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覺得,自己對人心的把握確實不行。


    那些儒修們的糾結她完全沒發現。現在這位張狂大笑的家夥,她以前也從來沒有發現過,有這樣的一麵啊!


    從她第一次見到開始,這位就給她留下了“陰鬱沉默”的印象。此後的存在感果然也不強。並不怎麽發表意見。前後碰到許多事情,他也從來都不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那一個。


    就是他修煉的功法,也偏向陰柔。因而還收了一份偏向陰性的異火。


    雖說剛才定海城的時候,顯得有些失態。卻也隻是短時間的罷了。


    如今這樣,尤昭坐在位置上張狂大笑的模樣,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過,當水馨注意到周圍人的表情時,又對自己的情商恢複了一點兒信心。林驚吟所說的事情不談。至少在這個尤昭的身上……


    桓揚和邱珂的表情,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


    水馨想了想,要不要順著套路,問一句“你笑什麽?”


    尤昭的笑聲,已經先行停止了。


    他先行甩袖掀袍的站起身來,舉目四顧,冷笑道,“修行之路,首重自身!擔憂宗族,擔憂弟子,擔憂城池,擔憂凡人!”


    頓了頓,尤昭下了個評論,“本末倒置!”


    說完,他以睥睨之態,就這麽直接朝大廳走了過去。


    水馨於是又掂量了一下要不要出手。


    不過隨即,她就輕笑出聲——別看尤昭的姿態擺得那麽瀟灑,事實上,這家夥警惕得很呢。所有防禦的東西,都已經在蓄勢待發了。


    哪怕是她也沒把握像之前那樣秒殺這位。


    若是幾個人一起出手,保不定還要內戰起來。


    &


    水馨注意到的東西,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於是,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下,所有人都沒有對尤昭做出迴應。而是看著他就這麽走出了正堂,飛向了天空。然後在感應中,消失在無定海域。


    他可能會北海仙坊了。也有可能準備去無定海深處做些什麽。


    甚至還有可能,半途拐個彎,拐去不知道哪裏。


    誰知道呢!?


    尤昭消失在感應中後,鹿清和先歎了口氣,“走了也好,免得還要防備他。”


    桓赫點了點頭。


    尤昭的修行理念,他自己不說,北海仙坊的其他人也是知道的。水馨之前察覺到的“沒存在感”,其實正是他修行理念的體現。


    他之所以在北海仙坊待著,不是因為對北海仙坊有什麽歸屬感,僅僅是對他的修行有利罷了。一個安全的,又不缺乏資源和戰鬥的地方,對任何一個散修都是難得的。


    但北海仙坊到了現在的局麵,要說還對尤昭有什麽吸引力……那就是開玩笑了。


    鹿清和和桓赫都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


    桓赫的修行理念不管對不對吧,一個心無掛礙,隻有自己的人,也很難讓人相信,讓人放心!


    “更接近了,諸位,你們需要盡快做出決斷了。”


    桓赫提醒道,語氣溫和,“莫非還想要被那些凡人逼迫著做決定嗎?”


    “之前已經說了一部分,五色試煉無法隱瞞。”溫若愚不客氣的說,“但這五色試煉到底是怎麽來的,仿佛我們根本就沒有弄清楚吧?此外,唯一一件明顯的事情就是,五色試煉的試煉者,確實是不能再留在定海城了。除非決議說將這滿城的人殺死。”


    溫若愚不需要那些人過來,也能料得到事態的發展。


    這會兒留下來的試煉者,要麽就遠道而來,要麽就幹脆是北海仙坊的。定海城的人們經曆過吸魂蠱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說願意為了這些人,讓定海城陷入危機之中。


    有些事情能說得通,有些事情卻是說不通的。


    這種事肯定屬於“說不通”範疇。


    因為不是外來的、不可避免的災難!就是非要選擇一個勝者,也隻會選擇北海仙坊的儒修。


    畢竟那些儒修都是儒修,且至今也沒有表現出什麽惡意來。


    他們也說是要來解決吸魂蠱災難的,而且後來還幹脆退走了!


    “所以問題在於你們的去留,是嗎?”桓揚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高興吧?可以不用棄城而走了!也不想……”


    “桓揚!”桓赫打斷了他。


    雖然以桓赫的狀態,即使是提聲也沒有多麽高聲,但多年的積威,還是順利的讓桓揚住了嘴。


    雖然桓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說的是真話。


    因為謝鑒就很快接了一句,“至少這裏好幾位需要修養,還有好幾個人,有並不適合帶去戰場的親眷弟子之類,不是嗎?”


    這話的意思很簡單。


    桓揚頓時抗住了自家兄長的威壓,反唇相譏,“你們想留,我們還不見得趕留呢!”


    “敢啊!”水馨忽然拆台,“我之前就留了。”


    頓了頓又道,“雖然林楓言也留在這裏。但你們總不會覺得,他一個劍修,能保護兩個低階修士和兩個凡人吧?”


    許久沒吭聲的林楓言繼續沉默。


    桓揚覺得,自己的感覺沒有錯——這雖然是大美人,而且是個難得的不會恃美行兇的大美人,然而,很多時候,這大美人真的很不著調!


    她那個沉默不語的同伴雖然看起來高傲,但保不定都靠譜得多!


    張濟歎了口氣,站起來,“我先出去,將五色試煉說清楚吧。終歸還有些時間。”


    這個“時間”,當然是討論接下來該怎麽做的時間。


    當然,張濟對此也並非全無意見,“五色試煉的試煉者,確實是無法再留下。但若是隻有他們離開,我倒是擔心,北海仙坊會先行攻打定海城!”


    謝鑒不吭聲了。


    張濟所說,也並非全無可能。


    城防禁製消失後,溫若愚和那幾個儒修的一番交流,他們這邊也是有注意的。


    要說那邊的儒修對定海城多有善意,那肯定是自欺欺人。好歹也是文膽級別的儒修,謝鑒的年紀是相對輕一點,性子也相對浮躁些,卻不至於連這一點看弄不明白。


    也就是在這時候,因為正堂的氣氛,沒有離開的黎允幾人安置到一邊角落裏的“容叔”,在先後兩粒丹藥的作用下,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盡管整個正堂,在座的真人級別全都沒有說徹底收斂自己的威壓,一般的築基修士,都很難在這裏保持鎮定,但之前才有些神魂受損的“容叔”卻沒有半點受到影響的模樣。


    他的臉色,反而比在英靈祠的時候好了不少。


    他有些迷茫的舉目四顧了一會兒,忽地猛力做起來,“平誠!”


    “容叔?”黎允迅速扭頭去看老人。


    還不等他說什麽,“容叔”就已經一下子撲到了他的座位邊,握著他的手,“關鍵!這場試煉的關鍵!”


    黎允一驚,“容叔你看到什麽了?不是不說不能再預言了嗎?”


    正拿不準注意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這兩人。


    不少人想了起來,水馨進門的時候,確實是提到了“預知禍福”這樣的話?


    “我看到了,那是試煉的關鍵!”“容叔”卻完全沒聽見黎允說什麽的樣子,不斷的強調,“試煉的關鍵!隻要,隻要……”


    說到這兒,“容叔”的眼神變得迷茫,說不下去了。


    黎允也明白。


    “容叔”雖然能看到一些東西,但這不等於他能看到解決辦法。


    不過,容叔一生之中,看到的禍福,做出的預言,經曆的風險都是極多的,黎允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魂不守舍,執著的想要去解決某件事的模樣!


    “容叔,你還是休息一下,再慢慢說。”黎允安撫著,“……我們沒那麽急。”


    “哦,沒那麽急。”茫然的“容叔”迷茫的重複了一遍,但很快,又是臉色一變,“很急!處理不好,就是傾天之禍!”


    “傾天之禍?”於是,黎允也茫然了。


    和這兩個焦急或者茫然的人相比,其他人卻有些無動於衷。就是林安然和關啟明,對這個“容叔”的了解,其實都不多。


    所以,對預言的準確性,也沒有那麽在乎。


    而剩下的人呢,對這個“容叔”就更是一無所知了!


    對一個一無所知的人,冒出來的危言聳聽的言論,又有幾分能放在心上?


    當然這其中又有例外。


    比如說水馨、林楓言、寧朔。他們是早就知道了有“傾天之禍”的。所以倒是比其他人重視一些,卻又不至於為這言論本身的內容驚訝。


    “對,傾天之禍!”


    “容叔”極力強調,“一定要讓那個家夥!讓那個家夥……”


    他又說不下去了。


    但他有了新的讚同者。


    隻聽“噗”的一聲,桓綜茗又噴出一口血來。而且這一次,他噴出的血,竟然還隱約泛著金光。氣息更是不同尋常——是心頭精血!


    噴出一口心頭精血,桓綜茗一下子就倒在了椅子上!


    桓揚和邱珂分別坐在他的兩邊,都是驚訝。邱珂一把就捏住了桓綜茗的手腕,“……神魂震蕩,身受重傷。”


    “還老了幾歲。”水馨客觀的評價。


    這是事實。


    桓綜茗本來看著也就是二十三四的模樣。雖然他的實際年齡並不止這個數。但現在,撇開他蒼白的麵色仔細看,他至少也是三十出頭的模樣了!


    就連發色,都淡了幾分!


    “折了壽命!”邱珂頓時也悚然而驚。


    桓綜茗之前等於是預言了北海仙坊的變亂,預言了許多事情。受傷吐血都快要成為常態了。但要說“修為不夠健康補,健康不夠壽命補”——這樣的代價,還是第一次付出!


    “所以說,這就是免手續費的壞處啊。”水馨感慨道,“免了手續費,你就沒法從手續費的數額反推到底要付多少錢啦!”


    這話真沒人聽懂。


    就連林楓言和寧朔都沒聽懂。不過,他們能隱約從水馨的語氣和她說過的桓綜茗的能力方麵,察覺到她大抵在說什麽。


    “說人話!”林楓言吐出三個字。


    “我說的是人話啊!”水馨也習慣了別人聽不懂,“我的意思是,他會這樣,我估摸著吧,要不就是不願意承認某個必然的事實,要麽就是動了想要改變某個必然軌跡的念頭。如果把那些念頭說出口的話,隻怕已經死了。嗯,還有,他得到這個能力已經好幾天了。這能力很麻煩的,不好好研究的話,分分鍾把自己玩死……看吧,現在就是這情況。不是研究幾天就能研究透的啊!”


    邱珂和桓揚的臉色數變。


    而鹿清和與桓赫,對桓綜茗的能力也是比較了解的,也都凝重起來。


    就在“容叔”說了那些話以後,桓綜茗就吐出心頭精血來。要說沒有關係,他們也是不信的!


    所以,他們的目光,都再次投向了“容叔”,這一次,鄭重很多。


    張濟在外麵苦口婆心的聲音,幾乎都要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水馨解釋完——終究桓綜茗現在也不是能問話的狀態。


    她扭頭就問容叔去了,“你的代價已經付完了。所以可以說吧?你看到的關鍵點是什麽樣子的?”


    “一個人,一個中了吸魂蠱的修士。”容叔說著,“但是也不對,應該不是那個人。是,是他身上帶著的東西!我,我看見他走進英靈祠……我跟了進去……”


    “然後你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看著“容叔”的模樣,水馨順口接上。


    “容叔”苦笑著點頭。


    “但英靈祠裏麵……”忽地,水馨眨眨眼,仰頭望天,“我總覺得我好像忽略了什麽。”


    水馨順手唿嚕了一把小白的腦袋。


    小白湊過來蹭蹭,小小的撒了個嬌。


    雖然和水馨有契約,但到底隻是普通的契約。小白在這地方,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看到這一幕,林驚吟垂下眼簾,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倒是水馨自己,看看小白,忽地,下巴都要落地了,“我就覺得我忽略了什麽!邱珂,容瑟秋,仇驍和你們一起去探查洋流的時候,身邊總不可能跟著怪物吧?”


    “當然不可能!”


    有時候,盲點隻要被指出來,立刻就能讓人貫通一切!


    邱珂猛然站起,“靈獸袋!”


    “是啊!”水馨一臉的“臥槽”的表情,“所以它每次的消失,是迴到了靈獸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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