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小夜曲》 第一章 春雨霏霏。 四月的天气总是这样,灰的天,细的雨,洒落整个城市安静。 水珠沿着落地玻璃窗滑坠,是天然的水帘,随着不定的雨势与些微的风向改变着样貌。 玻璃窗内,充满着咖啡的香气。 童正熙正在磨咖啡豆。 雨天中的巴洛克音乐非常浪漫,窗外细雨纷飞,窗内帕海贝尔的卡农曲流畅过整个明亮的宽广空间,她将适量的豆子倒入机器,按下开关,嘎吱--「天啊。」一旁洗水杯的小惠连忙捣起耳朵,「我们真的不能换一台新的磨豆机吗?这声音比指甲刮过黑板还恐怖。」 正熙回过头,勉强给了一记微笑,「你去说啊。」 「你去。」 「不,你去。」 「在头儿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去。」 「先提议的人去。」再度把问题丢回去,正熙没浪费时间,丢入巴西咖啡豆,紧接着又是恐怖的嘎吱--童正熙,二十四岁,卡农书馆附设咖啡馆的员工。 「卡农」是位于台北东区的高级书馆,艺术,文学、电影、考古等等原文书籍超过十万册,主要客群是需要参考国外文献的专业菁英以及外国人士,在文化圈中是颇有名气的书馆,在别处找不到的书可以去卡农问问看,但若连卡农也没有,其他地方也就不用问了。 大量且繁复的原文书籍加上来往的客户皆为社会中坚份子,服务人员自非泛泛之辈,除了英文之外,必须还精通两国以上的外语,有专业背景者更好。 至于附设的咖啡馆,要求虽没那样高,但却也不低,大学毕业外加一级英文检定资格,中文要好,还有,要有文化气息。 英文检定是白纸黑宇,但文化气息却是很玄妙的东西,有时,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是用字挑选。正熙是台大外文系的学生,经过两次面试,才成为卡农书馆的一员。 「你的眼神看来很聪慧。」当时负责面试的主管这么对她说,「一看就知道是喜欢看书的女孩子。」 她很喜欢她的工作,也很满意她的薪水。 是啊,薪水。 虽然有点俗气,但人不可能只靠气质过活,所以,薪水仍是重要的。 她爱工作,她爱钱,她努力过生活。 正熙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玻璃罐,准备工作算是大功告成。 小惠凑过来,看着那造型奇特的玻璃罐,「我以前就想问了,这些瓶瓶罐罐在哪里买的?好漂亮。」 正熙笑,她刚来上班时也问过这个问题,「特别从威尼斯订做的。」 「有比较好喝吗?」 「不。」她语带戏谑的说:「但是比较好看。」 卡农书馆的咖啡除了好喝,还有一点很有名,那就是:贵。 这里一杯咖啡的钱可以到饭店吃下午茶还有剩。 虽然是格调问题,但咖啡豆又不是养生品,所以至少要让来这里喝咖啡的客人们觉得物有所值。 物超所值则指视线所及的范围。 包括从威尼斯空运而来的玻璃罐,英国出产的骨磁杯,挑高的天花板,舒适宽敞的座位,以及柜台后赏心悦目的女服务生。 小惠可爱。 媚媚艳丽。 正熙秀雅。 三人穿起制服,俨然是卡农书馆中引人注目的风景。 「正熙。」 正熙闻言回过头,见是图书部的孙佳成,给了一个早安微笑,「喝什么?」 「一杯曼巴。」 孙佳成长得一副好好先生样,非常的人畜无害,若不说明,很难让人把他跟「哈佛大学高材生」这七个字连在一起。 不像,但货真价实。 员工喝咖啡是不用钱的,正熙将咖啡倒入外带纸杯,已经将盖子盖上,但孙佳成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正熙隔着柜台跟他对看,眼中闪着问号。 孙佳成一脸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的摸样,支吾了半晌,终于问:「你晚上有没有空?」 正熙一怔,他在约她? 原本在整理杯架的小惠停下手边动作,将脸转往他们两人。 孙佳成被小惠看得有点窘,「我在想,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正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别显出太大的惊讶,「我要上课。」 「差点忘了你在补习法文,那下次吧。」丢下这句话,他连忙离开,连咖啡都忘了拿。 正熙看着他的背影…… 他那个样子,分明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人走桃花运了。」媚媚的声音。 咖啡馆的三个女服务生,不管是年龄或者是心态,都呈现某种程度的相逆。 小惠外型可爱,思想简单,媚媚五官艳丽,敏感非常,而正熙则是介于两人之间。 她是小家碧玉型的,懂得爱情,但不太懂男人。 她跟小惠哈啦,跟媚媚讨论事情。 「不用看我。」媚媚美美的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真的喜欢我?」 媚媚一脸轻松,「如假包换。」 喔,不,正熙在心中呐喊。 孙佳成? 她一点桃花开的感觉都没有,乌云罩顶反而比较合适她现在的心境。 「孙佳成不错啊,有才有学,只不过卖相没那么好,但没关系,男人靠的是脑袋,不是皮相。」媚媚一脸识途老马似的分析着,「虽然有点无趣,但保证不会花心。」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知道。」媚媚双手扶在正熙的肩上,嗤的一笑,「不过你要是以三好先生为标准,恐怕很难嫁出去。」 三好指的是好出身,好学问,好相貌的男生。 看似困难,但卡农书馆中就有一个。 他们的店长潘才驹就是典型的三好先生,拥有英国文学与法律双博士的头衔,有一张温文俊雅的脸孔,而且完全不吝啬于他好看的笑容,完美得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正熙当然是喜欢他的。 不只是正熙,包括媚媚跟小惠都是。 不过她们三人的喜欢都不是那种积极按近的方式,而是远远的欣赏,因为太完美了,并不适合现实生活。 小惠说得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却一目了然。 正熙当然不要求对象要有潘才驹那样的行情,但也不能相差一万八千里的变成孙佳成啊。 爱情虽然没有道理,但有其基本条件。 衣服可以将就,包包可以将就,生活也可以将就,但男朋友是不能将就的,宁缺勿滥。 脾气好没用,孙佳成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一旁小惠还在幸灾乐祸,「桃花喔。」 正熙叹口气,这种黑色桃花不要也罢……啊,糟了,孙佳成约了她一次就有可能再约她第二次,今天她是靠法文课搪塞过去,以后呢?法文课又不是天天有,难道她要为此编出各式才艺课程吗? 「我刚才应该算是拒绝了吧?」正熙不太确定的问。 其实她知道那不算拒绝,不过现在感觉太差了,需要人家安抚一下。 「我们知不知道没关系,他知不知道才是重点。」媚媚一语道破,「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他再约我,我就直接告诉他好了。」 一劳永逸的说法就是:我有男朋友了。 可是正熙不想这样说。 因为她对潘才驹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如果她以「有男友」婉拒了别人的追求,就很难将自己的心意化为行动。 所以……呜啊,头大。 孙佳成是喜欢她哪里?说可爱又没有小惠可爱,说艳丽又没有媚媚艳丽,难不成他真的喜欢她这种中间型的? 小惠十分天真,「有人喜欢自己是好事耶。」 「重点是我不喜欢他。」 「不能做情人可以做朋友啊。」她一派浪漫的样子。 正熙没好气的回她,「做朋友当然可以,但问题是我们是同事,每天有八小时相处在一起,卡农的人很少,走来走去就会碰到,很、尴、尬。」 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念高中的时候,曾经婉拒了跟她在同一个公车站等车的大学生,婉拒是婉拒了,但他们相见达一年之久,每次她等公车的时候,总是尽可能的目不斜视,虽然他不曾来打扰她,但就是很怪。 正熙恨透了那种明明有事又装作没事的感觉。 喔,春雨霏霏,可是那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现在已经风花雪月不起来了。 灰的天,细的雨,令人心烦的坏天气。 *** 阳光将研究室映得十分明亮。 偌大的空间中,有着整片的古书墙,一些出土文物,古今对照地图,一张大大的特洛亚诺古抄本以及几张从石碑上拓下来的奇怪文字,检视仪器,桌子上还有几块大小不一的陶片。 他们从山区中挖出来的陶片。 「官仲仪。」一个绰号「德国人」的法国人将写了数据的纸片丢出,「接好。」 坐在窗边的年轻男子在空中截住纸片,摊开,对照着精密仪器下的东西,变换角度,仔细比对。 德国人心急,「怎么样?」 官仲仪的薄唇逸出两个字,「闭嘴。」 岁月与精神,都耗在这些破烂陶片上了开拔到墨西哥已经一年多,足迹从南方的潘科卫城直至北方的修女院,若说马雅文化淹没在森林里,那他们就是淹没在马雅里了。 考古,绝对不是一件浪漫的工作。 算数与历法令人头大。 金字塔与神庙的新发现有限。 害虫与毒蛇更是屡见不鲜。 天气潮湿闷热,白天头昏眼花,晚上夜不成眠,蚊子成群结队的来攻击他们这些侵入者,生活条件简直差到极点,之前,以为沙漠最恐怖,现在才知道比起热带雨林,沙漠算是可爱的了。 所幸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挖泥土,他们来往于淹没古文明的森林与城镇之中。 现在,一行人就是在四通八达的城镇中,有冰水,有空调,可以听音乐打电话,还可以上网。 「到底怎么样?」 官仲仪抬起头,「很遗憾。」 德国人大叫,「哇,那不是白费工夫了。」就算一分付出不等于一分收获,但也不要相差太多嘛。 「古文明研究本来就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白费工夫。」官仲仪站起身,不愠不火的说,「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明白。」德国人双手一摊,「只是有点失望。」 「这么容易失望的话,你应该转行。」 德国人正想要反驳,没想到门口却传来一个苍老却宏亮的笑声,「没错,要抱着希望,但不能失望。」 「高曼教授!」 进入的老家伙,自然就是大家口中的高曼教授了。 三十岁栽入考古界至今已经超过四十年,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除了一大堆吓人的头衔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有考古的本能。 而这次的「马雅文明再发觉」就是由他所主持。 一行共有七人,其中只有宫仲仪是东方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发黄肤的关系,他有着一些儒家的温雅,与一般考古人的侵略个性完全不同。 虽然如此,宫仲仪却是高曼的得意门生,学界也都认为将来继承高曼衣嫉娜嘶崾钦飧鋈十岁不到的年轻博士。 「也都差不多了,等整理好就可以回加州。」高曼慢慢的踱入,走到宫仲仪旁边,「还是打算先回台湾?」 「是。」 「我年底还有计画。」 而且是个深入超级沙漠的宏大计画,资金早已准备好,时间只是为了采买以及制作必要物品。 面对最有可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高曼不希望他错过这个可以名留青史的大计画。 「我只是回去看一看而已。」宫仲仪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双深沉眼神,「教授,我保证年底会归队。」 高曼闻言露出了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官仲仪看到他那招牌的肯德基爷爷笑容,不禁露出了些微笑意。 他不是很服气别人,但高曼是几个例外的其中之一,老归老,却总是在学,还有着泱泱气度,跟他一起聊天是件很棒的事情。 「什么事情非得回台湾不可?」高曼问。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一起回加州,毕竟他们是团队工仵,支援与需要,还是要参考团员的意见。 「也没什么非得回去不可,只是家总是家,所以趁有空回去看看。」官仲仪半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奇特神情。 他不想告诉教授,离家多年的他要回台湾是为了一封信。 那是大学同学小毛寄给他的。 信末写着前阵子碰见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女高中生,聊了几句,她不记得我是谁,把我当作登徒子,还威胁我说要叫警察,害我丢脸不过,我现在愿意承认你当年的确有眼光,她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却吸引人。 宫仲仪记得那个女孩子。 他们在同一站等公车,只要有九点的课,他便会舍弃代步的汽车,转往公车站。 两人之间曾经因为他开玩笑的邀约有过小小的对话,而这加起来不到十句的对话却让他毅然决然的做出留学的决定。 不是负伤或负气,只是一个决定而已。 现在,他有空,他知道她的消息,所以他回台湾。 房子已经请小毛先替他找好了,她工作场所的地址他也有了,他要亲眼证实,她是不是像当初所说的那样,他也要证实,他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 下午六点,卡农书馆的打烊时间。 饶是文化之地,但到了下班时候照旧会弥漫着一股小浮躁,没有刻意,而是时间造成的结果。 正熙将该密封的玻璃罐全部密封起来,蓦地,一个人影从图书部溜到咖啡馆的柜台。 「三位美女。」 这样叫她们就对了,语音落下,三人从不同方向回过头,而且不吝啬的给予漂亮的笑颜。 「明天是阿福生日,要不要去喝一杯?」 阿福是外号。 图书部有四个男生,胖的叫技安,瘦的叫阿福,戴眼镜的叫大雄,而最后一个是没有任何特色的孙佳成。 现在趴在桌子上的那个就是大雄。 他是个好好先生,永远记得每一个人的生日,每一个人的喜好与忌讳,而且总在情人节的时候送女同事们纯友谊的玫瑰花。 小惠扁扁嘴,「阿福算哪根葱?」 她跟阿福合不来,才不要浪费时间为讨厌的人庆生。 「小惠怎么这样说呢,阿福是人不是葱。」正熙举起手,「算我一份。」 大雄举起一只手指,「还有谁?」 媚媚笑,「我也去。」 大雄被媚媚的媚眼弄得有点魂飞魄散,好一会儿才举起第二只手指,「每人先收一千,多退少补,我会订位子。」 因为两人都要去了,结果那个说阿福算哪根葱的小惠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举起手。 去是要去了,但她还对大雄说:「你要跟阿福说,我是为了联络同事感情才去的,可不是为了帮他唱生日快乐歌,叫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啦好啦。」确定人数后,大雄很快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小惠有点不放心,「他会不会忘了跟阿福说?」要是阿福以为她认输了,那她不是莫名其妙矮一截了吗?她才不要。 正熙觉得她反应太过,「就算大雄忘了说,光看你的脸色,没有人会误会的啦。」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还真奇妙,阿福跟小惠从来没有正面冲突,但就是互看对方不顺眼,大家劝之,哄之,制造机会让他们化解敌意,但一点效果也没有,时间久了,也放任两人去闹别扭。 相反来说,正熙自己跟潘才驹的交集不多,却偏偏很喜欢看到他。 身为店长,他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忙,正熙不常看到他,但若能见到面,说到话,就有种心花朵朵开的感觉。 当,时针指向六点。 下班了。 雨还是没停,绵密的春雨打落了杜鹃,雨中有着淡淡的香味。 正熙撑着伞,由静巷中往喧闹走去。 *** 晚上九点,正熙终于回到住处。 台北的交通没那样差,不过因为今天有法文课,所以回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两小时。 因为是独居,房子就是她喜欢的样子。 有一整面海洋墙纸,角落有一棵假椰子树,天花板贴满了夜光星星,她还有一张充满浪潮与风声cd。 这些是她从大学时代就想弄的小浪漫,不过那时与同学一起住,不太好意思,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 电话答录机上闪着红色的讯号。 留言一,妈妈要她有空回家。 留言二,她订的唱片已经到了,唱片行请她有空过去拿。 留言三,学姊璋玲说她怀孕了,准备组小家庭。 前面两个留言都好好的,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正熙呆了一下,听了一遍,再听一遍,却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霹雳感。 他们那个万人崇拜的璋玲,上个月见面时她还说要为台湾的妇女保障权益尽心力的,怎么才短短二十几天就人事已非? 「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璋玲在电话那头呵呵直笑,「怎么样,感觉是不是被背叛了?」 「没啦。」 「那你那个怪怪的声音怎么回事?」 「我只是很惊讶。」正熙坦白说,「你不是说台湾妇权一日不健全,就不走入婚姻?」 「我没说要结婚啊。」璋玲在那头怪叫,「我只是打算生小孩,可是不打算结婚。」 「那你又说要组小家庭?」 正熙后来才弄清楚,同居生子不结婚,孩子还是可以有爸妈,只是爸妈没有婚姻关系。 虽然时代在进步,女权也在进步,但正熙不太认为那是进步。 同居不结婚代表着某种程度的不信任。 「就是因为我这样的人多,所以才显得你很可爱啊。」璋玲的语气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爱? 「你明明就在笑。」正熙说。 「呵,你听出来了?」 「笨蛋才会听不出来。」 两人聊了一阵子后才挂电话。 正熙不是笨,也不是古板,只是比较谨慎。 她不喜欢做徒劳无功的事情,那种你侬我侬或者是轰轰烈烈的恋爱都不适合她。 为了避免将来的人生陷于亡羊补牢的痛苦,刚开始就得将标准定得高一点,恋爱不是游戏,不能随性,当然更不能凭着不太可靠的感觉。 对她来说,过程虽然重要,但结果更重要。 只看过程的爱情是很惨的就像她的父母,不顾一切的开始,于是便有了顾不了一切的人生。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爱情有着异于常人的看法。 不只要爱,也要稳定。 童正熙生活准则之一:爱情以稳定为基础。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二章 官仲仪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到台北了,一样是那座城市,但却不是记忆中的那座城市,少了很多东西,也多了不少庞然大物,例如:捷运。 曾经一度,他以为台北的路会那样坑坑疤疤下去,没想到现在居然四通八达得令人惊讶。 台北很好,很好,但是,这些比起小毛给他惊喜显然还不够看。 他要小毛帮他找「大一点」的公寓,但现在他所面临的却是一栋三房一厅的日式旧建筑,而且他拥有的就只有中间的房间。 「这就是你所谓的『很不错的地方』?」他想掐死小毛。 已经当爸爸的小毛笑着说:「哎喔,那么临时,找不到什么交通方便又大的公寓啦。」 「但也不至于只有单房吧?」转来转去都是同一间,有么好处,一个大男人住在狗屋似的格局里,有没有搞错啊。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外面有院子,还有乘凉走廊耶,在房间待闷了,可以出来走一走。」小毛很是乐观,「而且你还有两个室友,都是年轻人,年纪差不多,应该合得来。」 他们两人就在那不算小的客厅里。 客厅的确大,房东也布置得颇为舒适,沙发,电视,音响等等无一不缺,隔着小吧台的厨房也整洁干净,三扇房门上都挂着小牌子,第一扇门写著「林辉煌」,第三扇门写著「韩凯圣」,中间那扇门则是他的名宇,官仲仪。 往好的方面看,眼前的一切证明了先住进来的那两个是喜欢整洁的人。 虽然他在热带雨林中过非文明世界可想像的生活,但那是情势所逼,若是可以,他当然还是选择整洁的生活环境。 「我不排斥认识别人,但是套房,」宫仲仪环顾四周,「这是女生才有办法住的吧。」 在文明世界里,他还不曾跟人分住过同一层公寓。 「老大啊,台北的房子很难找耶,虽然你不介意租金的问题,但是还要顾虑到交通啊。」很显然,小毛努力让他接受这个小格局,「你说要离她住的地方不能太远,这里就是啊,同一个捷运站,要是你高兴,可以装穷,天天跟她一起上下班,一举很多得,何乐而不为?」 同一个交通点就跟以前一样? 当时,他们在同一个公车站。 平时他开车上学,那天心血来潮的搭了公车,看到那个女孩子,短头发,绿衬衫,黑鞋白袜,一切标准得像是校规范本。 他一时好玩,过去逗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回报给他这个国立大学才子的居然是一声冷哼。 「如果你仅只有这些智商,那你该去跟那些宁滥勿缺的女生搭讪,她们比较适合你。」 宁滥勿缺,她说他就是那个「滥」? 说不霹雳是骗人的。 他,宫仲仪,大学圈中小有名气,会玩会读书,几时让女生这样说过了,她那眉眼就像在说他是个没大脑的笨蛋一样。 但说来奇怪,也许是因为没有被人这样说过,他反而对那个绿衫高中生印象深刻。 此后,凡逢一大早有课的日子,他便会舍弃原有的交通工具改搭公车。 看她几眼也好。 她总是边等公车边背单字,有时会跟同学交谈,但无论如何,不会朝他的方向看来就是。 隔了很久的时间,他才知道她叫童正熙。 她不是那种冷傲的女生,跟同学在一起时,她总是笑得可爱,说话内容从新闻、考试乃至于社团活动,她都十分投入。 第一次跟她说话,他只是想想看看一个规矩女生对男孩子的反应,后来看到那样多样貌的她,他居然有一点点……喜欢? 对她的感情,算是喜欢了吧。 她跟那些围绕着他的女生不一样。 也跟那些只等待着别人给予好处,却不愿主动付出的女孩子不一样。 不过他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自己被第二次讥嘲,于是在出国前,他没再跟她说过话。 小毛是他大学时的死党,当然知道童正熙这号人物。 基于好奇的理由,小毛还曾经一大早起来,绕路特别经过他说的那个公车站牌,看看绿衫女长什么模样。 小毛当时的评语是,「有待琢磨。」 待琢磨的不是他的眼光,而是她的打扮……废话,市立女子高中的女生要什么打扮? 小毛后来又更正,「璞玉……这样总可以了吧,不要逼我,这是最后底线,你不要叫我说那是一块和氏璧。」 在国外乡年,官仲仪有时会想起童正熙,不过仅止于有时。 这次既然小毛提起,而他刚好又有空档,就回来看看这个当初说他「仅止于这些智商」的女生,现在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把她上班的地点给我。」 小毛嘻嘻一笑,从皮夹中抽出一张纸片,「她在附设咖啡馆。」 官仲仪低头一看,小毛给他的是一张设计高雅的名片,中间以烫金印出「卡农书馆」 书馆附设的咖啡馆?她不像是会走服务路线的,她的眼中有种淡淡的骄傲,一般客人绝对会受不了。 「不要小看卡农书馆喔,那里对员工的要求不比大企业低。」小毛自顾的说着,「我如果要找原文书都是去那里,他们自己有一套分类规则,就算是冷门语言的书也有人懂。」 小毛顿了顿、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他们书馆因为要扩增,在找新人,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 在这之前,宫仲仪只是想回来看看而已。 很单纯的「看看。」 不过小毛的话却让他兴起了另外一种想法,如果他出现在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她会怎么样? 不管她还记不记得他,那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 官仲仪在五月初,第一次踏入了卡农书馆。 虽然是捷运站可到的范围,但由于位在小巷内,也让他花了一点时间。 书馆是层三楼建筑,以钢骨和玻璃为主,靠着小巷的地方则种了一些植物,远远看去,有点小庞毕度的味道。 进入书馆,一迳明亮与简约的设计,看起来十分舒服。 客人不多,但从他们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与外面停着的几台百万名车来看,都有着某种程度的社会地位以及经济能力,外国人也不在少数,服务人员书卷气很重,跟那成排的书籍感觉十分契合。 靠近门口的服务人员正以一口流利的阿拉伯文与一名肤色黝黑的男子交谈,男子似乎是在询问某本书,两人一副说书甚欢的模样。 至此,宫仲仪终于明白小毛为什么会在说起卡农书馆时,露出了那样颇为向往的表情。 一个典雅,文化,很闲适的空间。 店长室在二楼一角,没有门,就是一个隔出来的空间,里面有个年轻男子正低头忙碌着。 宫仲仪轻叩了隔间木板。 男子?起头,先是一怔,继而露出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官先生?」 「我是。」 「请坐。」男子露出了爽朗的笑,「我是潘才驹。」 潘才驹将手边的工作停了下来,用内线吩咐服务生送两杯咖啡上来后,两人才算是正式面对面。 在这之前,官仲仪已经寄过网路履历表,也与店方的人通过电话,那人请他今天下午过来面谈。 现在他可以确定,当初与他在电话中交谈的就是潘才驹。 「官先生之前都待在美国,从事考古方面的研究工作。」潘才驹拿过电脑列印下来的网路履历表,显然在确定上面的资料是否正确,「虽然我们对员工素质的要求很高,但还没有这样资历的人。」 「不过是在古文明发源地待过一些时间而已。」 「官先生太客气了。」那不叫「而已」,那样的资历与经验,是可以成为风云人物的。 对他来说,这个叫官仲仪的人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卡农书馆扩展,主要是为了即将进的考古原文书,当他正在烦恼有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的时候,居然就在成堆的网路履历表中看见了一个有着考古专长的人,背景与资历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跟他通过电话。 表达方式与说话用语皆是上上之选,潘才驹甚至要怀疑,他这般的资历为什么会愿意到书馆即使他很以自己的书馆为傲,但仍旧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叫官仲仪的年轻博士可以到更有发挥长才的地方,例如博物馆,如果他愿意,他也许可以是史上最年轻的馆长。 通常,他不会用一个只能任职半年的人为员工,但官仲仪的专长太诱人,他可以不去计较他在网路履历表中提到的「只能任职到年底」这句话。 他是喜欢人才,但眼前这个人才太劲爆,有点不似真的,「以这样的资历,在卡农有点大材小用。」 「那你觉得哪里比较适合我?」 「图书馆或是大学之类的。」 官仲仪好整以暇的回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管理一个中上型企业,又为什么会在卡农呢?」 简单几句话,问得潘才驹哑口无言。 「我觉得,」官仲仪脸上虽然有笑容,但却没有笑意,「工作只有合不合适,而没有所谓的大材小用。」 潘才驹眼中闪过工作狂的光芒,「六月重新装潢后,卡农会多出古文明的图书区,你有专长,在卡农绝对可以如鱼得水。」 官仲仪笑了笑,他其实很想告诉他:我在哪里都可以如鱼得水,所差别者,只不过与之为伍的东西不同。 在沙漠,他与狂沙跟爱吐口水的骆驼作伴。 在雨林,他跟胖得快要飞不动的蚊子日夜共处。 在加州,他四周围绕着美女。 在台北,有童正熙。 骆驼一只换过一只,蚊子一批飞过一批,加州美女年年有,但青春记忆却只有一个。 他会来卡农,是因为童正熙在这里。 以前分隔千里,他久久才会想起这个人。 现在近在咫尺,他那沉寂多年的想念突然鲜活。 不是迫切,他所期待的是见到她的瞬间。 当年,他是搞叛逆的大学生,她是乖乖女高中生,再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感觉像是开盅前的最后一注,运气好,他可以重温年少时的心情,运气不好,就当这段时间是为母国贡献心力吧。 「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官仲仪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想我会很愉快。」 潘才驹正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咖啡送来了。 他看见一抹淡绿色的裙角。 「帮你们先介绍一下,这位是童正熙,咖啡馆的员工。」潘才驹并没有发现官仲仪脸上加深的笑,迳自说着话,「正熙,这位是官仲仪,下个星期开始就是我们的正式员工。」 四目交错,她显然没认出他。 正熙对他比出一个手势,「欢迎。」 童正熙……官仲仪明白小毛所谓「吸引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眼神成熟了,但唇角却还有着稚气微弯,看似矛盾,但却融合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不是女人,也不是女孩,而是介于两者中的微妙气味。 「童小姐。」宫仲仪用着外交辞令,「幸会。」 「叫我正熙就好了。」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蹙起眉,模样是打量的,「我们是不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又露出那种受不了自己的表情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果然不能小看睡眠不足,哪,才两天没睡好,居然会觉得陌生人面熟。 他们怎么会见过呢?顶多也就是人有相似,书上说的,既视感嘛,还好她紧急煞车,要是在三好先生潘才驹面前,上演对陌生男子说「你好面熟」的脱线剧码,她的形象就全毁了。 不过,真的只是既视感吗? 正熙偷瞄了那个名叫官仲仪的新同事一眼,他也正看着她,眉眼之间有着看好戏的捉弄,不是她在说,那种喜欢嘲笑跟捉弄别人的眼神,她一定看过,问题是在哪?在谁身上? 是谁、是谁、是谁……她想着想着,突然间「啊」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着他,对,就是这个人,害她一整年在公车站被迫目不斜视的罪魁祸首。 「正熙?」 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指着他,连忙放下。 「怎么了?」潘才驹的声音。 「我跟正熙是旧识。」官仲仪故意饴运起鸡皮疙瘩的表情,「只不过很久没见,所以她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 正熙瞪了他一眼,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想起来。 *** 正熙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潘才驹面前啊了一声,然后宫仲仪说他们是旧识,于是,迎新的工作就落在她头上了。 当着潘才驹的面,她实在也不好意思说那些鸡毛蒜皮的过往,只好装作是意外重逢的故友,惊喜(或说是惊吓),拥抱,互问对方的近况,你笑咪咪,我也笑盈盈,和乐也融融…… 然后潘才驹说:「既然这样,就由正熙负责迎新吧。」 卡农书馆的迎新并不是一堆人吃吃喝喝之行,而是很简单的熟悉环境兼两人吃顿饭。 官仲仪当下就约了她周末晚上的时间,有外人在场,正熙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笑着答应了。 「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他别有含意的说。 她不得已介面,「那是当然的。」附上苹果般的甜蜜笑容一个。 不想让潘才驹觉得她古怪,她只好对他表现出欢迎的样子。 细细考虑过后,她带着刚回国的宫仲仪两两出现在华纳威秀,别误会,可不是看电影,就是吃饭而已。 会选中华纳威秀的美食街,当然就是因为这里够吵够热闹,尤其是周末,挤满了学生与情侣,音乐,吆喝,电影预告,吱吱喳喳,在这种环境下,别聊天,埋头猛吃才是正道。 「原本以为你不会记得我。」 「我也很意外。」呜,实在不想跟他说话,不过装死也该有个限度,面对面还假装没听到就太没礼貌了,她那根深蒂固的国民礼仪不准她太过离谱,「我听店长说你在国外住了很久,怎么会突然想回来?」 见她的回应比自己预期的要好,官仲仪微微一笑,「你已经说出原因了。」 「因为很久没回来?」 「嗯哼。」 那就别回来了啊,她在心中呼喊。 他的出现会伴随着那段不甚愉快的回忆。 正熙记得,他曾经约过她,在她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他的表情非常的有自信,但眼神却带着玩笑的意味她是年轻,但不蠢,她看得出来他在约她看电影时,完全没有喜欢眼前人的感觉,反而比较像是游戏,试探,更甚者,纯粹为了证明自己的吸引力。 「看来,你似乎不太想跟我独处。」官仲仪微微一笑,态度很是惬意,就像口中的「我」是另外一个人。 正熙看了为之气结,舀起咖哩饭,狠狠的吞下肚子,「当然。」 「我很好相处。」 「那不关我的事。」 「我们是同事,以后会天天见面。」 「我在附设咖啡馆,你在图书部,各有工作,不会常碰到的。」 「卡农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要见一个人很容易。」 「要见谁?」正熙拉高音,在发现周遭的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们之后,勉强放低了音量,「我?」 他没说话,但脸上的微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没什么好看,阁下心意,小女子心领,不过我们没啥特别关系,不需如此劳神。」 「童正熙,不要这样剑拔弩张。」 「难道你还想我跳迎宾舞吗?」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她淡忘的事情在见到他以后逐渐浮上心头。 她不太喜欢,那种感觉太不好了。 「既然大家要做同事,那我还是先跟你说明白好了。」正熙放下汤匙,双眼直视着他,「因为你当初约我看电影的眼神好像在施着某种程度的恩惠一样,高高在上得让我想掐死你,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瞬间烂透的感觉。我可以跟你和平共处,前提是你不要来惹我。」 劈哩啪啦的说完,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表情很是痛快,接着拿起汤匙,在嘈杂声中继续吃咖哩饭。 宫仲仪轻叩桌面,「童正熙。」 「干么啦?」 「对不起。」 正熙一怔,正在铲着餐盘的手突然间停下来。他说对不起?即将成为同事的考古菁英在跟她道歉耶! 他勾起一记微笑,「没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正熙在心中忍不住哇了一声,是真的,不是幻听。 他说:对不起。 因为工作关系,她认识了一些经济上的中坚分子,他们分处于不同的领域,但唯一一样的就是永远不低头。 淑女不说脏话,菁英不说抱歉。 即使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愿意开口说对不起。 人家都说对不起了,那、那那就算了吧,得理要饶人,何况,那时她又不是像小白兔般的承受他的捉弄,对于他的孟浪,她也在言词上小小的修理了他一下,说他适合宁滥勿缺的女生之类的。 正熙笑开了脸,「接受。」 官仲仪伸出手,「和平了?」 「嗯,和平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三章 考古最棒的一件事情--面对的都是化学仪器可分析的东西,官仲仪只要有足够的学识与胆识,便可胜任愉快。 镇日泡在人骨与破陶瓦片中,他已经许久没接触一整群的活人了,这样说来或许有点恐怖,但事实的确如此。 所幸,大学时期玩乐王的本能还在,没几日,官仲仪已将卡农少数员工的个性全摸得熟透:阿福好酒,技安喜欢高尔夫,大雄对火车有特殊喜好,唯一没有外号的孙佳成是那种在人群中见上一百次也不会有印象的,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毫无特色的人约过童正熙。 「他的」童正熙。 如果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而她恰好又保有令人动心的特质恰如其分的自信,偶尔的放松,以及大部分的认真,因为如此,要唤醒过往的心情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不过曾经给她孟浪的印象,所以这次,他要慢慢来,让自己像个朋友一样的接近,这对彼此来说都会比较轻松。 至于。 男生的话,就容易多了。 同性别聊天容易,他也没什么避讳的话题,除了有次阿福突如其来的「下次去你家玩」给他打了回票之外,余下的,都好商量。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阿福问。 「我们共用一个客厅。」 「孤僻型的?」 「我想那两个人不欢迎我带朋友去。」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毕竟我们要相处很久,所以还是尊重一下对方。」 虽然注重私生活,但他的个性并不孤僻。 不愿让人来访的原因无他,因为他那两位名字闪亮的室友,林辉煌与韩凯圣。都是女人,而且都是美人。 难怪小毛离去时的表情十分暧昧,还丢下一些「如果要谢我的话,请我吃顿饭就好了」之类的话才走。 他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为了避免麻烦,多年来谨守着不吃窝边草的戒条,而那两位有着男人名字的大小美女,一个迷糊,一个坦荡,对于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考古人,除了欢迎还是欢迎。 林辉煌是空姐,空姐送了他一个刻有航空公司名称的杯子。 韩凯圣是学生,学生则送给他一包科学面。 她们两人爱他的原因跟古文明研究博士的头街,或者是曾经发表过的论文完全无关,他在沙漠跟雨林的重大功绩比不上在这里顺手打死一只蟑螂。 「因为啊,」林辉煌拉着长长的音,给了他一记足以颠倒众生的亮眼笑容,「你又帅又不色啊。」 是啊,他又帅又不色,美女于他如过眼云烟,想,即使美丽如林辉煌,过了一百年会是怎样?好一点是一堆骨头,但比较有可能会是一盆骨灰。 那日,他要出门购置物品,没排班的林辉煌自动请缨陪伴,一日下来,只见她哀怨万分的说:「你好像都没被我电到。」 官仲仪簿唇一弯,「我只对死人有兴趣。」 林辉煌咯咯一笑,完全不介意他的玩笑,「对喔,你是研究古文明的嘛,不过等到我的骨头可以考的时候,你也早已经作古了,所以还是等不到你深情款款看我的那天,真讨厌。」 「不会的,如果你现在跑去干燥地区让气候将自己风干,过个三、五十年,我还是会用显微镜与断层扫瞄爱恋的看着你。」 林辉煌不愧是空中服务人员,被他这样深层挖苦,还有办法笑出来,「这样对淑女说话,没礼貌。」 「你是淑女吗?」野蛮人还差不多。 「不是淑女,总是美女吧。」 唔,这他倒是不否认了。 「哎。」林辉煌轻拍了他,顺便奉送一记标准的甜蜜笑容,「你们书馆不是趁着下个月重新装潢的时间,员工一同出国散心顺便联络感情吗?决定地点了没?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看在你的份上帮忙买机票喔。」 两人边走边说,边谈边笑,西门町的俊男美女虽多,但这对因为身高都超过一百七,因此特别引人注目。 只要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多看几眼。 别人看得到他们,而身高过人的两人,却无暇顾及其他。 *** 男人的友情好像建立得很容易,至少在正熙的眼中是如此。 官仲仪来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跟阿福,技安跟大雄混得颇熟,就连小惠跟媚媚好像也颇卖他的帐,于是,就在某个她有事告假的下午,他们决定了重新装潢时的员工福利出国旅游地点,义大利。 据说是官仲仪提议的,奇的是居然人人附议怪哉,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有共识了? 小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帅啊。」 帅?不觉得。 正熙还是比较喜欢潘才驹那种长相,英挺、俊美,哎,用白话一点说,就是卡农书馆中的金城武就对啦,谁会说金城武不好看?答案是没有,所以也不会有人嫌潘才驹的相貌,何况,上星期才有时尚杂志来访问他这位最年轻的原文书店店长,实力不言自明。 只是,各人喜好不同,小惠如果觉得那个官仲仪长得好看,只能说人各有志,喜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正熙,你好像不太赞同我的话,可是,你真的不觉得官仲仪长得帅吗?」小惠一脸迷醉,「如果现在让我票选卡农中最好看的人,我会从潘才驹那里倒戈,倒向官仲仪。」 「帅又不能当饭吃。」 小惠给了她一个天真浪漫的微笑,「可是丑也不能当饭吃啊。」 「袁惠日,你一定要这么白目吗?」她说的是要发掘别人的优点与长处,不是要她接那句「丑也不能当饭吃」。 大和拜金女中的女主角有过那么一个名问,「有钱的老头子跟负债累累的大帅哥,哪一个能给女人幸福?」女主角的答案是前者,正熙虽没那样现实,但也没那样天真,帅很好,但若只有帅,就万万不好。 「小姐。」 正熙回过神,迎向柜台后声音来处,哈,说人人到,正是那个让小惠有点眩晕的官仲仪。 只见小惠一脸心花怒放的样子,「仲仪!」 正熙一脸不敢置信,仲仪? 他才来卡农上班到现在连一次薪水都还没领过,两人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可以叫名字啦? 「讨厌。」小惠轻捶了她一下,语气十分撒娇,「你干么这样看我?」 「我只是惊讶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我们是同事嘛。」 根本就是重色轻友,正熙原本想考考小惠说阿福叫什么名字,技安叫什么名字的,不过看到对着官仲仪时满脸心型符号的模样,算了。 她喜欢就让她这样叫好吧,又不关她的事。 「来找我啊?」小惠喜孜孜的对着官仲仪发问。 咖啡馆的另外一端,媚媚难得的大叫起来,「袁惠日,这是不是你的杰作?你给我过来!」 她话中的杀气太重,小惠不敢推托,匆忙丢给官仲仪一个微笑,走向让媚媚大叫的地方。 大大的空间,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斜映,咖啡香气肆无忌惮的飘散。 韦瓦第的协奏曲像是在昭告天下他有多厉害一样,音符哗晔的从音响中倾泄而出。 正熙看着小惠的背影,想到她心花怒放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要什么咖啡?」 「那不勒斯。」他喜欢微酸的口感,「淡一点。」 「淡一点?」 「奇怪吗?」 「是很奇怪。」她熟练的操作起身后那台不太可靠的咖啡机,一边回答他,「大多数人喜欢浓度加倍。」 「淡」这个字在卡农算是冷门的,不知道是谁把「浓度高」跟「有品味」画上等号,搞得来这里的人总喜欢在点完咖啡后补上一句「浓度加倍」,好像喝浓度加倍的咖啡就会像汤姆克鲁斯一样,其实她很想告诉他们,帅不帅跟咖啡的浓度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帅的人硬要要帅的结果跟要笨是一样的,可惜明白的人不多。 三分钟后,香气四溢的咖啡端上桌。 「正熙。」 她?起头,「嗯?」 「我有票,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官仲仪知道她喜欢看电影。 她会留意新片上映的时间,不只是娱乐片,也注意一些艺术电影。 前几天,他听见她跟大雄讨论西区考克。 「你怎么会有票?」正熙狐疑的扬起眉,「不会是特别去买的吧?」 官仲仪露出「怎么会」的表情,「订报纸送的。」 不过他隐瞒了一点没说的是:他是为了要那两张票才订报纸。 他跟正熙虽然和平相处,但基于过往的不良印象,她对他还是稍有戒心,所以对她的好,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果不其然,在听到是不看便会浪费的赠票后,她挑起的眉毛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开始显得有兴趣,「什么片子?」 「穿越时空爱上你。」 她耶的一声,「我喜欢梅格莱恩。」 他当然知道她喜欢,要不然干么指定要这部电影的赠票--只不过,不能说就是了。 「我前几天才在电视上看过那部片子的幕前幕后看电影,梅格莱恩真美。」她看起来很是愉快,双眼闪闪,「虽然不太喜欢后来的皆大欢喜结局,不过看在梅格莱恩的份上,勉强接受。」 他提醒她,「创新通常会死得很惨,那样的结局才符合爱情喜剧的标准。」 「就是因为太标准了,所以有一点,有点……」 他替她介面,「缺乏惊喜?」 「对。」正熙一笑,说起嗜好,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你不觉得如果让男主角留在纽约会比较有创意吗?」 「如果照你说的,那梅格莱恩就得养活一个对生活讲究却不事生产的人,不事生产喔。」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这样的结局有点沙文,但电影是电影,娱乐用的小沙文是可以被原谅的,他强调最后一句,「你能接受吗?」 她想了一下,坦白回答,「电影的话没问题,现实生活不太喜欢。」 「所以当然是梅格莱恩回到过去。」 「问题是梅格莱恩回到过去一身本事完全无用武之地。」看得出来她很介怀,「那多可惜。」 「为爱妥协并不算牺牲,至少在我的感觉是如此。」 她皱起眉,似要找出他的语病,眉毛皱起又舒展,如此三、四次之后,突然似梦中醒来,啊的一声,「什么时候的票?」 「今天晚上。」 她露出了可惜的表情,「我要上法文课。」 法、文、课?没记错的话,她婉拒某个同事的邀请也是用这句……她果然把他当一般同事,不轻不重的关系。 以前,他在她心中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在什么地方什么人面前都吃得开,就连那风化千年的木乃伊都卖他的帐,让他一眼看穿,唯独在她面前例外。 但若换个角度想,至少也证明了他的眼光不坏工作轻松,环境高雅,薪水又比上班族高出许多,一般人如果处在这样的环境,通常都是混吃等死等出嫁,她还在力求上进,值得嘉许。 「官仲仪?」 他看着她,发出一个单音算是回应。 「没礼貌喔。」正熙笑意盎然,「跟人家说话的时候出神。」 「我在用脑。」想你的事情。 「喔,用脑啊。」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心用脑过度,会、秃、头。」 「放心,我的男性贺尔蒙很正常。」 「现在正常不代表以后正常,根据我阅人无数,嗯。」她做出古代相士捻胡子的表情,一脸促狭,「你不到四十岁一定会秃。」 「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讲话特别冲?」他装出无辜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尽释前嫌了呢。」 她微微一笑,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 星期一是卡农书馆的休馆日。 若是平时,正熙绝对是睡到自然醒,但今天不行,她答应要陪玮玲做产检顺便买孕妇装,于是很努力的起床,撑着眼皮化妆更衣,然后迅速出门。 感激化妆品的发明人,它让睡眠不足的女人也有好气色。 到了医院妇产科,看到一个人影在跟她招手。 快步跑过去,看到人之后一惊怀孕真是女人的大敌,玮玲的肚子还没大可是脸已经先肿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玮玲微微一笑,「这是肉,不是水,我变胖了。」 正熙将视线下移,唔,那像是四个月应该有的尺寸吗?璋玲至少重了八、九公斤。 视线上移,对上玮玲的眼,笑咪咪,喜洋洋。 「你看起来很高兴嘛!」 「是啊。」她抚着因为吃太多而突出的肚子,神情满足,「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自己很有母性的光辉。」 「你是有啊。」 「我知道自己变了一些。」 看着玮玲,正熙心道:那不是一些,简直像整个人调了包,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没有一点过去那个玮玲的样子。 「你呢?」玮玲审视着她的脸,「还是没有恋爱迹象啊?」 正熙看了她一眼,幸福的人就爱问别人什么时候也会开花结果,问题是,不是人人都那样好命啊。 「继那个孙什么的后面,还有没有人约你?」 「有。」 「谁?」玮玲的精神来了,据她所知,卡农书馆来往的都是中上阶级人士,所以可以想见的不会太差,「客户?赞助的企业?啊,新的图书管理?」 正熙笑,「不是你想的那种约啦,他只不过刚好有多出来的电影票,可惜我那天要上法文课。」 「什么样的人?」 「你,咦,你见过他哎。」她跟玮玲的感情就是等公车等出来的,「高中时,不是有一个大学生开玩笑的过来约我吗?」 玮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嗯,你还说什么没脑袋的女人比较适合他之类的,害他在朋友面前糗得要命……喔,不会吧?」 玮玲记得那个大学生。 自信,好看,薄唇总是带着玩笑的意味。 在那之前,他们不曾看过那个人出现在公车站,在那之后,反而三不五时会见到他,正熙对那个玩笑邀约很不高兴,之后便坚持等车时绝不回头看他,但是,那是正熙,不是她。 在她们毕业之前,他总是用微笑的眼神看着正熙。 刚开始也许只是好玩,后来有次玮玲因为社团活动要提早到学校,在清晨五点四十分的公车站,她看见他正在……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只不过正熙有骄傲,他也有。 时间将两人分散。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两人居然又在卡农书馆重逢,这次的缘分深了些,但不知道情怀是不是还存在。 「那你们现在相处得好吗?」 「就是一般同事。」正熙避重就轻,「他有跟我道歉,我也接受他的道歉,所以我们约定好好相处。」 玮玲一眼就看出她想转移话题的意图,但凭着多年交情,当然不可能就此打住,「说不定他对你的感情会死灰复燃喔。」 「想那么多。」正熙嗤的一笑,「人家有女朋友了。」 原本她也在担心两人能不能真的像朋友,但上星期看到他跟一个比媚媚还要媚的超级大美女相偕在西门町出现,两人打情骂俏的,一下说什么深情款款,一下又说什么爱恋的目光等等等,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想太多。 不过话说回来,官仲仪也实在很厉害,回国没多久马上交到那样漂亮的女朋友,书馆中号称是潘才驹忠实拥护着的小惠已经变心,现在连卡农书馆隔壁的花店小姐都常常没事跑来东晃西晃。 真受欢迎……虽然她不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受欢迎。 「话不要说得太早,你们不是要出国吗?说不定一趟旅游会因为心情放松迸出爱的火花。」 「五男三女,走到哪都是团体活动,何况,我遗憾潘才驹不去都来不及了,才不想迸出什么火花呢!」 有蜡烛就该偷笑了,火花? 出国?那又怎么样?骗她没坐过飞机啊,况且她原本是想去英国或纽西兰的,没想到大家却在她缺席的情况下一致通过要去义大利,义大利有啥?罗马,翡冷翠,皮饰,还有小得让人头昏眼花的币值吗? 她想去的是哈利波特的故乡或是魔戒的拍摄地点说…… 「潘才驹?你说卡农的店长喔?」玮玲哈哈一笑,「我赌你只是喜欢看他,而不是真的喜欢他。」 「你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 玮玲太了解正熙,童年生活的不愉快让她对人生有着异于常人的解读,她要稳定,要保证,要安心,却忘了爱情可以有条件,却不可以画框框。 画框框虽然能让自己在等待的时候心平气和,但同时也会让自己无法爱,甚且不能爱。 但如果是他的话……如果他还是以前她在晨五点四十分看到的那个男生的话,也许…… 「正熙,要不要打睹?」 「赌什么?」 「我决定跟他去英国了。」他,指的是孩子的爹,「如果这次旅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送你机票来英国参加我们的婚礼,但如果真的迸出什么火花的话,那机票你自己买。」 正熙大惊。结婚? 前阵子在电话中,说什么未婚生子也很棒的那个人是谁啊? 「别那样看我,我改变主意了,等孩子生出来后就结婚,当然前提是我们还相爱的话。」玮玲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我很小气,不过这一次,我倒是心甘情愿的奢侈浪费。」 诊疗室的门打开,护士探出头来,「余玮玲?换你了。」 看着玮玲明显发胖的背影,正熙觉得怀孕不只是外型的大敞,甚至连带减损了脑力十天七夜的团体行程,能发生什么事,简言之,玮玲的机票是买定了……至少在当时正熙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令人不知所措的事情,打死她也不去义大利了,真的。 浪漫的发源地,浪漫的小夜曲。 去到义大利,当地的人会告诉你,小夜曲的英文serenade,源于义大利文的sera,亦即夜晚,是晚上唱给情人听的曼妙歌曲。 只是,人家的小夜曲开启的是爱情,她的小夜曲开启的却是走调的人生。 一切的一切,都从那个坏掉的闹钟说起。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四章 原本,大家集合的地点是中正机场,可是因为正熙的闹钟坏掉,于是她顺延一班飞机,集合地点改成米兰的机场,一个人坐长程飞机,就别说有多凄凉了,连想说话都找不到人。 很无聊,但因为在家睡太久,所以精神很好,当空姐熄灯后,正熙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睡意全无。 转机后再下机,义大利已近黄昏,原以为悲剧会在她踏上义大利国土后结束,没想到这才开始一行人早已丢下她朝威尼斯前进。 正熙在机场几近抓狂,「我们不是约好在米兰等吗?」 「可是,」媚媚娇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大家都觉得能玩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每个城市都停……而且我们对威尼斯比较有好感……所以……」 「那我呢?」正熙大叫,「我又不懂义大利文!」 「你可以讲英文啊。」电话那头变成小惠天真浪漫的声音。「然后微笑,义大利人就会帮你。」 帮个大头啦,微笑?她现在不杀人就很好了,还叫她微笑? 吱吱喳喳中,听见官仲仪的声音,「这样吧,我们留一个人在渡轮码头等你。」 「谁?」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小惠嘻嘻一笑,「看我们谁猜拳猜输啊。」 「你这样说正熙搞不好会因为凄凉感而落下眼泪。」 「不会啦,正熙是铁打的,绝对没事。」 隔着电话,他们在那头又嘻嘻哈哈起来。 时间太晚,正熙只好在米兰随便找一间饭店过夜,而且因为接近旅游旺季,她拖着行李箱直找到第三家才终于chiekin可喜可贺的第一夜。 那天晚上,躺在陌生国度的陌生房间里,正熙突然间有点搞不懂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只不过是闹钟坏掉,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他们一群人一定很热闹吧,听说威尼斯的夜晚,水光与灯光交错,美得像天堂,大雄前两、三年前才去过,说身处其中会有种「上辈子好事做尽,这辈子得此福报」的感觉。 那里的餐厅一定也还有东西吃,不像刚才送来的那盘怪食物一样,色泽鲜艳,但味道却让人想掉眼泪。 好悲凉。 好无聊。 好想找个会说中文的人说话。 恶梦一夜,只差没梦见自己被卖在义大利当中国女奴。 隔天下午,当正熙在码头边看到熟人时,突然有点悲从中来,当下便丢掉一路拖行的行李箱,冲上去抱住那个人。 「正熙?」 「呜呜呜。」 「怎么啦。」 「呜呜呜。」 「好了好了。」相隔两日后见到的唯一熟人--官仲仪,轻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我特别留下来等你的耶。」 「才怪。」呜呜呜,「小惠说你们是用猜拳决定的。」 「至少我会义大利文。」 会义大利文?那好,至少他们接下来可以免除比手画脚猜猜乐的酷刑。 码头边人很多,正熙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行为让他们两人引起了多大的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泪止不住,官仲仪也没叫她不要哭,就任她在人来人往的渡轮口发泄这两日来累积的情绪。 哭够了,她才?起头,「他们呢?」 「往佛罗伦斯途中吧。」 「那我们呢?」 「我们玩我们的。」官仲仪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整齐,「反正也只差一天的行程而已。」 于是,一行八人正式分成两边。 行程只差一天,但这影响却不只十万八千里,阿福一行人变调,而他们两人也有脱轨大演出。 *** 威尼斯位于外海湖的沙渚上,有水巷,有小路,水中都市的奇特风景,使得终年游客不断,旅游照片中看起来非常广大的圣马可广场,此时挤满了人,一大群德国游客从左边经过,同一时间,一大群韩国游客又从右边经过,抬头看天,一群鸽子飞过,景色虽然壮观,但是人鸽太多,多到正熙完全不敢放开官仲仪的手,就怕一下小心两人被冲散,她又要演出苦儿寻亲记第二集。 「放轻松。」官仲仪对她说:「你这样紧张,怎么会好玩?」 闻言,正熙没放松,反而将他握得更紧,「我怕又要一个人啊,人生地不熟的,多可怕。」 「可怕?」官仲仪的薄唇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小惠说你是卡农女生中唯一的独行侠。」 「在台湾当然没问题,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去美术馆,可是,我现在是在国外耶。」正熙看着他,模样非常理直气壮,「人家的地方跟自己的国家怎么能比。」 正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明显表现出对落单的不喜欢,官仲仪突然携着她一下离开广场的人潮,几个转弯后,出现了一间酒吧。 正熙对酒吧没有特殊喜爱,但在看到名字后,忍不住笑了出来,「harry’sbar?」 「看来你喜欢这个名字。」 「我原本为了harrypotter想去英国的,后来知道大家都想来义大利的时候有点失望,可是没想到这里也有harry。」 「这个harry’sbar虽然没有搬上萤幕,不过却是海明威的最爱之一。」官仲仪替她拉开椅子,「来到这里的人都该试试最有名的鸡尾酒,而且你可以放心,酒精浓度绝对不会让你酒后乱性。」 在他的介绍之下,正熙喝了两杯远近驰名的贝利尼,有水蜜桃的香气,梦幻似的粉橘色,调酒出奇的好喝,意外的功效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她终于不再那样紧张。 走出harry’sbar,她终于有了好心情。 即使不刻意找寻,水都的街道也都有着风景,红砖金墙,有巴洛克式的教堂,也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府邸,即使只是方体建筑中的窗台都别具巧思,走在这样的街道,会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 两人在巷弄随心所欲的走走看看,直到正熙觉得脚酸,「有点累,找地方坐一下。」 「要不要坐船?」 她双眼一亮,「旅游简介上的平底船?」 对,她一定是因为两日来的衰运导致记忆力退化,怎么会忘了船只呢?来威尼斯不坐船游城,感觉就像冬天去北海道却没泡温泉一样。 官仲仪笑着纠正她,「那叫贡多拉。」 管他船只的正确名称叫什么,反正她要坐就对了。 河畔,人多船多,颇为嘈杂,只见官仲仪与船夫用她听不懂的语文交涉,付了钱之后携她上船。 天色已晚,有点凉,风吹起来很舒服。 当贡多拉转入水巷的时候,像是进入另外一个次元。 船只在水波上缓缓前进,此时此刻,像是掉进了百年的真空管,宁静,缓慢,得以看见时光的流逝。 正熙半眯起眼,「真高兴我活在现代。」 他笑了出来,「干么突然感慨那样大?」 「我只是觉得自立是很棒的事情,因为我努力,所以可以在这里享受美景,如果我是三十年前的女人,不要说出国玩,只怕连买支口红都还要先问过丈夫准不准,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好悲哀。」 官仲仪故意唱反调,「她们不一定这么觉得。」 「所以我才说悲哀啊,古代的女人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自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什么都要靠别人,真可怜。」她笑咪咪,贝利尼的效果让她现在还有一点亢奋,「现代不一样,我的饭票就是自己,我可以决定自己要的感情对象与婚姻模式,因为,我、自、立。」 「自立很棒,不过,结婚跟饭票是两回事。」 正熙扬起眉,奇怪,这个官仲仪今天怎么一直在跟她说反话? 不过算了,反正她现在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多解释。 「感情以结婚为前提,而结婚又以稳定为基础,我要求自己自立,要求对方稳定。」她总觉得哇啦哇啦的讲话有损气质,但此时的感觉居然还不坏,「人无法选择先天家庭,对于后天家庭要格外谨慎,不可以开玩笑,不可以太天真,也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当然更不能以为爱情可以抵挡一切寒冷。」 呼,说完了。 她多年来的心得人如果看不起爱情,总有一天会被爱神狠狠的抛弃,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爱神不理你,就算掏心挖肺,心上人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渐暗的天色中,官仲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跟多少人说过这个论调?」 「每一个问起我婚姻观念的人。」 正熙侧过头,刚好将他瞬起的笑意纳入眼中。 他的笑,嗯,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不是嘲笑,当然也不是鼓励,感觉有点像……欣赏? 欣赏吗? 他笑意未歇,「你会吓坏那些想追求你的人。」 「所以我还单身啊。」正熙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大家都想谈恋爱,可是说到责任问题就发生暂时性耳聋,这怎么算爱呢?充其量只是因为寂寞互相依靠罢了。」 「我倒觉得,」他故意停了一下,好吸引她更多的注意,「因为寂寞而寻找体温没什么不对。」 「那可是大大的,大大的不对了。」她稍大的音量在船夫发出一声假咳嗽后低了下来,但收敛的只是音量,而不是坚持,「大家都会寂寞,应该去抵抗而不是掩饰,寻找体温只是粉饰太平的做法,等有天醒过来,会发现两个人的寂寞比一个人的寂寞更可怕。」 官仲仪微微一笑,「但你不觉得以结婚为前提的爱情很沉重吗?」 「可是我也觉得以高兴为前提的爱情很轻浮。」 她最讨厌人家说什么「在一起高兴就好」,高兴个头。 男人的高兴不等于女人的高兴,一旦出了问题,男人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女人呢? 她又不是傻瓜,才不要一点计画都没有的感情。 「正熙。」官仲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声音含着笑意,「你是不是被抛弃过很多次?」 「你才被抛弃呢。」 「你没有被抛弃过很多次?」 她非常肯定,「没有。」 「没有很多次,那到底是几次?」 正熙一怔,这才发现虽然已经否认,但还是被损到了,可恶,趁她现在思路不太清楚的时候玩这种文字游戏。 她站了起来,「官仲仪」 她不知道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因为她突然的站起,导致贡多拉失去平衡,在水路中左摇右晃。 两人在船上,官仲仪要她坐下,她却坚持不肯,在船夫的哀求声中,他们……翻船了。 正熙后来会在行程中跟官仲仪和平到令人诧异不是没有理由,第一,他是她离开台湾两天后第一个碰到的熟人;第二,她害他在威尼斯翻船,她的行李箱就在码头,可以更换干衣服,而他的行李却在那遥远的饭店。 幸好是夏天,所以他没有感冒,不过,也让正熙够愧疚了。 她没事在船上走来走去做啥? 有印象的是他们聊天的内容有所不同,只不过说了些什么通通不记得,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杯颜色可爱的调酒后劲还真霹雳」这个结论,如此而已。 *** 一行八人总算在罗马车站见到面,男生们很体贴的带着所有的行李去饭店checkin,让女生们自己逛逛。 来到这里之前,常听说「罗马是世界的古迹」。 真的是古迹没错。 脚下踏的是千年石板,随便一栋建筑都有着惊人的历史,在这座城市,建筑物的外观属于政府所有,因此没有所谓的标新立异,一眼望过去,皆是以土黄与咖啡色为基调的统一观景。 美则美矣,不过因为游客与小偷都多,正熙与媚媚、小惠三人黏得极紧,不敢稍或分开。 都觉得热,但若要叫她们把手松掉,却也不愿意。 媚媚说得好,「热是可以忍耐的,但如果掉了钱,那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正熙与小惠都有同感,一路行来像三胞胎。 在特米尼火车站前的喷泉旁,三人稍做休息,正熙喝了一口矿泉水,说:「我觉得我好像得了『不想一个人在国外恐惧症』。」 媚媚抛出一记妩媚笑容,「真的?」 「真的,我觉得一个人拖着行李找饭店的感觉好惨喔。」她撑着下巴,回想在米兰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如果在英语系国家可能会好一点,但我不会义大利文,语言不通会扩大恐惧感。」 过去三天,正熙与官仲仪虽然一起,但两个人却只有一支手机,有跟没有也差不多,她不只在威尼斯跟官仲仪跟得紧,到了佛罗伦斯也一样。 住宿时两人分房睡,不过她实在很担心隔天醒来,她又因为闹钟坏掉之类的烂原因落在后面,后来他只好把护照交由她暂时保管。 官仲仪只要她记得两件事情: 一,他的护照在她手上。 二,没有护照他不可能离开义大利。 那本绿色小册子后来好像变成她的安心护身符一样,效果卓越。 就像他们在圣罗伦佐教堂一度走散,正熙还是安安心心的一个人去欣赏礼拜堂惊人的拼花地板,再去看扭曲的殉道图,末了还在回廊上请别的游客帮忙照了相,一出圣罗伦佐教堂,便看到神奇绿色小册子的主人。 绿色小册子主人跟一个外国人在聊天,没有一点急的样子,正熙感觉很好,有人在等她。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有你的。」小惠看起来十分愉快,「脱队足足四天,太神奇了。」 「还说,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媚媚白了她一眼,「我们有同情心没用,旅游旺季,飞机上的位子划得满满的,你后来坐的那班飞机只剩四个候补座位,叫我们怎么换。」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威尼斯多等我一天?」 小惠嗤的一笑,「有人等你就好啦。」 「我知道,猜拳最输的留下来等我嘛。」想到这点,正熙就想咬手帕,猜拳最输的那个等她?这种感觉好差。 媚媚咦的一声,「谁说是猜拳最输的留下来?」 「小惠啊。」 小惠连忙摇手,「我随口讲的。」 这下,正熙倒是真的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确有听到小惠说,而且官仲仪也没否认这点。 「你们不要这样看我,真的只是随口。」小惠只差没举手发誓,「我们那时在问有谁要自己在威尼斯多待一天,官仲仪跟孙佳成都愿意留下来,后来是因为官仲仪会义大利文,才留他等的。」 正熙需要时间消化这段话。 孙佳成要等她不奇怪,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官仲仪为什么要留下来,难不成,咦?喔,不会吧。 他以前约过她……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问她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嗯,不过是订报纸送的免费票。 他把很重要的护照交给她保管……可是丢了顶多是重办麻烦,也不会惹什么大乱子。 说对她好嘛,的确有,但若这样就以为别人喜欢自己,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她不是媚媚,没那样惊人的电力,啊,她知道了,一定是那样,哈哈,她太聪明了。 「正熙!」小惠一脸很害怕的样子,「你看起来好恐怖。」 「我知道官仲仪为什么留下来等我了。」耶,她是天才,这么难的问题都被她想到了。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知道。」 什么? 「你要感谢我。」媚媚抛出一记笑容,好看到经过的路人频频回首看这三个坐在喷泉旁的东方女子,「因为本大美女在飞机上一直强调男生就要有担当,有人想表现,当然就跳出来『担当』了。」 媚媚? 正熙原本以为是号称「绝对要在这趟旅行逮住官仲仪」的小惠在飞机上太热情,官仲仪怕着火,所以选择远离火源,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媚媚人际关系果然是千变万化到让人措手不及。 可是媚媚耶…… 正熙皱着眉,「你不是以少奶奶为第一志愿吗?」 「嗯哼。」 「那你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算是放电吧?」 媚媚的回答简洁有力,「是。」 嗯,以客观的眼光来看,官仲仪的收入、学历、身高都在中上,在考古方面的指导教授视他为传人,嫁给他虽然不错,但想成为少奶奶还有待努力。 「你是真的跟他来电了,还是改走亲民作风?」 「都不是。」 跟媚媚共事一年多,正熙第一次觉得两人出现沟通不良的状况。 如果照她以前的个性,绝对会就此打住,但此时此刻,即使动机不明,她还很想继续问下去。 追根究底非得知道一个结果不可。 「哎喔,童正熙,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正熙挑超眉,「你不要告诉我他是什么大企业家的儿子。」 媚媚嗤的一笑,「哪那么芭乐啊。」 休息够了,三人再度起身,看城市,也被城市看看。 斗兽场想到罗素克洛,真理之口想到奥黛丽赫本,罗马的美丽壮观却超乎预期,只是正熙有点心不在焉。 媚媚朝官仲仪进攻,那小惠呢?小惠很喜欢官仲仪啊。 还有,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通……那种某个地方卡住的感觉。 那微妙……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啊?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五章 罗马的第二夜,几人分散自由活动。 正熙被官仲仪带着夜游过威尼斯与佛罗伦斯,到了古迹之城,当然绝对不能例外。 神奇的是他居然弄来一台红色的金龟车,造型有趣得让正熙一看就迸出笑容。 「好可爱,你去租的?」 「借。」他露出促狭的笑容,「我相交满天下。」 「我问真的。」 他一脸无辜,「我也是说真的。」 正熙决定暂停这无意义的口舌之战,坐上驾驶座旁的位子。 罗马夜色雍容华贵得让人惊讶。 夜幕降落之后,金色的灯束从不同的角度亮起,历史的痕迹由白天的霸气一转为夜晚的婉约。 纯白的雕像在灯光照射之下,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回异的视觉几乎要让她以为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街道。 「我讨厌塞车,可是罗马的塞车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太美了。」正熙看着窗外,笑咪咪的说:「左边,金碧辉煌,右边,金光灿烂,只有有历史的城市才可以达到亮晶晶却不俗气的效果。」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像进入人家搭好的景啊?」 「你很破坏浪漫耶。」 官仲仪喔的一声,带着戏谑的味道问:「那你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才不会浪费眼前的『浪漫』?」 「当然是跟喜欢的人一起牵手散步啊。」 晚风徐徐,满天星光,从商店中传出来隐隐约约的音乐,此情此景,自然是跟喜欢的人一起才好。 经过喷泉时丢钱币,说誓言,握住对方的手,深情款款的互相对望……正熙以前总觉得电视上演的爱情剧很夸张,但是到现在才知道,美丽的景色可以增加爱情的分数。 想着想着,冷不防又听到官仲仪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有浪漫细胞了?」 一针见血。 正熙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呆滞期过后回过神,突然有点心惊她一直很唾弃浪漫主义的,刚才怎么想出那么梦幻的画面? 他们在大马路边停下车子。 白天人不少,晚上人更多。 正熙发现义大利人的民族性实在惊人,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办法亮出非常灿烂的微笑,而且无论在什么时间与地点,总是一副很享受当下的样子。 广场上,年轻人聚集。 有人聊天,有人跳舞,也有一些街头艺术家表演着各自擅长的乐器或默剧,虽然闹烘烘,但却不觉得吵。 官仲仪牵着她的手,沿着斜坡缓缓的漫步。 满奇特的一个区域,路边是商店,商店上是住家,从住家中传来的声音有时候还大过人群的喧闹。 为了挽回刚才很不像自己的「浪漫演出」,正熙只好开始说一些不浪漫,甚至是有点杀风景的话。 「我问你喔,在你的人生中什么最顺利?」 官仲仪想都不想就回答,「念书。」 「跳级?」 「没跳级,可是念书对我来说一直很轻松。」 「我最羡慕头脑好的人。」 他笑了出来,「能穿绿制服的女生也不会笨到哪里去吧。」 「我的成绩根本不到那边。」 「你走后门?」 正熙嗤的一笑,「有就好了,我的成绩其实一直在公立学校录取边缘,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最后几个月冲刺成功?因为我想要一件新的制服。」 正熙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紧。 「小时候很辛苦?」 「嗯。」她微微一笑,「升学是我唯一能穿新衣服的机会,而我家的经济能力又只能供我念公立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想法具体,我的脑袋突然间活了起来,生吞活剥的把书里的东西全部记下来,去拿成绩单那天,老师看到我的分数那么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你现在得到比新制服更多的报偿了。」 正熙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努力就会有收获,所以要努力。」 她说完后,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用另外一只手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 正熙笑了出来,「感觉好像在哄小孩子。」 「被人哄的感觉不好吗?」 她大方回答,「好。」 *** 很多时候,她都只能对自己说「童正熙你做得很好」,虽然能达到某种程度的催眠效果,但无论如何,总不若由别人口中说出来的好听。 当官仲仪这么告诉她的时候,正熙突然间懂了媚媚为什么会对他的反应如此介意了。 他的确跟一般人不一样。 当媚媚说:「童正熙,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对官仲仪放电?」的时候,她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惊人内幕,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是 「我陈媚媚是卡农的活看板耶,他看到我的时候居然一点心猿意马的表情都没有,孰可忍,孰不可忍,我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要他为我神魂颠倒不可,所以我现在摒除一切闲杂人等,专心对付他。」 正熙当时的直觉是:媚媚真猛。 只想着咽不下那口气,怎么没想到万一真的电到人家,又甩脱不掉时要怎么办? 不过也因为这样,正熙又重新估量了官仲仪。 结论是:果然是考古学家。 出土文物研究过头,因此不将活色生香放在眼中。 也算是另类的有个性啦。 蓦然,一阵乐声传入耳中。 一群人聚集在一扇种着红色小花的窗子前又叫又跳,有人跟着唱歌,有人干脆两两跳舞。 正熙奇道:「他们在做什么?」 「义大利人本来就比较浪漫,现在唱歌的这位呢,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官仲仪笑着跟她解释,「小夜曲的英文serenade,源于义大利文『夜晚』这个词汇,sera,serenade是晚上唱给情人听的曼妙歌曲,如果女孩子接受心意,就打开窗子。」 「义大利人常这样吗?」 他笑了又笑,「我是第一次看到。」 他们挤近了那群人。 男孩双眼紧盯着窗子,吟唱出优美热情的旋律,虽然正熙不懂在唱些什么,但却听得出来声音中的感情十分丰沛。 一曲唱完,第二首歌紧接着唱出来,窗门还是动都没动。 正熙低声问:「如果那女孩一直不肯开窗呢?」 「那就看他有没有勇气继续唱下去,我还听过有人连唱了半小时。」 「然后呢?」 「女孩的邻居跑出来骂人。」 怕吵到唱着小夜曲的男孩子,两人低声交谈,有好几次,正熙在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差点碰到官仲仪的耳朵,形成一种暧昧亲密。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歌声突然止住。 窗子开了。 唱小夜曲的男孩与窗子里的女孩隔着空气说了几句话。 就在路人的起哄声中,女孩下楼,大方热情的与男孩相拥而吻,围观的人群见状,有情人在旁的跟着不遑多让的也热吻起来,余下的便用力鼓掌叫好。 正熙笑了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转过头,见到官仲仪一脸灿然的笑意,「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正熙闭上眼,感觉到他轻触了她的唇,轻啄到深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精神都处于恍惚状态。 后来想起,唯一有印象的是,他们吻了很久,很久。 *** 南下的车程中,正熙一直装睡。 不能怪她,实在太尴尬了,她没想过会跟官仲仪接吻,而旦还比赛似的吻到路人围观。 丢脸啊。 回饭店路上,她头也不敢?,隔天一上旅游小巴,立即闭上眼睛。 「正熙,你不舒服?」小惠的声音。 「没有。」 「那怎么一上车就睡?」 「我昨天没睡好。」 孙佳成突然冒出,「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了。」药物又不能缓解尴尬,她去医院干么,「我睡一下就好。」 中间经过两个休息站她都坚持要睡,如此一路到拿波里,眼见下榻饭店近在眼前,只好睁开眼睛。 三个女生一间房,整理行李的时候,媚媚凑过来。 「正熙,你是遇到什么好事还是怪事?」 「没有。」嘴上这样说,但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很奇怪吗?」 「嗯,红通通的,啊,我知道了。」媚媚想起什么似的,「有艳遇对不对?」 正熙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自然,「我一直跟认识的人在一起,哪可能会有什么艳遇?」 除非是自己人,哎。 这算不算千防万防,内贼难防? 「说得也是。」 媚媚颇接受这个理由,转身拉开窗帘,海天一色的景色映入眼中,交界处那层薄薄的雾气让三人齐齐走到阳台边。 那看得很不清楚的对岸就是他们明天的行程,卡布里岛。 小惠大是兴奋,「柠檬,香水,还有什么?」 正熙介面,「观光客。」 「不行啦,正熙,你要讲美的东西。」 美的东西?那么,「童正熙。」 小惠一呆。 正熙一本正经,「我觉得自己很美。」 语毕,三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大笑过后,正熙一天下来都没说话的闷气总算稍解。 海面的那端是卡布里,卡布里耶。 种满了柠檬树的小岛,柠檬除了做成酒之外,也以不同的造型出现在所有可能的事物上,食器,时钟,手帕,桌巾,衣服……一般人想得到的,当地人早想到了。 只不过正熙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卡布里变成柠檬小岛的? 内线电话响起。 小惠扑过去接,一阵「嗯,好,没问题,我等会回你」之后挂了电话,接着宣布,「大雄问我们晚上去不去附近的酒吧?」 媚媚果然不愧是夜之女王,立刻举手,「我去。」 「正熙呢?」 「我?」今天已经睡得太饱了,就算有席梦思给她躺,也睡不着的,「好。」 二人梳洗过后,饭店大厅集合,一下楼,正熙就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只想着要怎么放松,完全没想到让她精神紧绷的原因官仲仪也会在里面,更可恶的是他看起来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吻了她耶,趁她还没从窗下浪漫小夜曲的情境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吻她吻到让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心跳过速而昏倒。 一般朋友会这样做吗? 他们明明已经小小的超过某条线,他却好像局外人,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一个人在为往后的相处伤脑筋。 哪,现在还跟媚媚聊得那样高兴,眉开眼笑的,简直可恶。 心怀怨恨之下,当大家纷纷下去跳舞,正熙独坐吧台,点了调酒,然后豪气万千的一饮而尽。 旁边的外国人看了她一眼,面露诧异。 正熙看着他,「没看过美女啊?」 她说的是中文,外国人自然不懂。 正熙将那几个字翻成英文,外国人这下不但懂了,而且非常同意,连连用英文称赞她,「beautiful。」 正熙一笑,轻拍他一记,「很有眼光嘛。」 两人接着用英文聊起天来。 外国人叫保罗,来自英国,是旅游电视台的记者,这次是为了做一个「特色小岛」的特集所以来到义大利。 来自英国的英国人,表现出完全的英国风范,就在正熙叫第三杯调酒时,他很坚持要请客。 「在英国,能请美女喝酒是种荣幸。」 天籁! 「保罗。」虽然名字有点普通,不过很好记,正熙指指自己,「正熙。」 保罗很困难的发出声音,「生熙?」 「正熙。」 「正熙。」 「对了。」在喝下第四杯调酒后,正熙说起了自己,「我来自台湾,你知道在哪里吗?」 「嘿,我是旅游电视台的,怎么会不知道?」 正熙笑了又笑,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人拖下椅子,回头一看,「官仲仪?你不是跟媚媚在跳舞?」 他看起来有点恼怒,「你吃了大麻啊?我哪有跟媚媚跳舞?」 正熙点点头,「我跟你介绍,这是我的新朋友保罗,保罗,这是我的」 「我是她男朋友,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正熙完全无法反应,就看到官仲仪放了一张美钞在吧台桌子上,半拖半抱的把她从酒吧拉出来。 *** 虽然已是深夜,但无星无月的天空中却有一种奇异的亮度,亮到让人可以看清四周的一切。 他们在沿山而辟的公路旁,饭店就在视线可及的位置。 海风徐徐,袭人的凉意中带着海洋碱碱的味道。 即使酒精的原因让正熙感到头很重,可是她还没有到脑袋不清的地步,「我什么候变成你女朋友啦?」 官仲仪拖着她一路前进,「当我女朋友不好吗?」 「不不、不是不好,」调酒的后劲果然可怕,她居然结巴了,「是不行。」 他的声音带着笑,「什么怪理由?」 「我想结婚,想有家,想要安定。」 「我又不是黑社会还是浪荡子。」他一边扶着她往距离不远的饭店走去,一边说话。 她是醉了,还是忘了? 很多大企业都是看在他的份上,才愿意资助投资报酬率不见得成正比的挖掘工作,再者,扣除学术成果,他炒股票的直觉一流,只不过他将钱捐给了更需要的地方而已。 「你那样说好像我一天到晚都在跑路一样。」 正熙突然间有点语重心长,「你不懂。」 「说给我听,试试看我懂不懂。」 「我真的穷怕了,我要到考上公立高中,才有新制服,进了大学,同学们参加活动是跟父母伸手要钱,我就得拚命打工,时间跟体力双重压榨的滋味,我这辈子不要再经过第二次了,我可以一个人,但我不想为了寂寞而恋爱,或者是谈一个没有将来的恋爱。」 她顿了顿,「光有爱情不够,我要稳定,要安心,我不希望将来孩子跟我说想学画画或者是语文的时候,我因为无法负担而阻碍了孩子的学习,那会让我觉得再重温恶梦。」 她不在乎官仲仪会说她拜金或是不懂真爱之类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太过天真会死得很惨。 「所以你的对象不只是小康,甚至需要相当的财力。」 「嗯。」 对于自己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回饭店的路上不断的在说话,而且说得全是她的穷困日记,以及她为了对抗穷困身体力行的省钱妙招,包括她最霹雳的事迹自己做香皂。 他送她回房间,并且将她好好的安置在床上。 「他们大概会玩通宵,有事打内线给我。」 官仲仪离去后,正熙一个人躺在床上,其实定了那段路之后,她的精神已经好很多,头不痛了,也没有酒醉的眩晕感,应当是正好睡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这样睡着。 是不是说了太多话?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坚持要跟有房、有产、收入高的人在一起的想法很拜金?没关系吧,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才不想理他怎么想…… 正熙翻身下床,摇摇晃晃走出房间,一间一间确认门号,然后举起手,叩,叩,叩! 门板被拉开,她冲了进去,大叫起来,「对,我虽然没讲,但我就是拜金,我只想嫁给有钱人。」 「你是特别来跟我叫嚣的吗?」 「才不是,我……」还没说完,她往前一倒,整个人落入官仲仪的怀里。 手摸到他的胸膛,咦?这…… 「你为什么没穿上衣?」而且该穿裤子的地方只包了一条毛巾? 他的声音十分忍耐,「因为我洗到一半听到你在敲门,来不及穿衣服,」 「这样啊,」她一脸愉快,「难怪你身上那么香。」 「孤男寡女容易导致干柴烈火的下场,我不想失身于你,所以,」他将她扳正,让她面朝门板,「限你三十秒内离开我房间。」 他一松手,她就转身又靠了过去,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味,「好香。」 「童正熙。」听得出来他的理智在破裂边缘,「离开我房间。」 他们明明是整夜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对那天晚上做了几次的印象却不一样。 她说是三次。 他说是四次。 不过,几次不是重点,重点是事情发生了。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六章 台湾。 卡农书馆重新装潢是大工程,即使已经扣掉游玩的十天,但也还要十天左右才需要到书馆报到,而这段不用上班而无法分散注意力的时间,就变成正熙毕业后最难熬的日子之一。 一点点心虚,很多的尴尬。 感觉很奇怪,她跟一个从来不是她幻想对象的人上床,记忆清晰得每次不小心想到还会起鸡皮疙瘩。 「onenightstand喔。」在离开他的房间前,她强调。 官仲仪吻了她额头,「我没意见。」 野猫与绅士的一夜情……可是,离开床铺后还会一直见到这个人,算哪门子的onenightstand? 接下来的行程,正熙一直低着头走路。 没看见卡布里的碧海蓝天,也没见到半棵柠檬树,若问起她对卡布里的印象,大概就是「地形高高低低很难走」。 对,就是那样,要走的时候低着头,坐车时间就装睡。 原本以为回到台湾会好一些,没想到记忆跟着飘洋过海,而且所有的细节都清楚非常。 包括答录机上的红灯闪烁。 「是我。」玮玲的声音。 正熙背后一凉,突然想起陪她去产检时打的赌她说她与官仲仪一定会发生什么。 没想到当时的嗤之以鼻却成了正确答案。 到底是玮玲太厉害,还是她根本不了解自己? 「听到留言回我电话,如果你没回,我就当作我赢了。」 正熙仰头大叫,「啊……」 怎么会这样,别人的一夜情过去就算了,她的一夜情却还要跟另外一个人交代。 除了玮玲,还有官仲仪,她要怎么面对他啊? 不行,她得跟他好好……呃,或者是认真的谈一下。 虽然他当时也同意是onenightstand,可是她老觉得他的脸上有着哄人似的笑意,那样子好像她正在起番,而他不予计较一样。 正熙霍地跳下床,拿出手机拨了官仲仪的电话号码。 「你现在有没有时问?」 「现在?」他的声音还是含着一贯的笑,「我明天有空。」 明天?那她今晚不用睡了,她自从那天过后没有一天好睡的。 「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我现在离不开住处,看你要不要过来我住的地方。」 正熙知道他也住淡水,立刻回答,「给我地址,我半小时后到。」 *** 对了纸条与门牌,没错,就是这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正熙一定不敢相信台北会有这样的房子。 门牌钉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旁,信箱上写着三个名字:官仲仪,林辉煌,韩凯圣。 门没锁,她迳自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砖墙瓦顶的平房,感觉很像日据时代的建筑,院子里有几棵树,沿着围墙有一整排的桂花,住屋走廊居然还有一整面移动式门窗,只要拉开,便可坐在木质地板上乘凉。 微风吹送,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到十分悠闲。 「官仲仪?」 正熙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拉门后。 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们之间,让他的五官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唔,他其实长得不错耶,她以前都没注意到,长眉斜飞,好看的眼中总是含着隐隐笑意,让人看到会有种不由自主想亲近的感觉…… 「正熙?」 「啊?」 官仲仪一脸好笑,「你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情?」 「喔,那个,喔。」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在盯着他的脸看,她是淑女,淑女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太丢脸了。 他在乘凉走廊上坐下,对她招了招手,指指身边的空位。 明明是六月,可是在这里却一点都不热,拂面的风还有种淡淡的凉意,他的院子里有一棵黄槐树。 抬头看去,满眼黄色。 正熙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喜欢黄槐?」 「嗯。」 「我也喜欢。」官仲仪看起来十分悠闲,「要不是看在这棵黄槐的份上,我大概早就搬了。」 「干么搬?这地方很好。」她环顾四周,花,树,水塘,还有自然而然形成的宁静,「简直是小天堂了。」 她喜欢这样的安静。 跟热闹繁华的城市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你为什么喜欢黄槐?」 「只是单纯觉得好看。」他泛起笑意,「你呢?」 「关于青春记忆吧。」正熙眯起眼,看着刺眼阳光中的金黄色,「高中时,有一个人在我生日那天用黄槐花瓣在公车站排出happybirthdaytoalice,我看到的时候感动得要命。」 即使事隔多年,每当想到雨天中那片用黄槐花瓣排出的字迹,她都觉得很温暖,只可惜当时没能留下照片。 happybirthdaytoalice! 正熙转过头看他,「你有这样排过花瓣吗?」 他大方点头,「有。」 原来他也排过花瓣啊。 「那个女生有没有被你感动?」 「没有,不过我可确定的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调侃,「她很高兴。」 「那就好啦,至少你的心意传达出去了。」 他脸上笑意更深,「我也是这样想。」 「会不会很困难?」这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 因为是个下雨天,所以花瓣才没有飘走,那个人为她花了这样的心思,却没让她知道他究竟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没有心的话绝对排不出来。」 「你们后来有再联络吗?」 官仲仪似笑非笑的回答,「这问题有点困难。」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难回答?」 「黑与白之间是有灰色地带的。」 正熙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哲学界损失的那个人才。」 他当然听得出来她在损他,不过,他显然还坚持著「难回答」,对她的挖苦一笑带过。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 「喔,那个啊……」 正想开口,朱红色的大门发出的喀拉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绝对不会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位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修长女子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我今天在头等舱,那个客人多恶劣你知道吗,东西不合胃口了不起叫空厨重新做就好了,居然把牛排跟红酒全部扫到地毯上,说要跟机长谈,下机前还说要投诉空厨没达到客人的要求,气死人了。」 说话的女子……正熙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跟官仲仪在西门町一边散步一边打情骂俏的美女吗? 当时远看已觉得了不得,近看更是惊人。 电眼、薄唇、心型脸笑起来十分甜蜜可人,最特别的就是眼角眉梢中那种撒娇的神情。 简单来说就是:美。 比卡农的看板女郎媚媚还要漂亮数倍。 官仲仪跟这位美人空姐……同居? 正熙皱起眉,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心中的感觉是什么。 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招惹她……不对,他没招惹她,从头到尾都是意外,数不尽的意外。 可是,如果只是意外,她心中无以名状的感觉又是什么? 「我飞那么多年很少气到头发要竖起来,这次真的火大死了,咦。」空姐终于发现她了,「你有客人啊?你好,我叫林辉煌。」 林……辉煌? 他的室友是女生? 「你们慢慢聊,我要补眠。」林辉煌朝他们挥挥手,进入内室。 官仲仪笑笑,「你还没说完。」 「我,嗯,那个。」真难以启齿。 「看你的表情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他又微笑了?「虽然我以前喜欢『开玩笑』,不过我知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不能开,既然我们有过约定,我就会遵守,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喔,你……不会放在心上?」 「这又不是什么死罪。」 「你……完全不放在心上喔?」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要我负责吗?」 正熙挥挥手,有点心虚的别开头,「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你不需要尴尬。」 从官仲仪住的地方离开后,正熙一直觉得好奇怪,没错,他说的就是她想听的话,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 卡农书馆终于赶在七月之前装潢完毕。 虽然是走卖原文书路线的高级书馆,但仍然免不了对于扩大的部分小小的做了广告。 新增的是考古书籍,书架上有着一块原木吊牌,写着:官仲仪博士。 那代表着专业人士。 没变的,只有咖啡馆。 上午,只有角落两桌有人,正熙放着艾德森乐团的新清瑞典乐,玻璃窗外阳光很盛,气象报告说今天有三十五度,感激冷气,内室凉爽宜人。 正熙与小惠低声聊天,说话间,楼梯转角处走下一个人,是跟小惠八字超级不合的阿福。 阿福跟小惠之间的情况可以用天敌来形容了。 因为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阿福几乎不到咖啡馆,他如果需要食物,总是打电话央求正熙或媚媚替他拿到楼梯转角像这样大剌剌出现还是第一次。 正熙知道小惠不会理他,因此开口招呼,「咖啡还是蛋糕?」 阿福有点别扭的回答,「我不饿,也不渴。」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正熙开玩笑的问:「找袁惠日啊?」 没想到阿福跟小惠齐齐叫了出来,「你、你、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阿福的别扭,小惠的害羞……喔,他们……正熙忍不住心中的惊讶,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兜在一起的? 小惠走出柜台,将阿福往楼上推,「你先上去啦!」 「小惠,你跟阿福?」 「不要叫他阿福,他叫徐学文。」小惠纠正正熙。 「我知道他叫徐学文,可是,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没想到整修完毕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么霹雳的消息,「我想想你说过阿福什么?你说他唆、唠叨,话很多,而且长得很丑。」 「我现在发现他唆是因为细心,唠叨是为了求好,话多是因为个性开朗。」她眼中闪着恋爱光芒,「帅的男人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到,抓不到,距离实在太遥远了,比较起来,还是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好。」 恋爱是最好的保养品果然没错,说起男朋友,小惠脸上的笑容亮得惊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阿福是个好人,但请告诉我,你们的频率是什么时候彼此送达的?」 她甜甜一笑,「就是在义大利的时候啊。」 「义大利的什么时候?」 「在下机的时候,有一个老外一直撞我肩膀,我还没想到他是在性骚扰的时候,学文就跳出来了,他用英文把那个人骂了一顿,还叫了航警,我问他干么那激动,他就说,」小惠脸一红,「他说他喜欢我很久了。」 「可是你不是讨厌他很久?」 她皱起眉,想了一下后回答,「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让我讨厌的事情,行程里他都一直对我非常体贴,我也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好,我想既然这样的话,就试着交往看看。」 「看样子阿……」正熙硬生生将那个「福」字忍住,改口道:「你跟学文感觉很对嘛。」 「嗯。」小惠给了她一记甜蜜蜜的笑容,「原来很多时候,『对的人』跟『想的人』不会是同一个,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最喜欢的是巷口那家爵士唱片行的老板,现在才发现,原来有时候心中的人只是用来排遣想念用的,说白一点,那是『自己以为的爱』不是真正的爱。」 「小惠,你变聪明了。」正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少听到你讲这么有逻辑的话。」 「那是之前跟技安去看穿越时空爱上你的时候,他的感言啦。」 正熙噗哧一笑,这小惠,人家讲阿福时会纠正说「他叫徐学文」,但说起其他同事,一样是用绰号。 虽然偏心,但她却觉得这样的偏心好可爱。 内线电话响了。 她伸手接过电话,「喂。」 「正熙。」非常低沉的男声,「麻烦你上来一下。」 麻烦她上去一下潘才驹? 正熙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激荡,也才三个星期左右不见,她居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那是白马王子的声音? 三秒钟过去后,她心中回响起更惊人的发现:从最后一次看到潘才驹后,她一次都没想过他。 一、次、都、没、有。 他一直是她喜欢的对象,但问题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心中的白马王子抛到九霄云外去的? 「正熙?你有听到我的话吗?」 「有。」正熙回过神,连忙应道:「我马上上去。」 *** 「八月的时候,史博馆会有一个关于王妃谷的出土文物展,卡农除了会进相关的书籍,我希望在咖啡馆也做一些小小的主题延伸,并让书馆的整体性更强。」说起工作,潘才驹魄力惊人,「到时候总公司的人会来,名义上是参观,实际上是考核,我希望台北门市不要被东京、新加坡或是香港门市给比下去。」 明亮的店长办公室中,两人隔桌而坐说着公事。 潘才驹的轮廓没变,自信仍在,正熙不了解的是过往每次看到他的怦然心动跑哪去了? 「正熙,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可是,你要我做什么?」她不是学装潢,也不是学设计的,能贡献的心力实在有限。 「想想,如果你是卡农书馆的客人,」潘才驹站了起来,开始用想像意境让她了解,「原本只是想喝一杯咖啡,却意外在糖罐上看到让人联想到墓室壁画的图案,接着又在汤匙上看到法老的权杖,那类的感觉。」 他顿了顿,「我不要黄金面具那种一望而知的大东西,我要的,是不经意的小发现,小惊喜。」 正熙懂了,「上限金额?」 他告诉她一个数字,「记得主题是王妃谷,不要弄混了。」 「我有脑袋。」 「这次的考核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不想出错。」 「就算总公司对台北门市的评价是亚洲第一,那又怎么样?我们的福利不会因为这样往上加,也不可能再来一次扩充门市。」 「虽然没有实质的好处,但那是层次问题。」潘才驹笑了出来,「正熙,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这样说话。」 「嗯,大概吧。」 虽然说大概,但正熙自己知道,潘才驹说得对,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这样很平等的说话。 这次她之所以会提出问题乃至于反驳他的话,完全归功于她见到他时的心跳与血压都正常平心而论,潘才驹的魅力不曾稍减,只是,对她的吸引力好像不见了。 「没问题了吧?」 正熙一笑,「我会尽力。」 「那我就将一切全部交给你跟官仲仪了。」 咦?什么?「跟官仲仪有什么关系?」 「他负责主题书展,你负责其他部分,当然是一起做。」潘才驹对于她的反应过度似乎不太能够理解,「去年的印度小博览,不也是媚媚跟孙佳成齐心协力的结果吗?」 「我一点也不意外。」正熙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我只是确定合作对象而已。」 离开了位于二楼的店长办公室,正熙的头亦发痛起来。 她跟官仲仪算哪门子的缘分啊? 脑袋在想,一下楼梯居然就在西亚区看到他……跟一个美少女靠得很近的在聊天。 少女脸上始终漾着笑,大概是笑容太甜,官仲仪看起来十分愉快。 正熙放慢脚步,从书柜的另一头走过,想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听是听到了,但却让人气馁他们讲的不是中文,不是英文,当然也不会那么刚好的是法文。 总之,她听不懂就对了。 官仲仪如此如此说着。 美少女那般那般的应着。 正熙忍不住叹了口气,哎,这算不算另类的无语天音? 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要循原路离开,却听见官仲仪喊她的名字…… 「正熙?」 她连忙挤出笑容,「我来找你。」 「我原本也是打算下午找时间跟你讨论一下王妃谷的事情,既然这样的话,一起吃午饭好了。」 正熙努力僵住笑,「好啊。」 美少女始终漾着梦幻般的微笑,「仲仪哥,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 「我知道那本书已经绝版很久了,不管找不找得到,真的都很谢谢仲仪哥。」她的声音又甜又柔,「我下午还要上课,先走了,再见。」 美少女离去后,正熙故作轻松的说:「你的女生缘很好嘛。」 「是啊。」官仲仪眼中闪过一丝调侃,「上班时楼下有三个类型各异的美女,回到住处,左边房间住着天际航空最漂亮的空姐,右边房间住着的是圣玛莉中学的校花,怎么会不好?」 校花? 「韩凯圣也是女生?」 他笑了又笑,「刚刚跟我说话的女孩子就是韩凯圣。」 那个信箱上的牌子是扮猪吃老虎啊,看起来明明就是三个男生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有两个女生。 「你很介意?」 「我?哈哈,怎么会。」正熙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我只是很惊讶。」 她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又不是她的谁。 就算他的室友群中加入孙燕姿跟萧亚轩,也不关她的事……她不放在心上……哈哈哈……一点也不……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七章 进入七月之后,温度节节高升,虽然日据时代留下的旧房子并没有装冷气,所幸就在海口边,并不是太热。 客厅里,官仲仪气定神闲的操作着电脑,扫瞄,输入,再用软体补强,书册上小小的一张图列印出来加大了好几倍。 林辉煌十分好奇,「你弄这干么?」 「工作需要。」 「是童正熙需要吧。」林辉煌一脸促狭的笑,「我听凯圣说,你们书馆要弄什么王妃谷的相关展,童正熙要负责做小杯子桌巾之类的,你印这些图片是要让她参考对不对?」 「知道还问。」 「喂,」林辉煌用手指戳他的背,「我好歹也是天际航空的招牌空服员,跟我说话头都不抬,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同事知道你在家是这种德行吗?」 穿着碎花上衣的林辉煌呵呵直笑,「所以我从来不跟同事一起租房子啊,省得破坏形象。」 「不要一直戳我,我要修图。」 那些繁复的壁画以及图腾,除非学有专精,一般人根本看不太出来差别,为了避免制作磁器以及餐巾纸的厂商弄错,官仲仪总是将图片弄得很大,色泽也稍微加深,以加强辨识度。 「我看你一直对她很好,她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爱情又不是算数。」 「是没错啦,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追我,我绝对嫁给你。」林辉煌嘻嘻一笑,「她知不知道其实你应该姓程?」 「她不知道。」官仲仪微徽一笑,「事实上我被列为一个很好,但无法给她安全感的人。」 她喔的一声,向他靠过去,「你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以帮你开口啊,假装不经意的说,有一个地方一直等你回去接手,不过你太叛逆了,所以打死不肯回去那边。」 「你不要想那些馊主意,我没有办法叫你忘记看到的事情,不过,我这辈子只想跟那些等着我翻译并寻找出它们历史的古文物在一起。」他顿了顿,「也没打算用那个来换取爱情。」 在卡布里的前一天晚上,他拥着正熙,她说了很多穷困的童年往事,那几乎是他无法想像的世界。 「我很想要稳定跟安定。」许多不甚愉快的回忆言语中、他最记得这段,「小时候我搬家搬怕了,我不要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永远在躲着什么的感觉好可怕,就像浮萍一样,没有根,不由自主。」 他不觉得她坚持要嫁给有钱人有什么不对,有那样的过去,不会有人对爱情抱着天真想法。 他知道在她心中的理想对像是潘才驹。 但也知道,她已经陷入某种程度的拉锯。 他是很喜欢她没错,但他的爱情也是有底线的他的女人,不能因为看在他的附加价值上才跟他在一起。 他要的爱,没有但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你离开台湾之前,她都还丢不开所谓的安全感,你会怎么做?」林辉煌好奇与关心参半的凑过来,「会放弃?还是告诉她说『其实我是有钱人,你大可放心跟我在一起』?」 「你的养分是全部跑到脸上去,所以脑力不足是不是?」据闻,林辉煌是天际航空的无敌八卦王,现在看来,传言不假,「女人有自尊,男人也有,如果一个男人只喜欢你那张脸,你会接受吗?」 只见她略微沉思后回答,「虽然他很有眼光,但是我不会接受。」 「同理可证,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还是不太懂哎。」 就在官仲仪觉得神经快要爆裂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替他解了围 「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以后的样子。」韩凯圣从玄关就听到两人的声音,「所以他不想拿那些等着他回去接位的头衔换取童正熙的爱他虽然喜欢她,却没有打算改变自己喜欢的生活形式。」 林辉煌哼的一声,「可是你看他现在也没有什么适应不良的问题啊,股票才玩两个月就赚了一台宾士重型机车,沙漠的骆驼好骑,台北的捷运难道会输给那些沙漠动物吗?」 两人同住已经一年多,韩凯圣对林辉煌的思维方式很习惯,见她一阵乱问,也不生气,还是细声细气的解释。 「那不一样,仲仪哥现在虽然在台北朝九晚五的上班,可是整个考古团队都在设计或是购买新的器材,他们是有计画的准备在年底深入沙漠,现在不过是在打发时间而已。」 「都待上四个月了,那跟住下来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四个月也不短耶,算算一百多天住在同一个地方,怎么会不习惯?」林辉煌不懂,为什么在她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会被解释成那么复杂,「何况只要他留下来,事业爱情都手到擒来,有什么比买一送一更棒?」 「这不是买一送一的问题。」 见林辉煌头上还闪着问号,韩凯圣干脆举例,「你不是很喜欢去泰国吗,仲仪哥在台北就像你在泰国的道理是一样的,喜欢,但那不是自己生存的地方,偶尔去去可以,但无法久居。」 「喔,早说嘛,害我在那边莫名其妙的想一堆。」 林辉煌的抱怨声中,官仲仪与韩凯圣相对一看,不禁同时笑了。 *** 晚餐时间,正熙与小惠到附近的深海复合式餐厅正确的说法是小惠约了正熙。 小惠说:「不方便在工作的地方讲。」 「可是,我跟官仲仪约了七点要讨论王妃谷展览的事情哎。」正熙不喜欢延改约定,「我跟他谈完后,我们再约地方见面好不好?这样的话时间比较松,也不用赶。」 小惠似乎是有话非说不可,「不行,一个小时够了。」 因此,两人出现在「深海」。 正熙很喜欢这家餐厅,巨幅的海景油布刚好将整面墙填满,深蓝色的椅子,白色的桌巾,海豚造型吊饰从天花板垂挂而下,当然,也少不了一个大型鱼缸,里面养了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可爱得让正熙可以不介意制氧机发出的扑扑声,而选择鱼缸边的位子。 两人点餐后,准备速战速决的正熙马上开口,「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吧?」 一向脱线的小惠在这时候显得有点别扭,「那,我、我说了……可是你不要笑喔。」 正熙点点头,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小惠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正熙猜她应该是想挤出一个笑吧,只不过因为表情太过僵硬,看起来十分诡异。 「小惠?」 「我在准备。」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正熙也只好让她「准备」。 只见小惠一下绞动手指,一下扯裙角,直到正熙将服务生送来的辣子鸡丁吃完,小惠都还在扯桌巾。 会让女人这么难开口的……喔……不会吧。 基于女人与女人间的奇怪默契,半个多小时一字不吭的小惠居然在这时候开口:「正熙,我……好像怀孕了。」 呜哇,还真让她猜对了。 小惠说的是「好像」,这两个字对女人来说是最恐怖的。 「你是晚了,还是自己用验孕棒验过?」 小惠嗫嚅半晌才回答,「晚了。」 「阿福知道吗?」情急之下,正熙忘了改口。 「我自己不确定的事情怎么跟他说。」 「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偷偷的验,然后偷偷的自己想办法。」正熙还特别强调「办法」这两个字。 小惠是初恋,一下就陷得很深,她的爱虽然毋庸置疑,但却也深受恋爱教主陈媚媚的影响。 媚媚永远不吝啬于分享她的人生经验。 她会告诉她们,男人有多坏,多可恶,多么爱沾糖却又不懂得善后,而且越聪明的男人越懂得逃避责任。 放着心灵音乐的幽雅餐厅里,小惠抽抽噎噎的哭,「我很爱他。」 「如果他让你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想办法,那他没资格得到你的爱。」 「如果他叫我拿掉呢?」她哭丧着脸,「我要怎么再相信别人?」 「是男人就该负起责任。」 「可是我们在一起又没有很久。」 「袁惠日,这是大事情耶,你不要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跟媚媚遇到的那些人一样。」正熙忍不住激动起来,「如果有孩子,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不可以因为害怕而自己决定要或不要,说不定阿福会很高兴的买戒指向你求婚,跟你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想想看,那多棒啊。」 「万一他露出很苦恼的神情呢?」 「你怎么不想,他会像麦当劳广告的那个人一样大喊,」正熙模仿着那支她非常喜欢的广告,「我要做爸爸了。」 蓦的,一个饱含笑意的声音穿过她们之间,「你要做爸爸?」 两人转头,看到熟人的脸后齐齐叫了出来,「官仲仪?」 叫完之后,正熙瞥到餐厅墙上的时钟,七点整是她要他七点过来深海找她的。 「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正熙看了看泪眼汪汪的小惠,心一横的转向官仲仪,「我怀孕了。」 哭到一半的小惠突然止住眼泪,呆掉了,「你们?」 「我跟他有过……有过……一夜情……」正熙结结巴巴的讲完,又转向官仲仪,「你、你要怎么办?」 天啊,她可是为了小惠豁出去了,拜托官仲仪的答案要能增加小惠的信心才行,要不就枉费她自曝八卦了。 要是他的回答跟媚媚之前告诉她们「男人可能的标准答案」一样的话,她一定会咬死他。 「回答我!」 官仲仪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抹奇特的笑意,「你要不要嫁给我?」 小惠嘴巴张成o字型,正熙也很惊讶她知道自己讲什么,可是,官仲仪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我……要不要……要不要……」正熙润了润唇,「嫁给你?」 「我讲的不是印度话,没有那么难了解。」 「我只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最近很常说这句话,「不过从你的反应看来,我确定自己没听错,所以你不用重复了。」 她知道他很喜欢她,这段日子来不着痕迹的对她好,她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在她的感觉里,他的爱情完全不强迫,而且非常内敛,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霹雳的话? 嫁给他? 他们之间甚至连培养感情的记忆都没有,他居然就愿意肩负起「家」这样大的责任,会不会太劲爆了。 疑惑……不,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 官仲仪的薄唇勾起一记笑容,「如果两人相爱,最好的负责方法就是结婚,可是我们之间并不算是两情相悦,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嫁。」 「我、我,哈哈,等一下再跟你说,」正熙转向呆滞了五分多钟的小惠,「看,一夜情都愿意负责了,阿福应该没问题。」 至此,小惠终于破涕为笑,「谢谢你。」 她站起来,伸手抱住了官仲仪? 「谢谢你让我有勇气。」 正熙呆呆的看着小惠对官仲仪的感谢,牺牲演出的是她耶,小惠为什么会谢他? 带着百般不解的心情,正熙打电话给阿福,「你现在过来深海,小惠有话跟你说,对,很重要,快点来。」 三十分钟后,阿福气急败坏的到了,「什么事情那么紧急?」 「让小惠自己跟你说。」 将空间留给他们,正熙与官仲仪离开了深海。 *** 接下来好几天,官仲仪总能感受到正熙那带着疑问的眼光。 她的忍耐力显然还不坏,小惠怀孕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星期,她还能够稳住情绪。 只是,她若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解释。 爱情有时候是猫抓老鼠,而此刻,她是猫,存于心中的疑惑是鼠,而他,是那个操纵老鼠的人。 他等着。 周一的公休日,两人约好要去莺歌陶瓷厂看看那批特别订制的器具,官仲仪开车去接她,正熙上车后,一反常态的不吭声,官仲仪微微一笑,按下cd键,密闭的小空间中有了声音,感觉好了些。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那天……你说的是真的吗?」 「部分。」 「我想听全部的想法。」 「全部?」他勾起一抹笑,「完整版就是,你有了,我会负责,但如果你有了且爱我,我们就结婚。」 他结婚绝对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有孩子。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勉强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增加一个不幸福的婚姻而已,更深层来说,是为了逃避别人说「你是个不负责的男人」而假装负责,那样的假负责,是最糟糕的负责。 就像辉煌说的,他只要亮出背景,处于挣扎状态的童正熙绝对不会再有所犹豫,只是,他不想用金钱换取两情相悦的假像。 掺杂了「估量」的爱情,已然失去最珍贵的意义。 正熙的声音低低传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爱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跟我在一起对不对?」 「没错。」 「那……你那样帮我做什么?」她很困扰,「你难道都不会觉得我每天花七、八个小时研究,甚至连法文课都停掉,拚命要将王妃谷的相关展览弄好,是为了引起潘才驹注意吗?」 「这是工作,工作跟私事不能相提并论的。」官仲仪将车子平稳的往前开去,「再者,帮助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 在回加州之前,他会让她好好想一想。 她在挣扎,他便推她一把,赢面是一半一半,她要不就顺势到潘才驹身边,要不便会丢掉「金钱等于安全」的观念来跟他。 虽然有点危险,但他的耐心与时间都不容许他什么都不做。 既然正熙因为犹豫而止住脚步,他就想办法让她走,不管是走向谁,都比原地踏步要来得好。 他的逆向操作效果显然还不错,因为她已经跳起来了。 「你喜欢我?」正熙的声音大了起来,「那你帮我赢得潘才驹的好感又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气定神闲,「工作归工作。」 她的眉毛都快掀起来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呢?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对我这么好,如果喜欢我就不要一直增加我跟潘才驹独处的时间。」 「冷静一点。」 正熙大叫,「我很冷静。」 她真的不懂身边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在义大利的一切都是意外,前几天跟媚媚谈起,她才知道不是那一回事。 他留在威尼斯等落后一班飞机的她,不是为了向媚媚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是想跟她独处。 知道她去不成哈利波特的故乡,所以他带她去harry’sbar。 在拿波里的酒吧中,她连喝了四杯调酒,赶在摇摇欲坠之际他将她带回饭店,媚媚说他一直都在注意她。 他们在华纳威秀的友好宣言根本不算数。 他没有把她当朋友,没有。 「正熙。」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童正熙的想法。」 正熙不语。 「如果你一定要有金钱后盾的感情,那么,我就不在你的考虑之列。」 她低声问:「你觉得我很拜金?」 虽然她曾说过要安全感,也从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对穷困的恐惧,可是当想到他可能把自己跟时下的拜金女画上等号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你沉溺于物质生活吗?」 「我哪有?」 「那就不叫拜金。」官仲仪的语调平稳,「我只是点出几个事实,我喜欢你,你有一些喜欢我,你受够了为钱苦恼的日子,不过很不巧的,我没有什么资产,我的兴趣是考古,即使是十年二十年,我还是会追随着古文明的印记移动。」 接着,他们没有再说话。 到了莺歌,两人拿起为了王妃谷相关展览特别做的几项物品,确认花纹无误后,下了订单。 正熙表面如常,但心中始终翻翻滚滚。 她不明白官仲仪是在帮她,还是在逼她。 只要想起他说「我不在你的考虑之列」这句话,她就觉得心里好酸好难受。如果这是爱,为什么痛苦会多于快乐? 但如果不是,那样的酸涩又是从何而来? 不懂……真的不懂……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八章 八月初,配合史博馆的文物层层览,卡农书馆也做了重点修正。 一进门便有古埃及的主题书柜,有各国对于相关遗迹的研究报告,考古学家深入历史禁区的探索,科学家化验出土文物的数据。即使因为埃及的伟大而研究者众,但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些书籍画册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媚媚对那些搜集不易的外文书很喜欢,「虽然早就知道官仲仪在古文明方面很有办法,可是没想到他这么有门路。」 「对啊。」准备生下小学文的小惠很自然的介面,「真的好意外喔,居然弄得到拓本,那种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博物馆的吗?」 「这就叫有办法。」 「还有还有,媚媚你有没有看到那几本日记,虽然看不懂。可是只要想到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就让人觉得感动。」 两人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拚命称赞,把官仲仪说得像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似的。 正熙本来已经心乱,听到乱源的名字在耳边飘来飘去,更觉刺耳。 在两人总称赞时间超过十分钟的时候,她忍不住打断她们,「不过就是几本书而已,你们说得好像把王妃谷搬过来一样。」 「喂喂喂,里面有很多是手写书耶。」媚媚应着,「你知道手写书的意思吗?就是仅此一本,别无分号。」 「这就叫有办法?」 「当然。」 正熙哼了一声,「他那么有办法,怎么不弄块埃及方尖碑来瞧瞧。」 媚媚白了她一眼,「你吃了炸药啊?」 她大声回答,「我哪有?」 「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哪有?」 媚媚挑了挑眉,笑了出来。 「喔,我知道了,你在气我们只夸奖官仲仪不夸奖你对不对?」她的表情像是在安抚要糖吃的小孩,「你做得很好,杯子上的小图案很棒,我也喜欢你选的那几张cd,很适合这个展览的氛围。」 媚媚以为她在为这种鸡毛小事生气? 见她没反应,媚媚加强补充,「这几天很多人来找书,看书,来到附设的咖啡馆时,有谁不感到惊喜啊,对不对?」 对个头啦。 她的情绪智商有这么低吗? 她的眼界有这么狭隘吗? 正熙听得头上的角都要长出来了,偏偏此时,小惠也收到媚媚那明显得不得了的讯号,连忙加入夸奖行列。 「嗯、嗯,对,我们真的也喜欢你亲手布置的地方,像,呃,像,那个啊。」 媚媚瞪大眼睛,眼神拚命朝桌子飘去。 「就是那个,那个嘛。」小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桌巾,对了,桌巾很棒。」 就在正熙以为自己会爆发怒火的瞬间,她心中的乱源却突然变成了影像官仲仪出现了。 *** 官仲仪到了咖啡馆,而且还是跟着潘才驹一起下来的。 心跳有点加速的倾向。 正熙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也正因为如此,所有原本只存于心中的想像,此时变成真切的画面。 官仲仪要那不勒斯咖啡。 潘才驹要火焰咖啡。 那不勒斯的作法很简单,煮上一杯黑咖啡,切一片柠檬漂浮其上,如此便算大功告成。 相对于那不勒斯的容易,火焰的作法则紧复许多。 首先螺旋状的柠檬皮就是功力考验,厚度宽度都要刚好,接着将白兰地淋过柠檬皮,点燃后悬挂在咖啡杯缘,在香气最盛的时候端到客人面前,才算是完成了一杯火焰咖啡。 正熙先以热水烫杯,准备接咖啡时突然联想到,两人点的咖啡,就似他们的个性。 那不勒斯简单温和,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火焰咖啡华丽繁复,一般人虽然听过名字,但懂得怎么喝的人却有限。 一样加有柠檬,一个是加入杯中,一个却是悬边燃烧。 正熙将准备好的两杯端到座位区,官仲仪对她一笑,她正想回应些什么,耳边却听见潘才驹的声音 「正熙,坐。」 正熙依言坐下,刚好面对着官仲仪。 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看他。 玻璃窗旁,八月的阳光非常大,应该是有点刺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将眼睛眯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看着他,而且还很惊讶的发现,即使以无私的眼光评判,官仲仪都十分有吸引力。 虽然有点不循常规,但却不是恶劣。 「正熙?」 高挺的鼻子跟薄唇让他看起来十分有书卷气。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他看人的样子很专注,专注得让她想起梅格莱恩演的那部电影。 跟「印象」中的人好不一样。 「正熙?」 自从两、三个月前在二楼店长办公室里认出官仲仪,也想起他那个半开玩笑的约会后,她一直没有好好的看他,所以才会一直没发现他明明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学生了啊。 「童正熙?」 正熙终于回过神来,迎上的是官仲仪含笑的眼神与潘才驹的不解,三秒过去,才想起事情不妙。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对着官仲仪的脸发呆,而且还是在潘才驹面前? 官仲仪会怎么想? 潘才驹又会怎么想? 「对不起,我有点、有点……」她有点说不出来,「我很抱歉。」 潘才驹难掩主管个性,虽然不是生气,还是给予了关爱的眼神,「发呆不是好习惯。」 「我会注意。」真丢脸。 官仲仪到现在还是维持着那难言的笑容,虽然非常愉快,但是好看的薄唇边却带着些微诡谲的气息。 「总公司的人对台北门市这次的主题以及表现程度都非常满意。」轻啜了一口火焰咖啡,潘才驹以一种菁英人士特有的语调说着,「这个星期天晚上文化部会有一个非公开性的宴会,总公司对这次的负责小组很感兴趣,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一起出席。」 语毕,潘才驹看着他们两个,等待答案。 正熙犹豫着,三个人?那她算是谁的女伴?是要官仲仪另外找一个女生,还是潘才驹另有人选? 考虑之中,官仲仪闲适的开口了 「我想,由正熙代表出席比较恰当。」他双手交叠,表情十分惬意,「三个人出席实在不太符合宴会礼仪,四个人又太多,我觉得两个人比较刚好。」 正熙强压下不满,「你真的觉得两个人比较刚好?」 「这是基本常识,正熙。」官仲仪的眼神在阳光耀眼的午后显得格外明亮,「何况我那天有事,早先约好的,推不掉。」 常识?有约?真是,太、好、了。 这个官仲仪,还真奇怪得让她无法了解。 他喜欢她不是吗? 对她一直很用心不是吗? 最重要的,他已经看出来她在犹豫了,为什么就在这时候停下了他的关心与付出? 她积了许久的疑惑,好不容易在上去次莺歌的时候问出来了,但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我不在你的考虑之列」。 多可笑,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将金钱视为安全,差距不是后来才形成的,为什么会说出那样没道理的话? 「正熙,你的意见呢?」潘才驹问她。 「好。」正熙赌气似的?起下巴,「我去。」 *** 正熙与潘才驹的第一次约会,就在衣香鬓影的华尔滋乐曲中进行着。 宴会的地点是在阳明山上的私人别墅里,占地广阔,门禁森严,光看守卫的阵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进到屋中,更是一片灿烂无比。 潘才驹跟她解释,「主人是务农出身,对那一代的人来说,最好的装潢就是金色。」 「如果以那样的标准来说,这里简直是,」正熙环顾四周,触目所及金色的地毯、金色的吊灯,金色的画框、金色的杯盘器皿,以及主人身上的金色礼眼,「很有诚意的一栋别墅。」 对于她隐藏的戏谑,潘才驹报以欣赏的一笑,「就当作是来玩的,反正吃吃喝喝完之后,我们就走人。」 近距离接触后,正熙发现他的确是杰出的社交人才。 他可以听老先生们话当年,可以从打扮得很糟糕的女士们身上找出一、两个优点,对于小孩子们也颇有耐心。 宴会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贵妇走到她身边,笑说:「很不错的男孩子。」 正熙微微一笑,「他人很好。」 当时,潘才驹正在跟总部经理聊天。 虽然年纪轻轻得到这般重用已诚属难得,但是总部经理与台北部门的店长毕竟地位还是颇有差别,奇特的是,即使有着明显的职位差异,潘才驹的感觉就是很自然,不卑不亢,对任何人都像对待朋友一般的聊天。 贵妇呵呵直笑,「你有个可以跟姊妹淘们炫耀的男朋友。」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正熙连忙解释,「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我们的关系很单纯,不是男女朋友。」 贵妇有点意外,「我看你们相处得不错啊。」 「我之前看过一份关于朋友的报导,介绍了一对下棋的好朋友,其中一人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另外一个却是那间公司的清洁工友。」正熙刚好想到那篇文章,顺口说了出来,「只要位高的人不摆架子,位低的人不刻意逢迎,即使职位上有差异,还是可以相处得很轻松自然。」 「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不喜欢你?」 「什么?」这老太,不,这位金光闪闪的贵妇在说些什么啊? 他们只不过一起出席某个宴会,又很恰巧的穿了同一个服装设计师的作品,为什么非得扯上谁喜欢,谁不喜欢不可? 「男女之间呢,是不会有友谊存在的。」贵妇此时的神情很像电视上的某位命理学家,「两人如果有友谊,其中一方的友谊一定含着隐晦的爱情。」 贵妇丢下这串让正熙难以理解的话之后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隐晦的爱情? 如果说有的话,那应该是,呃,她吧。 到卡农工作一年多以来,她的眼中一直只有潘才驹一个人……虽然玮玲说那只是个假像,幻想或是精神投射之类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她心中没有其他人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正熙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 他是一个完美的典型,家世好,人品好,有将来性,且是她所认识少数的年薪百万单身汉。 他的出色,满足了她某部分的期待。 总是忍不住的想,跟他在一起,一定可以摆脱过往对于余钱的恐惧。 更诚实的说法是,他让她知道,王子不只存在于童话。 王子可以是活生生的人,比童话更棒的是,这个王子不需要受到国王皇后的限制,他也许可以是第二个娶灰姑娘的王子。 那天晚上潘才驹送她回家,在公寓楼下,他替她拉开车门,并细心的顾及她曳地的长裙,「谢谢你让我成为许多男士嫉妒的目标。」 「也谢谢你让我挨了许多小姐的白眼。」 他笑了起来,「我们以前大概太少说话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静静的,被欺负也不会吭声的女生,没想到」 「没想到我话这么多?」 「不。」他的眼光定定的停留在她脸上,「跟你在一起很愉快。」 说完,他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很轻的拥抱,却让正熙彻夜难眠。 她觉得有些意味不明的结论几乎要呼之欲出,但那摊在阳光下的感觉让她恐惧,她怕自己会因此无法呼吸。 就像,如果有人告诉她「海洋其实是红色的」那种惊愕程度是一样的,看到蓝色,以为蓝色,一直这么记忆着,然后有天醒过来,发现海洋真的是红色的,而且还是鲜艳欲滴的玫瑰红……一定很恐怖。 海洋是蓝色的,她是喜欢潘才驹的。 但若,海洋真的是红色的呢? 那是不是代表着……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她的喜欢,根本不是喜欢那是假像,也是幻想。 所以,当他拥抱她的时候,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既不高兴,也不欣喜,甚至连回抱的反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仍然是王子,但她喜欢的人……好像……不是王子…… *** 小惠完全步入玮玲的后尘,怀孕明明才三个月,但却有六个月的架式,胖了许多,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 「他老是叫我不要生气,我哪有生气,我只是很难受而已。」小惠摸着肚子,委屈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他根本不懂孕妇的辛苦,他知道害喜的感觉吗?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吐,闻到香水也想吐,汤汤水水的味道全部让我想吐,他有没有问过我半句好不好?」 媚媚在一旁闲闲的接话,「我不是说了吗,没有经济能力的男人跟女人说『把孩子生下来』,不见得能负责,也不代表负责。」 「那怎么办?我现在肚子已经大了。」小惠大叫,一脸悔不当初。 「就像你说的,肚子已经大了,那就只能生了。」媚媚转转脖子,又捶捶手,脸上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虽然是阿福叫你生的,但他也没拿枪指着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现在你哭哭啼啼的这个事实不只是阿福的无法负起责任,也有部分是你太过天真。」 正熙一扯媚媚的袖子,「好了啦。」 这媚媚也真是的,小惠已经咬牙切齿成那样了,还在火上加油。 对于严重害喜的孕妇来说,工作真的会成为精神压力,小惠心情不好是可以想见的,但是,他们准备要结婚,结婚要花钱,小惠即使闻到什么味道都想吐,也得撑下去。 她现在上班都戴着活性炭双层口罩,最爱的咖啡香成了她反胃的原因,而肚子里的那个小人儿,让即将为人母的她精神紧绷,正熙常看到小惠在读育婴书,可是总是边看边哭。 媚媚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怕什么,我只是说实话。」 「你没看小惠眼眶已经红了。」 「那就让她哭吧,眼泪积在心里对孕妇不好。」她嘻嘻一笑,「所以你们不要说我老是作梦要当少奶奶,本小姐非少奶奶不做是有道理的,如果我老公是什么大企业的总裁,我可以辞职在家里专心待产,吃营养师调理的食物,健康不发胖,十个月后生出一个受到良好胎教的孩子,孩子有保母分劳,我专心减肥,等孩子大一些,我就带他去学才艺,过着不用为钱伤脑筋的太平岁月。」 她说得轻松,正熙却听得霹雳。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在挣扎什么啊? 其实看看阿福跟小惠就知道了,没有经济能力,或者是能力不足,爱情会很辛苦。 人的忍耐有限度,在埋怨的生活中,誓言容易变质。 如果她跟官仲仪在一起,将来会变成怎么样? 他说过,无论如何,他会追着古文明的脚步跑,这意味着她会常常见不到他,或者是要跟着一起跑,即使当时她愿意忍耐,以后呢? 媚媚还在发表人生宏论,「如果我不用为生活操心,就比较有时间去爱我的老公跟小孩,你们知道吗?幼年的生活对人格养成的影响很大喔,被爱的孩子聪明有自信,也比较容易成为社会的中坚分子。」 正熙最近渐有的一点浪漫正在逐渐消逝。 如果她跟小惠一样有了小孩,一样害喜,是不是一样要大著肚子撑着不舒服的身体来赚取小孩子的牛奶钱? 她光想就觉得头皮发麻,真的,感觉好恐怖,那不叫体验爱情,那叫重温恶梦。 小时候,她不曾穿过新衣服。 小时候,她很想学钢琴却无法如愿。 小时候……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也许是因为这样,逐渐偏向爱情的思维又回复到金钱之道,所以,后来潘才驹再约正熙出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们开车去台北国际会议中心看艺术表演,接着顺道在凯悦吃了晚餐,过了艺文的一夜,最后一个节目自然是上阳明山看星星。 完美的约会,而且他非常绅士,这点让正熙很放心。 夏末的尾声中,他们继续约会。 在外人眼里,他们很像「交往中」的情侣。 潘才驹谈论自己的事情,也问起正熙的一些想法及过往,仔仔细细,没有遗漏。正熙觉得像在看一张超大的履历,很完整,但没有什么感情。 平心而论,他个健谈且温和的人,但正熙就是觉得压力好大,好想……好好的哭一场。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九章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股凉意。 朱红色大门被推开,一位七十余岁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虽然已是满头华发,但仍有着不自觉的贵气。 阖上大门之前,老人回头,「你真的不回来?」 半晌,没得到回答,老人一挥手,跟在身边的随从打开停在围墙外的礼车车门,不一会,车子便消失在小巷的视野之中。 院子中,官仲仪站在黄槐树下,看着他那老说着自己没几年好活,但却活得比每一个孙子都还要硬朗的爷爷回到在数字中分毫必争的世界。 耳边听得到林辉煌的笑声,「没想到你清心寡欲到这个地步。」 「什么清心寡欲,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学。」 「我如果是你爷爷,就演个心脏病发或是卧床不起的戏码,到时候还怕你不乖乖回去?」 官仲仪泛起笑意,「我有医师执照。」 林辉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喔,在医师面前装心脏病发好像有点,不,是很蠢,死缠烂打说不定有用一点。」 她话语才落下,门铃就响起,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叫,「门没锁。」 两人都以为再度按铃的是老爷爷,没想到推开门的正熙?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高腰小礼服,精致得像个洋娃娃,非常叫爱,但眼眶却是微红的。 「我先进去了。」留下这句话,林辉煌将院子留给他们两人。 官仲仪似乎知道她为何而来,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拉开了乘凉用的走廊拉门,示意她坐下。 她完全没有爱惜身上那件白色小礼服的意思,直接坐下,长长的裙摆就拖在泥地上。 蝉鸣声不断。 静默半晌,正熙终于开口了,「最近……你有没有跟阿福聊过天?」 「每天。」 「小惠已经五个月了。」后来她陪小惠去产检,受孕日期就是他们停留在义大利的时候,「我们好像才玩回来没多久,小惠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很快的,小孩就会生下来……他们的小孩应该很可爱吧……嗯……一定很可爱,但是,他们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官仲仪伸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 那天晚上,她半醉,童年往事一说就无法停下来,他所听到的,几乎全是为钱所困的记忆。 她喜欢画画,也会画画,却没能好好学习。 对外文有着极大的兴趣,但要等到她出社会后才有办法缴得起学费。 她很尽力的在弥补过去的遗憾,即使知道时光不会倒流,还是希望能够多完成一些童年的梦想。 但越是这么做,心中感觉越空,午夜梦回,脑海中出现的不是勾勒的将来,而是甩脱不了的过往。 总是在搬家,总是在羡慕别人,即使想哭,也没有自己的房间。 换做是他,也不会有安全感。 「总公司要潘才驹十二月的时候去接管伦敦门市……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英国。」 「那你的答案呢?」 「我、我,」她顿了顿,「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想要两全其美?」 她没说话,一时之间,只剩下蝉鸣以及风吹树叶的声音。 半晌,正熙恼怒的说:「就是因为知道不能两全其美,我才这么痛苦,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约会完都累得要命,每次想到将来就夜不成眠,每次对着潘才驹的脸就会想到你?」 他泛起笑意,「我很荣幸。」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气定神闲?」 「那你要我怎么样?」 官仲仪感觉到她半倚在自己怀中的身躯一僵,再度陷入沉默。 这一次,她安静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她终于再度开口,「你觉得爱情跟面包哪个重要?」 「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一个好的婚姻,缺一不可。」 「我说不定……会选择面包……」即使爱情就在身边。 「我知道。」 「只是想告诉你,我很认同你的想法,但就在同一个时间,我也否定你的想法。」她吸吸鼻子,「没有爱情,家不成家,没有面包,结果还是一样,闭上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过去,睁开眼,我又看到另外一幕在眼前上演,我甚至有一阵子觉得永远等不到雨过天青。」 「小惠是小惠,你是你,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怎么会有一样的命运呢?」官仲仪拨开她飘到他脸上的发丝,「你如果只看不幸,永远看不完,牢记不幸,那很有可能真的会不幸。」 夜风中,只听见她的轻笑,「你好像在说绕口令。」 「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分给你一些建议。」 他虽然不跟父姓,但仍是家族中的长子长孙,自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穿过旧衣,要什么有什么,别人眼中挥金如土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再平凡不过,没有爱,他能有的只有金钱,当然要花。 他不断的在花钱,然后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花再多钱也弥补不了心中对爱的怅然若失,折掉了各式金融卡,他不再接受家中的援助。 人的成长过程总有缺憾,他缺乏爱,她缺乏安全。 如果一直将缺憾放在心中,只会让人生更不圆满--领悟的过程很长,他很幸运的走了出来。 「我耳朵是很硬的。」 他轻拍她的肩膀,笑说:「我知道。」 正熙站了起来,没注意到沾染了泥土的白色裙摆,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唇畔有丝不易发觉的笑,「我要去英国,而且,尽量不让自己后悔,一旦我答应了,接下来就会很忙,忙到没有好好跟你说话的时间,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想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顿了顿,「如果单说爱情,我一定会跟着你。」 相对于她的毫不掩饰,官仲仪就深沉多了。 他有情绪,只是他藏得很好。 「正熙,我很喜欢你,虽然以前约你是因为大学生的玩乐心态,不过,我承认越到后来,你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模样越吸引我,但是,」他看着她,眷意深深,「既然是你的人生,就请你选择你想过的方式。」 她的苹果脸泛起一阵涩然的笑,「想过的方式……大概吧。」 「你既然来了,就代表已经作了决定不是吗?」 「嗯,对。」她应该是想点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全身僵硬,「我应该要高兴的,我、我……」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见。」 「再见了,正熙。」官仲仪弯下身子,在她脸庞轻啄,「保重。」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朱红色的大门之后。 *** 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台湾看到正熙,因为隔天,她便无预警的辞职,小小地方,话传得很快,大家都知道她辞职是为了要结婚,娶她的人是卡农书馆即将外派英国的店长潘才驹。 正熙预计搭十一月六号的班机,特别选在六号是因为大家都想去送机,为了让大家都可以见上一面,潘才驹于是选择了卡农公休日的晚间班机。 五号那天,官仲仪如常一般在六点多步出卡农书馆,才刚走下阶梯,林辉煌与韩凯圣便一左一右冒出。 「仲仪哥。」 「官医师,官博士,哎喔,doctor官。」林辉煌对于自己的双关语颇为得意,笑意盈盈,「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 「我们的凯圣妹妹说想去成人场所见识见识,两个美女出现在夜店实在太危险,所以想请你担任我们的保镖啊。」 「喔。」官仲仪转向韩凯圣,「是吗?」 每晚八点前必回到住处的韩凯圣点了点头,「对啊。」说话之间,还附带一个看起来很努力装作对夜店有兴趣的微笑。 「这么刚好?」 韩凯圣一阵心虚,「仲仪哥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为难我们的凯圣妹妹。」林辉煌见他怀疑,连忙跳了出来,「清纯小佳人跟倾城大美女陪你吃喝玩乐,别人求之不得,你还嫌啊?」 因为林辉煌脸颊泛红的样子实在很诡异,官仲仪顺口问了句,「告诉我,谁求之不得?」 韩凯圣突然笑了出来,「她在飞机上遇到青梅竹马,而且,辉煌不认他,他就叫出她小时候的绰号」 林辉煌大叫,「韩凯圣!」 用意是喝阻,但已经来不及,因为就在同一个时间,另外二个字从韩凯圣的口中吐出,「西瓜妹。」 西瓜妹? 官仲仪打量着天际航空的招牌空姐,实在无法把走在流行尖端的她,跟「西瓜妹」这三个土味十足的外号联想在一起。 他微笑,「看来,你的秘密很不得了。」 林辉煌见无法阻止,索性也算了,「因为……我以前是西瓜头,住在附近的人一直以为我们家只有兄弟,一直到我上幼稚园,他们才知道原来我是女生,如果能让你开心点,我还可以告诉你,在『西瓜妹』之前,他们都叫我『西瓜头』。 官仲仪哈哈大笑,「你真的是把我当好朋友对不对?」 「废话。」她的声音大了起来,「要不然我会把这么可耻的往事跟你说吗?」 「真遗憾我没有什么可耻的故事可供回报。」 「官仲仪!」 「为了表达我的感动,」他笑了又笑,「我们走吧。」 他们没去夜店,也没回家,而是将车子开上了阳明山。 虽然才十一月,但上山的气温偏低,微凉的空气中,三人下了车,带着林辉煌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大堆零食,在宁静中看着与星光相映的台北夜景。 林辉煌点了烟,「你明天去不去送机?」 官仲仪反问:「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 「没必要当仇人吧,何况,我们并没有开始。」官仲仪露出徐缓的笑意,「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一部分的自己,那个『如果……就能……』的自己,如果不去走上一遍,人生是不会甘愿的。」 他当然知道正熙特别来告诉他「她要去英国」的时候,其实是希望他留她,如果他留她,他们之间就会有一个真正的开始。 但是若当时他开口,就等于完全阻绝了她过安定生活的希望。 因为他的工作需要东奔西跑,她若不跟他深入沙漠或雨林忍受远离文明的煎熬,就得面对长时间看不到恋人的寂寞,无论如何,对于安全感的需求多过旁人的她来说,都很不公平。 「你没想过,万一你的正熙在异乡会渐渐将心偏回去潘才驹身上。」林辉煌还特别强调「回」字,「这一次是你有半年多的时间,刚好又知道她在哪,所以才得以见面,下次呢?可能没有下次了。」 「不一定。」一直没开口的韩凯圣终于说话了,「其实我觉得仲仪哥不是放弃,他只是在等。」 「童正熙明天就上飞机了耶。」 「她还是可以回来啊。」 林辉煌强调,「他们可能一到英国就结婚了。」 韩凯圣嗯的一声,就在林辉煌以为她赞同自己想法的时候,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是,「结婚可以离婚啊。」 官仲仪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发现的笑意,「凯圣好聪明。」 童正熙是个可爱的人,即使她即将跟另外一个男人去英国,他也没打算跟她交恶。 让她去过久存于她心中那所谓理想的生活,如果她很好,他会给予祝福,但若她发现不似自己想的,而她后悔的时间还在他的爱情期限内的话,他还是会爱她、照顾她。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她能「早发现」。 早发现原来要爱上潘才驹并不难。 或者是原来,她真的没有办法抹去他的影子。 越早厘清自己,对她来说越好。 「果然男女的确大不同。」林辉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可以花时间去爱一个人,但不会花时间去等一个人。」 「我没你想得那么痴情。」他十二月就要回加州了,整理好器材以及行李,大队人马便要深入沙漠,短时间内是与文明世界绝缘的,「我的人生没有为她稍做停留或是修正,感情?有。痴情?说不上。」 三人说说谈谈,直到夜深露重才下山。 隔天,是正熙飞往英国的日子,官仲仪原本想再去见她一面,但没想到就在他出门前一个小时,在山上乱吃零食的林辉煌抱着肚子上吐下泻起来--因为这样一个耽搁,时间就走掉了,待林辉煌恢复意识,正熙的班机早已升上万里高空,往千山之外的日不落帝国飞去。 *** 伦敦。 虽然还不到真正的冬季,但十一月的平均温度对亚热带出生的人来说已是难以忍受的寒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正熙还是有点无法习惯。 天色太灰。 天气太冷。 云多雨多,加上初来乍到,所有在台湾可以轻易完成的事情一旦越过海洋,便都会显得困难重重。购物、买书、看电影等等,每次上街都是与地图的冒险--但即使如此,正熙依然维持着隔日出门的习惯。 气势磅礴的国会大厦,气派宏大的温莎古堡,以及不畏寒冷仍旧在海德公园游玩的孩子们,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单纯的走走。 多走走,眼界会比较开,心胸也会比较开。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整天关在房子中一定会变得很不健康,潘才驹很鼓励她多多认识伦敦。 「就当散步,也可以到附近的大学旁听或者是问问看有什么可以选读的课,书先念着,将来总会用得到。」 因为是潘才驹先开口的,因此正熙顺势道:「我已经找到想念的科系了,可是他们说没有开放旁听。」 潘才驹皱眉,「怎么会没有?你把学校名字给我。」 一周后,她收到简函,学校欢迎她在新学期开始时到校旁听。 欢迎她的原因,正熙心知肚明,因为她有一个懂得大英律法的「好丈夫」--名义上的。 他们虽然已经注册,但一直分房。 潘才驹是个聪明人,看得出她心意不定,因此那时他要她跟他去英国的时候,加上了但书,「我们可以先当室友,如果感情真的培养出来,那最好,但若是朝外发展,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有离婚协议书。」 所以其实有点好笑,他们是结婚了,但两人及证人们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也一直放在他们位于布鲁斯贝利的公寓。 要结束婚姻?简单得很,到户政机关把手续办好即可恢复单身。 感谢那张协议书意味的自由保证,正熙与潘才驹的感情一直维持着不错。 比朋友多,但却又比恋人少。 圣诞节那天,潘才驹在科芬园的高级餐厅定了位子,两人用餐喝酒,气氛愉悦中,正熙发现有一位中国侍者对潘才驹频送秋波,一直过来问东问西不说,后来居然要起了名片,看到潘才驹很困扰的样子,正熙佯装大怒,留着八字胡的领班连忙跳出来道歉,而且坚持他们下次一定要再来,「由本餐厅请客。」 两人一直忍到出了餐厅门口的转角才大笑出来。 「你居然比我有男人缘?」正熙怪叫,「这是什么世界?」 「拜托,我什么都没做。」潘才驹一脸无辜,「我从前菜端上桌就一直埋头猛吞,你自己也看到了,是他过来,不是我过去。」 「哎喔,好羡慕你喔,我来到伦敦一个多月了,不要说跟我要名字电话,就连跟我示好的人都没半个。」 「童正熙--」威胁性十足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不讲了。」正熙笑到全身没力,「喔,差点忘了,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潘才驹没好气的回着,「说。」 「被大帅哥搭讪的感觉怎么样?」 「童、正、熙。」潘才驹的声音回荡在积雪的红砖街道上,「我杀了你--」 *** 新的一年,正熙有了自己的时间表,什么时候去矫正发音,什么时候去购物,什么时候是跟潘才驹的吃饭时间。 他们仍然维持着比恋人少,比朋友多的关心。 公寓的邻居都羡慕他们这对「模范夫妻」,天知道他们相敬如宾是因为没有争吵的理由啊。 她把自己处理得很好,除了那份小小失落。 失落某一部分对爱情的纯真。 明明已经顺己所愿,应该是很安心、很安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安心与安定的感觉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第十章 一月是伦敦下雪机率最高的日子。 虽然说「最高」,事实上从天空落下雪花的时间并不多,但因为气温低,一旦雪花落下后,要它们在短时间内融化不太可能。 积雪的情况影响了正熙在必要之外出门的可能性,直至接到玮玲的电话。 「童正熙,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住在伦敦啊?」 接到电话时,正熙还真有那么几分惭愧--她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但也许是因为这一阵子太乱了,所以忘了告诉玮玲她也到达日不落国的消息。 「没良心的家伙。」玮玲在那头说:「还好我神通广大,要不然我们这种不可能开同学会的人可能就此联络不上了,你知不知道。」 正熙在捧着电话,被念了半个多小时。 「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今天先饶了你。」璋玲说:「星期天十一点在西堤区的碎花裙见面。」 为此,正熙十点半就到,找了靠窗的位子,点了咖啡,乖乖等待。 差不多就在约定的时间,她看到半年多不见的玮玲,连忙举起手,在不影响别人的前提之下努力的挥着。 玮玲毫不客气的捏了下她的脸,「可恶,十一月就来英国居然不打电话给我,你不知道我住伦敦吗?」 「会痛,对不起啦。」揉着脸颊,正熙忍不住说:「好痛喔。」 「活该。」 侍者送上香气四溢的咖啡,玮玲啜了一口,总算露出笑容。 两人看了玮玲宝宝的照片--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但现在已经是个圆润可爱的小婴儿了。 正熙啧啧称奇,「婴儿的变化真大。」 「他现在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大上三分之二。」指着照片,玮玲笑咪咪,「现在还不会翻身,不过已经有一点样子出来的。」 母爱力量惊人,她一扫杀气,变得十分亲切。 「我在医院叫了两天才生出来,经历过生孩子的痛苦,我想我以后没有什么不能忍耐的。」她接着开始叙述怎么被痛醒,两人收拾好需用的衣物到医院办了手续,她躺在病床上,从久久痛一次,到后来痛得要命,孩子却还生不出来,「我到后来连氧气罩都戴上了,因为太痛了,没办法正常呼吸。」 正熙听得心惊胆跳,「那你应该不会再生了吧?」 「为什么不?」 「你自己说痛得要死的啊?」 「因为我很爱孩子的爹,所以我愿意忍受那样的痛苦。」换玮玲满脸不解,「你跟潘才驹不打算生孩子吗?」 正熙正在喝咖啡,听到最后一句,呛了起来,狂咳不止。 「我跟他?」正熙一边咳一边说:「我跟他,咳咳,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咳,他把我当朋友,我,咳咳,我也是。」 妈呀,生孩子,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仅止于亲脸颊,如果这样就能生孩子,全世界早就人口爆炸了。 「名义上?」玮玲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喔,还是他有什么隐疾?」 「他没隐疾。」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因为台北门市在去年跟前年的主题展都办得很好,总公司问他要不要来接伦敦门市,当然,分店跟总店的格局完全不样,他很有意愿,但附带的条件是要夫妻同行,那时我们才约会过几次,不可能马上进入婚姻状况,他才说我们可以先当室友,而我们也的确这么做了。」正熙顿了顿,强调着,「所以,我们之间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虽然她有意略过重点,但玮玲却没有就此被唬过,「不想当他老婆,但又愿意跟他来?你会不会太奇怪?」 真是一针见血的三句话。 「哪有。」语毕,正熙掩饰性的拿起咖啡杯,要喝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见底,只好又尴尬放下。 「快点,诚实招来。」她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样子,「是不是为了官仲仪?」 「官仲仪?又关他什么事情了,我跟他?哈哈,我跟他,」正熙停了下来,虽然不曾忘记这个名字,但突然听到有人说起,还是让她心跳加速,「我跟他只是……同事而已。」 「是吗?」 正熙不想说话,于是指点了点头当作回答。 玮玲抽了一张面纸给她,「下次说谎前要记住,口是心非会让人掉眼泪。」 正熙低下头,生平第一次无法控制眼泪--有记忆以来,她就很少哭,因为哭不能改变现状,她宁愿拿相同的时间去努力,但此时此刻,她在离台北好远的城市,做着她觉得浪费时间的事情。 耳边,听到玮玲的声音,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高二时,有一次为了社团活动,所以我很早起来准备搭最早的公车,那天好冷,雨下得很大,你知道我在公车站的红砖道上看到什么吗?」 正熙摇了摇头。 「我看到官仲仪蹲在地上,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大学生怎么这么奇怪,雨下得那样大,他的车就在旁边,人却蹲在地上一副很忙的样子,走近瞧才知道他用黄色的花瓣在排字。」 雨天?黄色的花瓣? 正熙眼中好不容易散去的水气再度凝聚。 「我在转角处等到他走后才过去,你知道他排什么吗?happybirthdayalice。」玮玲的声音不大,但却力道万钧的直击入正熙的心,「那是给你的,alice。」 *** 回到布鲁斯贝利的公寓,正熙以最快的速度订机票,收拾必要的衣物用品,潘才驹正在开会,她于是留了纸条,带了护照朝希斯落机场直奔而去。 机场人多,地勤一阵敲打,给了她一记标准的抱歉笑容,「直飞要九个小时后才能有机位。」 转香港又不见得立刻有飞台北的机位,正熙一咬牙,「我等。」 因为太过仓卒,所以她只好提着行李在机场,等。 蓦的,耳边听到一抹惊喜的声音,「童正熙?」 正熙抬起头,看到一张亮丽已极的笑容,是官仲仪的室友之一,天际航空的空姐林辉煌。 她脸上完全是他乡遇故知的那种高兴,「你怎么在这?」 「我有急事要回台湾,在等机位。」 「这样啊,你等一等,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正熙原本不抱期望的,没想到她还真的因为这样上了飞机,付经济舱的钱却因为经济舱没有空位而被安排坐头等舱。 宽大舒适的地方,除了她以外,只有一名男客。 脱下大衣后的林辉煌穿着航空公司招牌旗袍装,身段玲珑得非常诱人,「我们空厨很好喔,你要吃什么都跟我说,别客气。」 她端坐在离正熙不远的地方。 没多久,林辉煌起身,几乎是瞬间,头等舱中唯一的男客开口,「西瓜妹,你要去哪?」 「去拿菜单。」她没好气的回答,「还有,我有朋友在,不要这样叫我。」 不一会儿,她带着两份精心制作的菜单出现,男客点了几这东西,但正熙吃不下。 「老实说,我觉得你瘦好多喔,所以不能不吃。」林辉煌研究着菜单,「啊,这样好了,我请空厨煮一个牛肉汤,喔,不,我上次听官仲仪讲那个骨头的故事之后到现在都觉得四只脚的动物好恐怖,海鲜汤好不好?」 正熙在盛情难却下点了头,「谢谢。」 她笑笑,「你不要客气,」 没多久,食物就送上来了。 「有次在看探索频道的考古节目时,官仲仪说了一个把人骨头当牛骨头的故事。」林辉煌做了一个鬼脸,「他形容得很恐怖,害我后来只要看到牛骨类的东西,就会觉得那是人的骨头。」 应该是个笑话,但正熙却笑不出来。 她现在一方面觉得轻松,一方面又觉得沉重无比。 轻松的是她终于甩脱了「金钱等于安定」的既定想法,沉重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官仲仪。 离台北越近,她反而有点近乡情却。 她怎么会笨到这种地步,看到小惠哭就以为她很后悔,其实不是,如果小惠不爱孩子的爸爸,根本连考虑都不考虑了。 玮玲说:「我爱他,所以从来不觉得是忍耐或是委屈。」 跟自己喜欢的人,一切都会变得有意义。 官仲仪,那个从来跟自己不曾谈过恋爱的人,让她真正思考自订价值的正确与否。 当然,她可以很嘴硬的说,金钱当然等于安定,只不过,安定不等于爱情,要不然她不会跟梦中情人同住了两个月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潘才驹耶,去年此时,她跟小惠、媚媚三人一起过情人节,她还发下豪愿说嫁夫当嫁潘才驹,现在真的让她嫁到,她却跑了。 跑去追一个给了她很多时间跟很大包容的人。 他的喜欢,从来不让她感觉到为难。 虽然还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但若回到台北,她总会想出第一句话该是什么……一定会的。 *** 下机后,林辉煌被头等舱中的男客半拖半拉的上了一台宾士车,正熙则拖着行李直奔淡水。 计程车在车流中前进,进入台北,进入淡水。 眼前是官仲仪住的日式旧房舍,他房间的灯亮着。 正熙伸出手,碰到了门铃按钮,却没有勇气按下去……台北的第一夜,以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罚站三十分钟结束。 第二天晚上,她再度出现在大门口,练习着昨天已经说了一整夜的话我知道那个生日快乐是你排给我的,我想跟你说谢谢,还有,我现在才发现自己选择了并不适合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原谅我。 她练习了很久,只不过,看着第二扇窗户中射出的灯光,她停在按钮上的食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此后,第三天,第四天…… 第六天,在她连食指都还没举起来的时候,门开了。 因为两边都没料到会有人,门里门外齐齐啊了出来,韩凯圣惨叫尤甚,几乎已臻恐怖片水准。 正熙连忙扶住她,「是我,是我。」 「童……正熙?」韩凯圣白着一张脸,「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找官仲仪。」眼见第二扇窗子的灯没亮,正熙说:「他不在,我明天再过来。」 「仲仪哥已经离开台湾了。」 「离开台湾?」打击过大,她能做的也就是重复这句话。 「他十二月底就走了,说是要进行一项大规模的挖掘工作。」韩凯圣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她知道他不会在台湾久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一直以为只要回来,就一定能见到面……咦……不对。 正熙突然想起,「我前几天来的时候,看到他房间有灯光。」 「那是新的房客。」 新、的、房、客?! 房间中的人不是他,那她这几天对着那抹灯光出神到底是为什么啊?她的思念,她的勇气,好像在瞬间消失殆尽。 早知道她在飞机上就老实告诉林辉煌说自己是要回来找官仲仪的,偏偏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说了有急事,结果六天过去,每天在淡水的日式旧建筑外面看着别人的灯光站半个小时,白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你等我一下。」 丢下这句话,韩凯圣跑了进去,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张纸,「这是仲仪哥的联络地址。」 *** 加州,cyl工作大楼。 冬天十度的平均温对亚热带的人来说虽然偏冷,但官仲仪仍无法否认旧金山是座好城市。 甚且可以说,是最棒的城市。 cyl工作大楼位在联合广场附近,这里交通便利,人文萃集,还有,永远有新鲜人。 工作室目前正进入紧锣密鼓阶段,一月底,他们大队人马将带着一笔为数可观的资金进入埃及,挖掘,然后重现。 高曼的两大爱徒官仲仪与德国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检查检查再检查,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太过偏远,避免状况发生的最好方法就是详细的检查。 在工作室打工的大学生凯司气喘吁吁地从电梯冲进来,「官博士,有人找你。」 「二十五岁左右的中国女生?」 凯司咦的一声,睁大眼睛,表情十分疑惑。 官仲仪微微一笑,「中国人是很神秘的。」 终于来了。 他拉开抽屉,将放在最上面的那封信放在大衣口袋,朝电梯走去。 *** 正熙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忐忑过。 她在楼下绕着中庭的喷水池走,口中喃喃复诵的是那个被她一改再改的道歉版本,越过海洋之后,现在已经变成--我不知道这样讲有没有用,可是,我现在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不管你生气还是不原谅,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对不起。 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第一遍,第二遍,第n遍…… 正熙觉得自己练习得很好了,可是就在看到官仲仪的瞬间,那简单的五十个字通通不翼而飞。 她想不起来。 一句都想不起来。 她唯一做的就是呆呆的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她要说什么……喔,对…… 「嗯,那个,我知道,呃,可能没用。」她结巴了,她本来就在不安了,他脸上的笑容让她更紧张,断断续续的情况比第一次callin进现场节目的观众还要厉害,「等一下。」 正熙从包包中拿出纸笔,靠着喷水池旁的围栏写了起来,待确定写好那五十个字后将纸条交给官仲仪。 他看完纸条,微微一笑,接着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信封,「有人托我转交这给你。」 正熙狐疑的接过,谁知道她会来找他?信封里又装了什么? 待看清内容物后,她「啊」的一声,她的离婚协议书?她居然忘了拿走? 她捧着那张从英国飞来的法律文件,惊愕异常,「怎么会在你这?」 「潘才驹寄给我的。」 「你们一直有联络?不会吧?」 官仲仪好整以暇的回答,「我们有的只是手机。」 正熙一怔,喔,天啊,手机?她居然忘了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他看到你留的纸条后,就把这张协议书用国际快递寄出来了。」官仲仪看着她,好笑中又带着温柔,「他还告诉我,协议书就放在玄关上,好像是有人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忘了带走。」 好想钻到地洞里去。 她急匆匆而来,却忘了手机很方便,还有,她那张注册前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正熙。」他唤她的名字,眼中有种幽柔的光芒,「过来这里。」 正熙依言移动脚步,一下被官仲仪拥入怀中--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拥抱。 她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肩膀,心中感到莫名安心。 「看到你,我很高兴。」他在她耳边低语,「告诉我,你是来找我的。」 「我是来找你的。」 感觉到他吻了自己的耳朵,加重了拥住自己的力道。 长时间以来的焦躁全不见了,她的犹豫,她的挣扎,她的痛苦,所有的疑问都在这双肩膀上得到了解答。 因为喜欢,所以有办法快乐。 「我接下来要去沙漠,日夜温差大,卫生条件也不好,物资缺乏,最重要的是,小组会那里待上很久。」他的声音柔柔的,「天气干燥,车子不太好开,骆驼也不听话,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用小软刷清理那些千年前的骨头砖头,当然,除了象棋跟扑克牌之外没有任何娱乐。」 「我跟你去。」 「真的?」 「嗯。」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我在想,在沙漠谈恋爱应该是很特别的事情。」 「我们还不够特别吗?」他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别人的恋爱是一二三四垒,我们刚好颠倒过来,我们做了四次,才有了第一次的拥抱?」 「三次。」 「四次。」 「明明就是三次。」 「所以说你那天醉了,几次都记不得。」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争执,好像就是真正的幸福,即使他们从来不属于彼此,但遇到对的人,就是会有对的感觉。 「穿越时空爱上你」中的梅格莱恩回到古代会很奇怪吗?正熙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爱嘛。 对她来说,那不叫放弃,而是另外一种得到。 委屈?一点也不。 他们还没恋爱,但是--正准备开始相爱。 品尝完童正熙与官仲仪的酸甜情味后,敬请期待简薰花园浪漫力作-- *浪漫水果屋之二《西瓜小夜曲》*浪漫水果屋之三《青芒小夜曲》 *浪漫水果屋之四《番茄小夜曲》*浪漫水果屋之五《樱桃小夜曲》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真是难以控制啊 简小薰 璎璎很多稿子写了一半突然不写,原因都是没感觉。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写短篇小说为主,无类似困扰,但最近,终于尝到了这种痛苦。 在《柠檬小夜曲》之前,我在写古代稿,写到第五章的时候陷入瓶颈,因为,「没有感觉」。 其实在前四章我都还满喜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卡在第五章,我在第五章卷了好久,最后终于决定放弃。 因为在那本书的第五章卡太久了,所以我现在很讨厌看到那本书男女主角的名字,可恶。 官仲仪是个普通人(在小说的世界里,这样算是很普通了),小说世界虽然任凭发挥,但有一种男主角我是绝对不会写的,那就是:总裁。 我觉得总裁是一个奇妙的行业,除了开会跟签名之外,很难确切的写出他平常在做什么,所以描写不成。 「浪漫水果屋」的男主角们,都是比较可能会出现在生活四周的,不会是总裁,也不会是黑社会老大,比较像正常世界里的菁英。 常常可以看到一句形容词「某某某半倚在沙发上,犹如一头懒洋洋的豹子」,我跟璎璎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懒洋洋就算了,为什么后面一定要是「豹子」,难道不能接别的动物吗?例如:懒洋洋的老虎,懒洋洋的狮子,懒洋洋的大象,懒洋洋的凶猛生物……之类的。 璎璎就说:「你如果看豹子不顺眼,你不会写别的。」 我没有看豹子不顺眼,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而且为什么是「豹子」,也可以写花豹啊,懒洋洋的花豹,挺可爱的不是吗? 如果我的男主角一定要懒洋洋的话……我可能会用「懒洋洋的老虎」,我觉得懒洋洋的老虎感觉满有魄力的。 小夜曲是唱给意中人听的浪漫歌曲。 柠檬是一种闻起来跟吃起来完全不同的水果。 就像正熙,她一直觉得爱情该是什么样子,等真正进入爱情的世界,却发现那跟她从观察中衍生的想像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本书叫《柠檬小夜曲》。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