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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東鎮和錦衣衛的大規模演武三日後如期進行,偌大的校場被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簡陋的看台上放著幾把長凳,積雪太深,長凳幾乎的麵隻比雪麵高半尺左右。


    辰時一刻,九邊總督張儒和遼東總兵緱謙聯袂而來,二人身後,分別跟隨著一隊錦衣衛和總兵府親衛。


    看到那簡易的看台,張儒眉頭的不皺一下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積雪灌進靴子口,很快就會隨著他的體溫而融化,可他渾然不覺。


    緱謙倒是皺了皺眉,但見張儒一言不發,滿臉肅穆,他也不好朝遼東鎮的人發飆。


    二人坐定,據說是人皮做成的戰鼓發出咚咚聲,聲音從沉緩漸漸變得急促,一隊身著皮甲的遼東鎮士兵由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帶領,腳步穩健的從遼東軍中走出。


    早已站立在校場西側的錦衣衛沒有半點反應,但是他們的眼睛都看著看台上的張儒。


    隻見張儒微微點頭,三百錦衣衛從積雪中急掠而過,幾個唿吸時間,除了未曾清掃的積雪上留下一排整齊的腳印之外,連腳步聲都微乎其微。一晃神的功夫,穿著一水飛魚袍的錦衣衛已經在遼東軍麵前站定。


    看來上緱謙暗暗咋舌,難怪張儒有這麽大的底氣,感情他手下的錦衣衛根本就不是京城那幫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雙方列陣完畢,由於大雪封路,而為了考驗雙方士兵的真正實戰能力,校場的雪根本沒有清掃,所以隻能是步兵對陣。


    積雪很厚,一腳下去就到了膝蓋,這是廣寧左衛的校場,從來都不曾清掃過。


    遼東鎮那邊是一個簡單的方陣,但是士兵彼此之間的間距並不相同,一些戰場上配合習慣的袍澤緊緊挨在一起。大家緊繃著神經,想要等待錦衣衛先出手。


    在雙方不是知己知彼的情況下,這樣的策略無疑是最保險和最安全的。


    反觀錦衣衛,卻早已變陣。


    三人一組形成簡單的梅花陣,可是這陣法卻跟傳統的梅花陣不同,因為錦衣衛全部都是雙手持刃。


    他們的左手拿著的錦衣衛的象征繡春刀,右手卻是人手一個形狀如勾的鐵疙瘩。盡管那鐵疙瘩的鉤尖已經為了這次軍演而磨平,那些遼東鎮的軍卒卻絲毫不敢小覷這東西。


    “開戰!”


    對峙的氣氛太過凝滯,也讓看台上的緱謙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可不願看見手下的人被張儒那三百錦衣衛壓得喘不過氣來。不要說三百人中有一部分是從遼東千戶所抽調出來的,就算全部是張儒從順天府帶來的精銳,作為一方邊帥,緱謙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士卒起畏懼之心。


    隨著他一聲暴喝,遼東鎮的士兵終於有了動靜。


    他們腳掌橫著向前,盡力將腳下的積雪擠開,以方便身後的袍澤兄弟有所動作。


    每一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們不想丟了遼東邊鎮將士的麵子。


    不錯,這一戰不僅僅是邊軍不滿張儒的反抗,同時也是邊軍和京軍的較量。這一戰的成敗,標誌著將來邊軍是不是能夠在白虎節堂抬起頭來。


    “殺!”


    排在最前麵的彪形大漢率先加快速度,身後如影隨形的遼東邊軍立馬拖刀而行。


    雙方的兵刃全部都是沒開鋒的,饒是如此,這些兵刃真要是砸在人身上,還是能夠把人給弄傷。


    錦衣衛這邊由楊廷和帶領,他居中策應,在他身邊還有六組十八人緊緊跟隨。


    隻見楊廷和猛然揚起手中繡春刀,慢慢挪動腳步的錦衣衛陡然加快了速度,首當其衝的,便是滿不在乎的範統。


    這小子可是很久沒打架了,有張儒壓著,一直都手癢癢卻不能好好的找人打一架。好不容易在總兵府欺負了幾個遼東鎮的軍卒,迴頭還讓張儒給臭罵了一頓。


    現在,他滿腔怒火總算有了發泄的渠道。


    如餓虎撲食一般甩開兩個結陣的袍澤撲向敵人,手中繡春刀便砍為拍,直接將已經到了麵前卻暫時不敢跟他交手的遼東軍拍飛了出去。


    身後兩個沒有了陣法掩護的兄弟,則被另外的遼東軍卒給淹沒了。


    還好楊廷和早已料到範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迅速指揮三組錦衣衛向前衝殺,將兩個倒在雪地裏的錦衣衛成功救出。


    看到這一幕,緱謙不由笑道:“看來督帥還是太小瞧咱遼東軍了,老夫看那些錦衣衛,也不怎麽樣嘛!”


    張儒十分淡定地道:“總兵不妨看下去。”


    剛剛出現的劣勢並沒有讓錦衣衛自亂陣腳,楊廷和一臉嚴肅,等那兩個錦衣衛解救出來就不再看那邊,而是放眼觀看全局。


    此時,每一個錦衣衛戰陣旁邊都有三到五個遼東軍卒在圍攻,除了他這邊之外,幾乎所有錦衣衛都已經加入了戰鬥。


    一馬當先的範統更是衝散了不少人,直接找上了對方最厲害的壯漢交上了手。


    範統乃是世外高人範無咎教出來的徒弟,對付那漢子自然綽綽有餘,隻是範統似乎不想太快解決戰鬥,一直拖著那漢子。


    無法下令的情況下,遼東軍卒各自為戰,可把那漢子給急壞了。


    偏偏麵前比自己身材更加魁梧的癡漢還是個鐵饅頭,自己與之交鋒,已經明顯察覺到對手力道比自己要大許多。之所以十幾招下來還能不落下風,貌似是對方刻意為之。


    “啊!”


    一個遼東軍卒一腳踩進齊膝的積雪之中,腿還沒來得及拔出來,鼻梁一酸,眼淚就出來了。


    這跟他是不是漢子沒有關係,鼻子被打了,眼淚不由自主的冒出來是正常的事情。


    他這一聲啊,可引來了不良效果。


    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打得火熱的兩個遼東軍卒聽到他一聲啊之後,一邊見招拆招,一邊迴頭觀望。


    這一觀望,就給了錦衣衛機會,三個結陣而行的錦衣衛位置一調換,瞬間就到了他們麵前。等他們確定身後的兄弟沒事轉頭之後,看到的卻是迎麵而來的拳頭。


    這是大明軍隊的內部軍演,殺人自然是不能的,而錦衣衛一向都是信奉拳頭大於一切的人,在不能殺人的情況下,自然還是覺得拳頭最靠譜。


    兩人捂著鼻子蹲在地上,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那三個錦衣衛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感覺眼前一黑。


    原來在他們趁人不備幹倒兩人的同時,可能是因為太高興了,三人竟然無一人警惕,左側已經有人過來撿便宜了。


    下麵打了個熱火朝天,但是站在看台上,卻能清晰的看清楚孰優孰劣。


    錦衣衛這邊倒下的人數和遼東軍卒相差無幾,可是錦衣衛倒下的人大部分都是受傷不輕的。反觀遼東鎮那邊,除了一兩個真的是被錦衣衛下了黑手到底,其他的不是捂著鼻子就是捂著小腿。


    而且,錦衣衛那邊倒下的人不少,可是陣法卻沒亂。


    從上麵看去,他們依然是三人一組的梅花陣,隻是這小梅花陣組成的大梅花陣比一開始的時候要稀疏了不少。


    “你訓練出來的?”緱謙瞠目結舌的看著下麵,作為沙場老將,他知道,此戰遼東軍敗了。


    張儒笑道:“帶來的一百人裏麵有十幾個是我訓練出來的,其他的都是錦衣衛訓練出來的。至於那二百遼東千戶所的兄弟,訓練的時間還沒幾天。”


    緱謙失聲道:“在殺敵的同時還要歸攏受傷袍澤,你這是怎麽做到的。”


    張儒道:“隻要想做,沒什麽做不到的事。”


    “不用打了,遼東軍敗了。”緱謙心悅誠服地道。


    張儒擺擺手:“一戰既然已經開始,不打完肯定是不行的。有時候不把自己的實力表現出來,可能會讓人覺得好欺負。我大明之於韃靼就是如此,緱總兵,你說是不是?”


    總感覺張儒此話意有所指的緱謙幹笑道:“既然督帥說要打完,就讓他們打完吧!”


    張儒心無旁騖的繼續觀戰,緱謙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頗為自得的廣寧衛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可是張儒卻用訓練了不過幾天的新兵加上一群大明所有人都認為不堪一擊的順天府錦衣衛就打了個旗鼓相當。而且這還是張儒嚴禁殺人之後的結果,如果可以殺人,緱謙完全能斷定,同樣的場合同樣的人數,自己的遼東軍將不堪一擊。


    他突然想起昨天才收到的京中迷信,後背不由冒出了白毛汗。


    一場小型軍演結束,緱謙依然沒迴過神來,直到張儒叫了他幾次之後,他才幹巴巴的站起來說了些勸勉的話。


    總兵大人心不在焉,張儒隻好越俎代庖:“兄弟們,你們應該看到了錦衣衛的戰鬥力。現在,你們誰還反對張某人的建議?遼東軍還是久經沙場的勁旅,卻是如此不堪一擊,試問我大明其他衛所的軍隊,戰鬥力能有幾何?


    這個世道,優勝劣汰,吃草的注定要被吃肉的虐殺。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是要當吃肉的狼,還是****的狗,你們自己抉擇。


    明日特訓營開訓,爾等自願報名,為期三日,過時不候。”


    說完,張儒離開了校場,根本沒理會還在發呆的緱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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