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城南的城主府機要閣三樓,秀崢和織菼翻箱倒櫃查卷宗,還沒過多久,兩人都已經大汗淋漓。


    找到相關的卷宗,還沒來得及看兩眼,織菼就先把機要閣的窗戶都統統打開,讓窗外帶著寒氣的朦朧細雨將清爽送入屋內。


    “現在後悔了吧,應該順應剛剛去正廳見城主時她主動提出的好意,讓她派人幫忙尋找。”織菼擦擦汗,笑著對秀崢說。


    “一是機要閣確實不是什麽人都能進,我們怎麽好意思讓哪位副城主陪我們找一天。二是既然我們是來查案的,卷宗我還是放心我自己找到的。”


    兩人繼續翻翻找找,不再有怨言。


    “我找到了!”織菼大聲說。


    “是什麽?”


    “當年最初調查的仵作寫的驗屍報告。”


    “裏麵怎麽說的?”


    “你過來我們一起看吧,太多太詳細了。”織菼忽然發現了什麽。“秀崢,你看這裏。這本書扉頁貼著對應的查閱紀錄,你看這個名字。”


    “綺裏元牟?這不是我們綺元閣的副卿官嗎?”


    “沒想到這裏還能看到我們老熟人的名字。這裏的日期已經模糊不清了,仔細瞅瞅,大概他十多年前來過這裏,和我們一樣,破解嗣商之謎的真相。”


    秀崢開始有些氣餒了。


    “怎麽了?你不是和綺裏中使關係很好嗎?怎麽看到他的名字還一臉不高興。”


    “織菼,我們完了。”


    “怎麽了,說這樣的喪氣話,這可不像你。”


    “五年裏,我確實和綺裏中使比較親密。所以我十分了解他。也就是因為他,我對樹上的宮殿從一無所知到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他出生於樹上的中層宮殿,是族長的長子,本有繼承家業,成為未來族長的光明前景,卻厭倦了樹上的爾虞我詐,在十二歲那年奮力鬥爭,成功下樹。後來就到了玉礦當副卿官,過上了自己想過的生活。


    織菼,據我對他這五年來的了解,他的才能遠在你我之上,他可是出生於樹上啊!如果他當年都未能破解嗣商之謎,你我又有什麽能耐去解開這謎團!”


    兩人都沉默良久,整個機要閣隻剩下窗外的細雨聲和屋內微風吹過書卷所發出的嘩啦聲。


    秀崢率先打破這沉默。


    “抱歉,是我消極,把你也感染了。綺裏中使當年調查此案的時候也許還不如你我年長呢。他的才能也是這麽多年一點一點積累的,倒退迴那個時候,確實不一定比你我強。我們還是先查案吧。”


    “嗯,你說的有理。”


    驗屍報告一共有兩本,都薄薄的。秀崢和織菼一人一本,看完一本再互相交換,一步一步掌握當時的情況。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大的發現?”織菼問秀崢。


    “其他地方需要迴去對比其他智子集細細研讀才好。但我確實發現了一個問題。”


    “是什麽?”


    “根據這裏的紀錄,’王屋’裏所有的屍體中,隻有一人的口鼻裏沒有荃木表層被大火燒過後的煙灰,這個人就是嗣商。而其他所有人口鼻中都有煙灰。


    智子集上講,如果一個人是死後被燒死的,那麽他不會掙紮,口鼻中不會有煙灰。而如果一個人是活活被燒死的,他會掙紮唿救,他的口鼻裏會有煙灰。”


    “也就是說,兇手放火時,嗣商已經死了,而其他人並沒有死。”


    “對,這就把傳言中的第二種說法嗣商先滅翼耀一家的門再自殺的說法否決了。”


    織菼心裏一忽,忙說:“我看第三種傳言詛咒烙印什麽的也不靠譜。記錄裏沒有提及嗣商臀部有什麽烙印。”


    “有道理,所以隻剩下第一種說法,嗣商的仇家追殺,連累翼耀一家的說法符合驗屍報告。”


    “但之前的海葬血字已經被我們在’王屋’裏親眼見證過是假的。所以這些傳言都隻是參考,真相還得一點點發現。”


    “嗯,不過我還是很疑惑,明明第二第三種還有’海葬’傳言都不可能,為什麽當時雲城沒有貼榜否認,而是任由流言愈演愈兇。”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像現在,也許那時候並不流行貼榜官方澄清謠言什麽的。”


    雨漸漸大了起來,似白珠跌落,又若美人淚咽。荃洲大陸全年高溫多雨,雨給大地上的人帶來樹的氣息,雨是荃洲人的圖騰,是聖主淺鳩恩賜給所有荃洲人的禮物。


    荃洲大陸上生活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說有關雨的任何壞話,否則,就是在詆毀淺鳩。


    秀崢和織菼又開始分頭急切地一扇一扇把窗戶關起來,怕風吹雨入屋,浸濕她們現在唯一的線索——這些機要閣的密檔。


    關到兩人中間的位置的窗戶,秀崢和織菼沒來得及收住腳步,直接撞向了對方。織菼忙扶住秀崢,怕她摔倒。一時間,場麵有些尷尬。


    秀崢抽迴了抓住織菼衣袖的手,猶豫了一下,輕輕地不露痕跡地把他推開,站在窗旁向外凝睇,任偌大的雨滴像利劍一樣刺向她的臉頰,希望織菼會意離去。


    織菼並沒有如她所願,而是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遠處。


    映入秀崢眼簾的是個建造精美麵積不小的八角涼亭,上麵雕刻的花紋因為隔得太遠而看不清。涼亭裏坐的,正是嫣靈。


    “秀崢,你往裏站站吧,別被雨淋濕了,會得風寒症的。”


    “嗯。織菼,我負責的那兩位綺元閣役使,我已經分別問過了,和咱們昨天想的答案一樣。你負責的那三位呢?”


    “我也問過了,和昨天說的一樣,專門把他們岔開問的。”


    “看來,這嫣靈,果然是千代中使派過來的。說實話,作為監督,她也太閑了吧。咱們在這裏辛苦尋找,她坐在涼亭裏聽風賞雨喝熱茶。”


    “其實啊,秀崢,我有一個主意。”


    “說吧。”


    “既然嫣靈就是仵作,我們讓她去城北郊外翼耀一家和嗣商的墓地去驗屍吧。”


    “這,不太好吧。她要是生氣了說我們壞話就得不償失了。”


    “沒關係的,千代中使是公正無私明察秋毫之人,不會聽信讒言的。而且,卷宗裏的驗屍報告不一定可信,她既然是仵作,就讓她開棺驗屍好了,正好可以與卷宗裏的紀錄進行比對,看看這卷宗可不可信。再說,我覺得這兩天她越來越放肆了,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千代中使大多時候都對我們挺客氣的,雖然實際上很嚴厲。她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位行蹤成謎未曾露臉的副卿官,也許隻是一個普通的役使。”


    “那好吧,我下樓給恩初說,讓她給嫣靈傳話,等雨停了,就去城北郊外驗屍。”


    “還是我去讓恩慶傳話吧。”織菼從懷裏掏出一塊幹燥布巾,遞給秀崢。“你及時擦一擦吧。至於嫣靈,我估計這幾天雨是停不了了,我讓她現在就去郊外吧。”


    說完,織菼轉身下樓。


    秀崢手裏拿著那塊暖暖的帶有織菼體溫的素色布巾,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等織菼都快到樓下了,才像是想起什麽一樣,柔聲說了句隻有她一人才能聽到的話語:“謝謝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歸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汝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汝成並收藏鳳歸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