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勢如湧出,孤高聳天宮。


    登臨出世界,磴道盤虛空。


    突兀壓神州,崢嶸如鬼工。


    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


    大雁塔氣勢恢弘,是長安城中是出名的建築。坐落在長安城東南,是唐高宗所建,雖然已經有八九十年的曆史。但由於聳入雲天,鬼斧神工,來觀看的人絡繹不絕。這座高度近二十丈的七層高塔,是當時長安城中最高的建築。進城都能看到,成了一大景點。因此當地人,閑著無事就想來看看,沒來長安的人,就想看個新鮮,見識一番,也來觀賞。


    寶塔修建在慈恩寺內,慈恩寺是唐朝著名僧人玄奘主持修行的寺廟,在長安很有名氣。唐朝對佛教極為推崇,皇帝信佛,大臣信佛,百姓更信佛。因此香火很旺,來寺廟拜佛的人絡繹不絕。


    官商信佛,百姓信佛,京城中拜佛的人越來越多,長安城中寺廟有幾處,相比之下,慈恩寺的香火,最為興旺。因為有大雁塔,就是建有小雁塔供皇家參拜的薦福寺,也望塵莫及。


    這天大雁塔東北的一個角落裏,有一人一動不動的在那裏睡了一個上午。來燒香拜佛的人,都可看到,人們把他當成了乞丐,沒有人去探查。雖說是太平盛世,乞丐並不稀罕。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杜甫的詩句,就是真實的反映。所以一個乞丐睡在那裏,沒人管很自然。


    中午過後,有個好事之人,走到那人的身邊,用腳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要飯的,該起來了,人家中飯都吃完了,你餓一天,受得了嗎?”那人沒有反應,好事之人細看了一下,那人衣服上的灰塵很多,遠看比較模糊,近看質地很好,是非常高級的絲綢,這人不象是要飯的。


    好事之人感到奇怪,左腳踩在他的身上,用力揉了幾下。地上之人還是沒有動靜。他用手觸摸了一下地上人,冷冰冰的,已經死去多時了。那好事之人大驚失色,驚叫一聲:“是死人!”他怕惹上麻煩,大聲喊道:“快來看哪,這裏有具屍體。”到慈恩寺拜佛的人很多,聽說有屍體,都驚異得很,跑過來觀看,一下子將那角落圍滿了。


    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這人怎麽死在這裏,看他的穿著,象個有錢人,不象是窮困潦倒而死。有的說,說不定是身上帶有大錢,被強盜跟蹤,在搶劫時反抗,被殺死的。人越來越多,京城的秩序一向很好,從來沒有出現過命案。因此,都象是看稀奇似的,圍觀這具無名屍體。


    紛紛揚揚的聲音,驚動了寺廟的主持圓聲和尚,他察看之後,立即派人到萬年縣衙去報案。


    萬年縣令崔光遠,學識雖然不高,但比較正直,政績雖然不顯著,但也沒有重大過錯。他有一個不好的嗜好,就是特別喜歡摴博1,而且是這方麵的高手。上午縣衙無事,他呆坐了兩個多時辰,顯得很是清閑。


    下午有幾個摴博的博友正等著他,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對縣丞蔣有道說道:“蔣兄在衙門裏頂一下,本人有事外出一趟。”


    蔣有道知道崔光遠的愛好,笑著說道:“太平盛世,又是天子的腳下,不會有事的。你下午就不該來,有我頂著,你就放心吧。”


    崔光遠嘴裏哼著小調,準備應邀前往。突然衙役來報:“報告縣令大人,慈恩寺來了一個和尚,有急事求見縣令大人。”


    蔣有道說道:“慈恩寺的香火旺盛得很,何事要找縣令啊?縣令大人要到京兆府去,沒時間接見。”


    那和尚已經闖進了縣衙大堂,跪在崔光遠的麵前說道:“貧僧是慈恩寺僧人,奉主持之命,向縣令報告,大雁塔旁邊出現一具無名屍體,現在圍觀的人很多,請縣令大人前去察看。”


    聽說京城出現了死屍,崔光遠的摴博癮一下子全沒了。人命關天,立即帶上用具,與縣尉、捕快一起急匆匆趕向慈恩寺。


    縣令到了,圍觀的人自然讓出一條通道,崔光遠走近屍體,立即脫去官服,換上驗屍的服裝,戴上口罩手套。


    他先是仔細觀察了屍體的背麵,然後察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思索屍體出現在此地的原因。看過之後,他讓衙役將屍體翻過麵來,檢查了五官,除了鼻子有少許血跡之外,其它都很正常。


    他懷疑死者是因中毒而死,從工具箱中拿出銀針,刺入屍體的頸部,抽出來觀察了很長時間,不見異常。排除了中毒的死因。從表麵看死者沒有刀傷,脖子上也沒有印記,身上也找不到傷痕,一時之間,判斷不出死者是如何死的?


    崔光遠站起來,對圍觀的人說道:“是誰最先發現的?快來說明經過。”沒有人吱聲。他掃視一遍,嚴肅的說道:“請圓聲主持出來說話,說明發現的經過。”圓聲指著最先發現屍體的人說道:“是這位施主最先看到的,大人可以問他。”


    崔光遠說道:“請將情況說清楚,如果不詳細說明,脫不了幹係,縣衙查到,要將你作嫌疑犯處理。”這句話真管用,那名好事之人立即來到了他的跟前。跪下說道:“縣令大人明鑒,我是出於好奇之心,跑到這偏僻之地,當時以為是一活人,並不知道是屍體。”


    崔光遠說道:“起來說話,將發現的經過,如實說來,如有半句假話,讓你進牢房。”雙眼緊盯著那好事之人。


    那人站起來說道:“我早上來寺廟燒香還願,經過這裏的時候,看到這裏腑臥著一人,以為是乞丐在這裏露宿,並沒有在意。與朋友一起拜佛,在寺院吃過齋飯後,又路過這裏,看到他還是那樣的姿勢臥在這裏。本來已經走過了的,一想這乞丐實在可憐,起了側隱之心,跑過來看個究竟。見他一動不動,便踢了兩腳,過後才發現是屍體,心想,這下惹來麻煩了,便大喊了一聲,引來眾人圍觀。草民說的句句是真。這些圍觀的人,圓聲主持可以為我作證。”


    旁邊的人隨聲附和:“確實如此,他沒有說假話。”崔光遠對那些人說道:“你們怎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呢?”


    那人說道:“我當時也十分好奇,也想來一看究竟,被他搶了先,所以能證明他沒說假話。”


    崔光遠說道:“你們不是串通好了的吧,故意引我上當。”兩人同時跪下:“大人明鑒,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如何串通啊?”


    “唔,起來吧,死者的確是昨晚死的,具體死因還不清楚,本縣令一定會查清楚,你們之中可有人認識此人?”


    眾人都說不認識,崔光遠又問:“此前,可有人見過此人?”眾人全都搖頭。縣尉毛立說道:“崔大人,要不要將屍體搬到縣衙,作進一步檢查?”


    “進一步檢查,要動用屍體,沒有他家人的同意,法典上規定是不許的。你派人在這裏看管好,保護現場。如果三天以後仍沒有人來認領,就當作無名屍體處裏。從現在開始,你要集中調查,這個案子的情況,限定一個月內破案。”


    崔光遠迴到縣衙,立即招來縣丞,商量著怎樣向上報。按規定,京城出現命案,縣令要同時上報京兆府和刑部。


    蔣有道說道:“這是一樁無頭大案哪,肯定與江湖黑道有關,查起來困難重重,大人要是追根究底,將會牽扯出一大堆的案子來,而且越查越麻煩。”


    崔光遠說道:“京城出現命案,可是大事啊,不查個水落石出,能行嗎?”蔣有道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京城是何等地方啊?兇手敢在這裏做案,必有依仗。這案子如果是黑道上的謀財害命,兇手早就逃之夭夭了,那裏還找得著?如果是江湖中的爭鬥,那是有組織的行為,根本就不會留下線索。那些江湖門派與朝廷的官員,暗中都有來往,棘手得很。下官建議還是等一等再報。江湖人一般不願與官府打交道,他們有一套內部的規矩。如果是江湖上的爭鬥,此事就不用追查到底,草草了事。”


    崔光遠思考了一會說道:“如何能草草了事?人命關天哪。朝廷追究下來,誰吃得消啊?”蔣有道說道:“大人要一查到底,願望是好的,但事情並不簡單。隻怕到時候,案子查不清,惹火燒身,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想脫身都不能,那時候才是真正的不好交差呢?”


    崔光遠說道:“你馬上畫幾張死者的肖像,張貼到顯眼的地方,讓人認領屍體,先找到死者的家屬再說。”


    風雲堡主曾智虎急得團團轉,三堡主楊慧兵押運暗鏢,貨主已經到莊上補交了剩下的保護費,可楊慧兵卻沒有迴來。這與以往的慣例不符,楊慧兵不是貪玩之人,以前完成任務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迴莊報告。現在沒有及時迴來,說不定遇上了麻煩。


    二堡主曹震說道:“這次十分反常,派出去的幾個門人弟子到必經之地長安城尋找,已經兩天了,還沒有迴音。我這心裏發怵,有些出事的感覺,三弟途中肯定遇上了麻煩。”


    正在這時,曾智虎的大弟子呂昆匆匆跑迴,人未進門就大聲叫道:“師父,不好了。”曾智虎斥責道:“什麽事這樣慌裏慌張的,早就告訴你們了,遇事要冷靜。”他已經預感到楊慧兵出事了。


    呂昆平靜一下心情說道:“三師叔被害了,死在大雁塔旁邊。”雖然思想上已有準備,聽到這噩耗,曾智虎一下子也接受不了。身體不停的搖晃,呂昆趕緊上前扶住,才不置於倒下。


    曾智虎跟著呂昆趕到大雁塔,一眼就看到旁邊有官府的衙役,在那裏走動。感到事態嚴重,如果讓官府介入查案,風雲堡的諸多秘密就隱藏不住了,將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心情一緊張,腳步便自然的慢下來了,思量著如何設計?不讓官府介入。走到屍體旁,他翻轉屍身,看了一下臉麵,便趴在屍體上大哭起來:“三弟呀,你怎麽這樣想不開呀,為一女子,自行短見,不直呀。”


    毛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說道:“節哀順變吧,不要哭了,你是他什麽人?縣衙正在全力偵查這個案子。你放心,一定會查清楚的。”


    曾智虎說道:“你是誰啊?為什麽要跟你到縣衙?官府有個屁用,能查得清原因嗎?”


    毛立說道:“我是萬年縣尉,負責調查案子。縣令大人要將屍體留在縣衙,驗屍是需要家人的同意的。你是他哥哥,就跟我去一趟縣衙吧。”


    曾智虎衝著毛立吼叫道:“驗什麽屍啊?我三弟死得這樣慘,你們官府還要動他的屍身,你們有良心沒有啊?”


    毛立解釋說道:“京城出了人命大案,縣衙當然要查個水落石出,這查案首先要知道死者死亡的原因。要知道原因,驗屍是最好的辦法。按照習俗,人死之後是不能動用屍體的,所以要征求你們家人的意見。”


    “我不同意,你們官府別的本事沒有,就知道整人,活人你們要整,難道死人你們也要整嗎?”


    毛立說道:“看你傷痛不已,言語上不敬,我也不跟你計較,你要知道,我們縣令可是好人,他是真心實意要將這案子查清楚的。既然你不原意將屍體留在縣衙,就跟我去一趟縣衙,向縣令大人說清楚。”曾智虎不願去,呂昆上前說道:“師父,這裏是長安,是皇帝住的地方。”一句話提醒了曾智虎,這裏不是風雲堡,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當下跟著毛立走了。


    進了縣衙,毛立走近坐在案台中央的崔光遠,對他耳語了一陣,崔光遠點點頭,讓他坐到左邊。


    衙役要曾智虎跪在堂前,曾智虎心中雖然不願,但這裏是縣衙,不是風雲堡,不屈服不行。想好了說詞,他跪到大堂中央,大聲說道:“草民楊智虎,磕見縣令大人。”


    崔光遠說道:“楊智虎,我來問你,死者姓甚名誰?你與他是何關係?”“稟報縣令大人,他叫楊慧兵,我是他大哥楊智虎。”崔光遠說道:“他慘死街頭,本縣要查清案情,驗他的死因。你是他大哥,為什麽不讓本官驗屍,捉拿兇手?這其中可有什麽隱情?”


    曾智虎早就想好了說詞,當即說道:“稟報大人,人死屍為大,動了屍體,閻王爺要怪罪的,要加罪我的兄弟,我不想讓我的兄弟死後還遭受閻王爺的折磨。”“但為了將案子查清,按照程序,必須驗屍。”崔光遠正色說道。曾智虎知道不說謊不行了,便將想好的一套說詞說出來,能不能蒙騙這位縣令,他心中也沒有底。


    他清了一下嗓子說道:“大人明鑒,我三弟並不是遭人殺害的,而是自己尋死。他性情孤僻,不太與人交往。三十歲了還沒有討到老婆,家裏的人為他的婚事著急。兩年前他看到了鄰家的一位女子,便要與他成婚,但那女子就是不肯。我們多方疏通,但說是說不通。那女子頑固得很,不管怎麽說,她就是不肯。然而我這個弟弟是個死腦筋,認了死理不迴頭,非她不娶。上個月那女子嫁人了,我弟弟去向她表白,遭那女子羞辱了一番,因此就消沉得很,幾次揚言不想活了。家人怕他一時想不開,看管得甚緊,沒有鬧出什麽事來。前一段時間,他似乎開朗了許多。家人認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以為他逐漸將那事淡忘了,看管也就放鬆了。誰知道,這看管也就鬆了一些,他就跑了。這兩天沒有見到人,正四處尋找。不想他跑到大雁塔上,跳下來摔死了。我們知道是他自己尋死,與他人無關,不是人命案子,我們也不向官府告狀。”


    崔光遠說道:“你這是在講故事啊,想忽悠我堂堂五品縣令,膽子不小啊。楊慧斌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如實招來。”將有道立即上前,對曾知虎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有人作證嗎?”


    曾智虎明知這是一套假話,但為了不讓官府追查,咬牙說道:“句句是真,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的家人和街坊鄰裏都可以作證。”


    將有道迴過頭來對崔光遠說道:“縣令大人,既然死者的家人都證明是自殺,就用不作再審查了,可以上報了。”崔光遠用異樣的眼光,看了將有道一眼,對毛立說道:“縣尉,你帶人到楊智虎的府上查一查,判別真假。”


    曾智虎一驚,想阻止又找不到理由,內心發怵,額頭上的汗就下來了。風雲堡做的是江湖生意,裏麵的秘密多得很,如何能讓縣衙裏的公人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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