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胖子都是潛力股,林誌遠瘦下來還是很標致的。


    雖然還是顯壯,但跟“胖子”這種昵稱已經沒啥緣分了。


    可能經曆過被坑的衝擊,看起來氣質比同齡人要成熟點。


    不過看起來就是初中生模樣,李顏現在不僅僅是心理年齡跟林誌遠不同齡,外形看上去也完全不同齡。


    李顏一開始還準備叫“胖子”的,一看林誌遠又是長高又是變瘦,臨時改口叫“誌遠”,心裏倒是有點唏噓。


    不知不覺還是會跟好友走遠啊。


    “喲,林叔叔,好久不見。我還以為是阿姨來開車呢,這紅色寶馬。”


    “她哪裏敢,李總,肯定得是我來開。”林啟東小聲笑道。


    ……這味不對吧?


    林誌遠前邊開開心心打了招唿還擁抱了,然後也坐上了副駕。


    李顏都愣住了,“誌遠不來後排坐坐嗎?”


    林誌遠一拍腦袋,笑了笑,“好咧,我這就來。”


    等他坐上後排,林啟東又迴過頭問了句,“李總,準備出發嗎?”


    ……?


    裝傻都能品出來這裏邊的怪味啊。


    “林叔,誌遠,這是怎麽了?這麽拘謹呢?”李顏盡量笑得輕鬆。


    “不管怎麽說,你是我們家的恩人,現在又是受國家重視的人才,地位崇高的大老板,我們尊敬點都是應該的。”林啟東說道,他看起來很緊張。


    “不必如此,這樣說,我倒不如下車叫司機來了。誌遠是我的好朋友,小學時候給過不少支持,我有能力了幫幫你們也正常。無需搞感恩那一套。”


    “明白,謝謝。”林啟東點頭。


    李顏無奈,他自己剛剛說完話也覺得不對味。


    怎麽都不對味。


    該尊重點的自信滿滿,該輕鬆點的卻過分尊重。


    看來在別人眼裏,跟他李顏交流現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啊……


    “我都不敢叫你胖子了。”李顏拍了一下林誌遠。


    “顏少,我可是堅持鍛煉了好一陣的。當然我這種努力,在你眼裏也不過……”


    話說到這,林誌遠被李顏失落的表情鎮住了,戛然而止。


    又沉默了有十幾秒,李顏才開口:


    “林叔,我記得你不是開一輛黑色大奔嗎?”


    “最困難那會兒,賣了。後來賺了錢,我不敢開好車,警醒自己,就買了輛買菜車。這輛是買迴給誌遠他媽媽的,聽誌遠說要來接你,就開了這輛來。”


    “辛苦叔叔,”李顏說道,“我就是想跟你們聯絡聯絡,倒是麻煩您開車了。”


    “這,別,”林啟東表情有點失控,“應該的,我們現在全家都苦於報恩無門,平時給你爸媽送點東西,他們又不要……開個車送送你,這不是什麽事,應該說大把人等著這個機會……”


    說到這,林啟東自己也瞥見李顏玩味的表情了,便住了口。


    “林叔,誌遠,你們看看。咱們要是這麽交流,有意思嗎?”


    “是挺沒意思的。”林誌遠直接迴應。


    那邊林啟東馬上一個皺眉責怪的眼神甩過來。


    “顏少,我其實也不想這樣。”林誌遠看起來鼓足了勇氣,“但是我沒法不這樣。你或許已經不怎麽看咱們小學的qq群了,那個有你的群,大家甚至不敢說話,換了個新群。”


    李顏愣住了。


    “大家總覺得很虛幻,我也覺得。明明你就在群裏,但是大家不敢說話,反而到你不在的群裏瘋狂聊你。大家說得最多的,就是不敢認你是同學。”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


    李顏還以為跟他當過朋友的,都會拚命拉近關係呢。


    不過林誌遠說的這件事,倒是讓李顏想起了另一件小事。


    要迴到臨江老大來未來科技參觀的時候了,老大來了,其他各部門領導自然也得來“學習學習”。


    鑒於李顏的“文化影響力”,老朋友臨江文化廳也強行來調研過一趟了。


    林恆的老爸也在“一行人”中,李顏閑聊的時候還調侃“林恆怎麽不過來湊湊熱鬧”。


    結果林廳長連連擺手,“他不敢,他現在連找你都不敢。”


    李顏還以為是為了避嫌來著,畢竟也是賺了好多錢的,林廳在大家麵前要保持低調。


    迴頭太忙了也就沒找林恆瞎扯。


    現在看來……莫不是真的?


    還不是個別人的行為,是群體性的。


    “你怎麽會覺得意外呢?”林誌遠問,“也是,你現在忙的事情太多了,平時恐怕微聊都是信息爆炸的,體會不到跟誰多久沒聊天。”


    “我是不太懂,‘不敢’這倆字。”


    “差距。顏少,我們害怕被跟你一起提及,這會有一種很誇張的壓力。例如我被朋友們說,‘李顏不是你的好朋友嗎’的時候……”


    李顏似有所悟。


    “好朋友,我打心底裏覺得不配。你是什麽人,我是什麽人。你現在還是我家恩人。我覺得我隻是碰巧小時候跟你做了同桌,這個位置誰都可以,你應該接觸的是韻之那種人。就算你說我是你的好朋友,我給不了你什麽幫助,平時找你都怕打擾你,也怕你不迴複我,我哪敢在外邊說你是我朋友,會被笑的。”


    “誌遠。”林啟東低聲道。


    “剪刀石頭布吧誌遠。”李顏沒等林誌遠反應,突然說道。


    “啊?”


    “剪刀……石頭……”


    李顏不管不顧直接就啟動了。


    “布!”


    一緊張,林誌遠也就直接出了布。


    李顏是個拳頭。


    “你看,你這不就贏我了?”李顏笑道。


    林誌遠還真興奮了一瞬間,然後馬上擺出無語的表情,“這算個啥事兒啊……哪能說是贏。”


    但無論如何,怪異的氛圍好了不止一點點。


    車上也終於能彌漫一點快活的空氣了。


    李顏懶得管那麽多,他甚至不太想去理解林誌遠還有那些同學們都是什麽想法,反正他隻管自己怎麽想了。


    之前還因為陳凡一波“你想給的我們不一定想要”給整沉思了,結果看看現在?


    隻要我李顏願意,你就甭糾結,你要是真糾結,那我也就不願意。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誌遠,聽說你現在很努力,成績提升不少啊?”


    “還好……”林誌遠果斷放棄了“比你差遠了”的說法,“比起自己想達到的水平,還有點距離。”


    “能考多少名?”


    “前一百。”


    這個成績確實出乎李顏意料了,不過他也得克製克製情緒,以他現在的水平,情緒表達強烈了很容易被覺得是在演戲。


    哪怕他是真的很驚訝。


    “是個人才,這麽發展下去,迴頭我搞個公司給你運營。”


    林啟東用一次明顯的減速精準表達了內心的波瀾。


    林誌遠明顯沒反應過來,還在考慮自己有沒有相應的能力承擔這份“責任”。


    一路上說說笑笑,沒多久就到了李顏爸媽的所在。


    這裏不是李顏熟悉的家了,是李顏發達之後給他倆買的新房子,放凜城算得上豪宅。


    林啟東父子倆把李顏送到門口就果斷離開。


    很有眼力見哈。


    雖然李顏已經財富相當自由,但常年住辦公室的他還真沒怎麽體驗過“高檔小區”,一邊樂嗬嗬地欣賞著門口的精致裝修,一邊徑直準備走進花園。


    然後就被保安攔住了。


    “你好,找誰的?訪客要登記一下。”


    “九棟702號房,找我爸媽。”


    保安皺著眉仔細看著李顏,又快速翻找著手裏的記事本,突然緊鎖的眉頭就舒展了,笑容瞬間掛到嘴上。


    但當他快步走出門口的時候,對上李顏的笑容,卻突然大喘一口氣沁出汗來。


    這是李顏啊。


    電視上那個李顏,小區甚至都拿他爸媽入住當宣傳素材。


    凜城人民過去半年的一大樂趣,就是晚上七點守在電視機前看民生直播新聞,通過凜城電視台的努力了解“凜城之子”在新北市如何叱吒風雲。


    “是個神人”。


    這是全凜城人民在茶餘飯後給李顏的統一評價。


    而這種情緒就在前幾天李顏跟石磊“秘密談話”之後達到了頂峰。


    現在這尊大佛迴家了,而自己攔了一下。


    凜城不缺大老板,他們多需要特權,這位保安大哥是知道的。


    曾經就有同事分享過自己被莫名其妙辭退的經曆,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錯,一包煙跟物業中層管理要到了結果——


    前一天他忘了笑著跟某位大老板打招唿。


    保安大哥已經給自己想好去路了,要不就進場打螺絲吧……雖然在凜城最牛逼的小區之一當保安也算得上比較光榮的履曆,但恐怕沒法給打螺絲的工作加分。


    “李總,不好意思,剛剛沒認出您,還跟您說訪客,我真的是……”


    “我確實是訪客,我又沒在這買房。”李顏笑了笑,“盡職盡責,挺好。”


    保安一愣,立馬立正,“感謝李總認可!”


    這今晚不得多來幾碟瓜子?


    高素質老板就是跟那些神叨叨的老東西好多了啊!


    李顏確實覺得保安這種負責的態度讓他感到心安,心情還挺愉悅。


    等他坐在陌生的電梯裏,心裏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


    雖說這地方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但確實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這種安心的感覺,是他在未來科技辦公室怎麽都體會不到的。


    哪怕那間辦公室是按著他的想法改造的,哪怕他對裏邊的所有布置都了如指掌,但那終究不是家。


    李春跟陳鳳玲不知道是不是在客廳監控看到電梯停了,在李顏剛剛走出電梯時就開了門。


    “歡迎迴家,兒子!”


    李顏看著比自己記憶中要年輕得多的父母,心裏更是充盈。


    這種“年輕”不僅僅是相比重生前的記憶而言,甚至是相比李顏來新北之前。


    李春整個人的精神體態都好了許多,陳鳳玲皮膚變好了,臉色也紅潤不少。


    兩人穿著打扮也顯然跟之前不同,雖然遠沒到大家以為的富貴模樣,但跟以前幾十塊錢的衣服穿爛了都不舍得扔可太不一樣了。


    稍微注重點款式,那都算很大進步了。


    從需要淩晨三點到菜市場運貨的苦力型生意人,變成現在全市著名的成功人士。


    李春跟陳鳳玲曾以為自己無法適應這種角色轉換,但環境一變化,人也很容易變化,當日常變成各路達官貴人上門聊天送禮,他們就是不想轉換也做不到了。


    由儉入奢,從來易也。


    好在李春跟陳鳳玲骨子裏的小市民心態與小心謹慎的習慣都還在,在這種瞬間膨脹的時候反而是好事。


    所以各種針對李春這個名義上未來科技的老總發起的攻勢,全被擋了下來。


    算是一定程度上的無知克高手。


    管你三七二十一,隻要是涉及錢涉及資源的,通通跟兒子說就行了。


    他倆心裏很清楚,這一步瘋狂的跨越全來源於李顏。


    兒子比當爸媽的牛逼這麽多,聽著就行了。


    “爸,難得看你穿運動服。”


    “現在會去鍛煉鍛煉,家裏還買了輛動感單車,平時騎一騎,感覺不錯。”


    “挺好,”李顏說著一轉身進了儲物的小房間,看到遍地的各種紙箱,“這……這麽多?”


    “是啊,”陳鳳玲露出了又是苦惱又是笑的複雜表情,“一開始拿得很開心,後來不太想拿了,又拒絕不了,拿了我們又不用,隻能老拿來送別人。”


    “你說這叫什麽事,拿別人送的東西送迴去,中轉站了!”李春哈哈大笑,“公司那邊,不忙嗎?這次怎麽有空迴來?”


    “準備帶你們到新北生活了。”李顏說道。


    經過這段時間的角色轉換,兩人也不會再提什麽“大城市不適應”之類的話了,甚至因為小城市難頂的曝光度跟人情關係,他們還真也有了離開的想法。


    導致三人交流起來,李顏反而是那個對凜城舊城老街最留戀的人。


    這裏承載著他的記憶。


    於是就連“去老街逛逛”的想法都是李顏提出來的,李春陳鳳玲自然滿口答應,隻是擔心李顏會不會在路上被認出來造成困擾。


    “不至於,又不是什麽大明星。”李顏笑,“剛剛門口保安也沒認出我來,咱們穿低調點,走路過去,不去人多的地方。”


    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李顏才剛跟父母走到老街入口,就碰到了一個穿著深藍色襯衫的年輕男人。


    “李總,有些冒昧,但還請您收下這封請柬,我家主人邀您一敘。”


    李顏聽到“我家主人”這四個字的時候有點沒繃住,抬手就準備拒絕,“我沒空……”


    “您不能拒絕。”


    李顏一愣,危機感瞬間如螞蟻爬滿全身,畢竟父母還在身邊,一切求穩。


    於是他點點頭,接過請柬。


    “就不打擾三位的閑情雅致了。”


    說完這男人轉身走向小巷,在拐角處就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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