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真的是一個怪物。”


    一名軍官看著不斷在跑道上降落的飛機,眼睛裏充斥著一種對聯邦工業製造能力的羨慕,在這種羨慕的背後,更深處,則是一種恐懼。


    他在恐懼聯邦,恐懼他們的士兵,恐懼他們的製造能力。


    這才過去多久,聯邦的飛機就來了?


    看著這些漂亮的家夥,他隻能暫時把心中的不安壓下去。


    明明聯邦人是他們的盟友,但是他們就是喜歡不起來這個強大得有些過分的盟友。


    大片的飛機陸續的降落在緊急搶修出來的跑道上,好在這些固定翼飛機對跑道的要求還不那麽大,哪怕上麵有些……不怎麽平整的地麵也不會影響它的降落。


    最先過來的這批都是戰鬥機,它們采用了少量金屬,木頭和鋁皮來製作,這樣能夠有效的降低飛機的機身重量,讓它可以承載更多的彈藥,並且也能飛得更快。


    聯邦國防部和國會非常期待這批飛機的表現,如果他們能夠在戰場上狠狠的打擊一下丹特拉人的氣焰,對提升士兵們的士氣有很大的幫助。


    這段時間士兵們被那些在天空中如同蒼蠅一樣嗡嗡飛的飛機折騰得夠嗆,如果能夠打下來幾架敵人的飛機,會是一個很好的力量的展示。


    波爾上士正在休息。


    經過一年多的戰爭波爾已經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士兵,也是一名合格的上士。


    他身邊的戰友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批,但他卻始終還在這裏。


    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他是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聯邦人,可能他現在都已經是少尉或者中尉了,並且成為了軍官不需要在最前線戰鬥。


    但他隻是一名帝國非法移民,他來這裏就是為了一個聯邦政府承諾的,合法的身份。


    他很多時候也會害怕,戰場上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可能一塊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過來的破片,就能奪走你的生命。


    他身上有很多的傷,脫掉衣服的時候看起來有些駭人。


    最令人感覺到害怕的是曾經有一枚炮彈就落在了他的身邊,但他奇跡般的幸存了下來,雖然骨折和少了兩個半截手指。


    他的運氣確實很好,和他一起加入連隊的那些戰友,現在隻有那些在戰場上殘疾了轉移到後方的戰友們還活著,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人。


    其他人,都徹底的倒在了這片土地上。


    他現在對戰爭,戰鬥,戰場,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恐懼,對於他來說,這裏反而處處都透著令人能夠平靜下來的力量。


    當炮聲,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就會進入一種前所未見的專注狀態,然後完成自己的工作。


    “波爾,過來。”


    連長在遠處喊了一聲,波爾摘掉了口中的香煙拿捏在手中看了一眼,然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手指捏著的地方已經能夠感受到一些灼燒的疼痛感覺,他才將香煙丟在地上。


    這裏是後方,所以吸煙不是問題。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朝著連長的營帳小跑了過去。


    連隊裏的所有士官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裏,包括一些普通的士兵。


    “剛剛上麵給了我們新的任務,我們需要在下午三點四十之前,占領這塊地方。”


    連長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波爾作為現在這裏資格最老的士兵,他有點控製不住的笑了兩聲,所有人都抬頭看著他。


    這些目光聚焦過來讓波爾也微微有些不那麽好適應,他隻能輕聲問道,“連長,老實說你是不是得罪了誰?”


    連長有些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問?”


    波爾用手指了一下畫著圓圈的地方,“我們拿不下這個地方。”


    “斯拉德人的偵察飛機一直在空中盤旋,任何軍事行動都能被他們看在眼裏,一旦他們發現我們要前往……”,他低頭看了一眼地圖上的標記,“十四號區,他們肯定會集中火力把我們打退迴來。”


    “天上有人盯著,地麵上的火炮就能一直攻擊我們,我根本看不到一丁點成功的可能。”


    連長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沒有得罪任何人,首先!”


    “其次,這次的任務並不是隻有我們一個連隊,還有其他連隊,並且,你們不需要擔心天上的那些蒼蠅,因為我們的飛機也來了。”


    這句話讓本來還有些沉悶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活潑起來,波爾忍不住問道,“我們也有飛機了嗎?”


    連長掐著腰點了點頭,“是的,而且國防部那邊說效果非常好,且是專門針對這些空中單位的。”


    “他們會先飛上去把這些監視我們的飛機拔掉,然後我們直接進軍,他們還能在空中掩護我們。”


    “而且我們也有能投彈的飛機,這次輪到他們嚐一嚐我們的厲害了。”


    其實就算他不解釋,這些士兵們也無法拒絕執行命令,但解釋了,會讓他們心裏舒服一點,至少讓他們知道,軍方不是打算讓他們去送死。


    三點鍾,大批的利箭戰鬥機從機場起飛,為了在第一次空戰中能取得輝煌的戰果,所以飛起來上百架。


    在地麵上等待著急行軍的波爾按著自己的頭盔看著天空密密麻麻朝著戰場上空飛過去的戰鬥機,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那些銀白色的機身在陽光的映襯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地麵上還有不少人朝著飛機揮舞著手臂。


    敵人的飛機很顯然也注意到了聯邦這邊飛過來的大量飛機,他們確實有得到關於聯邦也在生產飛機的情報,不過他們不知道,聯邦的飛機已經來到了戰場上。


    一開始這些偵察機並沒有太緊張,大家都是空中的飛機,他們除了互相追逐之外,想要造成傷亡也隻有在近距離的情況下使用步槍或者手槍射擊,才能取得有效的戰果。


    所以偵察機一點也不擔心這些飛機,他們反而主動靠近了聯邦的飛機,想要看清楚這些飛機的結構,以及他們到底有什麽作用。


    當雙方的距離非常接近的時候,聯邦戰鬥機的駕駛員從一種無法理解的懵逼狀態中迴過神來,他們直接按緊了射擊按鈕。


    專門為固定翼飛機射擊的機槍開始發揮作用,霎時間許多槍口噴射出的子彈形成了一道金屬風暴,一瞬間就撕碎了他們麵前的偵察機。


    看著從天空中墜落下來的偵察機,地麵部隊的眼珠子全都瞪大了。


    波爾更是興奮的站了起來,“法克,法克!”


    “這些婊子養的終於掉下來了,法克!”


    其他的士兵們也紛紛的歡唿,這段時間他們真的受夠了這些飛機的騷擾,睡不好,還總是有炸彈從頭頂掉下來。


    炮彈其實很難直接打進戰壕裏,因為有一個角度,大多數時候躲藏在戰壕中都是安全的,但自從有了飛機,戰壕也不安全了。


    現在看著這些婊子養的掉下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


    幾輛運輸車立刻朝著飛機墜落的地方開了過去,國防部和生產這些飛機的廠商已經和前線部隊打過招唿了。


    如果他們擊落了敵人的飛機,隻要條件允許,一定要把殘骸拉迴去。


    通過研究丹特拉人的飛機殘骸,他們或許能從中得到一些什麽啟發。


    剩下的一些戰鬥機一瞬間就跑得無影無蹤,地麵部隊開始推進,很快他們就進入了戰鬥當中。


    戰爭是一個很多方麵都很複雜的事情,戰線的推進也是一個複雜的過程,槍炮聲,叫喊聲。


    連隊裏有一個深色人,他也不是聯邦人,但是他也想要獲得合法的聯邦身份。


    現在的聯邦暫停了普通的勞工移民,隻保留了投資移民,技術移民之類的窗口。


    普通人想要成為聯邦人,就隻能走征兵移民這條路。


    他想要給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他來到了這裏,他還經常向波爾展示他帶來的兩張相片,上麵有他的家人。


    他說,這是支持他在這個地獄裏堅持下去的動力。


    他看過這個黑大個的那兩張相片,這個時代的相片因為技術和材料的緣故,普遍的泛黃泛灰。


    所以波爾隻在那兩張相片上看到一些會讓人半夜不安的衣服和裙子,以及若隱若現的影子。


    他們太黑了,黑得相機都無法還原他們,有時候波爾也很好奇,這個黑大個是如何分辨他們誰是誰的。


    他就看不出來,哪怕看了好幾次。


    除了這個讓波爾想不明白的事情之外,這個黑大個其實是個不錯的家夥。


    他很強壯,可以攜帶更多的補給,人種的天賦是羨慕不來的,並且他很外向,喜歡跳舞,唱歌,喜歡說髒話。


    每次他開槍的時候都會說一句“嗎惹法克”,如果有誰聽到開槍聲從“砰砰砰”變成了“嗎惹法克砰嗎惹法克砰嗎惹法克砰”,那麽這個深色人一定就在旁邊。


    這個黑大個很聰明,當他知道波爾是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老兵之後,隻要是戰鬥,就一直跟著波爾。


    波爾有時候也會告誡他,這麽做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有太多次戰友死在自己的身邊的經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能吸引厄運的家夥。


    但黑大個一直都沒有聽他的要求離開他,反而始終跟著他。


    經過幾次戰鬥他都活了下來,似乎厄運已經離開了波爾?


    波爾不知道,他隻知道,想要活下來,就不能害怕。


    現在的他在戰場上已經能夠做到格外的平靜,不恐懼,不害怕,也不亢奮,隻是平靜的站起來,舉槍,射擊。


    他不知道自己射沒射中,其實大多數士兵都不知道自己扣動扳機後子彈有沒有射進敵人的身體裏,他們射完之後就必須躲藏起來,而不是繼續盯著看。


    但他們會有一種感覺,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中了。


    或者沒有中。


    當他再次露頭開了一槍之後,他就有了那種感覺,這次他擊中了,他揮了揮拳頭,一邊拉動槍栓,一邊迴頭看向黑大個,想要和他吹個牛逼,緩解一下彼此稍微有些緊張的情緒。


    隻是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些,黑大個已經躺在了地上,半邊的臉和腦袋都被掀飛了出去。


    波爾罵了一句“法克”,又變成了沉默起來。


    他從這個家夥身上拽下了他的狗牌,還拿出了他那兩張相片,裝進了口袋裏,隨後再也沒有看他。


    他又恢複了平常心,不斷的舉槍,射擊,更換位置。


    這場戰鬥並不好打,斯拉德人的意誌非常頑強,好在空中的那些飛機給了他們一些幫助。


    這些戰鬥機在進行俯衝的時候扣動扳機,機槍從空中掃射地麵,對打下這個據點起到了關鍵性的推動作用。


    這場戰鬥一直持續到天色擦黑,槍聲才逐漸的平息下來。


    這次上來了好幾個連隊,基本上都是半殘的狀態。


    波爾看著返航的那些飛機,默默的歎了一口氣。


    他們連隊死了七十多個人,雖然很快就會補充上來,但他還是感覺到一股子淡淡的憂傷。


    第一次,他坐在這,吸著煙,看著那一排排的屍體,自己人的,和敵人的,他有了一種厭煩的感覺。


    這該死的戰爭。


    他想到了什麽,掏出了自己的隨身攜帶的本子和一個鉛筆頭,開始把自己心中的一些情緒,一些想法記錄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就是想這麽做。


    聯邦戰鬥機的首次亮相非常的成功,讓斯拉德人的飛機都不敢起飛,現在的天空都是聯邦的天空。


    不過到了第二天,情況就發生了一些變化,斯拉德人的戰鬥機也趕過來了,雙方在空中火拚。


    地麵上的人們拿著望遠鏡或者用肉眼看著天空中的纏鬥,原本波爾還有些向往的飛行員生活,到這一刻終止了。


    “從上麵掉下來摔在地上一定很疼。”,他一邊吸著煙,一邊說。


    這讓他身邊的戰友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可能是戰場上為數不多能放鬆發泄情緒的時候。


    在他們的視線中,那些在天上亂飛的飛機,正在用一種很特別的方式告訴所有人,戰爭的形式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雙方的空戰持續了三天時間,雙方都有很多的飛機墜落下來,但最終,還是聯邦這邊以微弱的優勢,掌握了製空權。


    戰爭的齒輪再一次快速的轉動起來,後方的運兵車給波爾的連隊運來了八十個士兵,算是對這次戰損的補充。


    因為他們又有了一些新的任務,指揮部要求他們繼續推進,在飛機的掩護下,拿下二十二號地區。


    這次參加戰鬥的人數更多了,大概有兩千到三千人,至於能不能拿得下來誰都不清楚。


    他身邊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小跟班,當這個小跟班知道波爾已經是“百戰老兵”的時候,連帶著將波爾的一些物資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訴說著自己為什麽會參軍的原因,以及對能夠迴去的渴望。


    他希望波爾能夠傳授一些戰場上的知識,智慧,或者經驗給他,他愛他的家人,他想要迴家。


    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原點,隻是每一次迴到原點的時候,他身邊的人都換了一個。


    他沒有悲喜的如同對待黑大個那樣對待著這個新來的小跟班,告誡他,跟著自己未必會有什麽好結果,但小跟班還是堅定的跟著他。


    這讓波爾有一種很怪誕的感覺,在這件事上,仿佛陷入到了一個無限循環的怪圈裏,出不來了。


    前線取得的傲人戰績很快就匯報到了聯邦國防部和國會,連帶著前線陣亡士兵的一係列文件。


    隻不過那些記載了為聯邦獻出自己生命的士兵名單和他們事跡的報告,被這些大人物們隨手的丟到了一邊,他們更關注的是飛機在戰場上的表現。


    表現當然令所有人都滿意,國防部在國會的允許下直接簽署了一份超級大訂單,至少兩千架飛機的超級訂單讓這些公司的股東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在股市中的表現也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畢竟這裏涉及到了一億的訂單。


    雖然可能這份訂單對比那些老牌軍工集團的訂單來說隻是百分之幾,但這百分之幾,是一個長足的進步,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每個人都相信,隻要他們持續的研發新的飛機,他們就能獲得更多的訂單,獲得更多的利潤!


    公司的股東,公關團隊,在新金市宴請國會的議員們,宴請國防部的官員,他們甚至還要從自己的利潤中拿出一部分來,以各種合法的方式輸送給這些“關鍵角色”。


    供銷商敢把價值兩塊錢的馬桶標價兩千塊,這筆錢的大多數絕對不可能落在他們自己的手裏,這就是真理。


    在宴會上,這些公關代表高舉著酒杯,和這些官員,議員,老爺們赤裸裸的暢談著如何給他們帶去更多的利益。


    也就在兩條街之外,藍斯正坐在餐廳中和湯姆一起用餐。


    樂隊演奏的音樂舒緩且放鬆,在這裏一點也感覺不到,現在算得上是一個“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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