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恪心頭湧出一股暖流,連聲道:“君上切莫如此言說。”


    “早在栗某決心投於君上門下之際,栗某便已知栗某此舉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栗某心中早有準備。”


    “燕地百姓厭栗某,隻是因栗某傷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不敢也不能將這份厭棄延伸至君上!”


    歸根結底,栗恪投效嬴成蟜就是為利!


    雖然現在尚未封賞,但栗恪知道他所求的利已近在咫尺。


    但栗恪心頭還是難掩失落,更會擔心於燕人們會如何評價他。


    嬴成蟜溫聲道:“既然燕地百姓因其利而厭棄栗子釋,那本將便令燕地百姓因其利而不得不諂媚討好栗子釋!”


    “有勞栗子釋書信燕地舊友明告之。”


    “本將敬重燕趙義士已久,又得栗子釋宏辯遊說,願意予燕趙義士多幾分善意。”


    “隻要能讓本將看到其向秦之心、歸秦之誠,本將可擢其族中青壯入本將軍中,隨本將一同北上東胡,如秦軍將士一般得軍功封爵。”


    “若有高官重臣可率城歸秦,本將甘願破壞秦律、被大王責罰,據其獻城獻地獻民之量,擢其假二五百主以下之軍職,追隨本將一同竟驅逐胡賊之大業,得我大秦爵位之封賞!”


    嬴成蟜原本是想給了秦舞陽一巴掌之後就把這枚甜棗塞給秦舞陽的。


    結果秦舞陽隻顧著唯唯唯卻不願伸手接富貴,嬴成蟜也就順勢把這枚甜棗交給了栗恪,順帶也能迴護栗恪一番,向天下人證明大秦會保護每一個為大秦效力的人!


    栗恪大感震驚,趕忙拱手:“君上此賞,實重也!更違律也!”


    “君上予燕地百姓如此重賞,事後恐會被大王罪之!”


    “卑下拜請君上切莫因栗某之故做出如此決斷。”


    “還望君上,三思!”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追隨嬴成蟜出征雖然最為辛苦,但卻最易得軍功?


    燕地百姓的掌舵者們自身或許懼死,卻並不在意子嗣去死。


    即便是十子出征一子迴,隻要這僅存的一子能得大功,對於家族而言也是大盈!


    而燕地百姓族中的庶子、旁係更是會為了百分之一的機會奮勇前衝、不吝己命!


    至於獻城之後能得假二五百主以下軍職的條件,那就更了不得了。


    別看隻是僅限此戰的限定軍職,但這卻意味著一個尋常人九死一生才能抵達的施展能力的平台!


    誰不知道景頗就是利用攻楚之戰時嬴成蟜親點其為假都尉的機會,迅速跨越了旁人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溝壑,從一介敗軍都尉迅速成為秦國實權都尉?!


    如果讓燕地百姓們知道栗恪為他們爭取到了如此機會,他們即便再憤怒於栗恪對燕國的背叛,也定會對栗恪做出一臉諂笑,隻求栗恪能在嬴成蟜麵前多美言幾句,以求個更高些的軍職。


    嬴成蟜溫和又堅定的看著栗恪說:“栗子釋既信本將,本將便當迴護栗子釋!”


    “栗子釋為歸秦而付出良多,本將更不能讓栗子釋流血又流淚!”


    “大王若罪本將,本將自擔之。”


    “栗子釋無須再勸,本將心意已決!”


    栗恪心中湧出濃濃暖流,肅然拱手:“卑下,拜謝君上!”


    他舉薦了一個廢物,君上卻依舊厚待於他,更是願予他如此恢複名譽、收懾燕地百姓的機會。


    君上的恩情還不完,一輩子都還不完!


    ——


    “長安君果真是這麽說的?”


    秦王政十七年五月五日,遼西郡郡治陽樂縣(錦州義縣)郡守府。


    遼西郡守柳源皺眉發問。


    秦舞陽怒而拔劍,冷聲大喝:“柳郡守以為秦某妄言乎?”


    “家祖父乃是大將秦開,秦某怎會妄言!”


    迴憶起嬴成蟜那看似溫和含笑,實則藏著屍山血海的雙眼,秦舞陽越想越是後怕,越後怕越是憤怒。


    他從小到大哪受過如此屈辱!


    更讓秦舞陽倍感屈辱的是,嬴成蟜如此辱他,他卻根本沒有能力報仇!


    秦舞陽心頭怒火已近鼎沸,隻想找個他能欺負的弱者肆意發泄!


    遼西郡丞召傳轉圜笑道:“舞陽賢弟息怒!息怒!”


    “舞陽賢弟為吾等出使秦國,吾等心頭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懷疑舞陽賢弟?”


    “如舞陽賢弟這般天下皆知的勇士,又怎麽可能妄言!”


    “隻是,秦長安君這般要求實在是太過分!”


    說著說著,召傳也難免皺起了眉頭:“索要錢五百萬、糧二百萬石、布五十萬匹、馬萬匹,又要所有派往東胡的商隊、候者和情報,更還要散去仆從、自縛請降,聽從秦國發落。”


    “這這這,戰敗受降之後也不過如此而已!”


    “就算是秦長安君悍勇無敵,亦不能如此侮辱吾等!”


    秦舞陽隻挨了巴掌沒吃甜棗的惡果於此顯現。


    嬴成蟜開出的條件確實太苛刻了。


    如果燕地百姓們真的應了這個條件,那他們又何必請降?他們還不如拚死反抗亦或是引兵東遁呢!


    秦舞陽權衡一番後,發覺他若是當眾殺死柳源的話恐怕自己也得死在這兒,便還劍入鞘,煩躁的滿飲爵中酒,冷聲道:“既然召郡丞好言相勸,秦某便給召郡丞一份臉麵。”


    “秦長安君的要求確實過分,秦某當麵怒斥之!”


    “結果秦長安君卻對秦某極盡侮辱,更還言說若是不應允秦長安君的要求,秦長安君便要逐一踏破燕地百姓府門,屠盡燕地百姓族人,甚至還提及其在韓、楚、齊、趙等地屠殺百姓的舊事以表其心堅決。”


    柳源、召傳心頭一沉,原本充滿心頭的憤怒也隨之消散了幾分。


    秦長安君他有百姓是真能殺啊!


    雖然秦長安君的要求確實太過苛刻,但若是能用這些錢財買平安的話,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錢財終究是身外之物,活著才有一切嘛!


    秦舞陽完全沒察覺到柳源等人的臉色變化,越說越氣的憤而拍案:“今我大燕社稷尚存,仍擁兵數十萬,秦長安君焉能如此折辱威脅我大燕兒郎!”


    “秦某當場色變,險些怒而拔劍、親斬此僚以泄心頭之恨!”


    “隻是顧慮到我大燕百姓的未來,秦某極盡隱忍,方才饒了他一命!”


    柳源、召傳等遼西官吏:啊???


    柳源更是忍不住發問:“舞陽賢弟是說,賢弟險些親斬秦長安君?!”


    早聽聞舞陽賢弟勇猛,卻不知舞陽賢弟竟如此勇猛。


    你千萬不要顧慮我們的未來,更沒人攔著你。


    你去砍啊!


    快去啊!


    察覺到柳源話語中的質疑,秦舞陽瞪眼怒斥:“秦某年十三便殺人。”


    “汝以為秦某斬不了那秦長安君乎?!”


    柳源嘖聲搖頭:“非是本官不信,實在是秦長安君仍存也。”


    “若是舞陽賢弟果真能親斬秦長安君,莫說是燕地了,天下百姓皆會對舞陽賢弟感激涕零,天下史家更是會為舞陽賢弟獨書一卷!”


    “舞陽賢弟彼時若是能斬秦長安君,為何不斬秦長安君?”


    “難道是舞陽賢弟淡泊身後名乎?亦或是舞陽賢弟懼死乎?”


    秦舞陽漲紅著臉,梗著脖子辯駁:“秦某怎麽可能懼死!秦某乃是為燕地百姓計也!”


    “否則今日宴飲之際,那秦長安君之首便是秦某的酒具!”


    召傳皺著眉頭道:“還請郡守莫要如此言說。”


    “天下誰人不知秦長安君之勇?”


    “雖然秦長安君之勇遠遜於秦國第一猛將蘇角,卻也多次親自衝鋒陷陣,絕非尋常勇士能敵也。”


    “舞陽賢弟未能刺死秦長安君事小,誤了舞陽賢弟性命事大啊!”


    召傳的話語看似好心,但卻把秦舞陽架了起來。


    秦舞陽拍案而起,臉紅脖子粗的怒道:“秦長安君固勇,秦某更勇也!”


    “秦某隻是一直在磨礪武藝、誦讀兵書,甚少出手,方才讓那秦長安君逞一時之兇名,讓那秦將蘇角得一時之殺名。”


    “秦某若是早早投身沙場,還有他們什麽事?!”


    “明日秦某便要再入秦軍,必取那秦長安君首級而還!”


    僅僅隻是說出了這句話而已,秦舞陽就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因恐懼而顫抖,但隨之而來的卻還有濃濃興奮和自得。


    雖然秦舞陽自知沒能力親斬嬴成蟜,但秦舞陽嘴上卻能把嬴成蟜斬上千遍百遍。


    不過隻是口嗨而已,又不會真的死人!


    召傳目露詫異:“舞陽賢弟真有如此大誌、如此勇武乎?”


    秦舞陽傲然的抬起脖頸:“這是自然!”


    “隻要有一柄利刃在手,秦某旦夕之間可取秦長安君項上人頭!”


    柳源和召傳對視一眼,互相使了個眼色。


    柳源當即拍案而起,朗聲道:“談笑間可取秦長安君項上人頭,舞陽賢弟果真甚勇也!”


    “是本官一直以來輕視了舞陽賢弟之勇。”


    “本官,慚愧。”


    “來人!取本官珍藏之匕!”


    眼見一名侍從迅速取來一方木匣,秦舞陽有點懵。


    不是,你等等!


    柳源打開木匣,雙手托起木匣中的匕首,恭恭敬敬的走向秦舞陽,肅聲道:“舞陽賢弟不愧是大將秦開之孫!不愧是天下聞名的勇士!”


    “本官敬佩之情無以言表,今將本官珍藏的寶匕贈與舞陽賢弟。”


    “以助舞陽賢弟一擊殺敵,名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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