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加斯是馬背山銀礦名義上的所有人,產權文件上是他個人的名字,整個礦產都是他的。


    理所當然,這裏的每個人,都是他的雇員。


    聽上去很不可思議,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聯邦。


    無論他的背後是誰。


    那些站在雲端的頂級財團,還是國會利益集團,他們都不敢這麽做。


    因為他們很清楚,隻要他們這麽做了,就有永遠失去它的風險。


    你可以把一個礦山的產權掛在一個公司的名下,但不應該掛在一個個人的名下。


    看起來“個人持股公司,公司持有礦山產權”和“個人持有礦山產權”好像沒有什麽區別,但實際上區別很大。


    前者有很多種措施來確保個人,股權和公司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同時,又能隨時隨地拆開成為獨立的個體。


    但個人持有礦山的產權就是既定事實,沒辦法改變的,沒有什麽手段可以預防,預處理。


    所以這種事情不可能出現在聯邦,不過卻能出現在拉帕,因為統治集團在這裏擁有絕對的權力!


    不過這也給了藍斯一些機會來操作這些事情。


    世界就是這麽的魔幻,統治者想盡辦法把國有資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裏都不敢這麽寫,但事實中每天都在發生!


    巴爾加斯在礦山有自己的辦公室,雖然他幾乎不怎麽過來,但還是有這麽一間辦公室。


    這裏的房子和空間不值錢,建築成本除了水泥,鋼筋之外,幾乎就等於沒有。


    找些礦工免費來修建房子,連人工都省了下來,所以也沒有缺他的那間辦公室。


    隻是他的辦公室並不是位置最好的位置,而是在背著陽光的北邊,無論太陽怎麽運動,都不可能給它任何一縷陽光。


    辦公室不經常來人,但經常有人打掃,藍斯進來的時候這裏也沒有落下什麽灰塵。


    書櫃裏沒有什麽書,桌子上也沒有什麽文件,一切都顯得很幹淨,幹淨得過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老板”的辦公室。


    經理他們從另外一棟樓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些形狀有些奇怪的車,目光在那些車子,還有車子旁邊穿著整齊一致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些疑惑,“這些人是巴爾加斯的人?”


    他略微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身後的兩個親信,“我怎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統一著裝帶來的一種紀律性產生了壓迫感,讓他感覺到了沉重的氣氛,以及一些不安。


    他看向兩個心腹中的一人,“去讓護礦隊注意下,萬一發生了什麽,我需要他們能夠控製住局勢。”


    他沒有讓護礦隊立刻就行動起來,他不清楚這些人有沒有可能是那位迭戈大總統派遣過來的,因為他才和迭戈大總統聯係過。


    又或者這些人是某個部長的人?


    他不確定。


    心腹手下小跑著離開後,他帶著另外一人心事重重的朝著巴爾加斯的辦公室走去,本來輕快的步伐都變得讓他抬不起腳。


    離巴爾加斯的辦公室越近,他本能的越是抗拒。


    不過他也知道,抗拒是沒有用的,他需要去麵對,萬一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也許是某個大人物派來保護銀礦的呢?


    山下的賽格城已經陷入混亂,他們肯定是知道山上有銀礦的,也知道這裏每天都在產出大量的白銀。


    白銀就是財富,他們挖的不是礦石,是財富,是鈔票。


    說不定就有人打他們的主意了,所以安排一些厲害的角色過來……


    說服了亦喜愛自己,經理深吸了一口氣,沉重的臉上頓時充滿了笑容,大笑著推門而入,“我的老朋友,來之前怎麽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推開大門之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坐在了巴爾加斯的辦公桌後。


    而那把椅子的主人,卻站在那個年輕人的身邊,略微彎著腰,一副小角色的模樣。


    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腦子裏無數的思維在這一刻迸射出火花,碰撞,炸裂。


    是部長的人?


    還是總統的人?


    他不確定,在短暫失神過後,臉上又重新堆滿了笑容,“這位是?”


    巴爾加斯轉頭看了一眼經理,這個家夥表麵上好像很尊重自己,可實際上根本沒有把自己當一迴事。


    以前他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不來礦區也是不想受氣,但現在,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了。


    他的臉上多了一些笑容,比起經理的虛偽的笑容,他的笑容就顯得要真誠了不少。


    “這是藍斯·懷特先生,礦山以後的……”,他突然梗了一下,不知道用什麽詞匯來表明藍斯的身份,但很快他腦子裏就想到了從一本雜誌上看到的,來自聯邦的詞,並且說了出來,“……boss。”


    “是的,藍斯先生以後將會是礦山的新boss,老板,所有者,我表達得足夠清楚嗎?”


    經理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怎麽不聲不響的礦山就換了老板?


    那他怎麽辦?


    他手底下那些人怎麽辦?


    別看礦山是總統的,但是他們這些人,也依靠銀礦賺了不少錢,一個個都肥得流油。


    管理層,護礦隊,後勤,每一個能插手進來的部門,都能在礦山中搞錢!


    迭戈不可能知道每個月實際的產量是多少,還不是他們這些人報多少就是多少?


    對於迭戈來說隻要這個數字不太低,他就能接受。


    而他們是如何試探出這個底線的?


    其實很簡單,直接報上一個比較低的數字,如果迭戈不問,那麽這就還沒有觸及迭戈的底線。


    如果迭戈問了,他們找個理由敷衍過去,那麽就說明這個數值超過了他的底線,下次他們就會往上調。


    礦洞塌方,工人們暴動,食物有問題導致了腹瀉,礦工中爆發了傳染病……


    他們總有理由把產量拉下來,在一次次看似不經意的試探中,最終知道迭戈能夠接受的最低數值是多少。


    然後在這個基礎上,上浮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剩下的就都是他們的。


    迭戈每年能在這裏賺二三十萬聯邦索爾,他們就能賺到七八萬,十來萬。


    分潤到每個人的身上,多的一兩萬,少的也有一兩千。


    如果迭戈把這個礦山賣給了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就意味著他們都將要失去這份穩定的收入,同時也將要失去這個屬於他們的小王國!


    經理的臉上已經看不見絲毫的笑容了,他的麵部肌肉時不時的抽搐著,現在剛剛二月份,這裏的溫度隻有十一二度,但經理頭上的汗水,臉上的汗水,都快速的從毛孔裏擠出來,然後向下流淌。


    “蛋!”


    他低罵了一聲,然後又皺起了眉頭,就前兩天他才和迭戈大總統說了關於山下賽格市暴動的事情,大總統還沒有表露出已經把銀礦出售給了別人的意思。


    怎麽可能這麽快,兩天時間,就把銀礦賣了?


    想到這他臉色微微有些了一些變化,看向巴爾加斯的眼神也透著一絲審視和懷疑,“我怎麽不知道這個礦已經被出售了?”


    他的意思是,大總統沒有因為這件事通知他,所以他覺得有問題。


    巴爾加斯也沒有和他兜圈子,“我是在這個銀礦的主人,我把它賣給了藍斯先生,怎麽,我賣我自己的東西,還需要通知你嗎?”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有一種很痛快的情緒在翻湧,就像是被壓抑得久了,終於能挺直脊梁舒一口氣!


    爽得很!


    經理笑了起來,他又瞥了一眼藍斯,“這位……懷特先生,你可能遇到了一個騙子。”


    藍斯瞥了他一眼,“哦?”


    經理走到了辦公桌的對麵,拉開了椅子坐了下去,他現在很放鬆,“雖然我不知道你身邊的這個家夥怎麽有種作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他欺騙了你。”


    “這個銀礦屬於拉維拉家族,也就是……總統閣下的家族,而不是你身邊的這個家夥。”


    “不管你出了多少錢,我都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你,你被騙了。”


    “現在你最好抓住他,逼他把錢吐出來……哈哈哈,這真是我聽說過的最好聽的笑話!”


    他在那裏放聲大笑,本來還覺得緊張不安的情緒,一下子就得到了舒緩,笑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真他媽好笑!


    他要把這件事說給別人聽!


    可笑著笑著,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坐在他對麵的那位藍斯·懷特先生並沒有著惱,而是翹著腿,雙手放在膝蓋上,平靜,從容,甚至還有些冷漠的看著他。


    笑聲突然間就中斷了,就像是有誰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笑不出來。


    他的笑容逐漸收斂了起來,驚疑不定的目光又在巴爾加斯的身上和藍斯的身上來迴移動。


    他似乎隱隱的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


    “我……”


    不等他再開口,藍斯說話了。


    “作為一名商人,我更相信政府的授權文件。”


    他身邊的人將公文包打開,藍斯取出了裏麵的那份礦山注冊文件和所有權證明。


    “這份拉帕政府簽署的文件上,證明了這個礦山是巴爾加斯先生的,並且他擁有全部的權利。”


    “包括出售,贈予等行為。”


    “我花錢買了它。”,他又出示了一下購買合同,“所以不管是聯邦的法律,還是拉帕的法律,現在這座礦山都是我個人的資產。”


    “我聽說礦山一直都是你在管理?”


    經理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表現出什麽情緒,總之又驚又恐又怒。


    他哪能不知道,巴爾加斯聯合這個外國佬,把這個礦山黑了下來!


    他的表情逐漸的變得陰沉,還帶著一絲狠厲,語氣裏都透著威脅的味道,“懷特先生,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麽。”


    “這是拉維拉家族的產業,而這裏,是拉帕。”


    “迭戈·拉維拉,是這個國家的總統……”


    藍斯抬起手,“一個又蠢又黑的矮胖子,他們說他像什麽來著?”


    藍斯斜睨了一眼他旁邊的巴爾加斯,後者連忙彎下腰,“藍斯先生,他們說他像是一隻愚蠢透頂的呆企鵝!”


    藍斯略微揚了揚下巴,他用自己的態度告訴經理,他說的那些話,嚇不住他。


    “我現在需要你幫我把他們,這座礦山各個部門的主管,領頭的那個人,都集中過來。”


    經理強忍著頭皮發麻的不安和心中翻湧的情緒,他抿了抿嘴,“我去準備……”


    “不!”,藍斯打斷了他的話,“不是你去,打電話,把他們喊過來。”


    經理攥了攥拳頭,他想要離開這,隻有離開了這裏,這件事可能還有一些轉機,而且他不確定這個懷特和巴爾加斯,會不會對他們動手。


    “我……他們有些不在辦公室裏,我得去找到他們才能讓他們過來。”


    巴爾加斯立刻說道,“我這裏有廣播的麥克風,隻要打開麥克風就能讓整個礦的人都聽見!”


    作為名義上的管理者,這裏的確有一個麥克風,不需要離開這裏,對著麥克風說話,整個礦上的人都能聽見。


    不隻是這裏有,經理辦公室也有一個,還有另外兩個獨立的廣播室。


    因為礦區不算小,並且人員比較多,有時候有些人還在井下。


    依靠電話什麽的根本找不到這些人,隻能通過大功率的喇叭。


    此時經理的情緒有些失控,他雙手猛的按在了桌子上,“你們完全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


    “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你們每個人都會死!”


    他歇斯底裏地大喊著,可房間裏的人隻是那麽看著他。


    藍斯撇了撇嘴,他的雙手交叉在一起的右手食指晃了晃,紅寶石的戒指閃爍著璀璨的光澤,“你應該先考慮考慮你自己。”


    “你會不會比我們這些人先死呢?”


    “在我們死之前?”


    海拉姆走到了經理的身邊,猛的給了他一拳,打得經理頓時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但很快,身體上的疼痛就得到了減緩,因為一個冰涼的東西,頂著他的腦袋。


    此時巴爾加斯已經找到了麥克風,他打開後試了試拍了拍,整個礦上的喇叭裏都出現了“嘭嘭”的聲音。


    隨後他把麥克風交給了藍斯,而藍斯看了一眼就關掉了開關,然後還給巴爾加斯,“給我們的經理送過去。”


    “你可以喊,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麽,然後你的腦袋就會像從高空中跌落的西瓜或者你知道的什麽水果。”


    他抬起手,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就這樣炸開,你可以試試。”


    巴爾加斯把麥克風給了他,經理在短暫的沉默和思考後,打開了麥克風,“……到巴爾加斯的辦公室來一趟。”


    他說出了一些人的名字,巴爾加斯微微點頭,向藍斯表明這些人都是他所知道的礦山管理層。


    海拉姆奪走了他手中的麥克風,然後關閉了它。


    藍斯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看,人就是賤。”


    “好好讓你說,你不說,非要挨了打,被槍頂著腦袋才說。”


    “你說,你賤不賤?”


    經理隻是沉默應對,但下一秒,海拉姆抓著手槍的握把狠狠的在他腦袋上砸了一下。


    手槍的握把下麵就是彈匣倉,是金屬結構的,這一下不亞於用小錘子在他頭上來了一下。


    “boss問你,你賤不賤?”


    經理隻能抱著頭,彎著腰,恨不得把腦袋夾在褲襠裏,“賤……”


    他帶來的心腹已經站在牆邊,身體都在發抖,腦子一片空白。


    此時經理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護礦隊的隊長發現了問題,然後尋找機會拯救他們。


    廣播發出去之後很快就有人朝著這邊集合過來,因為補給暫時切斷了,所以礦上徹底的停工了。


    不然糧食跟不上,會出麻煩的。


    別看這些人平日裏好像不把礦工當人,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些礦工有牽掛,而且他們也不想死。


    畢竟都是人,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可真要是把這些礦工逼急了,他們真鬧起來,是會死很多人的。


    所以既然食物不夠了,那就幹脆休息休息。


    管理層都在其他房間裏,沒有人下井,來的很快。


    被經理寄托了唯一希望的護礦隊隊長,確實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但他沒有想到這個不對勁能有這麽的不對勁!


    他帶著十多個人,朝著巴爾加斯的辦公室走去,途經藍斯車隊的時候多看了幾眼,也就收迴了目光。


    雖然車子奇怪,人奇怪,但也隻是如此。


    他們這些人明顯沒有攜帶武器,不像他,身後的護礦隊隊員都背著步槍。


    巴爾加斯的辦公室是一個獨立的房子,並不和其他建築聯係在一起。


    當大家在小樓前碰麵的時候,雖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或者不安,但看到護礦隊隊長以及他身後的那些隊員,還有他們攜帶的武器,大家懸著的心,又放下來了。


    幾人湊齊一起,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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