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文宴之後,便是文會。


    不多時,東翁王舉人所擬定的題目才傳了過來,卻是讓諸生以“湖”為題,隨意詩賦。


    說是隨意,其實並沒有誰敢隨意,大宗師在上,誰不想一鳴驚人?


    當即就有信心十足之人大聲朗讀著詩作,上席處卻並沒有動靜。


    看同行幾人還在苦思冥想,蘇峻輕笑一聲,吩咐夥計將筆墨紙硯拿了過來。


    諸生見狀一驚,隻見蘇峻將宣紙鋪開,蘸滿了濃墨,筆走龍蛇,一首詩便在他手下一揮而就。


    筆鋒如龍蛇蜿蜒,紙生雲煙之氣。


    “好字!”


    江生一把拿過,頓時擊節而歎:“好詩!”


    說著,忍不住大聲誦讀起來:


    “舟泛清湖。”


    “蛟室圍青草,龍堆擁白沙。護江盤古木,迎棹舞神鴉。


    破浪南風正,收帆畏日斜。雲山千萬疊,底處上仙槎。”


    “好詩!”


    話音剛落,同行諸生頓時齊齊讚歎。


    一時間傳閱詩篇,眾人皆是擊節而歎,拍案叫絕。


    詩文傳閱,眾人攀談。


    不多時,便聽得前頭有人在著叫喚著:“蘇生何在?哪位是作《舟泛清湖》的蘇生?”


    見此情形,江生等人不由豔羨,齊聲道:“蘇生高才,這是大宗師在喚你上去呢。”


    說完,指了指最前麵的上席,隻見王舉人和蘇宗師正在點評著一個華服士子,正是那王子服。


    “原來這文會是自己人捧場養望啊,那唯夫人的意思,難道是讓自己來踢場子?”


    蘇峻心中明了,也不怯場,邁步便走了上去。


    在此之前,除了王子服外還有一個儒袍青衣的少年與他並肩而立,嘴唇很薄,聽聞姓崔。


    “晚生拜見大宗師。”


    蘇峻與兩人並排而立,一起作揖行禮道。


    見狀,蘇宗師輕笑著感歎道:“果真都是翩翩美少年啊。”


    說著,便吩咐將三人的詩作一一呈上,紙上皆有錦繡華章,淡淡的文氣彌漫,紙生雲煙。


    這文氣尋常士子並不可見,但蘇宗師與王舉人卻是一目了然。


    隻見三篇詩作中,王子服與那崔生的詩作皆有淡白文氣,絲絲繚繞或深或淺。


    唯有蘇峻的《泛舟清湖》,淡紅色的雲氣繚繞著,不時還泛起淡淡的金光,文華之氣大盛。


    見此情形,王舉人哈哈一笑,道:“諸生才華橫溢,難分高下,不如臨場再作一首,請文卿兄品鑒,如何?”


    蘇宗師聞言看了王舉人一眼,口中淡淡地道:“可。”


    “君子如梅,寒霜傲雪,那就以‘梅’為題吧,限時一刻,達者為先。”


    蘇峻聽得此言心中不由腹誹:此翁可謂深諳厚黑之精髓。


    蓋因臨場應景之詩是最難的,相較平時精雕細琢的作品,臨場發揮極少有佳作麵世。


    關鍵不在於時間的長短,而在於靈感和積累。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


    就算詩中豪傑,也是平日積累著佳作,再臨場篩選出應景之作來。


    養兵千裏,用兵一時,方才有才華橫溢之華章,若不是也隻能是平平之作。


    實際上,就算是詩仙李白,一生作詩無數,大部分也隻是這平平之作。


    詩仙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其他人了,後世名流千古的經典,大部分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


    這個世界雖無李杜之名流傳,但是事理相通,情況相仿。


    這王舉人強令以“梅”為題,想必是他力捧的人中有上品佳作乃是以梅為題。


    一念及此,蘇峻眼光落在王子服身上,隻見他也恰好投注目光。


    對臉茫然。


    當其時,蘇峻心中已經了然,明白這場文會的主角原來是這青衣瀟灑的崔生啊。


    …………


    水榭樓台,迴廊曲折,碧波蕩漾間,絲絲水汽被微風吹拂而至,讓人神清氣爽。


    蘇峻背著手微微踱步,行至第七步,見那崔生張口欲言,蘇峻頓時搶先一步,口中清嘯道。


    “有了。”


    說著,便自顧自地高聲吟誦道:“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好,此子當為腰玉。”


    話剛落下,眾人還在沉默,咀嚼詩句中的意蘊,蘇宗師率先大喝一聲,將蘇峻欽點為第一名。


    “神清骨冷無塵俗,此詩確實絕妙,漫說小輩,便是你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王舉人見狀笑嗬嗬地說著,轉過身對蘇宗師道:“老師所言甚是,如此俊彥,你我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


    “然也!”


    三言兩語中,青衣崔生和王子服便黯然退場,被蘇宗師點評定下名次:王子服第二,崔生第三。


    這名次頒完,就有奴仆端著盤子上來,將此次文會的獎勵奉上。


    一眼掃去,隻見第一名盤中是一方硯台,第二名盤中是一個玉佩,第三名盤中卻是一冊經卷。


    經卷暫且不說,那玉佩卻是晶瑩剔透,雕工細膩,散發著溫潤的色澤,價值不下百金。


    如此貴重之物也隻能屈居第二,眾人不由好奇第一名獎勵的硯台到底為何等珍寶。


    隻見那硯台呈天青色,伴有冰紋、胭脂暈、馬尾紋、金線紋……等等,組合成一幅瑰麗多彩的圖案。


    仔細看去,正是一副士子揮毫,紅袖添香的畫麵。


    當其時,便有識相的士子指點道:“此乃國朝名硯:端硯,素有天下第一硯之美譽,此硯秀而多姿,可嗬氣研墨,乃是朝廷貢品,非東華門唱名者不得賞賜,具有鎮壓文氣,溫養浩然之神異。”


    這士子一番話,將這端硯的珍稀之處盡皆披露出來,諸生皆不由自主地露出炙熱的眼神,看向那名貴的硯台。


    尤其是那青衣崔生,薄唇微抿,細長的眼眸如刀鋒般狠狠地從蘇峻的身上剮過,憤憤不平。


    就連王舉人都不由攔住了準備發放獎勵的蘇宗師,道:“老師,這可是當初你連中二元,朝廷賜下的珍寶,是不是太過貴重了?”


    蘇宗師聞言灑笑一聲,道:“老夫年老體弱,彼輩少年風華正茂,承繼聖人法統,非其莫屬啊。”


    說著,蘇宗師不乏戲謔地說道:“吾言此子當為腰玉,你也要讓他出一頭之地,如此俊彥,豈不正好是寶劍贈英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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