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一點也不豪華,甚至還有些破敗的房間裏,佩德羅突然站了起來。


    “羅斯來了。”


    他說著主動走到了門邊,而此時,房間的門正好打開,羅斯大笑著從外麵走了進來,“你們搞這個叫什麽來著?”


    他穿著軍裝,從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之前工人的痕跡,甚至可以說他就是一個軍人,沒有人會把他和工人聯想到一起去。


    他先和佩德羅擁抱了一下,然後是其他人,等分開後他才攬著佩德羅的手說道,“同學會,是叫這個嗎?”


    佩德羅點了點頭,“這麽說一點問題都沒有!”,他拉著羅斯來到了房間裏讓他坐下,其他人也都紛紛坐在了這張桌子邊上。


    羅斯的目光從桌子邊上的參與者身上一一停留,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身邊的佩德羅身上,他已經把這裏的人都看了一個遍。


    “隻有十五個,還有九個人呢?”


    他們這一屆,也是唯一的一屆學生有二十四個人,來自拉帕的各地,但是在這個房間裏,卻隻有十五個人,也就是說還有九個人不在這。


    佩德羅臉上露出了一些遺憾的表情,“有幾個已經迴歸了上帝的懷抱,還有兩個人並不打算摻和進來。”


    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在這個舞台上起舞,也有人願意默默無聞。


    雄心壯誌這個東西說起來很好聽,但想要實現它,需要付出的可能是極為慘重的代價。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能在時代的舞台上起舞的人終究隻是極少數,大多數人都是庸碌無為的一生。


    羅斯聽到這也歎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政府軍打得很兇,就算是我們也不得不後撤一段距離避免和他們過早的開戰。”


    在費爾南德斯的主持下,在那些捷德軍官的指揮下,政府軍這段時間的攻勢非常的猛烈。


    可以說他們是壓著這些起義軍——這是他們自己的說法,當然目前拉帕政權還是比較穩固的,所以在國際社會上,他們就是反政府武裝分子。


    有不少起義軍在這場如同海嘯一般的軍事行動中被消滅,其中就有他們的同期“同學”。


    大家的情緒都稍稍的低沉了一下,那些人昔日的笑容和聲音仿佛就徘徊在不遠的地方,他們依舊能清楚的記得這些。


    記得他們在藍斯的“課堂”上進行激烈的討論,思想的碰撞……


    但現在,這些人已經成為了一個符號,一個過去式。


    或許這也是他們的歸途。


    或許。


    在短暫的沉寂過後,佩德羅才唿出一口氣,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來,包括羅斯。


    這裏十五個反政府武裝頭目中,隻有佩德羅和羅斯目前的勢力是最大的,實力也是最強的。


    佩德羅站起來對抗政府的時間是最早的,他從藍斯那邊獲得的一些援助也會比其他人更多一點。


    同時他們已經和政府軍打過一次了,並且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這就讓佩德羅像是一麵旗幟,一個燈塔那樣,成為了指引人們前進方向的一個目標。


    有些人的野心並不是當總統,他們可能隻是想要當一個將軍,或者當一個……官員什麽的,所以他們不會自己拉起自己的隊伍來對抗拉帕官方政府,他們會加入佩德羅的隊伍。


    羅斯是緊隨其後的那個人,所以他發展得也非常不錯,並且他手底下有相當一部分的工人。


    在拉帕工人並不是最底層的階級,而是屬於接近中層階級,他本人也是一名工人,這些工人團結起來之後比佩德羅那邊什麽都有隊伍在戰鬥力上,執行力上,要強一些。


    這也讓一些人打算投資他們了。


    國內的一些特權階級,甚至是統治階級,也開始安排人去聯係他們。


    支持他們的不隻有聯邦人,所以他們的發展就像是滾雪球,會越來越快,越來越大!


    不過即便是這樣,在麵對全副武裝並且有專業化軍官的政府軍時,羅斯也好,佩德羅也好,都會選擇主動的退讓,現在還不是和他們硬碰硬的時候。


    佩德羅點著頭讚同了羅斯的觀點,“現在他們的攻勢很強,他們身體裏有一股氣勢,支持他們無畏無懼的和我們作戰。”


    “但我相信這股氣勢不可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人不是機器,總會累的。”


    周圍的人也都紛紛點頭,他們讚同了佩德羅的這個看法。


    羅斯看著他問道,“所以?”


    “這次把我們聚集起來,不會是真的隻是為了讓我們這些老同學能夠聚一聚?”


    他一邊說一邊笑,就像是真的這麽認為一樣。


    佩德羅有些感慨,羅斯的變化可能是這些參與了研討會成員中變化最大的。


    以前他其實根本沒有像現在這麽的“成熟”,政治上的成熟,以前他就是一個工人,但現在,他明顯更像是一名政客!


    他按下心中的這些想法和心思,笑著說道,“我把大家聚集起來除了的確是想要聊聊各自最近的發展之外,我還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人們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人還催促著他趕緊說。


    佩德羅也沒有繼續磨嘰,直接說出了把他們聚集在一起的目的,“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如果你們有注意到現在拉帕境內的一些其他的起義軍,你們就會發現我們並不是唯一的。”


    “有些地方的起義軍首領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還有一些勢力比較大的起義軍首領本身就是統治階級的人,他們隻是被推到台前的角色。”


    “現在拉帕境內的情況並沒有因為政府軍的巨大攻勢獲得了一定的成效,就縮小起義的規模。”


    “反倒是幾乎我知道的大多數地區都存在了一些起義軍,並且在攻打城市,占領地方。”


    “我們不是全部!”


    有一名“同學”忍不住問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這至少證明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拉維拉家族和這個統治集團的確讓大家都活不下去了。”


    “但凡人們還能活下去,誰又願意投身到這場連我們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後的事業當中?”


    這就是明顯帶著一些悲觀主義的觀點,佩德羅沒有反駁他,隻是一邊點頭,一邊說道,“你說得很對。”


    “並不是我們想要反抗拉維拉家族的統治,而是他逼我們不得不去反抗。”


    “我的意思是,現在這麽多起義軍中,我們已經不算是最強大的了,甚至有些人的實力還很弱小。”


    “你們應該都聽說了,聯邦政府部隊拉帕出口標準規格的彈藥了。”


    “這意味著政府軍手裏的武器很快就會變得啞火,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下一個階段,戰爭,戰鬥,會主要發生在我們起義軍之間。”


    人們的目光一直都鎖定在他的身上,他不慌不忙的點了一支自己卷的香煙。


    “所以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團結”的確是一個很有力量的口號,並且他們通過自己的身體力行實踐了藍斯曾經對他們說的那個真理——團結,就是力量!


    當佩德羅也喊出這個“團結”的時候,立刻就有些人有些意動了。


    他們的確感受到了一些壓力,不是來自政府軍的,而是來自他們身邊其他起義軍的。


    像是離卓蘭這邊遠一些的東部地區,那邊的割裂比這裏更誇張,幾乎大多數城市都被起義軍占領了。


    他們之間已經開始產生摩擦,現在可能還不明顯,也許不需要過多久,起義軍之間的戰鬥就會爆發。


    佩德羅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想法,立刻就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支持佩德羅這個想法的人越來越多,一個人的時候人是有腦子的生物。


    但是當人一多了,人的腦子就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群體意識。


    不過不管有多少人答應,支持,或者反對,佩德羅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身邊的羅斯身上。


    過了一會,其他人都逐漸全部答應了,隻剩下羅斯的時候,羅斯似笑非笑的看著佩德羅,問道,“這的確是一個好的建議,但是我也有一個問題。”


    佩德羅點了點頭,“請說,我們討論一下。”


    羅斯同樣非常幹脆的問道,“如果我們推翻了拉維拉家族的統治,並且也搞定了其他的起義軍,我們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這枚勝利的果實,會落入誰的手中?”


    本來房間的氣氛還算是比較火熱的,隨著這個問題的出現,氣氛一下子肉眼可見的冷卻了下來。


    人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再說話了。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


    如果他們打生打死付出了眾多的代價,到了最後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這個果實卻沒有他們的份,他們甘心嗎?


    人的心思是非常微妙的東西,可能隻是因為一句話,就讓他們的想法發生完全不同的轉變。


    剛才那些非常支持佩德羅的人,此時看佩德羅的眼神裏也透著一些讓人看不清的東西。


    雖然看不清,但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佩德羅似乎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依舊保持著微笑。


    “其實就算你說,最後我也打算主動說這件事。”


    “你們都知道,我是非常崇尚聯邦社會體製的。”


    “國會,總統府,地方政府,我不是說這種體製有多麽的完美,隻是它的確比我們的要好得多。”


    “不管最終獲勝的是誰,是誰能夠吃掉這個果實,我都不希望這成為一場災難新的開始!”


    “我建議我們也學習聯邦社會,把權力完全的分割開,並且采用投票選舉製度,盡可能的確保權力不會因為絕對而變得腐壞!”


    其他人聽了有人似乎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藍斯在給他們“上課”的時候也聊過聯邦的體製,他談到聯邦的體製的時候也談到了一些聯邦社會存在的問題。


    但是這些問題在這些人看來,反而不算是什麽問題。


    一個連衣服都沒有穿過的野蠻人,現在給他一套工服他都覺得已經很滿足了,至少像個普通人。


    如果把聯邦的那套東西搬過來,或許能夠改變拉帕的未來。


    羅斯沒有說話,這就意味著他是不同意這個想法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這個想法。


    佩德羅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這意味著他最終一定會和羅斯成為對手。


    “還有一個方案。”


    “等我們解決了其他所有的競爭對手,並且推翻了拉帕政府,然後我們自己再通過內部競爭的方式,來決定到底要聽誰的。”


    這句話一出,羅斯立刻就點頭同意了下來。


    他大笑著說道,“這個好,不管是誰,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有自己的主張。”


    其他也有一些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畢竟自己豁出去一切獲得的勝利,憑什麽要和別人分?


    甚至憑什麽連世襲罔替都做不到?


    還要讓別人來選?


    那他們的付出算什麽?


    那些死亡,那些犧牲,算什麽?


    算玩笑嗎?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支持聯邦的這套統治體係,相較於聯邦明顯更先進的社會製度,他們則更喜歡這種世襲罔替的權力傳承。


    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們,為了後代嗎?


    讓他們的後代也要和那些什麽都沒有付出的人去公平的競選?


    別開玩笑了!


    人就是這樣。


    在自己沒有的時候,他們絕對是公平的倡導者。


    但當他們真的有了的時候,他們又會成為自私的利益守護者。


    雖然羅斯的決定讓佩德羅稍微有些失望,不過主要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他們會合作。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了,那麽我繼續往下說。”


    “最近那個費爾南德斯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迴到了捷德,現在沒有人主持戰爭,一些軍官也隨著他一起離開,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我們可以在他們目前停滯的狀態中,對他們發動一些反攻,這樣能夠振作一下士氣。”


    “同時也算是讓他們認識到,我們並不是軟柿子!”


    “我們需要建立起我們的權威,我們需要有我們的‘品牌’,隻有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加入我們,才能讓我們變得更強勢!”


    他把藍斯說的“品牌”拿到這裏使用一點也不突兀,他可能是這群人中想法最多的一名反政府武裝勢力頭目。


    其他人在沒有核心衝突的情況下,對佩德羅也是非常認可的,畢竟他是高中老師。


    在這些人的眼中,高中老師,就代表了文化人,是有思想,有能力的代表!


    羅斯也沒有意見,“我們現在怎麽做?”


    培羅德向前湊了湊,“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其實他們都知道拉帕政府內發生了什麽,聯邦人正在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把一些拉帕政府內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


    這樣一來他們對政府以及政府軍的行動可以說是了若指掌。


    這也是平衡兩種勢力的一種辦法。


    如果一點情報都不告訴他們,那麽迭戈的政府軍就太強了,這就破壞了這場遊戲的平衡。


    藍斯,以及聯邦政府需要的是讓他們互相消耗。


    把那些刺頭,那些心裏還懷揣著夢想並且願意為了實現夢想拚命的人都挑選出來,把那些不穩定因素都挑選出來,讓他們在內戰的戰場上被自己人消耗。


    等這批人消耗得差不多了,聯邦就會入場。


    這是一場注定會失敗的遊戲,除了賭桌外的聯邦,不會有任何的勝利者。


    但現在已經加入遊戲的他們並不知道這一點,或者說他們可能會有一些感覺,可他們此時此刻除了向前走,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在這次聚會之後,很快這些反政府武裝勢力就開始聚集,在八月的第二周,他們對已經被政府軍奪迴的一座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河邊城市,發動了進攻。


    這次他們集結了超過四萬人參加這場戰鬥,戰鬥從一開始就非常的激烈,雙方不斷的交換子彈和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不斷的死去。


    人命在這個時候已經成為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人在意。


    戰鬥持續了差不多五天時間,最終政府軍被迫退出城市,開始向後方撤退。


    這場勝利震動了整個拉帕,不管是迭戈,還是其他的起義軍,都被這場戰鬥的結果所震驚!


    這可能是迭戈“認真起來”之後反政府武裝的第一場勝利,它有很重要的意義!


    一些其他的反政府武裝似乎也開始考慮對拉帕政府進行反攻,並且還有一條小道消息在民間流傳——


    拉帕政府軍手裏的彈藥庫存已經不多了,他們手中的武器很快連一把刀都不如!


    這個消息也推動了一場戰鬥的熱潮。


    到八月底,他們幾乎都在作戰。


    有些地方政府軍勝利了,但也有些地方,是反政府武裝勝利了。


    同時他們也發現,政府軍的火力突然間有些啞火,不像一開始,瘋狂的傾瀉彈藥。


    這更加坐實了那條傳聞——政府軍的彈藥補給跟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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