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就借一步吧,小太監態度這麽好。


    隨他往旁邊走了走,到避開楊崇義等人能聽到說話的距離後,小太監居然向柳輕候端端正正的拱手為禮,而後又靦腆的笑了笑。


    他這像模像樣的一禮和靦腆之笑直讓柳輕候毛骨悚然,我靠,你可是宮內得用大太監身邊的心腹太監,咱倆又不熟的情況下整出這麽禮賢下士的樣子,這架勢嚇人哪!


    柳輕候身子一閃,避開正麵以示不敢受他這一禮,“公公有什麽事兒就直說,實在無需如此多禮”


    小太監依舊掛著靦腆的笑容,“自上次大慈恩寺一別後就一直想找無花大師請益,無奈先是去了泰山,迴來之後又是各種瑣事拉雜,竟一直沒有出宮的機會,就拖延到了現在”


    我靠,這都大師了!我跟大師有個毛線的關係啊。柳輕候愈發的緊張了,就像打開門看到黃鼠狼來拜年的那隻雞,點點頭沒有說話,靜待他的下文。


    “上次在大慈恩寺大師的佛禪功夫讓我好生欽敬,此刻冒昧開口就是想拜個師,跟大師你學習佛禪”


    柳輕候心中高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但隨後就有成千上萬頭草泥馬唿嘯而過,我靠,是世界瘋了,還是特麽我瘋了。


    盡管腦袋裏天雷滾滾,柳輕候臉上表情卻很鄭重,“佛禪之道淵深如海,我所了解的尚不及滄海之一粟,何德何能敢為人師?大師之稱、拜師之事還請公公萬勿再提,否則我真要羞慚無地了”


    小太監見柳輕候不答應,有些急了,又說了一筐子好話,態度堅定執著的根本不給柳輕候留一點拒絕的餘地。


    柳輕候眼見小太監跟個牛皮糖似的非要粘住他甩不脫手,隻能苦笑著道:“既然公公對我如此厚愛,又如此好慕佛禪,那得便時咱們就共同學習,相互切磋吧”


    小太監雙手一拍,“啪”的發出一聲脆響,“切磋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嘛。那……怎麽切?”


    剛剛唿嘯而過的草泥馬又唿嘯而迴再次路過了一遍,“公公可讀過什麽佛經?”


    小太監的臉紅了,“我學識淺陋,佛經平日裏隻是胡亂聽些,讀倒是未曾讀過”


    我……


    “那公公可以先讀讀《楞伽經》、《金剛經》、《摩詰經》、《波若波羅密多心經》、《圓覺經》,《楞嚴經》,若是能找到慧能大德的《壇經》也得讀,此乃禪宗七經,是修習佛禪的入門。


    這七經中又以《楞伽經》和《金剛經》尤為重要,當年達摩祖師東渡而來時便帶著四卷《楞伽經》,是早些年禪宗用以印心的經典,《金剛經》則是近些年來眾多僧侶和居士們用以印心的經典,這兩部佛經尤其要用心的讀”


    柳輕候一邊說小太監一邊頻頻點頭,等到柳輕候說完,小太監麵露苦色的來了一句,“這……委實難記,還請無花大……你幫我寫下來如何?”


    柳輕候點頭去找紙筆,心中卻是暗笑道:“何止難記啊,更特麽難讀,沒一點佛學基礎的看這些經書跟看天書沒什麽區別,妥妥的催眠神器,保證看一迴睡一迴,哥看你能抗到什麽時候?”


    不管是受史書影響也好,還是受後世那些電影電視劇的影響也罷,總之柳輕候對太監沒什麽好感,更不想跟他們有很密切的關係,既壞名聲又危險,得不償失啊。


    但他也不想得罪他們,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敬而遠之,譬如此事最好的就是盡量讓小太監自己知難而退。


    找到紙筆將七部佛經及後麵那些交代記錄下來,小太監認真收好,仔細放進袖中並又檢查確認放好之後才出言告辭,臨走之前低聲說了一句,“中官今天確實是臨時有事不能來,非為推脫”


    說完,小太監向柳輕候微微點了點頭後匆匆走了,迴去時依舊由楊達送他。


    目送小太監坐著的馬車走遠,見楊崇義和王縉都看著自己,柳輕候也不等他兩人來問,直接把剛才的事情都說了,全無隱瞞。


    “這小太監是憋著勁兒要投張公公之所好,有這份子機靈,以後沒準兒就能在宮城裏脫穎而出”


    楊崇義沒心思說小太監的前程,一臉的鬱悶,“無花,安排個地方就咱們三人喝兩樽”


    柳輕候招了個戲場雜役吩咐那幾個座位不用再留,並著他告知九娘,那幾個座位也不能空著,實在不行找幾個仆役換身衣裳去把座位填滿,總之不能空。


    說完這件事後他就領著楊崇義與王縉去前院找到蕭大娘子,很快三人便坐進了一間小靜室,也沒要歌舞伎以及阿姑作陪,就三人自斟自飲。


    楊崇義將一大樽酒一飲而盡,長吐出一口氣後就開始罵張說,言辭非常直白。


    王縉見柳輕候不明其意,等楊崇義罵完斟酒時就代為解釋了幾句。


    事情的根子還在封禪大典的封賞上,自結束大典迴到長安以來,關於如何封賞,封賞那些人,封賞到什麽範圍就備受關注,但結果卻遲遲下不來,各種說法滿天飛。


    捱到這兩天封賞之事終於千唿萬喚的有了定論,但結果卻讓楊崇義大失所望,他從半年之前就開始謀劃這件事,期望的就是能借助這件千古盛事改變,或者至少提升下身份,最後落得的卻隻有十匹宮緞的所謂賞賜,如何能不惱?


    給柳輕候解釋完後,王縉向楊崇義舉了舉樽,“世間事不如意事常十有八九。這個結果其實從去年封禪大典祀官的安排上就已現端倪。


    按成例,凡隨從聖天子登上泰山之巔的祀官均可超授五品,這是多好的機會,又有多少人紅著眼睛巴望著?但張燕公在安排祀官的時候卻基本用的都是兩省錄事、主書等自己的親攝官。”


    楊崇義煩的很,“他張燕公這麽做豈不就是任人唯親”


    王縉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他如此行事不說別人,就是他的心腹張九齡都看不過眼,據說那張博物都勸他說:‘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為先,勞舊次焉。若顛倒衣裳,則譏謗起矣。今登封霈澤,千載一遇,清流高品,不沐殊恩,胥吏末班,先加章擢,但恐製出之後,四方失望’,結果呢?張燕公依舊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哼,首輔相公嘛,好專斷,好大的威風!”


    楊崇義的牢騷讓王縉笑了笑,“對這次封賞不滿的人可謂是遍布皇城各部寺,不僅是文官清貴們不滿意,武將乃至那些參加封禪辛苦勞頓的軍丁們怨氣更大,張燕公這次可謂是犯了眾怒,楊行首不妨再耐心等等,我總覺得此事應當還有下文”


    楊崇義又滿飲了一大樽後噴著酒氣道:“對別人或許還有下文,但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朝廷即便要改封賞章程,還能改到我這個商賈頭上不成?封禪大典,多好的機會啊,錯過就是錯過了”


    王縉唇舌動了動後最終化為一聲歎息,楊崇義說的事實,錯過就是錯過了,即便後麵會有改變也確實改不到他一個商賈頭上。


    言至此處,楊崇義突然扭頭過來看著柳輕候,“我聽傑馳說了你要進學科考,好啊,終究功名文學才是咱們首輔眼中的正道,你看看他賞識提拔的人,從徐堅、韋述、賀知章、孫狄,到王翰、張九齡,誰不是科舉出身的文詞之士?除了這些科舉文學之士,其他人在他張說眼中就不是人,就該一輩子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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