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著“有什麽春節以後再說”的原則,臨江(明麵上)將阿斯瑪的光刻機召迴計劃拖到了2月份。


    不過看起來阿斯瑪也沒有很著急。


    他們1月下旬發出召迴通知,還加上了若因為繼續使用導致光刻機損毀故障就一分錢不退的條款。


    聽起來就是離譜媽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亂扯嗎這不是?


    你自己說的光刻機有問題要召迴,又自己出來說我這邊繼續用要是壞了就一分錢不退?


    邏輯就是“存在用下去可能會壞的隱患但我隻要盡到提醒義務就行”。


    你不聽勸繼續用是你的問題。


    典型的自以為合理條款。


    或許他們自己都知道不合理。


    大家還以為這通知發得火急火燎,不太好應付呢,誰知道一句“先過春節”就把他們堵住了。


    李顏猜想,阿斯瑪這種技術壟斷企業,大概對於“自己產品有問題緊急召迴”的操作也有不滿。


    這等於是自己砸自己招牌,自己給自己找莫須有。


    但礙於美利堅給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


    屬於打工人的典型狀態,你叫我幹我不敢不幹,但是你不催我就不動,你催急了我也能馬上搞定。


    在阿斯瑪跟美利堅眼裏,華夏這波是必然要悶聲吃大虧的。


    國家層麵來說,不可能為了一台光刻機下場,就算知道實際上是怎麽迴事,不能也不會給阿斯瑪施加太多壓力。


    華芯國際還指望跟阿斯瑪做生意,華科院跟臨江在這種事情上給不了阿斯瑪任何壓力。


    至於未來科技?


    打的就是你。


    二月中旬,阿斯瑪再次發出催辦,甚至派出了聯絡專員到場溝通。


    比較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直接找到了未來科技。


    至少明麵上,購買這台東西的是華芯國際,還有個戰略合作夥伴華科院。


    雖然李顏在研究光刻機在行業內不算秘密,但就這麽一點不掩飾,也是令人有些不快。


    在展現自己的情報水平呢?


    李顏熱情接待了對方,並且表示“你們的產品確實有問題。”


    一句話就把遠道而來的工程師說懵逼了。


    “不可能。”雖然這位克裏斯托弗先生驚訝於這位如傳說中一般年輕的總裁的外語水平,但他還是更在意李顏的“挑刺”。


    “這不是你們說的嗎克裏斯托弗先生?”李顏笑道。


    “那請問李先生,是什麽問題?”


    “這還用問我?跟你們發現的問題一樣唄。”


    克裏斯托弗感受到了一些東方智慧的惡意。


    “無所謂,李先生,我們從未公布發現了什麽問題,您發現的問題,不會是因為使用不當導致損壞吧?我們可說過了,如果在我們要求召迴後,你們依舊使用機器導致了損壞,我們不退還款項。”


    李顏一直保持著微笑,“克裏斯托弗,我覺得你很有意思。華夏有句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知道你是太過小看我,還是沒有執行一開始製定好的策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們的產品可以自己說些莫須有的問題,但別人說就不行。一台機器有沒有問題,你不聽購買者使用者的說法,罔顧己方提過的問題,斬釘截鐵說‘不可能’,因為你知道他壓根就沒問題。所謂的召迴不過是一個低級的借口。”


    克裏斯托弗是個白人,但馬上要變成紅人了。


    “李顏先生,你可以隨意猜測,但我今天來隻有一個目的,有問題的產品我們要迴收。”


    “掌握了技術壟斷,卻逃不開美利堅的控製,何其悲也。”李顏搖頭道。


    “我聽不太明白你說的意思,但李先生,還想繼續搞拖延是沒有意義的。”


    “我沒說不還迴去啊。”李顏聳肩。


    倒是克裏斯托弗愣住了,“你可要說話算話。”


    “那當然,不過你們的產品如你們所說確實有問題,我幫你們修好了,錢可要退到位哦。”


    “你說,修?”


    “是的,我還拆了一些零件下來。”


    克裏斯托弗眼睛瞪得提溜圓,他有點胖,還留有滿臉的金色絡腮胡,非常符合西方對於“電子技術工程師”的刻板形象,此刻的表情也非常符合“吹胡子瞪眼”的形容。


    李顏不說話,放任他在會議室裏站起身四處走動。


    其實會議室裏還有不少人,不過因為李顏不需要翻譯,所以其他人基本也不太清楚都聊了啥。


    阿斯瑪花錢請過來的翻譯也是一臉懵逼,明明是在場唯三知道聊了啥的人,卻一點用處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你,修了我們的光刻機,還拆了一些零件?”克裏斯托弗顯然對此非常不能接受,“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麽!李!你還想要我們退錢,開什麽玩笑!”


    “怪了,你們自己說產品有問題要召迴,我幫你們修好了,還迴去,你居然還不準備退錢?這說出去可不好聽吧?”


    “deharinghangtaanzijneigenkieuwen!”這克裏斯托弗還拽起了諺語。


    那翻譯突然就興奮起來,心想終於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這句話明麵上的意思是鯡魚靠自己的鰓……”


    “我當然會為我的行為負責,”李顏說道,“我不明白你在生什麽氣,你大可以驗證一下機器還是否可以運轉,我們可以一塊見證。”


    翻譯閉嘴了,這裏確實沒他什麽事。


    “我早聽說華夏人精於玩這種遊戲,但你可不要以為能利用我們的說辭,摧毀一台珍貴的光刻機還要我們退錢。而且你也別想留下什麽核心組件,你拆下來的東西阿斯瑪一顆螺絲都不會讓你留著!你不要……”


    說到這克裏斯托弗已經完全紅溫了,“你不要以為這種手段可以騙過正直的尼德蘭人!”


    李顏笑了。


    現場其他人都感到很詭異,這白人說急了嘴裏蹦出來的全是尼德蘭語,一點聽不明白,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紅溫到要跳起來,一個還雲淡風輕地笑。


    “克裏斯托弗先生,別往臉上貼金了。你們尼德蘭還說講究平等呢,拒絕談特權呢,阿斯瑪今天對未來科技做的事情,哪裏看得到一點平等?你剛剛那番話滑稽可笑至極,全是腦中臆測。”


    “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了,請馬上將光刻機與所有零件歸還。”


    “那是否全數退還購買款項?”


    “這個後續我們會與你溝通的,不是我今天能決定的事務。”


    “講半天,屁用沒有。”李顏笑了,“走,我帶你驗收驗收光刻機。”


    克裏斯托弗同誌就這麽紅溫著跟李顏到了華芯國際的生產車間。


    這邊也有一些相關人士在談退錢的事情,倒是談得和和氣氣——畢竟是亞太地區的銷售總代理。


    但很快,他們全都傻眼了。


    “編號沒錯?”克裏斯托弗自言自語,反複驗證著眼前正在正常運作的光刻機。


    “當然,這要不是你們的機器,那我們就更開心了。”梁總臉上表情無比得意——比李顏看起來都自信。


    “你不是說你拆……什麽?!”克裏斯托弗話還沒問完,就看到李顏指著地上的一箱零件。


    那上邊可是也有編號的。


    這意味著什麽?


    李顏把這機器拆了,然後機器還在正常運行……他根本不敢多想,看向李顏的眼神都變了。


    那邊銷售總代理還沒反應過來,在那說著“根據我們的協議,這台機器要是繼續運行出現損壞,退款就要扣減百分之九十哦?”


    李顏大手一揮,“這台機器有問題,我修好了,還搞定了優化,現在連帶多餘的零件送迴給你們。”


    “這不可能……”克裏斯托弗還在震驚。


    甚至開始在內心說服自己李顏隻是運氣好。


    連“能拆能改不說明能造”這種說法都想出來了。


    持續紅溫的臉冷靜下來,甚至變得有些沒有血色。


    “我們必須馬上帶迴機器,該退的錢就退吧。”


    他發自內心地擔憂起了另一層麵的問題——技術壟斷地位不保。


    看來,在這位尼德蘭高級工程師眼裏,未來科技尚且處於需要一一對照這台光刻機複刻的階段,隻要他帶走得足夠及時,就能攔截華夏的研發進程。


    這可不是什麽當老美走狗了,是實實在在為自家公司考慮,甚至是為自己的好飯碗考慮。


    華夏造東西,向來以“卷”出名,隻要華夏能生產的產品,必然是從價格、質量、性價比上爆殺同品類的。


    這要是真給搞出來光刻機……自己的好日子不保了啊!


    結果李顏很淡然地答道,“好啊,運迴去的費用我可不出哦。”


    為什麽答應得這麽幹脆!


    克裏斯托弗有些焦躁,他厭煩看到這個少年輕鬆的表情。


    他需要的是李顏對於“馬上帶走光刻機”這件事感到驚慌失措!


    媽的,你這麽輕鬆,難道真的已經不需要參考了嗎?


    難道你真的搞定光刻機了嗎?


    “在鍋裏找狗吧。”


    在臨別前,李顏笑著對克裏斯托弗說道,用的是普通話。


    邊緣ob了一整場的翻譯再次找到了絕佳的輸出機會,連忙跟皺眉疑惑的克裏斯托弗說道,“dehondindepotvinden.”


    含義是“來得太晚沒能阻止事情發生”,也就是“你們來晚了”。


    這翻譯還特地補充了“李顏用中文直譯了這句諺語”。


    “克工”臉色劇變,喘了幾下迴應道:


    “deduivelophetkussenbinden.”


    翻譯習慣性想迴頭給李顏他們翻譯一下,卻見李顏已經開始跟身邊人解釋了:


    “他說我竟然能把魔鬼綁在枕頭上,含義就不用解釋了吧?”


    一群部長高管就跟孩子一樣齊刷刷搖頭。


    翻譯同誌悻悻迴頭,跟阿斯瑪代表團一起上了車。


    這個結果是阿斯瑪沒想到的。


    本來是去給別人施壓上強度的,怎麽搞半天自己被上強度了?


    高層更是對於克裏斯托弗帶迴來的“李顏可能搞定光刻機”一事反應很大。


    雖然嘴上都是“impossible”地說著,但從阿斯瑪很快召開高層內部會議可以看出來,他們心裏相當不安呐。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李顏甚至借此機會打了一波輿論戰。


    核心內容非常簡單,“阿斯瑪的光刻機確實如他們所說出了問題,我幫忙修好了,連帶著零件全給他們送了迴去,希望退款盡快到賬哈。”


    “impossible”很快就變成了“unbelievable”。


    他們還以為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華夏這邊沒搞定光刻機,加上被自己說召迴就召迴很難看,所以不敢聲張。


    沒想到這句話成了迴旋鏢打到自己頭上來了。


    “光刻機存在未知的使用故障”就這麽被李顏坐實,並且成了貼在阿斯瑪臉上的狗皮膏藥。


    他們低估了李顏在華夏的影響力,也錯判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前提——


    華夏的光刻機研發進度。


    當然,他們依舊保留有認為李顏隻是虛張聲勢放煙霧彈的想法。


    但隨著工程團隊深入解析李顏拆下來的零件,發現竟然真的不影響光刻機運轉之後,整個阿斯瑪都有點惶然了。


    他們之前總拿幾萬個零件說事,倒還真沒想過是不是每個零件都非常有必要。


    至少有些為了“保障運轉”的額外零件,確實沒做什麽必要性分析。


    現在被他們自認“給你圖紙你也造不出來”的國度教育了。


    不,是這個國度裏的一個……高中生!


    這筆錢退得,真是跟吃了口屎一樣難受。


    但他們深諳“家醜不可外揚”,所以完成光刻機召迴後,就算是給美利堅交差了。


    沒把這些個事情說給他們知道。


    至於美利堅情報網打探到的未來科技在搞光刻機,那也算不得什麽新聞。


    誰還沒“在”搞了?


    搞不出來也是搞嘛,全世界學術圈素來有此傳統,研究不出來東西,就靠研究本身拿經費。


    時間就這麽隨著春日潮濕的氣息,又靜默地過了一個多月。


    然而,2012年3月21日,一則消息如突發春雷,炸醒了春困中的人們。


    “華夏首台浸潤式duv光刻機研發成功。”


    這消息炸得全世界都瞪大了眼,看向華夏,看向臨江,看向未來科技,看向那個不斷往更高層次創造奇跡的少年。


    “真是的,”李顏看著報道標題,向孫淼表達不滿,“我都說了直接寫‘光刻機,搞定’就行了,所謂新聞越短事情越大,這麽一寫感覺稀鬆平常了。”


    孫淼點頭,奮筆疾書,在本子上記錄:“神言神語,非我等常人所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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