户边低头翻弄着报纸,突然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森冷的目光直视王春风。 车一到站,王春风就拉着父亲慌慌忙忙地向外赶。临下车,他还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冷冷地和他对视。冬日的黑夜来的早,车站的出口处亮起几盏白色大明灯,灯光里人头撺动,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车站陆陆续续的走出。 “爸,我早说过大冷天我来就可以了。”王春风搓了搓手,又向车站里张望了一下。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还是挺想他的。再说他或许也不认得你啊。”说罢这个,父亲又开始教训起王春风:“你看你满面愁容的样子,难道打算一蹶不振吗?” 王春风苦涩的摇了摇头。看到儿子现在的处境,父亲心里自然焦急,他语重心长的说:“那种遇事生风,落井下石的人我见的多了!惩罚他们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大时钟指到了七刻,一阵尖锐的鸣笛声从车站里传来回响在冬日的夜空。王春风和父亲快步向出口处走去,只见一个身穿黑呢子大衣,手提行李箱,体形微胖的中年人向他们挥手喊道:“哥,终于见到你了!” 出乎王春风的意料,五叔和父亲长的并不怎么像,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他的眼睛很有神,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五叔握着父亲的手激动的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好吧。” “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见到阔别以久的故人,父亲亦是老泪纵横。 五叔仔仔细细地打两王春风一番,然后朗笑道:“没想到小风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因为分别的太久,面对这个根本就没什么印象的叔叔,王春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五叔这人很开朗又健谈,没过多久王春风便没了初见时的陌生感。城市的夜景很美,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闪烁,一排排的路灯亮起来,将夜晚装扮成一片灯的海洋。父亲和五叔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谈着过去的事情。 “大哥这几年也没什么消息啊。” “他不是已经和家里彻底划清界限了么。”父亲淡漠的说。 “都有苦衷吧。” 由于晚上要招待五叔,路过一家超市时父亲便让王春风去买些肉和菜。不过令王春风失望的是,超市里的肉已经不太新鲜了。他左挑右捡,也看不出哪块儿好,最后只得随便买了一些。走出超市的一瞬间,王春风从玻璃门的反光里又看到了那双凶恶的眼睛。 楼道里的灯光昏黄黯淡,老旧的灯丝不时发出“咝咝”的声响。王春风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心中不觉一阵发毛。因为那人看他的目光和张大江在古墓时的一模一样。关于张大江的下落,至今仍是个迷。他提心吊胆地走过楼梯,推开家门却惊讶地发现父亲和五叔的脸上都布满了阴云。父亲站在窗前抽着烟,长久的望着远处的风景。而五叔则坐在一旁沉闷不语。 气氛十分古怪,王春风只得别扭的说:“爸,叔,东西买来了,我现在去做饭?” “不用了,你坐下我跟你说些事情。” 第五章 羊角山下 王春风的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从前每当有坏事发生时家中总是显的这样沉闷。果不其然,父亲猛抽了一口烟然后神情严肃的说:“那张照片我托人查过了,寄出的地址是假的,而且照片经过了模糊处理并不是原版。看来这真是个深渊。” “爸,你知道寄照片的人?”王春风忽然记起汪深水曾经向他暗示寄照片的人很可能和他父亲有瓜葛,于是便鼓起勇气问。王春风的话很突兀,父亲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便恢复了常态,他平静的说:“或许吧。但这已经是老一辈的事情了,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的告诉你。” 果然如此,王春风心中暗惊,一直以来父亲都在对自己刻意隐瞒着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引到那座陵墓中?照片上若隐所现的骷髅代表着什么意思?父亲究竟害怕着什么……他心里的疑惑如沸水中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的冒出。 父亲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叔这次来是想让你陪他去一趟鄂西,你最近又没什么事。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就出发吧。” “去鄂西干什么?”王春风听的一头雾水,心说这远门出的也太突然了吧,而且没听说他们家在鄂西还有亲戚。这时,五叔笑了笑说:“去见见咱家的故交。鄂西那带的风景可好了,顺便带你去旅游一趟。” 就这样,第三天王春风跟着叔叔糊里糊涂的踏上了开往鄂西的火车。车窗外的山峦连绵起伏,远处白雾茫茫,山云叆叇,近处花岗岩质的山丘上点缀着苍松翠柏,色彩鲜丽。起初王春风还有些拘谨,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和五叔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这一聊王春风才发现五叔这人学识渊博而且话语幽默。不过,相比之下更感到意外的应该是五叔,他原本以为王春风比较木讷寡言,一聊起来才发现王春风其实颇健谈而且性子直来直去。通和五叔的交谈,王春风得知那个故人住在羊角山下的一个乡村里,他的父亲和爷爷交情颇深。在战乱的年代里爷爷曾经救过他们一家子的命。 下了火车,他们又改乘一辆小型汽车,这辆车上倒有不少游客,都是来这一带度假的。进山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车在崎岖的土路上上下颠簸,路两旁不时有些灰瓦黄柱的土家吊脚楼依山而建,别具地方风情。阳光隔着玻璃暖洋洋的照进来,王春风侧头欣赏着这神往已久的巴地风光,思绪万千。 鄂西古时属于巴国领域。《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有巴国。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早在殷虚甲骨文中就已有“巴方”一名,可见巴国的古老。巴人的历史开端可以追溯到我国上古的神话时代,而且还与伏羲,太葜这些传说中的氏族部落首领人物有亲缘关系。巴文化亦是灿烂而神秘,与楚,成都的三星堆,十二桥以及南指挥街等都有所融合。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驶进了村子口。天近黄昏,几只山雀鸣叫着飞入羊角山的密林。王春风和五叔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地下了车。早有两个人站在村子口笑着迎接他们。左边年长的那人头发花白,面色红润,星目如炬。而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则虎背熊腰,神彩熠熠。那个老者叫金秋和,他接过五叔和王春风手中的行李,热情热情满面的说:“路上受累,快到家里坐吧。” 金秋和的家在村子西北角,院落虽然不大但很整洁。房前屋后植了些果树,北屋前的架子上晾着一张张棕色的野山羊皮。当晚,王春风和五叔便在北屋住下。山中的夜晚十分宁静,只有风吹山林的哗哗声。习惯了城里的喧啸再加上金老爷子告诉他夜里会有野兽到村里找食吃,王春风竟有些睡不着了。他闭上眼静静地思考着连日来的事情,越想越得不对头,自己忽然有了逃到深山中避难的感觉。 在金老爷子家住的这几日,王春风和那个叫金林的年轻人渐渐熟悉起来。金林当地人都叫他阿金,他为人爽快,做事雷厉风行,打猎是一把好手。十里八乡哪儿有野猪糟蹋庄稼,乡亲们都会专门请他去除害。由于不习惯别人叫他的本名,熟悉之后王春风便也喊他阿金。 第三天晚上,山里刮起了大风,风吹的门窗吱呀作响。这一晚王春风睡的很不好,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见自己穿着一身古代铠甲站在一座城池上。成池之下刀戈林立,寒光凛凛,黑色的人群如潮水般向城门猛冲过去。为首的秦军将领大喝道:“追!一律砍杀不留!”之后哭喊声连天,王春风不明就里的跟着一群人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穿行。没多久前方变成万丈深渊,那个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翌日,太阳高照。王春风的头昏昏沉沉的,他穿上衣服之后洗漱了一番。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从醒来开始就没有看到五叔。他心里纳闷,这时阿金一边晃着一张字条,一边急匆匆地向他跑来说:“老兄,你快看看这个。”王春风接过字条一看,字条上是金老爷子的笔迹,说要和五叔一起去羊角山打猎,明天下午回来,让他们不必担心。 这金老爷子什么时候学会古明那一套了?王春风心里直犯嘀咕,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打猎怎么还要在山里过夜?于是便问:“什么时候去的?” 阿金摇了摇头,苦着脸说:“不晓得哎。看来我爹是想抓夜里活动的山猫子呦。”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糟,两天过去了金秋和和五叔却没有一点消息。这下王春风和阿金都坐不住了,阿金拿上猎刀就要去山里找他们。王春风急忙拦住他,并劝道:“先冷静一下,你想想之前你爹和你说过什么。或者有哪些反常的地方。” “我也觉得我爹最近有点怪哎……”阿金仔细回忆道:“对了,就在你们来的前几天我爹进城买了很多东西,都装在箱子里也不让我看。他还对着屋里的一幅老画说什么‘蛇’……” 第六章 老画 月亮被云遮住了,如一团模糊的白雾,远处的山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借着金老爷子屋中那盏只有二十五瓦的灯泡发出的弱光,王春风站在那幅老画前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幅画乍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画面上是一座孤山,山上妖松怪柏丛生,山顶云烟缭绕,山脚下有一长髯老人骑在一头白鹿上神态怡然地望着山顶。不久王春风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画面上的那位老者看上去很眼熟,好想刚刚才见过。画的右上角只有两个隶书题字——甲申,但并没有落章,所以无从知道作者的姓名。看这幅画的年代并不算太久远,应该是作于1944年。 突然,王春风心中暗惊,那位老人不就是石函上站在猛虎旁的道人么?难道说这幅画的作者见过那个石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整件事就又多了一条线索。想到这里,王春风问阿金道:“这幅画是怎么来的?” “我爷爷留下来的,可我爹总说这幅画画的邪乎。我也没在这上面看到有什么不对啊?”阿金疑惑地瞧了瞧画,又看了一眼王春风。 “这幅画上的松柏不像是随意画的,应该遵循着某种规律。”王春风说着抬手将画摘下来,又翻到了背面。 一条血红色的大蛇赫然映入眼帘。这条蛇长着一张狰狞的人脸,眼睛竖立怒睁如两团燃烧的烛火,鳞片上布满了交错复杂的纹络,下半身盘曲上半身在空中疯狂扭动,嘴里衔着一只硕大的蜡烛。 “这东西啥时候有的?怪不得我爹说这画邪乎呢,以前我也没有发现啊!”阿金惊讶的几乎合不上嘴。 “这本来就是一幅双面画,只不过当初装裱时把反面给遮住了。可能你父亲发现了这一点,便去掉了后面的衬纸。”王春风指着画纸周围的割痕对阿金说道。 “那为啥要画个这么吓人的东西啊!”阿金有些恐惧的说。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这时寂静的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阿金和王春风向窗外看去,只见两团幽绿的亮点正贴在玻璃上。阿金一阵风似地跑到院子里,捡起一根树枝向那个东西掷去,那东西“喵”的一声,灵敏的越过墙头离开了。 阿金回到屋里对王春风说:“嘿嘿,这是村头一家养的黑猫。这猫很怪,大概是它主人不好好喂它,便经常到我家里偷食吃。” 虚惊过后,王春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画上,他摸着画纸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好像是一幅路线图,至于为什么画在烛龙上可能另有深意。其实这幅画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作者署名,或许你爹知道是谁画的吧。”话音刚落,阿金急的一踱脚,说:“老兄,你在这儿慢慢赏画吧。我得赶紧去找我爹,天这么黑万一被狼给困上,我爹这么大岁数,肯定对付不了!” “你知道他们会在哪儿打猎,这么贸然去只怕会迷路。”王春风虽然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也担心五叔的安危,但他毕竟比阿金年长,遇事能很快冷静下来。 “不瞒你说,羊角山虽然危险,但猎物也多,我们一般擦黑去野羊岭捉山猫。只是再往深处进那谁也不敢喽。”阿金说完,转身出了屋,王春风见劝也没用,便喊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那太好喽。”阿金眼睛一亮,憨笑道:“说实话这么黑的天我一人去心里还真没底儿。” 就这样,王春风和阿金略做商量后便带上照明灯,猎枪,匕首,还有干粮去羊角山寻找金秋和一行。临走时阿金又递给王春风一瓶烈酒和一双高腰羊皮靴,说是山里奇冷带上这些可以防寒。刚出村,一股冷冽的风向他们迎面扑;来,那片沐浴在黑暗中的茫茫林海随风掀起一层波浪。王春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使他极为恐惧,当初误入鬼方之陵时竟也是如此。 按照阿金的推算,从他家里出发,翻山越岭大约用一个小时才可以到达人迹罕至的羊角山。而这一个小时对王春风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精神上的酷刑。山林里静的吓人,只有他们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簌簌脚步声。衫树上的怪藤悬在半空中随风中来回摇荡,远远看去就像几只吊死鬼。昏白的光月隔着密密麻麻的树枝幽幽洒下,斑驳的树影如大地上一条条漆黑的裂痕。王春风只感到头皮一阵发紧,他想把照明灯调亮一些,然而阿金却怎么也不同意还说这样太浪费电源。 “风兄,要不我唱段儿戏吧?”大约是为了消除王春风的恐惧感,过了一会儿阿金说道。 “唱戏?”王春风不由得佩服起阿金的心理素质,心说果然是年轻胆大,在这种环境下他竟还有这兴致。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阿金清了清嗓子高唱起来,但是唱着唱他的喉咙越来越紧,最后完全跑了调。 “算了,算了。”王春风见状,敢紧摆手说:“咱也不是杨子荣去见座山雕,别一会儿再把狼引来了。” 阿金笑了笑,然后兴致勃勃的对王春风说:“那风兄来一段儿如何?” “我最不喜欢听戏,你让我唱什么啊。”王春风实话实说。 “那要不来段流行的,嘿嘿,我喜欢听刘德华的。”阿金不依不饶的说。 “我五音不全,唱起来像巫师招魂。你不怕把那四个人的游魂引过来呀。” “那你给我说个笑话算了。”阿金兴奋的说,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危险。 “凤凰寿日,百雀都去拜贺,只有蝙蝠不去,说:我是兽,何拜你?它日,麒麟寿,蝙蝠亦不去。说:我是禽,何拜你?”阿金听完,干笑几声,一脸失望的说:“孔老先生听了风兄的话会笑的胃疼,这是笑话么。你还不如接着讲刚才的鬼故事呢。” 然而突然间阿金就闭了嘴,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树林里亮起了无数盏闪着幽幽蓝光的小灯。 第七章 豺 王春风立刻紧张起来,他低声问阿金道:“怎么了?” “嘘,遇到豺了。”阿金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王春风不要说话,然后迅速的从羊皮靴上拔下匕首,屏息凝听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在极短的相持和思付之后,阿金指着离他们几米远的一棵碗口大的槭树,用低沉的声音对王春风说:“我们一起把头上的照明灯开到最亮,你先上那棵树。“ 眼下容不得丝毫犹豫,他和阿金同时抬起手打开照明灯,然后箭一般地冲向那棵戚树。然而豺的动作和反应更快,就在王春风冲到槭树下面还没有来的及触摸树干时,两只毛绒绒的利爪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王春风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决不能扭转身去和那豺搏斗,只要人一转身喉咙正处于豺的嘴边,就将必死无疑。豺生性狡猾凶猛,常使用车轮战术,发现目标后往往是蜂拥而上,连狮子也惧它们三分。而且豺还有一种习性,如果它是坐在路中央挡住人的去路,说明它正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眼下这群饿豺少说也有几十只,光凭猎枪根本对付不了它们。 就在王春风正苦于无法脱身之际,随后赶到的阿金抄起匕首,向扒在其被上的豺猛刺过去。那豺怪嚎一声,便软软地倒下了。王春风刚要爬上槭树,又一只豺向阿金迎面扑去,并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打喷嚏似的声音,随即就见阿金捂住脸迅速扭转身。这是豺的诡计,它之所以要发出那种喷嚏声是为了向人的面部喷出一种腥臭的黏液,模糊人的视线,然后它会进行偷袭。阿金本可以开枪,但无奈离王春风太近,铁砂子可能会伤到他。 王春风见状,便闪电般折回身拔出匕首,一刀结果了那只正要冲阿金咬下去的豺,然后拉起阿金就向槭树冲去。眨眼功夫,他们已经爬到了戚树上离地面四米多高的地方,这时王春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阿金掏从包里掏出一壶酒,然后灌了一大口怒声说:“这帮畜生还玩儿阴的,等待会儿给它们扒皮抽筋!” 说罢,阿金端起猎枪对着不远处豺集中的地方就要开火。王春风连忙拍了拍他,说:“不要管那里,你先看看下面吧。” 阿金顺着王春风的目光向下看去,不由得寒毛倒竖,大约有七八只豺正围着他们所待的那棵树拼命啃咬,树干开始微微发颤。阿金立即将枪口对准树下的豺开火,那些受伤的豺怪叫着夹着尾巴纷纷逃跑。称这间隙,阿金赶快装子弹。又有一拨豺冲上来疯狂的啃树干,迫使阿金不停地开火。经过几次攻击,豺见占不到便宜便暂时退却,呆在不远旁瞪着幽蓝的眼睛冲他们呲牙咧嘴。趁这工夫,阿金检查了一下包里的子弹,然后心有余悸地对王春风说:“刚刚真是太险了,差点把子弹用完!人少就是不安全,我们平时黑天出去都要结队的。这豺可凶呢,一头大羊眨眼间就会被它们抓成碎片,肠子都流了一地呢。” “我听人说山里的野兽不会伤害当地人,大概是因为我吧。”王春风也是吓的不清,心说倒霉的事怎么都让自己碰到了。 “嘿,它们还会认老乡啊。我们养的猪不知道被叼去多少了。等吧,等到天明就安全了。”阿金喝了口酒,然后望了望幽暗的夜空一脸无奈地说。不久之后,饿疯的豺向他们发动了更为凶猛的攻击。这次豺的进攻好像是经过了周密部署,它们分成一个个梯队,每个梯每个梯队都有三四只豺组成,它们冲到树下拼命啃咬树干。当阿金的猎枪响过之后,坐在旁边观望的豺又迅速冲上来替补受伤和死亡的同伙,并且更为凶猛地对着树干一阵乱啃。槭树摇晃的越来越害,阿金绝望地对王春风说:“完喽,人肉可比羊肉香多了,过会儿不知道咱俩还剩骨头不!” 王春风知道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稳住心神,从包中掏出几块儿干牛肉,然后将烈酒洒在牛肉上,之后把牛肉向树下的豺群掷去。闻到肉香味的豺呼的一声围上去拼命争食。然而没抢到肉的豺又在那里啃树干。 树干开始大幅度晃动了,阿金此时也急中生智,他用最快的速度从包中拿出用来捆猎物的绳子,将自己的头灯和蓄电池一起取下来,用绳子系好后慢慢放在地上。几只拼命啃树干的豺乍一下见到前方明亮的灯光,吓的退到一旁。情急之中想出的半法让他们欣喜若狂,然而没高兴多久一阵恐怖恐怖的“咔嚓”从下面传来,树向一边倒去。 “快,爬到树梢。”阿金说着飞块地爬到树梢,当树梢搭上另一棵同样有碗口粗的水杉时,他用尽浑身力气一手抓住树梢,另一只手死死搂住那棵树的树干,然后又咬着牙拉了王春风一把。等他们爬上另一棵树时,阿金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将被豺咬断的槭树顺势一推,粗壮的树干擦着旁边的树重重地摔在地上。转移到另一棵树对他们意味着绝处逢生。 王春风回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两只血肉模糊的豺正压在树下,原来就在那棵树倾倒之前,几只豺乘机顺着倾斜的树干爬上来,只差一米多的距离就能咬到他的小腿。阿金气喘吁吁地关上了灯,然后将一块方便面就着水咽下。之后他又递给王春风一块,有气无力地说:“吃点。” 阿金和王春风小心地坐在树桠上,不敢有丝毫大意。那些豺灯瞪大的眼睛如一团团不灭的鬼火在漆黑的树林间幽幽晃动,将他们包围在恐惧之中。在树桠上休息了足有半个小时以后,阿金抖擞精神将猎枪的枪管架在树枝上,慢慢寻找豺集中的地方抠动了枪机,又有几只豺被打伤了。渐渐地,豺也没有了耐心便陆续退去。 阿金喝了口酒,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把命捡回来了,只是这豺报复心极强,我们走时要加倍小心。” 王春风看了看腕上的表,已是深夜两点。山中奇冷无比,他和阿金用匕首砍了些树枝在树杈旁搭了一个可供休息的靠背,然后用绳子把身体系在树干上以防失足跌落。直到现在王春风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像是个巧合,更像是某种指引。他倚着散发着鸟兽粪便气味的树枝。他心中暗叹道自己这又是何苦。原本他就不想来,但碍于叔侄情面,父亲又一再要求,所以便稀里胡涂的跟来了。可是现在自己简直像穿越到了‘有巢氏’的时代。眼下他只想尽快找到五叔,然后离开这里。 第八章 神奇的羊角山 这一夜格外漫长,王春风和阿金相互鼓励着,终于挨到了天亮。 清晨,鸟鸣四起,山林间弥荡着一层薄如蝉纱的凉雾。由于在树上坐了一晚,此刻,王春风只感到浑身酸麻无力,骨头都快散了架。他喝了口水,然后朝树下看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豺的尸体,其中有几只在啃树干时牙都掉光了,它们张着血肉模糊的嘴。真然是残酷的丛林法则,王春风想起生活在远古的人们同野兽搏斗的场景心中很是感慨。阿金瞌睡的两眼只打架,他揉了揉脖颈,然后伸了个懒腰。 “昨晚睡着了没?”阿金打着呵欠问。 “你认为可能吗,简直就像坐老虎凳一样!”王春风边解着绳子,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嘿,我还真眯了一会儿。梦见我在舞台上往那儿一站,全场的尖叫声隔十里还能听见。保镖见势头不对想保护我,那有啥用啊,歌迷们都疯着向我挤过来让我给签名,还有大批女美眉搂着我''吧唧,吧唧''争着献初吻。”阿金一幅自我陶醉的样子,表情十分夸张。 “黄梁一梦。”王春风随口说道。 阿金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冰水,他撇撇嘴说:“你这人咋连没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啊。” 之后阿金和王春风收好猎枪与匕首又整理了一下包里的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下了树。脚刚一接触地面,王春风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他扶着树干停了一会儿才总算缓过劲来。 “离羊角山还有多远?”王春风掏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然后问道。 “不远了,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风兄要不你先回去吧,看你脸跟白灰墙似的没点血色,羊角山那儿可比这儿险多了。” “嘎”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鸣叫从不远处的银杉叶间传来,随即两只通身雪白的鸟儿从他们头顶滑翔而过,停栖在那棵槭树上。王春风抬头向那两只白鸟看去,这鸟也不畏人,反而用贪婪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脚下豺的死尸。 “这竟然是罕见的白化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王春风连连啧叹道。 阿金倒不以为然:“看你稀奇的,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多了。不过一大早就撞见这个也太晦气了吧。嘿,和那黑的恰好组成一对儿无常。”说完,他向那两只白鸟跺了跺脚。 “我刚才只是有点低血糖,没什么大碍。”王春风强打起精神接着说道,“自然的创造力真令人惊叹!‘虚而不屈,动而愈出’,怪不得古人把祭祀天地作为国之大事。只可惜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人们离自然越来越远了。” 由于还要继续赶路,王春风和阿金稍作休息之后,便循着荒草没道的小径向羊角山再次进发。这次他和阿金都提高了警惕,阿金背着猎枪走在前面,王春风紧随其后,并不时向身后看上几眼。进山的道路越来越陡,中间还经过一段开在峭壁山腰上的古栈道。这条栈道估计荒废有几百年了,其上生满青苔,不时有荆棘藤蔓横在路中央,不仅如此,后面的栈道修砌的十分粗糙,有些地方已经坍塌,所以异常难走。 王春风和阿金这一路上可算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等他们进入羊角山,一片原始之态呈现在他们眼前。羊角山的低海拔区属于常绿阔叶林,虽是冬天但依旧是古木参天,怪藤盘错。这里的植物种类极其繁多,行不几步,便可见到三人合抱多粗的银缕梅或水杉,树皮斑斑驳驳,鳞片纵横交错,看样子少说也有几百年的树龄了。而树下简直就是蕨类植物的乐园,有叶背长着棕色孢子的水龙骨,伸展着羽状青叶的大桫椤,贴在石头上匍匐而上,宛如利齿的石莲姜槲蕨……当然,最特别的还属长在石缝里的荷叶铁线蕨,这种蕨类仅三峡地区才有,极其珍贵。 野羊岭的山林里弥荡着氤氲雾气,越向深处走雾气越浓,加之树冠间相互重叠,灰白的天光只能从枝叶间的缝隙里勉强漏下,所以山林里十分阴暗。阿金和王春风一面在奇树怪草间穿行着,一面大声呼喊着五叔与金老爷子的名字。然而,直到他们找遍了大半个野羊岭,嗓子都快喊哑了,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阿金慌了神,他一屁股坐在一块磐石上,喘着粗气说:“我爹到底能去哪里呢?难道回去了?要不咱也回去算了,趁天明多叫几个人来帮忙。” 这让王春风实在无语,但整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金秋和没有写明在羊角山中的方位,所以他们只能凭猜测寻找。于是他只好点头说:“看来只有如此了。” 阿金又不甘心的站起来,竭尽全力高声喊道:“爹,你们在哪儿呢?” 这时只听一个人细声细气的说:“喜龄,你过来一下。” “是我爹,哈可找到了。”阿金欣喜若狂,他又喊道:“爹,我是三娃子。” 但奇怪的是那人也不回答他,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语。阿金不顾一切的向那个声音奔去,王春风跟在后面,心中只感到古怪。这个声音似近似远,乍听上去确有些像金秋和。但这简直就像一个人被挤着喉咙在说话,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阴森。 忽然,他心中一沉,大声喊道:“危险,不要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 第九章 危险的声音 只听“哗啦”一声,阿金的身子便矮下去一大截。王春风手疾眼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扑上去用力抓住了阿金拼命挣扎的手。原来在他的脚下竟隐藏着一个深坑,只是由于被坑周围从生的荆棘藤蔓遮掩住了,所以阿金方才没有发觉。 阿金毕竟是在山里长大的人,体力出奇的好。他敏捷地伸出另一只手扳住坑周围一株灌木的主干,与此同时屈膝顶住坑壁以免使身体再向下滑坠。然而,令他恐惧的是这个坑里好像有着一股奇异的吸力在拉扯着他的身体。王春风也感到了这股莫名的力量,很快就体力不支,随着阿金一点点向那个深坑滑去。 “啊!”阿金突然惨叫了一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暴起的青筋向下淌。 “怎么了?”王春风吃力地问。 “这下面有东西!我的脚脖子被缠住了……”阿金的脸因为疼痛而涨的通红,在这深坑之内果然隐藏着危险的东西。王春风紧抿着嘴,双手死死的抓住阿金,不敢有丝毫松怠。坑的周围长着几株蝎子草,虽然是冬季但由于羊角山中特殊的潮湿环境,它们依旧是茎叶蓁蓁。叶被密布的尖刺深深地扎在王春风的手背上,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向下滚落。 阿金焦急地看着王春风大声说:“你一人哪行哟,我在这儿撑着,你快叫我爹他们,他们会有办法。” “那个声音不是你爹的!我们中了陷阱!”蝎子草的毒素渐渐发作,王春风强忍剧痛,咬牙说道。 不多久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骚动,即而便窜出几只半人高的大豺,它们低吼着向他们慢慢逼近。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这次是难逃一劫了。与此同时,坑中的那股神秘之力突然增大,王春风终于支持不住,和阿金一起摔了下去。 “扑通”两闷声他们重重地摔在了坑底。所幸坑底积满了松软的枯枝败叶起到了缓冲作用而且这个坑也只有三米多深的样子,所以他们没有伤及筋骨。但即使这样,这一下也着实要命,他们的身上都摔出了多道青紫色的淤痕。 坑里又闷又阴暗,苍白的天光从坑口垂直洒下,那几只豺伸着毛绒绒的脑袋冲坑里不停地咆哮,但它们也不敢冒险跳下去,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嘴边的美味,过不多久便悻悻离去。 王春风蜷在坑底,只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他用手支撑着想要坐起身,然而却无济于事。他心中百感交集,原以为离开是忘记那次恐怖经历的最好方法,但此刻他猛然意识到那件事只是个开端,像潘多拉的盒子,一切随之而生的事情都将接踵而至。眼下他最疑惑的是这个坑究竟是怎样形成的,难道是什么动物的巢穴? 一团澄黄的灯光将坑底照亮,借着光亮王春风发现在坑壁上分布着许多大小不等的裂隙和截断的树根。他心中的疑惑随之消解,这个坑原来是将一棵大树从土里挖出后,树根所留下的。 “这是谁给自己挖的坟!”阿金怒声大骂道。 王春风转头看向光源,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阿金摔的鼻青脸肿,血顺着额角向下缓缓滴淌,而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银蛇。阿金摇摇悠悠站起来,拉了王春风一把。王春风坐起身,然后问道:“怎么摔的这么重?” 阿金吐了口塞在嘴里的草沫子,苦着脸说:“还不是因为刚才摔下来给你当垫被了。我说被什么给咬了,原来是条蛇。我这会儿难受的很,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王春风叹了气,他看了看阿金的脚踝,上面只有四行均匀而细小的牙痕,而且已结了血痂,于是稍稍放了心,说:“还好只是被无毒蛇所伤。我们现在该想想如何从这里出去。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 “没事,坚持个两三天就会有村里的人来这里。而且,”阿金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那条蛇,“咱不还有它嘛,饿了就先吃它,也可以节约干粮。” 王春风但愿阿金只是在开玩笑,他看着那条浑身长满细鳞的蛇,想象着将它吃下去的场景感到万分恶心。 “那个声音到底是咋回事?你怎么说不是我爹的呢?”阿金不解的问。 王春风神色严肃的看着阿金说:“那个声音是故意要把我们引入陷阱。如果是你爹,他为什么要用同样的腔调重复同一话?” 阿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叔没听清呗。” “先不说这个了。”王春风环视了一下周围,此时比其那个声音他更想弄清坑中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很快一个约有碗口粗的孔洞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孔洞很规则,里面黑乎乎的似乎很深,不太像是由树根造成的。 阿金将手搭在膝盖上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脸上还带着几丝欣然。王春风凑过去一瞧,原来他手里正捧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女人的近景照,照片上的女人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头戴当时流行的编织草帽,身穿一条花格上衣。虽说算不上漂亮但黑红的脸颊也有几分秀气。 “她是?”王春风轻声问道。 “我未过门的媳妇。”阿金幸福的笑了笑。 “她如今在浙江一家纺织厂里打工,过年就可以回来了。”然而顿了顿,阿金不免有些失落的说:“可是现在我们还没钱结婚啊。城里的东西贵的要命,而在电子厂里整天累死累活的干活也挣不了几个钱,老了又没什么保障。我好歹上过中专,在我那几个打工的弟兄中算是有优势的。但老板这扣那扣到手的也没几个了。” 阿金的话触动了王春风的内心深处,他喟叹道:“城里的日子更艰辛,买套商品房就得还半辈子款。一味征地扩建,最终都是‘经济泡沫’。历史就是一个轮回,这是人贪婪的本性所决定的。还是葫芦寺上那副门联说的好,‘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果然是学历史的人,看东西比我透。”阿金竖起大拇指,豪爽地说:“你这人值得深交!” 第十章 谈话 王春风笑了笑说:“历史也是人写的。” 两人一直熬到了天黑,其间阿金多次想点烟但王春风怕坑底的氧气不足所以制止了他,这倒让他无比郁闷。 天色越来越暗,冷风在树枝间低低地呜咽。王春风和阿金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吃了些干粮。对于那条蛇阿金曾提议用酒沾着生吃,但王春风一句生肉里有许多肠道寄生虫让他也没了勇气。 希望随着时间一点点磨逝,那条死蛇微张着嘴,睁着黯淡无神的暗红色的眼睛好像在嘲笑着他们。王春风渐渐有所好转,他勉强站起身走到那个孔洞旁,然后用照明灯对着洞里照过去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孔洞里有许多碎骨块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阴惨的白光。有羊的也有豺等其他动物的。而在这些骨块儿间竟还有几根人的指骨。 “咋了?那黑窟窿里有什么?”阿金见王春风脸色不对便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枯树根。”王春风迟疑的说。 就在这时,忽听上面传来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终在坑的附近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人喘着粗气说:“我说这次应该没错吧。到底是‘野羊岭’还是‘夜光林’啊?” “这……”阿金刚要喊出声,王春风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并低声说:“嘘,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另一个人则冷笑道:“好一个局啊!可惜百密一疏,当年他们去的就是‘夜光林’。” 先前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那些人死有余辜,只可惜我爹”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语气变得极其凄怆:“我要替他讨回公道!希望他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看来我们手上的图还是不够。这就像是‘钥匙’和‘锁’的关系,能伸进锁眼的‘钥匙’不一定能开‘锁’。所以在这种前提下应该还存在着‘第三人’。” 听了这话先前那人似乎有些泄气,他说:“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不能由他坐收渔利。我们越是不了解就越中他下怀。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那俩娃娃该在家里瞎担心了。” 王春风和阿金面面厮觑,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的父辈间竟然还存在着如此复杂的恩怨纠葛!王春风不由的想起老子的那句“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人生难得糊涂,有的事就如汪深水所说知道的越多,陷的就越深。但他却做不到‘昏昏’。哪怕真相再令他痛苦,也不要被一直蒙在鼓中。这或许是庸人自扰,但却是他心中的原则--责任。所以他决定等有机会一定要把整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王春风这时开口喊道:“叔,我和金林被困在了你们旁边的一个深坑里。你听的见我的声音吗?” 脚步声向坑口快速聚来,漆黑的坑口被两只晃动的火把照亮。火光中赫然出现了两个浑身沾满血迹的人。 十一 即将揭开的真相 眼前的一幕令王春风和阿金大惊失色,王春风仰头看着火光“鲜血淋漓”的两人颤抖着说:“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阿金恨不得一下子跳出深坑,他急的直跺脚并凄怆的喊道:“爹,你等着我马上背你去医院!” 金秋和先是一脸惊讶地持着火把向坑里照了照,待到他看清阿金的面目,便铁青着脸怒嗔道:“你这娃娃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说让你在家乖乖等着天黑就回去了么,你说你瞎担心个什么!” 五叔也是绷着脸责怪道:“小风,你不该这么冲动啊!我们身上的那些红水不是血,只是砍鸡血藤时沾上的藤汁而已。要真有你想的那种危险我们怎么可能来这种人烟绝迹的地方。倒是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你爹交待!” “我说小风,你怎么不劝劝这愣小子啊。”金秋和在一旁瞪着阿金说道,“他干什么事都鲁莽的很,比别人总是缺根筋。” “爹,这咋能怪我啊!你字条上说天黑就回去了,可是你们在山里都待两天了。这大深山谁不担心啊。”阿金不满的说。 “什么!”金秋和与五叔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们用极小的声音耳语了几句,便转身离去。过不多久,五叔拿着一盘粗绳顺着坑缘放下去,并说道:“小风,待会儿我在上面拉林子的时候,你在下面要帮忙托他一下。”那是一种登山专用的绳子,十分结实,只是阿金人高马大,王春风只能暗自替五叔叫苦。他尴尬的说:“叔,给你添麻烦了。” 阿金飞快地在绳子上打了一抓结,在四个人的努力下轻松地爬出了深坑。他刚从坑里被拉上来,金秋和上前朝他的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说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想当年我领着大队开路时,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你先在这儿坐下,我替你检查一下伤势。”五叔将火把递给金秋和然后扶着阿金坐下。他先是摸了摸阿金的脉搏,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手电,借着手电的白光仔细地检查着阿金身上青紫色的淤伤。当他看到阿金脚踝上的牙痕时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被蛇咬过?” 阿金指着那个深坑说:“那坑里有蛇。” 五叔没有再说什么,他用酒精给阿金的伤口消了毒,又拿出无菌纱布进行了包扎。王春风此时依然留在坑下,但他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五叔和金秋和都平安无事,自己和阿金也没受太重的伤,这一切也算是万幸了。只是五叔和金秋和冒险去羊角山是为了干什么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他又想到了那两段指骨,虽然位于孔洞深处看的不是分明,但是从形状来看那两段指骨是被什么利器从手上硬生生切下的!他禁不住提着照明灯还想去一探究竟,然而当他把头凑近孔洞时却听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为了证明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先是后退几步,然后再次将耳朵贴近孔洞,那个如游丝般的呻吟声依然如旧。 “小风,你在哪儿干什么?快把绳子系在腰上,我们好拉你上去。”王春风抬头一看,三人已聚在坑口,而且脸上满是不解。 “你在那看老鼠做窝呢。”阿金不忘调侃几句。 王春风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他爹说的没错,这小子真够‘傻’的。天空如浸透了墨汁一般没有一丝微光,几片冰凉的雪花悄然落在他的手背上,过不多久晶莹的碎雪从天空纷纷撒下,打在枝叶间发出簌簌细响。王春风拉紧抓结也终于从坑里顺利脱险。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看到王春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五叔高兴的说。 “叔,我明天就回去。” “正好我明天也要走。” 这时金秋和在一旁望着飞扬的碎雪,叹声道:“算来算去,没算到老天会变脸。这山里一下雪,天又有这么黑最容易碰上‘鬼打墙’了。” “我们不是带了帐篷吗,这回可派上用场了。”五叔边说着边从他那塞的鼓鼓的登山包中翻出一个崭新的蓝色帐篷,然后笑着说:“买的时候觉得是浪费,现在看来是‘未雨绸缪’。”与此同时,金秋和也从他那塞得同样鼓鼓的包中拿出帐篷,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们今晚就在山里挨一宿。林子,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支帐篷。” 阿金答应了一声便过去忙前忙后支起了帐篷。王春风一瞧两人带的全是登山所需的物品,登山包里除了罗盘,瑞士军刀,蛇药等物品外,还有一些粘着泥土的棕色草茎,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很像鼠尾草。背包的旁边则有一盏汽灯和一把粘满鸡血藤汁液的镰刀。鼠尾草在药用香草中最为珍贵,能在这地方采到这么多鼠尾草也着实不易。王春风心说这两人原来是去采药,但从那些话来看事情远没有那么间单。 帐篷支好后,雪已下的很大,山林里眨眼间就被一层晶莹的白色冰雪覆盖。 “这样太不安全了吧,有豺群在附近出没。”王春风有些担心的说。 “小风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轮流着值夜如何?”五叔转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金秋和。 金秋和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那我和林子值前半夜,你们值后半夜。”商议过后,五叔点上汽灯和王春风进了自己的帐篷。此时,王春风终于忍不住要把他那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说出来。还没等他开口,五叔似乎洞穿了他的心事,于是便说:“这次来让你跟着我受罪了。你或许要问我和那位金老伯进羊角山做什么。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们来时的遭遇。” 于是,王春风便将他们遭遇豺群,以及那个奇怪的声音简要地说了一遍。五叔听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今天是几号?” “26号。”王春风疑惑的说。 “26号……”五叔重复着他的话,眼中渐渐被无奈和绝望所占据。 “你现在如何看待过去的事呢?”五叔忽然问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不知道五叔的意图,但却恐惧起来,因为他那时的记忆是缺失的。说起儿时,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张大江那张油腻的胖脸。 儿时的他喜欢打小报告,身体也比较虚弱,这让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张大江看他不顺眼。于是隔三差五总要找他的麻烦。村后的山坡下有一条小河,河水很浅,清澈见底,河岸旁丛生着苍翠茂盛的芦苇。他当时受了欺负也无人可诉苦,于是便在放学后一个人站在那条河旁恨恨向水里掷石子,并放声大骂。有一次他正骂的起劲儿,忽然一只胖手从背后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一看,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只见张大江正瞪眼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你骂谁是猪,将来又想报复谁呢!”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我说的又不是你,你不要逼我。” “好小子,几天不找你事儿长能耐了是吧!”张大江轻蔑地看着他,下手越来越重。 河边的石子上长满了青苔,十分滑,情急之下他冲张大江身后大喊一声:“你来的正好,快帮帮我。”趁张大江发楞之际,王春风鼓足力气向他猛的一撞,只听“扑嗵”一声,水花四溅,张大江重重地摔到了河中。王春风抓起书包撒脚跑开,并快意地说:“胖猪,骂的就是你!你就在河里喂蚂蝗吧,哈哈……” “你够阴!有种别跑,等一会儿我上来非揭你皮……” 时至今日,这件事仍记忆犹新,于是他抬起头说:“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有烦恼,只是那些烦恼如今回想起来却成了一种乐趣。”五叔听罢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事到如今,有些东西不能再瞒着你了。关于你在陵墓中的那次遇险,你爹都跟我讲了,那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王春风打了个冷颤,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压低声音说:“我在那个陵墓里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特别是有几盏青铜三足鸟型长明灯,它们是燃着的。” “那种灯我也见过,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第十二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天空气异常沉闷,到了下午天已下起了瓢泼大雨。由于你爷爷刚刚下葬,你奶奶和你父亲去城里处理一些有关你爷爷的后事,所以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势头。屋子阴晦的就好像夜晚,忽然一道利闪破云而出,屋里一瞬间被强烈的紫光照亮。我想到你爷爷刚刚去世,又听着那不绝于耳的隆隆雷声,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出于对闪电光的恐惧,我站起身想要拉上窗帘,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我心想难道是你奶奶他们回来了,便打了把伞,转身去院子里开门,门打开了,令我意外的是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一位穿着棕色雨衣,大幅便便,皮肤有些黑的中年胖子。 “你找谁?”我警惕地打量着对面的陌生人。 他冲我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找王喜龄。请问他在家吗?” 我更加迷惑了,便迟疑地说:“我就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令尊生前的朋友。”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瞧,原来他是当地文管所的副所长,这让我猛然记起几年前曾有文管所的人找到你爷爷和他谈论有关他的那些画的事。当时那人也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像,不过和此人的身形确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来他来的很匆忙,裤腿和头发都被雨水淋透了,水珠一滴接一滴地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淌。我连忙将他让进了屋,又给他拿了条干毛巾。 他展开毛巾稍稍擦了一下脸,便同我说明了他的来意。在你爷爷生前所收藏的画中有一幅画十分怪诞。画面的中央是一只展翅高鸣的怪鸟,怪鸟的周围盘踞着几条鳞片错综,瞳眸荧绿的巨蛇。有点象《山海经》中所描绘的黄鸟战玄蛇之意。特别是那些蛇身上的纹络,仔细看来竟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在你爷爷重病的时候,曾反复叮嘱我要替他保管好这幅画。而眼前这个自称为文管所副所长的人之所以冒着大雨前来正是要向我收购这幅画,并说这幅画对他们当前的一项研究十分重要。 出于种种考虑,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虽然吃了闭门羹,但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子上用志在必得的目光看着我说:“得知王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十分的痛心啊。那幅画寄托着你对父亲深厚的思念,要你做出这个决定也确实有点不通人情。但你先看看这封信再做决定吧。” 我拿起来一看,手不由得一抖,信封的寄信人一栏上赫然著着你爷爷的名字。我迫不极待地抖开信纸读了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很简短,大意是说你爷爷同意将那幅画送给他供他们研究,至于他则不愿再参与有关那幅画的谈论。他只想在剩下的时光中,放下一切心理枷锁,多陪陪家人。 当我完到那封信,心中的悲伤再也难以抑制,和着雷雨的轰鸣我竟然颤抖着失声痛哭起来。其实你爷爷早就知道他的病情,那时我正面临着考学,为了让我补充营养,每当发了肉票他总是早早的起来去买肉,然后将煮好的肉装在食盒里送给在县城上高中的我。那时我就发现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身体也一天天瘦弱下去。我劝他不要再来给我送东西了,但他说只是上了年纪不必为他担心。”说到这里,五叔的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既然那是父亲的遗愿,我也就不再违背。最后,我将那幅画交给了他。 事情本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造化弄人。后来的一次意外,让我不仅知道了他们的‘研究’计划,而且还阴错阳差地参于了进去。那项‘研究’计划颇为神秘,至今我也没有弄明白他们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不断寻找着那些以太阳为崇拜的原古先民所留下的遗迹。当年,他们组织了多条队伍去各地考察,崇山峻岭,沙漠雪山……几乎全是人迹罕至之地,规模不亚于如今考古界中的三峡计划。其中一支考察队就去了羊角山,而我也在那支队伍当中,也算是他们的队医吧。 我记得那时也是夏季,山里毒虫肆虐,怪草丛生。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没多久,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贴在背上,十分难受。我用手在背上一揪,竟揪下一只滚圆黑青的肉球来。那是一只吃饱喝足的旱蚂蝗,足有鸽子蛋大小,蠕动着肥胖的身躯,令人不寒而栗。 夏季山中阴雨连绵,气候潮湿,很适合旱蚂蝗的生长。走之前,我们就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山中旱蚂蝗的厉害,领队也给每人发了防蚂蝗的高腰袜子,可事实证明那些袜子并非那么有效。我低头一看只见右腿的白袜布上有一个巴掌大的血印子,不用说也是旱蚂蝗所为,便禁不住惊叫起来。 那个领队倒很镇定。他帮我脱下鞋袜,用刀在我的脚下挑出了一只已被踩得稀烂的旱蚂蝗。其他人也都纷纷停下来扎紧袜口。我忍着痛跟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并尽量避开枝枝叶叶,因为旱蚂蝗极有可能潜伏在这些植物上面,受声感应,伸直牙签一样长的身躯,千方百计找机会叮人。 树木越来越密集,浓密的树冠将林间的天空密密荫蔽起来,由于黑暗,有时目光所及不足十米,人就像被禁锢在一座阴森可怕的监狱中。旱蚂蝗似乎没有了,鸡血藤从树上垂挂下来,如一条条突然粗大的怪蟒,盘折曲伏,令人寸步难行。 我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焦灼之意,我真想他们到这里就停下来。那个领队的神色却异常严肃,其他人也只是埋头向前走,相互之间没有一句交谈。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不要遇到什么大型猛兽。突然,不远处从一棵足有三人合抱多粗的古杉树冠巨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咔吱,咔吱”碎裂的声响。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只见一只硕大的三角形的青色蛇头从茂密的针形杉叶间探出。那条巨蟒吐着鲜红的信子迅速地从树冠上游下来。它足有水桶粗,身上的鳞片闪动着令人目眩的乌黑色金属光泽,就像神话中的龙一样。 我几乎要吓晕过去,但我看了看左右,那些人的脸上都镇静的很,领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惊喜之色。我大喊道你们都疯了么,还不快逃!其中一人告诉我他们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巴蛇”。我也顾不得他们,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后来是怎么得救的却记不清了,醒来时就躺在医院里了。 至于其他的人有些也陆续回去了,但都精神恍惚,而且对山里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应该是精神上受到巨大刺激,而导致的暂时性失意。但是,包括那个领队在内的几个人却失踪了。 第十二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天空气异常沉闷,到了下午天已下起了瓢泼大雨。由于你爷爷刚刚下葬,你奶奶和你父亲去城里处理一些有关你爷爷的后事,所以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势头。屋子阴晦的就好像夜晚,忽然一道利闪破云而出,屋里一瞬间被强烈的紫光照亮。我想到你爷爷刚刚去世,又听着那不绝于耳的隆隆雷声,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出于对闪电光的恐惧,我站起身想要拉上窗帘,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我心想难道是你奶奶他们回来了,便打了把伞,转身去院子里开门,门打开了,令我意外的是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一位穿着棕色雨衣,大幅便便,皮肤有些黑的中年胖子。 “你找谁?”我警惕地打量着对面的陌生人。 他冲我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找王喜龄。请问他在家吗?” 我更加迷惑了,便迟疑地说:“我就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令尊生前的朋友。”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瞧,原来他是当地文管所的副所长,这让我猛然记起几年前曾有文管所的人找到你爷爷和他谈论有关他的那些画的事。当时那人也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像,不过和此人的身形确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来他来的很匆忙,裤腿和头发都被雨水淋透了,水珠一滴接一滴地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淌。我连忙将他让进了屋,又给他拿了条干毛巾。 他展开毛巾稍稍擦了一下脸,便同我说明了他的来意。在你爷爷生前所收藏的画中有一幅画十分怪诞。画面的中央是一只展翅高鸣的怪鸟,怪鸟的周围盘踞着几条鳞片错综,瞳眸荧绿的巨蛇。有点象《山海经》中所描绘的黄鸟战玄蛇之意。特别是那些蛇身上的纹络,仔细看来竟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在你爷爷重病的时候,曾反复叮嘱我要替他保管好这幅画。而眼前这个自称为文管所副所长的人之所以冒着大雨前来正是要向我收购这幅画,并说这幅画对他们当前的一项研究十分重要。 出于种种考虑,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虽然吃了闭门羹,但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子上用志在必得的目光看着我说:“得知王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十分的痛心啊。那幅画寄托着你对父亲深厚的思念,要你做出这个决定也确实有点不通人情。但你先看看这封信再做决定吧。” 我拿起来一看,手不由得一抖,信封的寄信人一栏上赫然著着你爷爷的名字。我迫不极待地抖开信纸读了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很简短,大意是说你爷爷同意将那幅画送给他供他们研究,至于他则不愿再参与有关那幅画的谈论。他只想在剩下的时光中,放下一切心理枷锁,多陪陪家人。 当我完到那封信,心中的悲伤再也难以抑制,和着雷雨的轰鸣我竟然颤抖着失声痛哭起来。其实你爷爷早就知道他的病情,那时我正面临着考学,为了让我补充营养,每当发了肉票他总是早早的起来去买肉,然后将煮好的肉装在食盒里送给在县城上高中的我。那时我就发现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身体也一天天瘦弱下去。我劝他不要再来给我送东西了,但他说只是上了年纪不必为他担心。”说到这里,五叔的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既然那是父亲的遗愿,我也就不再违背。最后,我将那幅画交给了他。 事情本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造化弄人。后来的一次意外,让我不仅知道了他们的‘研究’计划,而且还阴错阳差地参于了进去。那项‘研究’计划颇为神秘,至今我也没有弄明白他们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不断寻找着那些以太阳为崇拜的原古先民所留下的遗迹。当年,他们组织了多条队伍去各地考察,崇山峻岭,沙漠雪山……几乎全是人迹罕至之地,规模不亚于如今考古界中的三峡计划。其中一支考察队就去了羊角山,而我也在那支队伍当中,也算是他们的队医吧。 我记得那时也是夏季,山里毒虫肆虐,怪草丛生。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没多久,便感到有什么东西贴在背上,十分难受。我用手在背上一揪,竟揪下一只滚圆黑青的肉球来。那是一只吃饱喝足的旱蚂蝗,足有鸽子蛋大小,蠕动着肥胖的身躯,令人不寒而栗。 夏季山中阴雨连绵,气候潮湿,很适合旱蚂蝗的生长。走之前,我们就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山中旱蚂蝗的厉害,领队也给每人发了防蚂蝗的高腰袜子,可事实证明那些袜子并非那么有效。我低头一看只见右腿的白袜布上有一个巴掌大的血印子,不用说也是旱蚂蝗所为,便禁不住惊叫起来。 那个领队倒很镇定。他帮我脱下鞋袜,用刀在我的脚下挑出了一只已被踩得稀烂的旱蚂蝗。其他人也都纷纷停下来扎紧袜口。我忍着痛跟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并尽量避开枝枝叶叶,因为旱蚂蝗极有可能潜伏在这些植物上面,受声感应,伸直牙签一样长的身躯,千方百计找机会叮人。 树木越来越密集,浓密的树冠将林间的天空密密荫蔽起来,由于黑暗,有时目光所及不足十米,人就像被禁锢在一座阴森可怕的监狱中。旱蚂蝗似乎没有了,鸡血藤从树上垂挂下来,如一条条突然粗大的怪蟒,盘折曲伏,令人寸步难行。 我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焦灼之意,我真想他们到这里就停下来。那个领队的神色却异常严肃,其他人也只是埋头向前走,相互之间没有一句交谈。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不要遇到什么大型猛兽。突然,不远处从一棵足有三人合抱多粗的古杉树冠巨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咔吱,咔吱”碎裂的声响。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只见一只硕大的三角形的青色蛇头从茂密的针形杉叶间探出。那条巨蟒吐着鲜红的信子迅速地从树冠上游下来。它足有水桶粗,身上的鳞片闪动着令人目眩的乌黑色金属光泽,就像神话中的龙一样。 我几乎要吓晕过去,但我看了看左右,那些人的脸上都镇静的很,领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惊喜之色。我大喊道你们都疯了么,还不快逃!其中一人告诉我他们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巴蛇”。我也顾不得他们,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后来是怎么得救的却记不清了,醒来时就躺在医院里了。 至于其他的人有些也陆续回去了,但都精神恍惚,而且对山里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应该是精神上受到巨大刺激,而导致的暂时性失意。但是,包括那个领队在内的几个人却失踪了。 第十三章 延续 五叔说完这些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他直了直身,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问王春风道:“听你父亲说前不久有一个叫古明的人打电话找你,当时你不在家所以是他接的电话。” 此时,王春风心中五味杂陈,时隔二十年同样的事又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来这一切早在他的父辈就埋下了伏笔。听到五叔提起古明,王春风不由得一愣,然后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天我正好去医院复查,所以没在家。之后我给他回拨过去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只是想问问我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别的也没什么。我在工作上和他合作过。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干什么都凭一时兴起。你也摸不透他的想法,但为人很和善。叔,你和他认识?” “认识倒谈不上,只是见过几面。当年与我们一同出发的还有一支去江西的队伍,那只队伍损失更惨重,听说只有一个人被活着找到了。”五叔叔冷冷一笑,接着说道,“真是巧啊,那个人也叫古明!” 王春风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脑中闪过一个霹雳,随即他联想起古明在陵墓中曾经说过的那句‘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不由得寒彻脊背。 一直以来他都想不通古明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为何会诡异地出现在那座古墓中,以及之后的神秘消失。如果五叔说的一切属实,那他不就是在继续当年的那项‘研究’吗。其实那次考察就是古明由主持的,早在十年前他在一本文史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鬼方后裔的文章,上面就曾提到了江西那个地方,但由于那篇文章几乎没有举出任何有效的文献资料来佐证,所以被多学者认为是荒谬的并与以批评。但他并不以为然,还多次组织他的学生去那山谷附近的村庄进行田野实习,结果也只参与发掘了一些规模不大的明代乡绅墓。而那起走私文物案的破获正好让他看到了契机。 论资历和经验都本该由他来担挡领队,可他却以身体为由临时让自己接替,莫非是因为在他的臆想中自己也和那项‘研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抑或是他要把自己也拉入他们的‘研究’中去!所有的一切都如蛛网一样,既纷繁复杂又环环相扣,他不由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小风,你没事儿吧。” 王春风抬起头,他还是不敢相信事情会是他所设想的那般情形,于是便说:“那或许只是个巧合,古明在那次遇险中也差点儿丢了性命。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苦衷?”五叔打断他的话讥讽道,“是你涉世不深,还是他演技太好?这个人表面上和善,可却是个绵里藏针,城府极深的人。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项‘研究’也被湮没在黄沙中了,可没想到还是有人不甘心失败,要把它从沙堆里挖出来。”顿了顿,五叔沉吟道:“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不仅是他,另一批人也在插手那项‘研究’。” “这次你来鄂西莫非是因为当年的事?” “我其实是为了一幅画。”五叔说着脱下手套,然后取下带在右腕上的老式上海手表,王春风这才发现在他的右腕上有一个紫色的梅花形疤痕。 “这个伤痕就是当年在我失忆的那段时间留下来的。那段时间我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成了一个不解之谜。按理说,老了再去回想那件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想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 王春风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应该就是金老伯屋中的那张山水图吧。” 五叔惊讶地看着王春风,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古墓中见过一个石函,石函浮雕中的一个道人和那幅画上的骑鹿老者是同一个人。而且那幅画本身也很奇怪,在那幅画上找不到题跋与著名。” 五叔沉默一会儿,说:“他们还真是神通广大,二十年后又找到了你。当时,我把画交给那个文管所的人后不久,他又找到我问你爷爷嘱托我保管的画是不还有一幅。当然,说真的我手上并没有他所说的画,他也只能失望而归。多年后我才知道你爷爷生前曾将一幅山水图托金老伯他们保管。我这次来是想把那幅画拿去交给那些人,以后他们爱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我们和那些事再无瓜葛。” 听了五叔的话使王春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想到了一对矛盾。在发展的进程上,探索往往和牺牲相伴而生。就像士兵为了守卫国土,就要牺牲个人一样。他不知道以这样大的牺牲为代价去执着未知的探究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睡吧,不用想那么多。过会儿就该换我们值夜了。”五叔看了看表,再过半个钟头就到子时,他疲倦地躺下身,不再多言。 王春风算是彻底失眠了,他听着耳畔的风声,任由各种杂乱的思绪充斥他的大脑。过不多久,金秋和进了帐篷。山里确实很冷,金秋和呼出的水汽在胡子上都结了冰碴,看到王春风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灯焰出神,便轻声问:“这么晚了,咋还不睡?” 王春风回过神,淡淡的说:“该换我们值夜了么?反正也我不困,您和金林去休息吧。” 这一夜,四个人中除了阿金其他的都是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睡着。到了凌晨三点左右,金秋和又进了帐篷,他看到王春风依旧毫无倦意地坐在灯旁发呆,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说:“咋了?在想啥难事?” 王春风摇了摇头。 这时,五叔坐起身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越快越好。听林子说他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豺,豺这种东西很灵异。记得我爹年轻时走夜路,有一次就遇到了两头豺。那两俩畜牲一直在他后面追,幸亏他背着把柴刀,又把烟锅里的烟丝烧得旺旺的,才使得它们跟了他几里地,一直到家门口也不敢对他发起攻击。只是第二天,当我爹一觉醒来,却发现猪圈里除了几滩干燥的血迹外,大猪小猪都不见了,连看门的狗也被咬死了。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是遭到了豺的报复,豺捉猪时只要用嘴叼住猪耳朵,然后用尾巴拍猪屁股,猪便会像着了魔似的乖乖跟它去送自己命的地方。我只怕天一亮豺出来觅食,我们会遭到它们围攻。” 五叔和王春风提着灯跟着金秋和出了帐篷。苍茫的山林银甲披挂,一片素白。松杉高高低低的枝桠上挂满了毛茸茸的雪球,风一吹,雪球随着摇曳的树枝向下纷纷滚落,落在地上摔出晶莹的雪屑。王春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这股寒冷而又清新的空气沁入肺腹。 阿金歪在帐篷里睡着了,还打着呼噜。金秋和一脸无奈指他说:“我那小子就是这么没心没脑的,我前脚刚走他可就自己睡着了。” 王春风心说这人无论身处何种危险的地方,都能如此泰然入睡,还颇有点庄子所说的‘鸿蒙’那种境界呢。于是,他走上前拍拍阿金的肩头说:“嗨,醒醒吧。再睡就要冻成冰塑了。” 阿金不耐烦地侧了侧身继续打着他的呼噜。金秋和见状大喊道:“快醒吧,你媳妇回来了。” 这次阿金倒真醒了,他惺忪着眼茫然地看着三双正在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天亮了?” 金秋和说:“不是天亮了,是你的脑壳该敲开晾一晾了。快,别磨蹭。起来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阿金迷迷糊糊地起来,帮着他们将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四人便开始返回。山中的风依然很大,卷起树上的雪,眯的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金秋和对山里最熟,所以他提灯走在最前面,五叔手持罗盘紧随其后,阿金和王春风则走在后面。他们尽量不说话以防惊扰山中的野兽。 王春风的心中不免忧郁起来,如果回去后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过去的阴霾。 “你这会儿咋了?脸快成苦瓜了。”阿金小声说。 王春风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在担心事情越是逃避,堆积的就越多。” 阿金满不在乎地说:“想那么多干什么,活一步算一步嘛。” 正在这时,走在最前头的金秋和突然停下脚步,王春风和阿金立刻围上前。借着灯光他们看到在他们面前的枫树下倒着一具野羊骨骸。这是一只强壮的公羊,颅上长着一对粗壮而锋利的褐色羊角,身上的皮肉以及肚中的内脏都被吃光了,只有骨头上还残留着几丝粉红色的肉。这只羊应该是被吃不久,羊骨下的雪地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散发着另人刺鼻的腥味。在它周围的雪地上有许多梅花形的爪痕,一直延续到前方的山林。 金秋和脸色一沉,摆手说道:“不要往前走了,我们还是改道吧。那群豺就在附近,等它们循着我们的气味追来时,就连庙里的菩萨也救不得我们。” 第十四章 河 金秋和所说的另一条路显然更是人迹罕至。由于正值后半夜,山林里漆黑一团,而在灯光所及的范围内,王春风所见的除了密密麻麻的灌木就是参天林立的古木,所以如果不是借着五叔手上的罗盘来分辨方向,王春风觉得他们永远也不会走出这片山林。 “这条路你走过几次?”走了一会儿,王春风就渐感体力不支,他喘着气问阿金道。 阿金一咧嘴,苦笑着说:“和你一样,新鲜着呢。说实话,这条路也就我爹那一辈人走过。现在还有谁那么傻,舍近求远。” 对于走山路,王春风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只是如今地上积了雪,本来崎岖的山路就更加艰险了。在爬一个陡坡时,坡面滑的连站都站不住,几个人只好用手攀着身旁的灌丛,像蜘蛛似的小心翼翼地向上爬。王春风由于挎着两个包,身体很难保持平衡,因此更增加了行动的难度。他一边弓着身去寻找落脚点,一边用两只手紧攒着枝蔓稳住身形。在他身后的阿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行动快点,王春风一分心,一脚踩在一块儿溜光的岩石上,结果身体突然滑倒并向坡下滚动。王春风想控制住自己,但身子怎么也不听使唤。五叔吓了一跳,他顺势从坡面滑下,紧急关头和阿金一同拉住了王春风,总算使他没有受伤。 “怎么样?”五叔关切地扶起王春风问。 王春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转过头瞪了阿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大碍。继续赶路吧,我现在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金秋和已经爬到了坡顶,他对坡下的三人招了招手,说:“快上来,这坡儿前面就是一片‘过火林’,到了这一段儿路就宽敞了。” 王春风心中微微一动,‘过火林’顾名思意就是被山火焚烧过的树林,天然形成的‘过火林’应该是雷电击中树木,引起林火所致。王春风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如此奇特的景观。这次,王春风当然要让阿金走在最前头,而他则和五叔相互扶持着,费尽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金秋和所在的位置。四人继续向前走,很快便进入了那片过火林。 林中满目疮痍,灌木几乎被火烧光了,只在雪地上露出一些焦黑的根茎。而那些光秃秃,黑黢黢的死树东倒西歪,有的树干还长满了肥大的黄白色真菌,构成了一幅怪异的画面。视野比之前开阔了不少,四人都加快了脚步。王春风和五叔并肩走在一起,累得气喘吁吁,脚都磨出了血泡,他和五叔各捡了一根长的枯树枝做为手杖,多了一个支撑点显然要轻松一些。王春风心说这真是折磨人,亏这个五叔当初还神闲气定地说什么让自己跟着他来旅游,要说来体验恐怖还差不多。怪只怪当初自己也不多想想。 四个人左弯右绕地走着,走了一会儿,耳畔忽然响起了流水的声音,这声音纡绕在枯树间,格外空灵。随着他们脚步的迈进,这哗哗的流水声越来越大。金秋和停下身,对后面的三人说:“先歇息一会儿。前面就是一条河,河水不深,但水流很急,我们要做好趟河的准备。” 阿金还剩几块儿方便面,四人倚着一棵粗大的树干,将方便面就着冷水咽下,这才勉强恢复了些体力。王春风看向五叔,此时的他却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迷离起来。 四人稍做休息,又继续赶路。而这次,五叔好像是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一样,他走在最前面,步履飞快,很快便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王春风心中很是纳闷,五叔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前方出现了一条河,这条河曲曲弯弯,如一条黑龙。几块儿长满青苔的石头突出于水面,湍急的河流撞上去,翻出白色的水花。看到河,王春风很是喜悦,他也不管河水寒气袭人,跑到河旁弯下身,掬起一捧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洗脸。 五叔静静地站在河旁看着河水出神。王春风走过去问:“怎么了?” “老弟,看你这会儿神色不对啊。”金秋和也在一旁问道。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肯定到过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先让我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五叔怅然若失的说。 “你该不会是记起过去的事了?”金秋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五叔没有回答他,而是提着灯沿着河岸向河的上游走去。王春风和金秋和不解其意,也只得跟在他的后面走。彼时已是拂晓,漆黑如墨的东方天穹渐渐泛出几丝青蓝的光。突然,五叔停下脚步,伏下身指着河面说:“就是这儿!看,那个东西还在。” 王春风顺着五叔的目光望去,幽暗的河面上反射着黄色的灯光,波光粼粼的,也看不清水中的情形。他走近了仔细去看,好在河水只有及膝的深度,这次他终于看到在一簇摇摇荡荡细如头发的褐色水草间缠绕着一个黄绿色的三角物块。 金秋和赶紧对阿金使了个眼色,阿金麻利地捋起裤腿,“扑通”一声趟入河中将那个神秘物体从水里捞了上来。上岸后,阿金来不及穿鞋袜,将它直接递给了五叔。王春风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那竟是一块绿痕斑斑的古陶片! 第十五章 拼陶片 王春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好奇心也随之达到了极点。 “能想起更多吗?”金秋和试探着道。五叔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只是恍然间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要让我想起来,还需要点时间。” “不急,我们都不急着回去。小风,走,去那边让你叔想些事。”金秋和说着领着王春风向河边的一块儿大石头走去。这块儿山石经过长年风化,石面很平整,可供人坐在上面。阿金此时正坐在那里躬身穿他的鞋袜。 王春风看到阿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对金秋和说:“金伯伯,五叔已经把当年的事告诉我了。一个人在回忆过去时最怕被别人打扰。我想先到河的对岸去,让金林给我领一下路。” 金秋和正想着五叔的事,也没听在意王春风说的是什么,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走了这么长的山路,金秋和亦是筋疲力尽,他轻咳一声,揉着酸疼的肩膀坐下身颇有感慨的说:“老喽,毕竟不比年轻那会儿。那时候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开山挖沟都不觉得累。现在呢,眼花耳背,怪不得说少年不知愁。没想到你叔竟然把那件事对你讲,我还以为他永远要把它埋心里头。” “金伯伯,和同龄人相比您的身子骨健实着呢。”王春风一面说着客套话,一面来到阿金身边凑到他耳旁,悄悄地说:“刚才谢谢你了。你能不能再辛苦一下跟我下趟水?” 阿金一时间没有明白王春风的意思,便问道:“啥子东西啊?” “帮我在河底捞些东西。” “你冻傻了吧。”阿金用一种仿佛看见外星人的眼光打量着他。 王春风料到他会这么说,于是又故作神秘地说:“我其实是让你捞宝贝呢。” “宝贝?!”阿金忍不大笑起来,“这条破河沟里别说宝贝,连只老鳖都不会有。我就那纳闷儿这穷山恶水的,在你们叔侄眼中倒成金矿了。” “那行,我可提前给你说了,到时候找到就完全算我的,你可别给我起什么法律纠纷。”王春风装作一副得意的样子,转身向河水走去。 果不出其所料,就在他弯腰脱鞋之际,阿金跑到他身边,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这人咋这么不仗义,我说不帮了吗。嘿,我们村以前有个会看风水的老头,他就说这山里有‘阴龙’,还说什么‘阴龙’藏‘罗星’,‘罗星’之下有玉。那时他老的都糊涂了,所以没人相信。村里的小孩也都当笑话听。现在经你这么一说,估计他说的“阴龙”指的就是这条河。”王春风听后淡淡一笑,他带着阿金又沿河岸向上走了一小段距离,这时天已微亮,即使不借住灯光,也可以分辨出周围物体的大致轮廓。王春风将从金秋和那里借来的手电拧开并调到最大的亮度,然后他和阿金将脚伸向河中。脚刚一接触水面,寒气便如无数根尖锐的钢针刺入骨缝,王春风不敢耽搁,他咬紧牙关趟入幽寒的水流。湍急的波流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半明半暗的黄绿色,而其中还游荡着一些梭形的黏乎乎的白色小鱼。王春风凝神在河底的石头间寻找着,不多久就有了收获,河中的陶片果然不只一块儿。他一边让阿金去拣拾那些陶片,一边又拨着水向其他方向寻找。 上了岸,两人的身体都剧烈地打起了寒颤,他们的脚也由赤红冻成了乌青。阿金面部的肌肉也冻僵了,他可怜巴巴的捧着一堆碎陶片,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这……破土块……宝贝?!” 王春风抱着肩说道:“现在当然不是,它们还需要复原。一会儿麻烦你再去河床上挖些膏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能分心的。” “你也太会玩人了吧!简直就是白脸曹操。门儿都没有!”阿金满面愠色的说。 “你先去,等过会儿我再给你解释。” 金秋和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处,心中虽是不解,但他累的不愿多走一步,于是便冲他们喊道:“你们咋又不过去了?” 阿金刚想开口,王春风连忙对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并低声说:“这件事事关重大,等我把这些东西拼好后再告诉你爹。”说罢,王春风转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应金秋和道:“刚才粗心,把东西落这儿了。我和金林先在这边休息一会儿。” 此时,东方渐白,几缕晨曦穿过交织的树杈洒在林中。拼陶片对王春风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但在这种既缺少粘合剂又没有其它器物比对的情况下,王春风连复原出器物大体轮廓的把握都没有。他从阿金手中接过陶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捏起其中一块儿弧形陶片,将它浸入水流中用手指轻搓着上面的泥垢。阿金虽是嘴上抱怨不迭,但他毕竟是个热心而且之前的遭遇豺的事让他对王春风多了几分信任,看到王春风这么迈劲也忍着冻去帮他挖膏泥了。 随着陶片上“绿毛”的脱落,它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王春风将陶片捏在指间仔细观察着,陶片质地细腻,其上有几道龟形裂纹,在金色的晨光中反射着古朴的红色光晕。一切都在印证着他的猜想,王春风将剩下的陶片如法炮制,待全部清洗完毕后,将那些陶片按大小一字排开。他数了数一共有十几块儿。 太阳渐渐升高,王春风在河边一块儿向阳的石头上坐下,然后专心致致地对那些碎片进行拼合。凭着以往的经验再加上不断的尝试,一个小时过去后,这件器物终于初见雏形。王春风长出了口气,将它托在手中,抬起头迎着阳光从各个角度对器物进行关察。器物整体上分为三段,下部是一个喇叭形底座,中间是一个细长的哑铃形器身,顶部则是一个类似于酒杯形状的容器。遗憾的是由于碎片残缺不全,所以在酒杯形器的口沿处留下了几个大的不规则豁口。 “今天可算开眼了!以前只在电视上见那些油光满面的专家们抱些破瓶烂罐的说如何如何值钱,如何如何金贵。没想到我也能见到真玩意儿啊。这叫啥子?”阿金又兴奋又好奇的围过去说。 王春风心中已有了九成把握,接下来只要五叔能回忆起当年的事,那么一些看似怪诞的谜团就将有合理的解释。 “早期巴人的‘灯形器’。”这时,一个人在他身后轻轻地说。 王春风心中一惊,他和阿金同时转过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五叔已来到他们身后并看着那个‘灯形器’出神。 “叔……”王春风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对五叔说,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五叔反而显得很平静,他走到王春风身边,挨着王春风坐下,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二十年来,那段空白一直折磨着我,我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迷失在幻觉中,我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可现在我解脱了,因为我必须要接受现实。” 五叔呆呆的看着明波灿灿的河面,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如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王春风也把目光转向水面,恳切的说:“我一开始也是想要逃避现实,可是逃只是自欺欺人。叔,我想你不妨把它说出来。” 第十六章 冰尸诅咒 二十年前,我跟着那支考察乘火车到达鄂西当地,与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后,便下榻在为我们安排好的县政府招待所。那个时候的物质生活水平远远比不上现在,招待所里的条件十分差。正值三伏酷暑,四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宛如闷在蒸笼里一样。 临近黄昏,蚊声如雷,破旧的地毯散发出酸腐肮脏的气味,还有一只吃饱喝足的耗子晃动着肥硕的身躯从床角倏然窜过。屋内只有一台悬在天花板正中央的吊扇,虽然我们把旋钮转到了最大档,可依旧是热风阵阵,根本无济于事。 到了晚上,领队召集我们去一楼的茶室开会,安排明天的行程与工作。由于我不参与他们工作上的事,所以听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会场。冲过澡后,我回到房间休息,然而闷热潮湿的天气使我睡意全无,我索性拿起摞在床边矮柜上的报纸读了起来。报纸的头版是领导们在各地视察的报导,我翻了过去,接着又是国际局势,伊拉克与伊朗剑拔弩张,那时的萨达姆风光无限。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丁炎走了进来,我看他身上裹着浴衣,脚上踢着拖鞋,知道也是刚完澡回来,便扔下报纸冲他打了招呼。丁炎在他的床上躺下身,然后转过头对我说道:“咱们的任务的分下来了,是个苦差事。” 我颇感意外地问:“之前不是让鲁乐山和你一块儿去吗?” 丁炎眉头微皱道:“鲁乐山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去的,可是都是那些人为了私利把简单的事往复杂里搞。省里的介绍信也给他们看了,本来安排的好好的,可他们现在又突然说什么这是在他们的管辖区,得让他们的人参加。这不,鲁乐山明天还得再跑一趟和那几个头头协商。” 我一想现在的我也确成了队里唯一的闲人,领队安排我和丁炎一起去办事也没有什么不妥,便不再多问。丁炎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那只咣铛作响,摇摇欲坠的风扇,语含不屑地说:“看看他们县的硬件设施,怪不得那些人满脑子都是钱!让他们去搞,他们只会聚在一起开茶话会。还有明天找向导与民工的事,工钱问题也是个大麻烦,他们才不会管队里的‘统一标准’,总认为从咱们身上可以榨许多油水。” 丁炎这人性子爆,对于他的大小牢骚我已司空见惯,所以便低头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待他牢骚发完,我不以为然的说:“小事而已,耽误不了咱队的行程。” 到了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和丁炎便早早地起身去乡下找当地的护林员。那个乡在山沟里,离县城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我们一开始是坐汽车去的,然而到了进山的路段,由于路面崎岖狭窄,有的上坡段还有九十度的大转角,汽车便如喝醉酒似的,随着起伏的路面上下颠簸,摇摇晃晃。 司机战战兢兢地开了一段,我和丁炎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丁炎实在受不住,他果断地让司机停下车,然后打开车门对我决然的说:“下车步行,这车再坐下去恐怕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司机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不悦,因为外开车最忌讳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和丁炎让司机先回去,然后顶着毒辣的太阳沿着小路安步当车。 到了村口,我们向遇到的村民打听村长的住处,在村民的指引下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村长的住所。那个村长也是我们要找的护林员,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留着一撮山羊胡。见到他时他刚刚吃过午饭,在树阴下摇着蒲扇纳凉。丁炎事先已托乡长给他打了招呼,于是我们向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便被他让进了堂屋做具体的交谈。 村长给我们搬了两把竹凳让我们坐下,她的妻子又热情地给我们倒了两碗茶水。丁炎谢过后,便开门见山地说:“老大爷,听说你之前也带过几支队伍,我们也算是慕名前来。主要是想让您给我们队做向导协助我们这次的考察。” 村长一拍胸脯,爽快的说:“没问题,这一带我都熟。” 丁炎听罢笑了笑说:“我们要去羊角山深处。” 村长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为难的神色,他直摇头道:“那座山可去不得,真的去不得。” 我和丁炎对视一眼,都诧异于他的态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接下来无论我们怎么跟他讲,他死活不同意我们进羊角山。最后,他见说不动我们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其中的原由。“那座山里‘不干净’,你们恐怕是有去无回。” “老大爷,为什么这么说啊?”跟他费了半天唇舌,我和丁炎早已口干舌燥,听他这么一讲顿时来了精神,便绕有兴致的问。 老人神情严肃地说:“我可不是吓唬你们两个小辈。说起这事就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那是在冬天吧,日本鬼子从城里打过来要进村扫荡,村里的人提前得到信儿,吓的躲到深山里去了。可是谁知船漏偏逢连阴雨,没过多久山里就下起了大雪。村民们又饥又寒,干耗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商量着让村中的几个壮力轮流下山察看情况。 头一次去的是俩兄弟,临走时他们的女人哭的死去活来,拼了命地拽着他们的胳膊不让他们去。其中一个嗓子都哭哑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的娃娃。另一个则直骂其他人心狠。然而面对那么多双饥饿的眼睛和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她们也无法违抗众愿。 兄弟俩小心翼翼,四步一回头地在山林里走着。偏偏冤家路窄,快到山根儿时,在他们前面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地上赫然出现了五个日本兵。他们当时就吓懵了,停了几秒才慌张地闪身躲在一株枝桠繁茂的红松后。幸而那些日本兵没有发现他俩,而且他们一个个都倚着枪缩着身子围坐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休息。 停了一会儿,那俩兄弟见鬼子依旧呆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想乘机悄悄溜走。然而,就在他们蹑足转身的一刹那,一个型体偏瘦的日本兵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行动,唰地站起身,警惕地向他们的方向望去。 两兄弟正要落下去的脚步登时就僵在空中,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突突直跳。下一秒,令他们一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个站起来的日本兵突然像踩到火炭似的,在冰冷的雪堆上蹦来跳去,嘴里乌里瓦拉地怪叫着,疯狂地脱去身上的棉衣。很快其人也像中了邪,纷纷跟着那人拼命脱衣,就像有一股无形的烈焰在炙烤着他们。但是很快,隆冬的严寒迫使他们的动作慢了下去,他们的四肢开始巨烈地抽搐。有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用冻烂的手指抠着雪漫无目地向前方缓缓爬动。最后,那些鬼子都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条条蜷在雪窝里冻死了。” 顿了顿,村长凑近身子,幽幽的说:“这既非天灾,也非人祸。你们说他们死于什么?” 听到这里,我和丁炎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阻止我们进羊角山。其实这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事,由于人们对一些现象缺乏科学的认识,再加上封建迷信思想的泛滥,所以事情一传十十百,经过添油加醋的夸张,便被歪曲的离奇古怪。就比如说臆病,得这种病的人往往表现出双重人格。过去人们将它称为‘鬼上身’,认为是病人被死人的魂魄附体所致。 我和丁炎看着老人一脸深信不疑而又言之凿凿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骗你们干什么!你们可能认为刚才的事是我道听途说编故事,那接下来我就告诉你们一件我亲眼见到的。”村长见我们对他的话仍旧无动于衷,一时间竟有些激动,他嚯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的轻轻阖上门。 屋子本来就狭窄昏暗,只在西面的墙上开了一扇小窗户。窗外有一棵大榆树,刺目的阳光透过葱茏的榆叶,在屋里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绿色光影。他这一关门,屋里霎时竟有些阴森。我心说这老头真有意思,有什么话还非得把人关到黑屋里说。丁炎不耐烦地催促他道:“老大爷,有什么话您就快点说。我们还急着回去工作呢。” 老人将目光转向窗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就我隔壁那家,年头刚办过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场面谁看了都直叫惨。唉,要说这也怪他儿子不学好,非要盗伐山里的木材。那些古杉吸足了千年的天地精华,砍不得的。年头那几天出奇的冷,他儿子伙同一帮人背着我进山盗树,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警察在离村口不远的一片林子里找到了他。当时我也跟着去了,只见那小子浑身赤裸的蜷缩在雪地上,惨白的面皮上冻着一层冷霜,衣裤散乱地仍在一边,早就断气儿了。但更让人发毛的是,他死前不知遇见了什么高兴事,竟是一脸舒服的表情,嘴角还挂着一个诡异的笑。 警方一开始怀疑是跟他一起进山的那几个人把他杀了,就立刻去调查那些人。然而查来查去也没找到什么证据。据那几个人讲,他们盗完树下山时,那小子由于喝了点酒,脑壳有点发涨,想先回家休息,所以他们在半路就分道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他们也是一无所知。调查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不久,法医的尸检报出来了,结果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原话我也不得了,反正意思是说那小子是自己把衣服脱掉,心甘情愿让自己冻死的。从此那座山就被称为妖山。” 第十七章 医学解释 一开始我们认为他在故弄玄虚,这可能是因为他在叙述事情的经过时把有些细节夸张了,但当他再次提到脱衣的冻尸时,我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听过类似的事情。 老人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我说:“我是真不忍心看你俩年纪轻轻就去那种不毛之地送死,才好心劝阻。不是有句俗语叫‘听人劝,吃饱饭。’你们要是还坚持去,那我就真没办法了。” 丁炎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您看能不能给我们组织几个人去?” 村长急的一瞪眼,忙拜了拜手,说:“万一跟着你们去出了啥事,那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丁炎这回也彻底急了,他嚯地站起身,忍不住讽刺道:“谢谢您的好心提醒!不过我们的工作不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而耽误,我们直接找个户去谈,这样‘关系’也简单点。您接着休息,我们不打扰了。告辞!” 一番话干脆的说完,丁炎转身就向外走。我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全队人都对他单独办事不放心。话说回来,这老头虽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即使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他反反复复磨的没有耐性。丁炎这一走,本来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村长顿时沉下脸来,看着丁炎匆匆离去的背影挖苦道:“是啊,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嘛,天天搞些子高级玩意。我一个大老粗不懂什么研究,只会搞‘复杂’关系。” 第十八章 似曾相识人 午后的灼日高悬在西方湛蓝色的天幕上,炎热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万物,树木都搭拉着晒蔫的叶子。而在树阴下,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打牌,闲聊,消磨着令人热烦难耐的午后时光。走在村间的土路上,丁炎说:“这次要不是你碰巧和我一起来,凭那人的偏执劲还不知得费多少周折。” 我摇了摇头,“‘血液二次重新分布’确实可以解释冻尸脱衣现象,但我总觉的他所说的事情另有蹊跷。特别是那几个日本兵的事,应该是有什么因素干扰了他们的神智,只是在方才的情况下我不好讲出来。” 丁炎的眼中略过一丝惊讶,我的话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其实对于这趟未卜的行程,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股难名的隐忧。他没有说什么,而是低着头继续向前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村口处,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渐渐远去的苍茫,势若羊角的山峦,忽然说道:“你现在后悔吗?” 到如今,一切都是在弦之箭,不得不发,所以我随口回答道:“只有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丁炎是那个时代我见过的对理想最执著的人,谁知我的无心之言又激气了他胸中的满志壮怀。他颇有一幅领导架势的拍拍我的肩膀说:“说的不错,但我认为你应该更加积极一些。要知道这次考察意义深远,虽然在探索的道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未知的危险,但要抱着一种为科学献身的精神。起码在我加入这次考察项目前是坚定了这样的信念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年轻人就要像苍鹰一样在理想的天空中展翅翱翔。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正说着,忽然从身后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一个人高声喊道:“小伙子,别走。先等等。”听声音喊我们的人应该就那个村长,我和丁炎同时一愣,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向身后望去。待他跑到我们近前,累的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老大爷,有什么事?”丁炎不解的问道。村长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水,然后弯腰停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看着我说:“小伙子,请问你叫……” “王喜龄。” 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目光集中在我的左腕上,接着试探着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这幅珠子吗?” 他说这话时十分谨慎,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像是在急于确认什么。那一瞬间,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因为他所说的那串石珠正是父亲的遗物。父亲出生在富足之家,又是书香门的。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收藏些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而这串石珠正是父亲所收藏的几件奇物之一。石珠由八颗深红色的珠子组成,其中有一颗略成蝉形,成色深邃晶莹,珠面光滑如镜,虽是酷夏,但依旧幽寒沁人心脾。 第十九章 出发 回到招待所已是傍晚六点,一楼的餐厅已经开饭,诱人的饭菜味道不时飘入我们的鼻孔。我和丁炎虽是饥肠辘辘,但是经过一下午的跋涉,此刻连动箸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们扶着楼梯扶手一个台阶一台阶缓缓的向上走,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正好迎面碰上领队。他不冷不热的冲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 “应该吧。不过中午的事情弄的我心里挺别扭的。”丁炎苦笑着说。接下来,他又将事情的经过向领队简要的叙述了一遍。领队听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辛苦了,你们快下去吃饭吧。” “谢谢,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儿。” 回到房间后我和丁炎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星斗满天,这才醒来。看了看表,已是晚上八点,吃晚饭应该是不可能了。鲁乐山还没有回来,我们怕队里又开会,于是简单收拾过后便下楼去看情况。刚走到一楼大厅,一辆汽车从对面的街道驶来,停在招待所的门前。 车门打开后,一个醉熏熏的人被司机扶下了车。只见这个人垂着头,双颊涨的绯红,打着酒嗝,嘴里含浑不清的说着醉话。我心说鲁乐山这人平时做事讲就分寸,而且并不嗜酒,如今喝的烂醉如泥倒不符合他性格。也不知道丁炎是不是在开玩笑,见此情景,他竟然低声说了句:“腐败。” 我揶揄道:“还是不要摆大学生架子了,我们快去帮忙,不然得让当地人见笑了。” 我们快步走过去,一边向司机连声道谢,一边架起鲁乐山的胳膊拖着他向楼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鲁乐山竟然吐了起来。这时有一个服务员路过这里,眼前的狼藉使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丁炎和我连忙尴尬的对她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位同事喝多了。请问拖把在哪里?我们一会儿就收拾。” 那位姑娘撇了撇嘴,“不用了,反正我值班,我来拖就可以了。” 不一会儿她取来拖把,有些为难的拖着满是污物的地面。我和丁炎架着鲁乐山站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向她道歉。可是鲁乐山偏偏这个时候又发起了酒疯,他喷着浓烈的酒气对丁炎含浑的说着让人不知所云的醉话。 丁炎终于忍不住,他侧过头双眉紧蹙,“老鲁,你平常不是最讲究养生之道的吗?听说每次吃过午饭你都坚持在外面走上九十九步。你还经常劝别人戒烟戒酒。今天怎么也推杯把盏的醉成这样?” 第二十章 夜宿山林 我心中不觉略过一丝寒意,但当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那个人身上时,他已快步走在了队伍前面。真是个怪人,我暗念道,转而一想,在当地人眼中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且不说千里迢迢的来到这被片被称为鬼怪出没的山林中,而且对于此行的目的什么又神神秘秘避而不答。人总是在嘲讽别人的同时却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污点。 湿漉漉的小路隐没在丛芜的野草间,时而明亮的太阳普照着林间稀疏的地带。不知哪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脚步声,略显单调。在走过这片树林之时,我们多次遭到蜇伏在草叶下的旱蚂蝗的袭击,也领教了这帮吸血鬼的厉害。 说也奇怪,虽然我们都穿了防蚂蝗的白布袜子又把袜口扎的紧紧的,但那些蚂蝗依然能够钻进袜子里,在我们的腿脚上大快哚颐。领队与孔燕的野外经验丰富,他们拿出盐带向那些正在饱餐的旱蚂蝗身上轻轻一洒,那些虫子就立刻僵直吐血而亡。鲁乐山本来还在赞叹这里山奇林秀,物种丰饶,突然只见他脸色一紧,随即便从后背摸下一只滚圆黑青大如鸽蛋的肉球来。那正是一只吸足了血的旱蚂蝗,蜷曲着湿粘的身子。鲁乐山只一瞥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甩手扔向了一旁的草丛。 我们的视野中渐渐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一行人在河边停了下来。按照计划我们与民工在此处分别,剩下的路要我们自己摸索。领队和鲁乐山按照负重给民工们结付了钱,他们出钱比较大方,没有太多的斤斤计较,所以多数村民对拿到的钱数表示满意。 众人在河边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此刻已是下午五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拔涉,我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们纷纷取出各自的水壶,又拿出压缩饼干就着凉水咽下以补充有些透支的体力。这种部队用的761型饼干我还是第一次吃,味同嚼蜡,听说只要两小块儿便可补充一天所需的能量。 休息片刻后,我用酒精棉和消毒药膏帮其他人清洁被虫子叮咬的伤口。鲁乐山被蚂蝗叮咬的最厉害,他的背上和腿上有多处红肿的伤口,鲜血淋漓。伤口处理好之后,他苦笑着说:“小王真应该把躲避山蚂蝗的经验告诉大家。” 此话一出,丁炎也感到奇怪,“我们之中好像就他没有被咬。” 老陆跟着起哄道:“小王是得歧伯真传,必有驱虫之药。” 大家和我起开玩笑来比较随便,于是我说:“因为我走在队最后,所以当我路过那些害人虫的藏身之地时,它们已经吃饱喝足了。”鲁乐山一笑也风趣的说:“害人虫从来都是雁过拔毛,只是它们也是认血型的。我虽然和你并排走,却没有躲过它们的围攻。” 我们又沿着河岸向河的上游走了一段小路程,彼时天色已昏,于是便安营休息。在一块天然的大岩石凹部,鲁乐山他们忙着整理物资和支帐篷。我跟着陆川钻进深深的灌木林去寻找可以用来升篝火的木柴。 听老陆说他在农场劳动改造时练就了一身伐木,打草的工夫,如今全派上了用场。林中潮汽袭人,现砍的湿柴不易引火,我们只得在林中寻找些枯枝朽木。七点多钟,我们升起了第一堆篝火。木柴随着燃烧,吡啪作响,不时有金色的火星飞向远处幽旷的天空。 领队和孔燕在一旁揣摩着路线图。我检查了一下包中的绿奎。在这种潮湿阴暗的地方蚊虫很多,如果得了疟疾后果不堪设想。幕色四合,一队人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精神头,一个个身困体乏,所以便早早的钻进帐篷休息。 远处的山谷中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嗥鸣,之后便只剩下一片哗哗的流水声。我闭上眼,思绪纷扰。家里人如果知道我擅自做了这个决定会怎么想呢。尤其是四哥,从小我对他言听计从,如果知道这次我对他撒了谎,一定会愤怒,失望不已。他痛恨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对那些人来说恩情比不上风言风语更能让他们信服,当年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如今我这么做确实太自私,可我又不能让一切都那么不明不白。 不知不觉中和我一个帐篷的丁炎发出了微微的鼾声,我静了静心,也渐渐入睡。之后我就做了那个遭遇巴蛇的梦。我在梦中拼命跑,就在我以为要逃出密林之时,一群身着残破藤甲,手持柳叶剑,臂上刺着纹身的士兵如幽灵般从树后纷纷冒了出来,将我围在中央。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时发现帐篷里亮了灯,丁炎正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你做噩梦啦,真是吓我一跳。” 我定了定神,想起白天那人说的阴兵,便意识到原来这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我从睡袋中坐起身问:“现在几点了?” 丁炎低头看了一下表,“两点整。外面下雨了,而且好象越来越大了。” 经他提醒,我才注意到原来帐篷外已是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丁炎接着说:“刚才我出去找防雨的塑料布,回来就发现你一直在出冷汗,开始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我摸一下额头,说:“发烧倒没有,只是梦境太恐怖。我梦见了一条巨蟒。” 沉默了一会儿,丁炎莫名的笑道:“你知道你梦中都说了些什么?” 我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可能在梦中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便解释道:“噩梦由心生,刚才睡觉时胳膊压迫住了胸口,而且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也会在人潜意识里造成紧张。我也是无神论者。” 第二十一章 前行 没有人知道夜雨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天光透过薄薄的帐篷,耳畔传来山鸦的聒噪。 我醒来睁开眼,发现丁炎已不在帐篷,自己的头又因为昨晚的噩梦而酸疼昏胀。我不敢耽搁,迅速的整理好一切然后走出帐篷。经过夜雨的冲刷,此时的天穹碧蓝如洗,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四野里雾气茫茫,树木草地都透着清晨的凉意。昨晚的篝火早已熄灭,黢黑的木柴被雨浇的湿淋淋的。 其他人都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东西。我也不想打扰他们,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牙具后便径直走到河边洗漱。环境造物,人也是生物链中的一个环节,所以对于环境有一种自然的适应力,自从进山之后,我渐渐适应了这种就地取材的原始生活。 河水清凉甘冽,取之洗漱头脑顿时清醒。待我洗漱完毕又放好牙具后,老陆这才转过头冲我招呼道:“小王,你也过来吧,看看我们今早的重大发现。” 我走到他们跟前,老陆笑着说:“年轻人,起来啦。” 他故意把年轻人三个字说的很重,这使我感到十分尴尬。贺雨的手掌上托着一块儿青灰色中央有些凹陷的梭形物块儿。我仔细一瞧,不由得诧异起来,问老陆道:“陆老师,那是什么?” “古陶片。”老陆难以抑制脸上的兴奋,“今天清早,孔燕到河边取水,结果就在河底发现了这块儿古陶。还是女同志心细,我们昨天也在水里找了,但一无所获。我想大概是因为天近黄昏,光线不好再加上身体上的疲惫,所以粗心漏过去了;二来可能是由于昨晚的雨改变了水位和流速,那些古陶才能显露出来。如果真是这样,昨晚的那场雨就是我们的及时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必达其功。看来我们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感到在这里能发现古陶有些不可思议,不禁感叹自然的神奇,沧海桑田,自然变换使这些埋藏于黑暗的古陶得以重见天日。领队对于那块儿陶片并不似老陆那样感兴趣,他指着路线图上的一点郑重的说:“事不宜迟,我们争取在一两天之内到达目的地。” 我们七手八脚的将湿淋淋的帐篷收起,整理好物资后,便继续上路。至于那块陶片则被老陆放进了标本袋。这一走才发现昨日的疲劳根本没有恢复,而且少了民工的协助,大多数人的行动明显迟缓。河水依旧不深,可以望见河底的水草。雨后的山路泥泞不堪,我们踩着河边的岩石费力前行,而这次老陆和我一起落在了最后。他像一架探测器,目光在河底搜寻并时而驻足。我真怕他一不留神摔跟头,于是便提醒他注意脚下,可是对此他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老陆又在河底发现了几块古陶,但这次由于领队着急赶路,所以他也无法停下来仔细‘过手’,只能匆匆取出相机对那个河段进行拍照。之后碍于其他人催促他快些赶路以及河流上游水位的加深,他也不再注意河底了。 山势逐渐变陡,树木比之前略微稀少,粗壮的鸡血藤如怪蟒一般盘绕在树冠之间,林中阴暗的好似黄昏。河分出了支流,领队看了一下手中的罗盘,然后选择其中一支继续前行。 临近中午,我们到达了河的源头。清彻的水流的从石缝间汩汩流出,顺着地势飞流直下,溅起白色水花。疲惫使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丁炎此刻已是汗如雨下,他索性脱掉脚上粘满泥渍的解放鞋将脚浸在清泉中,以此来解除身上的暑气。其他人则在一处缓坡上就势坐下。 我拿出压缩饼干胡乱啃了几口,身旁的老陆眯着双眼昏昏欲睡。不一会儿,鲁乐山风风火火的向我走来,手中捏着几片绿叶子说:“我刚才在林子中找到了好东西!你应该也认识吧,这是一种草药植物。” 我接过他手中的那几片叶子看了一眼,叶子的形状有些类似于蔷薇叶,但究竟是什么我并不认识,于是便说:“你这不是看我笑话嘛,我既孤陋寡闻又对中医一窍不通。” 鲁乐山更加得意,“这也是个重大发现。这种植物叫七姊妹。”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嘻嘻哈哈的鲁乐山突然收起了笑容,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心说这人难道是学川戏变脸的,怎么这么阴晴不定。鲁乐山向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惊住了。只见一条青色的小蛇正盘在老陆肩头,吐着黑黑的信子,而他丝毫没有觉察。 我是最怕蛇的,吓的差点叫出声。鲁乐山示意我不要出声,之后他走到老陆跟前若无其事的说:“陆老师,在这儿休息呐。” 老陆似一位参禅老僧,他睁开眼看着鲁乐山语气平淡的说:“要走了么?” “没,领队还没说让走呢。你肩上怎么粘了几片树叶,帮你拍拍吧。” 说罢,不等老陆反应,鲁乐山迅速的伸过手去攥住蛇,一甩手那条蛇便被扔进岩石后的草丛。老陆吓了一跳,忙扭过头看着身后问:“那,那是什么东西?” “一根藤条。” “胡说,藤条会跑?” 休息之后我们继续上路,过了山脊,傍晚之时,我们终于钻出了密林。山谷逐渐开阔起来,灌木草地,原始丛林由近及远向四周的山脉伸展;袅袅的水汽化作白雾升腾在树冠山腰间。这里的林子不似之前那样茂密,我们的视野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桔色的夕阳挥洒在山间,给苍山镀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 领队让我们停下,然后说:“快到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等到天完全黑的时候,再继续摸黑赶一段路程。预计明天上午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众人打开行李,取出防潮垫铺在地上,席地而坐。老陆吐出一声悠长的“累!”其他人亦是精疲力尽。休息一会儿,领队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低声说:“有些事情我要单独和你说一下。” 说罢,便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株松树下。 我感到有些古怪,于是便跟了过去。果然只见他一脸严肃的说:“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掉队!” 我冷冷一笑,“你到现在还不信任我。即使我真的临阵脱逃,在这荒山野岭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实话,我佩服你的勇气,也感谢你一直以来协助我们的工作。只是你和其他人不同,我不了解你。” 我冷声说:“你确实不了解我。” “万一出了差池呢?” “我有我的原则。”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显出一种无奈,于是一挥手说:“走吧,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的话。” 第二十二章 夜光林 这种被人不信任以至于怀有那么深的成见的情形令我极为不快。老陆独自坐在一旁,手中夹着一支烟悠悠的吸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事情。我在离他不远处坐下,他回过神冲我微微一笑,然后说:“回来啦,谈了些什么?这会儿怎么满脸的不高兴。” 我连忙掩饰着脸上的不悦,故做轻松的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领队刚刚提醒我让我多注意安全。” 深红的残阳透过缭绕的青烟照在他的脸上,略显苍桑,他缓缓的说:“恐怕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人总是喜欢根据表象来判断事物,却觉察不到真正的危险。” 我诧异的问:“真正的危险指什么?” 老陆掐灭了烟头,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我认识这么一个人,他当初满心欢喜的去开会,以为上级真的重视他。可后来却被戴了‘高帽子’,成了别人的替罪羊。他真是太傻了,以为自己会写几篇破文章人家就把他当根葱。平时还喜欢发表个自己的高谈阔论,干事儿也不懂‘规矩’。难怪得别人一下套儿他就要钻。三折肱而成医,经历的风雨多了,自然就变聪明了。” 老陆这番渗着微苦的话令我触动,我叹了口气,“中国人自古就有一种中庸情节,强调明哲保身。这本身并无好坏,因为不同人所认同的人生价值不同。然而现实生活中,一个集体对其内部持与多数意见相左的人往往缺乏包容之心。”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山谷里刮起了风,摇颤的树枝在模糊的月光下投下憧憧的黑影。树林里阴森无比到处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我们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探行。丁炎和鲁乐山的神情既紧张又严肃,好象在等待着什么动人心魄的事物的到来,我也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看,那边!”也不知跟着前面的人走了多久,就在我半睡半醒之时,忽听一人高声说。我立刻清醒过来,与此同时也注意到在前方茫茫的黑暗出现了几个诡异的光点。这几个突兀的白色的光点就像深渊中飘忽的鬼火,加之四周风吹树叶的呜呜声,我感到脊背发凉,禁不住拍了拍老陆的肩头,问:“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光源?” 老陆被我从后面冷不丁的一拍着实吓了一跳,之后他转过头皱着眉说:“说不清楚,或许就是小丁他们要找的‘灯笼树’?”他见我有些害怕,于是便说:“现在千万不能胡乱联想,越想思维越乱。”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有一种强烈的恐惧,老陆虽然表面上神色如常,可是他说话时的声音还是禁不住有些颤抖。答案终于揭晓了,那是令我至今难忘的一幕,历久弥新。在黑暗的夜晚,一株通身发着明亮白光的大树矗立在众人面前,宛如从仙境中下来的一样。这棵树足有三人合抱多粗,古朴苍劲的树干长了许多眼睛形状的树斑,狭长而茂密的叶子在风中婆挲,令人叹为观止。这神奇的一幕令我感到匪夷所思,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身在现实中。 “太神奇了,看来我们不枉此行。”丁炎盯视着那棵树,激动的说。 老陆也有感而发,“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功比起来人造景观要逊色的多,不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巧夺天工的园林。只是当今对自然资源竭泽而渔式的开发,也不知这种神奇之景还能维持多久。” “听说江西也发现过‘灯笼树’,和这种是不是一类?”领队问鲁乐山道。 鲁乐山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有心理准备,虽是高兴但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憾。“这株只是普通的巴山冷杉。要说树为什么会发光,以前听过两种说法:其一是因为树根部吸收了大量磷质,树叶及其它部分也含有较多的磷,这种磷质散出来以后和空气中的氧气化合,就成为磷火。磷火能发出一种不能燃烧,没有热度的‘冷光’,夜晚可见;另一种情况是树上寄生了大亮的发光细菌。但发光细菌群一般喜欢寄生在朽木的根部,所以前一种的可能性最大。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这种东西实在太罕见了,所以也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在这种地方能发现这么珍奇的东西,不能不说是我们运气好。” 我们继续前行,脚步声,风声,单调而原始的声音令我的耳膜发疼,在我听起来那像是对这群不速之客的警告。没走多远,又见几株大放异彩的‘灯笼树’错落在黑暗的树林间。看来‘夜光林’不是传说,我们再向前走,几乎满眼都是这种散发着妖异白光的树。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孔燕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株树说,接下来她发出了一声惊叫,与此同时身体向后连退了几步。众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了,领队连忙关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我…”孔燕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她定了定神说,“没什么,也许我看错了。” 领队当即拿起挂在脖间的望远镜对着孔燕所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脸一下子也变的惨白。之后他让我们打开头灯,众人立刻向那棵树赶去。雪白的光株汇聚在树杈间,我们仰头看去,一只高度腐烂的硕大的野猪头正悬在那里。这头猪死了最少也有半个多月,两只眼眶黑洞洞的,白森森的獠牙外翻。头上的皮肤完全腐坏,鬃毛也掉光了,只露着下面蜂窝状的软组织。而在那些腐肉的表面爬满了白色的蛆虫,看的我一阵作呕。 “真是奇了,没想到猪也会上树。这猪难道变异成超级猪了。”鲁乐山这么一说,刚才还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轻松了。 “能对付凶悍的野猪并把猎物拖上树,应该是花豹之类的大型食肉兽。看来我们之后要多加小心。”丁炎认真的说。这种人迹罕至的山林本来就是老虎豹子出没的地方,发现腐败的野兽残骸倒没什么奇怪。然而不知为什么孔燕似乎还沉浸刚才的恐惧中,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 “孔燕同志,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而过度恐慌吧。”老陆说。 孔燕接下来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我刚刚看到的不是这个。”­; 第二十三章 山洞探险 “那是什么?”孔燕的话显然出乎大家的意料,丁炎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然而,孔燕刚想回答他,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因为她看到此时的领队正站在丁炎身后沉着脸看着她,一路上他的神色鲜有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孔燕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刚才的一幕从头脑中抹去,停了片刻她才支吾着说,“刚刚我好像在这些树枝间看到了一团撺动的影子……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在精神紧张下产生的错觉。” 众人面面斯觑,孔燕前后矛盾的话令我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可以看出她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而那多半会是一种危险的事物。 丁炎警惕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若有所寻,接着说道:“要说错觉,刚刚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不过这会儿消失了。” “那个声音是不是像人粗重的喘息声?”我心里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因为就在我们仓促间随领队赶往这株发光树的时候,我也隐约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响。那个声音低缓而有节奏和周围的风声迥然不同。只是它稍纵即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对,就是那种声音。原来不只我一人注意到。”丁炎看着我,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气氛有些古怪,一个谜团未解,新的谜团接踵而至,这令我们的心情多少有些压抑。领队轻轻拍了下丁炎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索,说:“先别想这些了。时间有限,我们要争取在计划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否则就可能错过时机,至于这些细枝末节大可不必细究。”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过度分散的主义力反而会使我们迷失方向。” 之后的路还算顺利,虽是夜间行军却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林中虽然沉寂,却危机四伏。远处的山林偶尔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鸣,凄长而又神秘,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好在我们没有与那些凶猛嗜血的杀手狭路相逢。 都说山中的天气如小儿的脸,晴雨无常。翌日清晨天又下了蒙雨,短暂的细雨过后,白茫茫的雾气弥荡在草木间,将山谷又染上了一丝朦胧的色彩。我们顺着山丘的南麓向上攀登,山势越发陡峭,迎风的坡面山岩风化,脚踩在碎石上不断打滑。为了节省体力,大家“之”字形迂回前进,多走几步路,节省些体力。透过雾气向上望,在头顶之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黢黑的山洞。 来到洞口时,我们已是大口喘着粗气。老陆颇有感慨的说:“上次错过了时机,如今终于可以窥得其庐山真面。” 贺雨半开玩笑的说:“要是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当来这里避暑旅游。” 老陆笑了笑说:“说不定我们还是这个时代到这里的第一批游客。只是作为旅游就太不划算了。” “大险之中必有大奇之景,这也是乐寓其中。” 洞口并不算大,直径也就两米左右。对于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来说,探险中的好奇使我们没有过多的考虑恐惧。为了安全起见,领队把探洞的人分为两批,领队,老陆,贺雨以及我先进洞打头阵,其余的人则留在洞外。我们把一些比较重而又消费体力的物资留了下来,只带了一些干粮和照明用具,做好准备后,几个人又相互鼓励了一番,然后鱼贯进入洞中。 我们打开手电,一面摸索着向前方走,一面观察着洞中的环境。山洞幽深曲折,阴凉潮湿,没走几步,便有阴风迎面而来,似鬼物来袭。随着瞳孔的渐渐放大,我的视力调整了过来,前方的物像也由朦胧变得清晰起来。四周的岩壁上结了许多青黑色的苔藓,密密麻麻,如蛤蟆皮一般。长在岩根部的则半浸在积水中,踩上去滑腻无比,稍不留神,便有可能滑倒。 我抬头向上看去,山洞的顶部开裂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孔洞,其周围凝聚着一些水滴。灯光照耀下,那些水滴金光闪闪,晶莹明灿。从地理上来说,鄂西一带是有不少喀斯特熔洞的,看样子这里也有可能是溶洞地貌。洞势向下延伸,看不到其尽头,走了一段距离,前方传来了嘀嗒的水声。这滴水声清脆而空灵,比之前所听到还要清亮,宛若玉玦相击,琴鸣磬奏。 前方的隧道陡然狭窄,我们放慢了脚步,穿过狭隘之处,便到了水声之源,眼前豁然开朗。与此同时眼前的奇景令我们大开眼界。我们果真来到了一处熔洞,洞室敞阔如大厅,高足有五米,又有钟乳垂悬,石笋林立。在这个熔洞的顶部和四壁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石菊,石幔,穴珠,石枝,令人眼花缭乱。晶莹的水珠顺着石笋向下滴落,与洞下怪石相击,跳珠溅玉。我们所听到的水声正是由此而来。 在洞穴的中央横列着三根钟乳石柱,把全洞分隔成相通的前后两室。中间的那根石柱最为壮硕也最为奇特,从石花镶满的洞顶垂到洞底,通体布满密密扎扎像雪一样的晶体,银白耀眼。大家小心的在石笋之间绕行,从目前来看这里是一处天成之物,与老陆他们所设想的遗迹遗址之类大相径廷,不过他们倒没有泄气。 绕过石柱后,便来到了后室。后室比前室低洼,沿着石乳垂落的水滴在其下汇做一滩积水,足没到半个小腿处。我们转动着手中的电灯,环视着四周,白色的光柱透过淡淡的水汽在黑暗中交错。贺雨最先在他手电扫射的区域发现了一处高于积水的平台,在平台的另一端又出现了一个洞口,通向山洞的更深处。 “现在怎么办?是返回还是继续前行?”贺雨向领队征询道。领队犹豫了一下,不等他开口,老陆说:“既然来到了这里,再向前探行一段也无妨,电池还可以维持五个小时的照明。要是在这里折返回去,未免有铩羽而归的意味了。”他又信心十足的抬高声音道,“我相信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 贺雨的想法与老陆不谋而合,我也立刻表示了赞同。 之后,我们淌过积水,走上石台。此洞中洞的四周有一些聚在一起的形状奇特的石头,如鼓,如印,如旗,并向洞口方向处倾斜,似乎暗藏着玄机。走进隧洞才发现这里比来时的那条更狭仄,仅容一人勉强通行。洞壁两侧还有许多尖锐的岩角,我们只好一个接一个如螃蟹般侧身向前艰难滕挪。这样一来我们的视野也缩小了,没走几步,贺雨便被老陆踩到了脚掌。 艰难地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的路渐渐开阔平坦起来,而且洞壁也随之变得平整,这些变化暗示着这里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我们的精神不觉为之一振。越是看到希望时,心里就越紧张,步子也放慢了。 突然就在灯光照亮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横在甬道中央。在这东西的周围飘散着一圈圈黑白相间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如一头盘踞的黑熊,又如一条海面上的破船。猛然间在视野中出现的一个突兀的黑物体,在这种环境中要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这并不是因为我们草木皆兵,而是完全出自本能。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人属于社会,人迹罕至的地方,个人就好比蚨蝣一般,朝不虑夕。然而矛盾的是越是被危险笼罩的秘密,人就越要急于揭开它的面纱,这或许可以用来描述老陆他们的心态吧。 “你们先停在这里,我过去看看。”领队对我们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一脸谨慎的说。说罢便小心翼翼对向那个东西走去。我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为他担忧。 “都过来吧,这可是个重大发现。”领队在那个黑色物体前站定,然后转过身招呼我们道,话语里带着一丝兴奋。 “那是什么?”老陆边走过去边问道。 “是……一具棺材。” 这个重大发现既令我既吃惊又好奇。我曾经对老陆说自己对历史也很感兴趣,因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人生有时空之限,探究过去一定意义上可以拓展一个人生命的广度。更深层次我想,是人不想忘记自己的根吧。 我跟着贺雨快速走了过去,竟然有人能不因循入土为安的传统把自己的的棺材安置在偏僻阴湿的山洞里,这难道是一种特殊的风俗吗,我也很想听老陆他们的分析。 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扑来,呛的我和贺雨咳嗽连连。我定睛一看,一个扎满霉菌丝,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就在眼前。我急忙用手掩住口鼻,以减少这些霉菌对鼻黏膜的刺激。这具黑棺是纵着放在甬道中央的,虽然大体轮廓尚在,但经过岁月的剥蚀,朽烂十分严重。在棺板上布满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孔洞,好像用手轻轻一戳,就能使它化作一堆粉齑。 他们三人倒没太在意那些霉菌,而是围着那具黑棺仔细观察着,不略秋毫,希望可以从这具古怪的棺材上窥得一丝玄机。 很快领队又有了重大发现,在黑棺对着前方道路那端的棺板上有一个约拳头大小的裂孔,孔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啃咬过了。而从这个裂孔可以窥见棺内的情形。领队蹲下身,屏住呼吸转着手中的手电将光柱对准裂孔照去,几乎是在同时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惊讶。而在他身后的贺雨也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竟然是一具干尸!” 听到他们说道“干尸”我先是一愣,即而明白过来,感到不可思议。目前能够保存下来的尸体有三种,干尸,尸蜡和鞣尸。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中连棺木都腐朽成“熊猫”了,按照常理,尸体就算保存下来也应该是形成尸蜡。想到这里,我也围了过去,就在那个裂孔之中,我看到了一只干枯的手。 这只手的肤表只剩下一层干皱紧巴的皮,五指弯曲张开,指端搭在裂孔内侧缘。不过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它的颜色,并不是干尸形成后常见的褐色,而是暗红色的,看起来好像沾满了血迹,颤抖着要从里面伸出来一样。 “陆老师,看来这具尸体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竟然把棺木安置在这里,真是奇怪。”领队一边顺着那个裂孔,用敏锐的目光观察棺内被灯光照亮的角落,一边对老陆说道。老陆看了看他身旁的贺雨和领队,然后说道:“你们闻到一股香味了吗?” 听老陆这么一说,贺雨低下头仔细闻了闻,然后点头说道:“我也注意到了,好像……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只是这会儿被霉菌呛得头昏,也闻不到了。” 就在贺雨说话间,老陆已经麻利的带上了手套,并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那只干枯的手的指缘小心的沾了几星红色的粉末。 贺雨和领队都被他这大胆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看来秘密就隐藏在这里。”老陆将那些红粉凑于鼻前轻轻地嗅了嗅,思索片刻,不觉微微一笑,说,“在清代的墓葬中有用药草填于棺中来当防腐剂的做法,而且为了保持棺中干燥通常还会于棺底垫一层灯心草。这些红粉其实是一种中药,它是用来防腐的。只是这种做法太少见了,目前为止,我也仅见于书中记载。” “原来不仅是漆骨,还是香尸。那这些红粉是混了朱砂吗?”贺雨问道。 老陆的一番话让这些粉末更是被神秘所笼罩,我静静的听着,心说看看他这关子卖到最后会是什么 “血竭。” “这么一说和龙血树脂的味道还真有几分相似。”领队若有所思的说。 老陆点了点头,又低头不语。然而就在此时,只听紧挨着他的贺雨惊叫了一声,这声惊叫在幽隧的甬道中回荡,并最终被如墨的黑暗所吞噬。而他紧握的手电也差点从其发抖的手里滑脱。 我们的神经立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绷紧了。上次是孔燕,这次又换成了贺雨,在这黑暗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危险之物,神出鬼没,并不时搅扰着我们的神经。领队的神色大变,一把拉住贺雨的胳膊,说:“先冷静下来,到底是什么使你突然间这么恐慌?“ “这……这具干尸有两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