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跟隨商隊在琉球林家酒坊住了下來,等著林紹岐買了燒酒裝船。(首發)


    可是一連等了三日,隻見酒坊林掌櫃每日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不安排往船上運酒。


    林紹岐等得也有些著急了,找到酒坊林掌櫃,說道:“老掌櫃的,我看這幾日多是南風,正好可以沿琉球內側的黑潮北上,穿過大隅海峽,路上能節省一些時日,盡快給我們裝船吧。”


    “邵琦,你來的真不湊巧,本來給你留的幾窖酒,都被王宮拉走了,你要的貨還得再等上半個月,嗬嗬。”酒坊林掌櫃笑道。


    “哎呀,我可等不得呀,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就走吧。”


    “那真是太抱歉了,邵琦,你往來這一趟也不容易,我也不想虧你,這樣吧,我給多給你一些銀子,你幫我帶上幾個後生去日本,反正現在你的船也有艙位,這樣可好?”


    林紹岐想,反正這一趟不能白跑,就接受了酒坊林掌櫃的銀子,讓五十多個後生跟著上了船。


    林紹岐的商船出了那霸港,駛入東海,正好順風北上。


    靈兒在船艙休息,聽到外麵一陣吵鬧聲,趕忙走了出來,卻看見林紹岐正在一群人爭執,就聽林紹岐說道:“蕭將軍,使不得啊,你們要是這樣做,可就害得我家破人亡了。”


    從琉球登船的一夥人正在推推嚷嚷,靈兒心中為之一震,為首的正是在三海關和林一官一起喝酒的黑大漢蕭柯


    蕭柯看林紹岐不肯就範,拔出佩刀威脅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了選擇,水手也都換成我們的人了,再敢多言,就把你砍了喂鱉。”


    林紹岐抗議道:“你們這些後生真是無禮!你們少當家的馬五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也姓林,和你們老掌櫃的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來,你們難道就不怕……”


    沒等林紹岐說完,蕭柯哈哈大笑,說道:“不要說了,少當家的馬五正在南澳島辦喜事,你這一船貨物,送給他做賀禮吧,哈哈……”


    此時,林紹岐嚇得已經篩糠了,哆哆嗦嗦地問道:“難道是馬五讓你們幹的?”


    “嗬嗬,難道你以為馬五是什麽好人?哈哈、哈哈……”蕭柯笑道。


    這時,靈兒發現商船已經調轉船頭,朝台灣方向駛去。


    蕭柯等人手持彎刀,有的還拿著火槍,把隨船的商人和林紹岐、靈兒等人趕進了大艙。


    蕭柯高聲說道:“各位,你們不用怕,我們大當家的迴來了,現在就在南澳,我這就帶你們去拜拜碼頭,還有,我們之前的少當家馬五要在南澳辦喜事,來不及通知大家,現在隻好委屈你們前去賀喜,等你們喝了這碗喜酒,嗬嗬,今後我們大家可就是一家人啦。”


    “不會把我們扣押在南澳吧?”有人問道。


    “不會,大當家林風是位公道人,會花銀子買下你們的貨物,至於你們給少當家馬五的賀禮,就隨你們的心意了,哈哈、哈哈……”蕭柯答道。


    “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做海盜。”有人小聲嘀咕道。


    蕭柯到了那人身邊,一把將那個商人拽了起來,問道:“誰說讓你做海盜了?”


    這位中年商人嚇得立刻跪了下來,仰著絕望的臉,聲撕咧啞地叫道:“別殺我,別殺我,讓我幹什麽都行!”


    靈兒在一旁暗自歎息,孟子雲: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又有幾人能夠做到,當年秋目浦的村民,還有湯景,他們大多數人也許就是這樣被逼上賊船的,失去了靈魂,宛如行屍走肉一般,不禁又為林道巽、為父親、為朱家父子,還有文濤感到驕傲。


    林紹岐自知無能為力,情緒也漸漸地穩定了下來,等大家都不鬧了,起身到蕭柯近前,說道:“蕭將軍,等到了南澳,我的貨物盡可拿去,不過,這艘商船還得盡快返迴漳州,他們有願意隨我走的,就依了他們吧,求求你了!”


    蕭柯答道:“誰說這船還得迴漳州!嗬嗬,我們要征用的就是船!至少還得好幾十艘這樣的大船,不過,你放心,大當家的林風不會虧待你,會給你足夠的銀子放你迴去,今後你就不需要自己出海了,聽從我們的指揮,你收上來的貨物,交給我們也就行了。”


    靈兒自然知道林風就是林一官,在堺町追殺他的時候,在小西隆佐和猴子的保護下,林一官裝扮成西洋女人,正是自己掀開轎簾去辨認的,林風肯定對自己有印象,暗中盤算到了南澳之後如何應對。


    等蕭柯等人出了船艙,靈兒到林紹岐身旁,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會,林紹岐驚訝地轉身看看靈兒,靈兒默默地點了點頭。


    商船逆風航行了近十天,已經能望見南澳島了。


    林紹岐趕忙去找蕭柯,問道:“蕭將軍,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別再跟我說你的船返迴漳州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蕭柯答道。


    “剛才我的表妹給我說了一件事,嗬嗬,我還真得多多感謝蕭將軍把我們帶去南澳!請問蕭將軍,少當家馬五是否娶大當家的羅氏夫人之妹羅阿萍為妻?”林紹岐問道。


    蕭柯就是一愣,馬上反問道:“看來你和馬五的交情不淺啊?”


    “嗬嗬,我一直仰慕馬少當家的,還談不上交情,你有所不知,那羅阿萍小姐和我的表妹可是生死之交啊。”林紹岐笑道。


    “哦,你的表妹是誰?”蕭柯好奇地問道。


    林紹岐一指靈兒,笑道:“我表妹正在船上,她早就猜到了是羅阿萍和馬五的喜事,阿萍姑娘說她出嫁的時候,一定讓我表妹來給她做伴娘,我表妹本來是要跟我去日本的,原打算在日本辦完事情,隨我迴福建之後,再去南澳,沒想到羅阿萍小姐的喜事辦得這麽匆忙,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啊?”


    上次南澳島集會,林風安排蕭柯負責商團的武裝,由於阿敏的提議改變了林風的安排,那麽,蕭柯算是馬五的部下了;雖然說林風對蕭柯的信任程度超過馬五,可俗話說疏不間親,蕭柯自然不敢小看馬五,眼下正是巴結馬五的一個機會。


    想到這,蕭柯到靈兒近前,仔細打量靈兒,似乎在哪裏見過,但又一點也記不起來了,便笑容可掬地對靈兒鞠躬,說道:“沒想到姑娘是羅阿萍小姐的姊妹,讓您受委屈了。”


    靈兒矜持地一笑,說道:“蕭將軍不必客氣,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本來我也是準備迴來之後,帶上賀禮再來南澳,沒想到阿萍和馬五兄弟的喜事這麽快就辦了,真是蒼天有眼,我得謝謝你。”


    “你不必客氣,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諒解。”蕭柯說道。


    “現在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大家雖說都是生意人,可我怕待會到了碼頭,這條船上有很多人想不開,會發生騷亂,我畢竟是女流之輩,你可不可以幫個忙?到了碼頭先放我下船,送我去見阿萍。”靈兒笑著問道。


    “嗬嗬,那是自然,今後還請馬五兄弟和阿萍小姐多多關照呢。”


    商船到了碼頭,被劫持到南澳島的眾人開始哭天喊地,一個個都不願意下船。


    等蕭柯派人護送靈兒下了船,林風派來的一隊武裝人員,開始登船搬運貨物,驅趕眾人下船。


    林風到達南澳的這段時間以來,已經通過類似的手段,“征集”了商船四十餘艘,島上聚眾已達千人。


    靈兒下了船,被人直接送去了阿萍的住處。


    阿萍看靈兒被人帶到了南澳島,萬分吃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張大嘴沒敢言語。


    靈兒十分鎮定,看見阿萍就撲了上來,摟著阿萍說道:“阿萍妹妹,想死姐姐了,聽說你要大婚,我千裏加急趕到了這裏,菩薩保佑,終於算是趕上了。”


    阿萍一下子撲倒在靈兒的懷裏,似乎非常委屈,叫道:“姐姐……”


    護送靈兒的後生一看,知趣的跟阿萍道別,離開了阿萍的住所。


    阿萍趕忙把靈兒帶進房間,打發走了身邊的丫鬟,悄聲問道:“靈兒姐姐,你怎麽來了?”


    “恭喜阿萍!聽說你的婚姻大事,姐姐能不來嗎?還要做你的伴娘呢。”靈兒笑道。


    阿萍羞澀地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姐姐見笑了,其實,我、我更……”


    靈兒知道她要說的是更喜歡朱輝,正準備規勸幾句,忽然,外麵有人敲門,靈兒心中一驚,朝阿萍遞了個眼色,阿萍讓靈兒先躲在裏屋,問道:“誰呀?”


    “阿萍,開門。”門外的阿敏叫道。


    阿萍極不情願地把門打開,撅著嘴說道:“姐姐,我的心快亂死了,想一個人呆會。”


    阿敏身配寶劍,進了房間,往四下看了看,又朝裏屋走去,當看到靈兒的時候,立刻拔出寶劍,頂在靈兒的胸前,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阿萍把門杠上,趕緊跑進來拉住阿敏,跪在阿敏的身後,哭道:“姐姐,不要這樣!”


    靈兒則微笑著盯著阿敏,點了下頭,問候道:“阿敏,瑩兒可好!我們也久違了。”


    阿敏轉身怒視著阿萍,問道:“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姓朱的小子呢?你準備跟她逃跑嗎?”


    阿萍哭道:“姐姐,在南京五年,沒有朱輝,就沒有我們姐妹和瑩兒的平安,你好好想想,換了別人誰能這麽照顧我們姊妹,瑩兒生病發燒,我們姐妹不能外出,是誰忙前忙後帶瑩兒看病,有一年,你說自己活膩了,上吊自殺,把我托付給朱輝,又是誰救了你,朱輝對我們有恩……”


    “不要再說了,此一時、彼一時,告訴我,這個錦衣衛是不是帶你私奔的?”阿敏嚴厲地問道。


    阿萍還在嚶嚶地哭泣,靈兒笑道:“阿敏誤會了,我本來是要去日本尋找我的父親,在琉球的時候,被你們的蕭大將軍劫持到了這裏,才知道阿萍的喜事,當年在小穀城的時候,我還說要給阿萍做伴娘,真是天意啊。”


    阿敏自然聽說過靈兒的身份,聽林風說起過靈兒在薩摩川邊郡救父,又在堺町刺殺過林風的故事,便開始懷疑她是官兵的密探,繼續拿著寶劍指著靈兒,問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走吧,後日阿萍大婚,你來做她的伴娘。”


    靈兒擔心林風對自己不利,問道:“阿敏,南京五年,我知道你改變了許多,如今,林風先生又把當年的那些部下聚集南澳,劫持商船,難道還準備對抗官府嗎?”


    阿敏答道:“你也知道馬五管理商團的這些年,大家相安無事;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不得已而為之,我已經在盡力約束大家了,況且現在的這些屬下,和以往多有不同,基本都是正當的商人、手工作坊業主、匠人、農民,隻要給我們一條生路,我們也不願對抗官府。”


    “那你們為什麽還要劫持商船呢?”靈兒問道。


    阿敏顯得很尷尬,臉一紅,答道:“我現在負責南澳的貿易,劫持商船非我所願,你還有所不知,如今的海上貿易大不比從前,紅毛國搶了我們在南洋的很多生意,官府不但不幫我們這些商人,還聯合紅毛國的武裝對付我們,如果我們不自己組建強大的商團武裝,如何跟紅毛國的商人競爭?”


    “嗬嗬,不管怎麽說,劫持商船總是不太好,現在,怕是已經驚動了官府,官兵圍剿南澳島是早晚的事情。”靈兒答道。


    這本就不出阿敏所料,問道:“靈兒姑娘,我知道你是錦衣衛的身份,能否作為我們和官府之間的一座橋梁?放我們一條生路?”


    靈兒突然也緊張了起來,沉思了一會,抬頭看著阿敏,想起了當年島津義弘圍剿伊岐島的慘狀,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答道:“怕是來不及了,也許福建巡撫劉堯誨和兩廣提督殷正茂的聯軍不久就要來了。”


    阿敏大驚,看了看靈兒和妹妹阿萍,把阿萍從地上拉起來,神情慌張地說道:“阿萍,就讓靈兒姑娘住你這兒吧,我得趕緊通知你姐夫,早作準備,靈兒姑娘放心,我會保證你的安全。”說完之後,匆匆地離開了阿萍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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