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勒爽朗的一笑,提起了手裏磨的光亮的大刀,催動胯下的老馬,一往無前的衝向了楊七。


    “殺!”


    勤勒人雖老,聲音卻洪亮。


    他一聲爆喝,聲音傳遍了整個銅台關。


    即便是心如鐵石的耶律休哥,在看著勤勒揮著刀,義無反顧的衝向楊七的時候,心神也暗淡了不少。


    蕭太後不知道何時走到了耶律休哥的身邊,她手上牽著小皇帝耶律隆緒,肅穆的看著勤勒的背影,低聲對小皇帝道:“皇兒,記得這個蒼老的背影,他是為我大遼而死的,也是為你而死的。等你親政以後,一定要善待勤勒的族人。”


    小皇帝耶律隆緒認真的點了點頭小腦袋,“皇兒記下了……”


    兩軍陣前。


    勤勒跨馬已經衝到了楊七的麵前,楊七深吸了一口氣,提起了手裏的盤龍棍。


    黝黑的鐵棍揚起,直指蒼穹。


    金猴降妖。


    一棍而下。


    猶如那大鬧天宮的猴子,手揮金箍棒,從天而下,任他擋在麵前的敵人是何方神聖,皆一棍掃清。


    “嘭!”


    一聲猶如天雷降下的炸響,響徹在銅台關。


    盤龍棍的棍頭已然落地,在楊七麵前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勤勒連人帶馬落入到了深坑裏,變成了一灘碎肉。


    鮮血瞬間渲染了整個深坑。


    “當啷~”


    勤勒手裏的長刀被砸上了天,這個時候才落下來,變成了一個叉。


    楊七一甩盤龍棍上的血珠,傲然而立。


    銅台關外,觀戰的眾人鴉雀無聲。


    沒有叫好聲,也沒有呐喊威武的聲音。


    隻有一聲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楊七的兇悍已經超出了人們能理解的範疇。


    強如勤勒,在楊七手裏也走不過一招,被砸成了碎屍。


    耶律休哥、蕭太後,早已驚的瞪大了眼珠子。


    在楊七出現在兩軍陣前的時候,他們就料定了勤勒會死。


    可是他們沒想到,近乎為大遼武藝第一人的勤勒,在楊七手裏連一招也走不過。


    唯有小皇帝耶律隆緒,小拳頭緊緊的握著,看著楊七的眼睛裏充滿了莫名的情緒。


    有崇拜、有激動、有膽怯……


    驚恐之餘,耶律休哥迴過了神,他神情複雜的道:“他變得更強了,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人能在勇武上戰勝他。天下第一猛士,實至名歸。”


    “傳令下去,準備大戰。”


    蕭太後皺眉道:“不繼續鬥下去?”


    耶律休哥搖了搖頭,撇嘴道:“派再多的人出去都是送死,我鬥將是為了激勵士氣,而不是為了讓手下的將士去送死。


    更何況,將士們見識了楊延嗣的勇武,心裏已經生出了不敵之心,再派他們出去,他們難免會生出異心。”


    蕭太後猶豫道:“可是……如今楊延嗣大勝,對方士氣高漲,我方士氣難免低落,這豈不是有違你鬥將的初衷?”


    耶律休哥自信的道:“既然是我提出的鬥將,又豈會讓對方占了所有便宜?”


    頓了頓,耶律休哥幽幽道:“自從我大敗趙光義的兵馬於順城,麾下兵馬的人心就有些浮動。這兵馬可以有傲氣,但是不能有驕氣。


    宋人有句話,叫做驕兵必敗。


    楊延嗣可不是趙光義,可沒那麽好對付。


    他們要是輕視了楊延嗣,可是會吃大虧的。


    所以我在未開戰之前,先要挫一挫他們的驕氣。


    讓他們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蕭太後皺著眉頭,沉聲道:“這麽說,從一開始,你就料定這一場鬥將,我們會輸?”


    耶律休哥緩緩的點點頭,道:“我們輸得起,楊延嗣卻輸不起。”


    “勤勒的死,也在你算計之內?”


    蕭太後不滿的追問。


    耶律休哥聽出了蕭太後語氣中的不滿,他解釋道:“此番我從建州調兵的時候,勤勒就跟了過來。軍心浮動這個問題還是勤勒發現的。


    至於會戰死在銅台關前,也是我們二人推算以後得到的結果。


    楊延嗣麾下雖然兵多,但是將卻不廣。


    隻要開始鬥將,楊延嗣必然出戰。


    因為他沒得選。


    原本我和勤勒商量著,由他出陣,先殺掉一兩個西北四府的將領,再逼楊延嗣出戰。


    隻是沒想到楊延嗣在看到了勤勒以後,就選擇了果斷出戰。


    勤勒身死,是勤勒自己選的。


    他告訴我,他想在死之前,再為大遼做點事。”


    蕭太後咬著牙,沉聲道:“當追封勤勒為忠義王……”


    耶律休哥沒有反對,點點頭道:“理應如此。”


    蕭太後追問道:“接下來怎麽辦?”


    耶律休哥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楊延嗣已經幫我磨掉了將士們身上的驕氣,接下來本王就要用勤勒的死,喚醒將士們心中同仇敵愾的勇氣。”


    話音落地,耶律休哥走到了遼軍陣前,洋洋灑灑的將林牙勤勒一生對大遼的貢獻講述了一遍。


    林牙勤勒一聲的功績,遼軍將士們心裏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甚至有些老一輩的遼軍,一直在用林牙勤勒的事跡,激勵新一輩的遼軍。


    耶律休哥再一次的講述,加固了他們心中勤勒的英雄形象。


    然而就是這麽一位忠勇、果敢、為國為民的大英雄。


    死了。


    非常淒慘的死在了他們的眼前。


    直爽的遼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報仇。


    仇人在哪兒?


    就在對麵。


    一瞬間,耶律休哥就拉起了將士們同仇敵愾的勇氣。


    這一股勇氣,遠勝過之前鬥將勝利所激勵的士氣。


    而這一切,自然瞞不過兩軍陣前的楊七。


    看到自己擊敗了勤勒,遼軍的士氣不僅沒有低落幾分,反而變的更加高漲了。


    楊七皺了皺眉頭,也沒有叫陣,他調轉了馬頭,迴到了銅台關前。


    “傳令下去,準備戰鬥。”


    楊七迴到軍中第一件事,就是傳達了準備戰鬥的命令。


    楊五皺眉問道:“怎麽了?”


    楊七皺著眉頭道:“被耶律休哥算計了……”


    楊五看了看遼軍的士氣,再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楊七話裏的意思。


    他沒有含糊,當即對身後的鐵騎軍下令,“鐵騎軍,準備衝鋒!”


    楊三對麾下的龍遊軍下令,“龍遊軍,準備衝鋒!”


    “雁門軍……”


    “神機營……”


    “……”


    楊七麾下十數萬將士,嚴陣以待。


    楊七麵色冷峻的盯著對麵的遼軍,眯了眯眼,冷冷的一笑。


    算計我?


    有用嗎?


    “彭湃,傳我軍令,讓震天營把東西拉上來。”


    “諾!”


    彭湃快速的下去傳令。


    少頃,震天營數千將士,推著上百的鐵輪大車到了兩軍陣前。


    大車上蓋著一層厚厚的黑布。


    “唰唰唰~”


    一張張黑布拉開,露出了一尊尊鋼鐵巨獸。


    銅管、镔鐵架、精鐵輪。


    一個個上麵散發著猙獰的幽光。


    這東西能被推到兩軍陣前,明顯是用作戰爭之用的。


    然而,除了楊七和震天營的將士外,沒人能認識這個東西的來曆。


    焦讚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最先開口發問,“虎侯,這是什麽東西?看起來挺厲害的樣子。”


    楊七目光落在鋼鐵巨獸上,眼神有些迷離,半響之後才輕聲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楊七不願意過多解釋,其他人縱然心裏好奇,也沒辦法追問下去。


    對麵正在整兵的耶律休哥,經過了手下親兵的提醒,也看到了楊七抬出來的銅疙瘩。


    看到這些個銅疙瘩,耶律休哥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毛。


    又是他不認識的東西。


    楊延嗣果然是楊延嗣,總是智計百出,用於戰爭的新東西層出不窮。


    隻是楊七之前蓋子捂的好,所以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新東西究竟有何用途。


    然而,不知道歸不知道,耶律休哥不可能因為戰場上多出了新東西,就放棄這一場戰爭。


    他心裏清楚,楊七能拿出手的東西,曆來沒有簡單的。


    所以他提醒手下的將士們,“衝鋒的時候,盡量躲開那些銅疙瘩。”


    遼軍將士們都不認識那個東西,也沒見識過那個東西,有心記住耶律休哥的叮囑,也不可能一直掛在心上。


    備戰持續了半個時辰。


    沒有任何慷慨激昂的場麵,戰爭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開始了。


    耶律休哥前軍十萬,黑壓壓的壓向了銅台關。


    楊七既然放棄了銅台關之利,選擇了出關一戰。


    遼軍也就不需要扛著雲梯、攻城鑿等物,去打他們最不擅長的攻城戰了。


    跨馬持刀,一窩蜂的衝向西北四府的兵馬,用大勢碾壓過去。


    這是遼人最喜歡的作戰方式。


    他們本就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馬上作戰是他們最擅長的,也是他們最喜歡的。


    他們自信的認為,隻要他們在馬背上,就沒人能夠戰勝他們。


    “殺!”


    “活捉楊延嗣者!封王!”


    “……”


    十萬匹戰馬奔騰,揚起了一陣衝天煙塵。


    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沙塵暴向銅台關襲來。


    又像是一個驚天巨獸,要一口吞掉銅台關的一切。


    楊三、楊五等人緊緊的拽住馬韁繩,支起了耳朵等待楊七的命令。


    隻要楊七下令衝鋒,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衝出去。


    然而,楊七在他們期待的心情中舉起手,卻下達了一個讓他們又驚又嚇的命令。


    “震天營!準備!”


    “……”


    震天營的將士們得到了命令,快速的把一個個鐵疙瘩放進了鋼鐵巨獸的嘴裏,讓它順著銅管劃了進去。


    “七弟!再不衝鋒就來不及了!”


    楊五焦急的在楊七耳邊吼著。


    楊五不急不行,重甲騎兵的衝鋒雖然沒有輕騎兵衝鋒吃距離,但是仍舊需要一段距離的衝鋒,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而遼軍的輕騎兵隻要有足夠的距離衝鋒,他們就能摧毀眼前一切的敵人。


    衝鋒就像是聚勢。


    一旦讓遼軍衝鋒的勢頭達到了頂端。


    他們就會像是一股滔天巨浪拍過來。


    除非擁有銅牆鐵壁阻擋,不然即使重甲騎兵全軍出擊,在遼軍輕騎兵的浪潮中,也會吃虧。


    然而,楊七對楊五的話,充耳不聞。


    他眯著眼緊盯著眼前衝過來的遼軍。


    默默的在計算遼軍臨近的距離。


    “六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一百丈……”


    遼軍衝進了一百丈的距離。


    楊五終於忍不住了,他準備越權,發動重甲騎兵衝鋒。


    他越權的命令還沒喊出來。


    就見眯著眼的楊七瞪大了眼睛,眼中閃過一道利芒。


    “放!”


    旗手手裏象征著發射的紅旗落下。


    引線瞬間被點燃。


    再遼軍衝進五十丈的時候,引線燃盡。


    “嘭!”


    上百尊鋼鐵巨獸,發出了一個炸響的音。


    整個銅台關跟著抖了三抖。


    這是震天營的將士,耗損了上千尊鋼鐵巨獸練出來的成果。


    而他們的成果,不隻有這些。


    “砰砰砰~”


    鐵彈從鋼鐵巨獸的嘴裏冒出去。


    暴射到了遼軍叢中。


    猛然炸裂。


    鐵片橫飛,如同一道道的利劍。


    土浪拔地而起。


    遼軍將士們被炸的人仰馬翻。


    血肉混著土浪,變成了血泥從天上落下,如同冰雹落下。


    衝鋒在前的遼軍將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一大片。


    遼軍衝鋒的腳步停了。


    他們不得不停。


    因為他們胯下的戰馬在看到了身旁的同伴被炸的四分五裂以後,慌亂了。


    它們感知到了危險,也感知到了恐懼。


    一匹匹馬兒人立而起,撂下了身上的遼兵,瘋狂的想要逃離此地。


    耶律休哥早料到了楊七會用火藥,所以讓將士們給馬耳朵塞了東西,而且還反複試驗過。


    可是他錯估了楊七手裏火藥的威力。


    他從大宋盜取的火藥是黑火藥,爆炸聲有限,殺傷力更有限,唬人還差不多。


    放在後世,頂多也就是玩具之用。


    可是楊七手裏的火藥如今已經升級到了黃色的顆粒火藥。


    它才是真正用於開山裂石,用於戰爭的利器。


    其爆炸聲、殺傷力,遠比黑火藥提升了數十倍。


    而塞馬耳的東西,根本擋不住那聲浪的衝擊。


    “放!”


    “嘭!”


    “砰砰砰……”


    又一輪的轟擊。


    十萬遼軍,全亂了。


    戰馬嘶鳴,狼狽逃竄,根本不顧及身上坐著的遼兵。


    不斷的又遼兵被從馬上甩下來,然後被紛亂的馬蹄踩成肉泥。


    所有觀戰的人,看到這一幕都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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