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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一章江流如此(二)


    來恆一聽問題來了。


    梁金柱一案,大家心知肚明,是李明想整太子的,太子不敢動,於是動了梁金柱。逃戶僅是整梁金柱一個理由,其實李明將逃戶翻出來,許多人對李明也十分憎恨。這分明是那壺不開揭那壺。


    自李明將逃戶話題揭破,碎碎的怨念若一縷博大的氤氳,自蘇州城起,開始擴散,飄在大唐上空。看不到,但能嗅到。


    再打擊太子,逃戶也不能揭!


    狄仁傑也是無奈,首先到李明封地上,將逃戶搜出來,以子之矛對子之盾,從法理上擊敗李明。逃戶案在此案中不是重點,重點是李明的不法,殺人、勒索、貪墨、欺壓良善、壓迫官員作惡、陷害太子等等。陷害太子做得過火,皇上是想駕空太子,不是想廢太子,李明這樣做也不是皇上所能容忍的。最不能容忍就是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逃戶讓狄仁傑也刻意淡化了。


    但是此案就逃戶!


    唐朝有律法,斷案時主要依據唐律,可***於法。而且唐律不完善,除了十惡不赦的罪惡外,大多數律法模糊不清。就是十惡不赦,也模糊不清,比如李明對太子圖謀不詭,太子是未來的人君,這就是謀反大罪了。當然,這時候不象後來的武則天,一判就是幾百幾千人或殺或流,頂多全家老小殺掉幾個重要人物,其他牽連的官員與人員也會殺掉幾個,家屬流放到嶺南,算是嚴厲。比如長孫無忌案、上官儀案、賀蘭敏之案。象後來一誅九族十族的處罰沒有。


    但牽連到謀反案,處理不會小的,因此梁金柱向狄仁傑說出李明要他誣告太子,狄仁傑立即奪下李明官犯,其他官員嚇得麵如土色。可也能換成李明是對太子不敬,那就不是謀反罪了,隻能流放。


    第二個判決依據就是前朝,或漢或晉,或春秋戰國,隻要這個判決史書是認為對的,連唐朝的一些判決,得到大家公認,遇到類似的案件就可以當作法理,那怕與唐律相違背,都能推翻重判。比如李治這一次改判,以後遇到類似的案件,哦,是不敬太子罪,流放!當作法理了。有人拿出其他更著名的案件來辨解,又能重新推翻。另外一個就是人君的想法,人君非要這樣判,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才是真正大,沒有辦法了,彈刻,上疏,讓皇帝挽迴判決。真挽迴不了,百官隻好默認。


    梁金柱一案,逃戶不能當作法理依據。而自己一旦接手判處,那麽就成了以後逃戶的判決法理。可怎麽處理?汴州商人做的是對的,那麽天下逃戶大門立開。自己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汴州商人是錯的,那個問題大了,所有逃戶必須遣反迴鄉,甚至梁金柱要重新進入大牢。


    來恆盯著卷宗,心裏那個鬱悶就不提了。


    沒有辦法,隻好學著汴州刺史,將一幹商人喊來規勸。看到沒有,梁金柱被拷打成什麽樣子,事後也立即將逃戶遣返,然後還捐出五萬緡錢物資支持邊疆將士。


    但是諸位商人不服,隻問來恆一句話:“梁金柱有沒有罪?”


    來恆狐疑地問:“你們有沒有受人挑唆?”


    心裏卻在想到,我都七老八十,難道要掉進這個坑裏不成?


    “我們隻是商人,隻想賺錢,受誰挑唆?”一起答道。


    也不知是真是假,來恆無奈,無奈寫了一封奏折,送到洛陽。咱是沒有辦法了,各位宰相,你們看如何處理。來恆上奏朝廷就好辦了,反正不是我們開的頭。於是穎州與陳州,甚至蔡州刺史也加入進來,狀告汴州刺史劉不言,三州合計有一萬七千二百十六戶逃戶,全部為劉不言縱容商人,逃到汴州。朝廷是以丁攤稅,好了,我的百姓被汴州刺史勾引走了,我也沒有辦法賦稅,這一萬多個逃戶稅務讓汴州來承擔。


    此例一開,事情也就出來了。天下富足的地方就那麽幾處,益揚汴等數州,確實也是收留逃戶最多的地區。咱們逃戶一起逃到那邊去了,我們州內沒有辦法貢稅,讓這幾個州承擔。


    劉不言也氣著了,上書反駁,收留逃戶各州皆有,再說,你們蔡陳穎三州總共多少戶百姓?能有一萬多逃戶嗎?


    所以這個逃戶命題不能揭,一揭準得出事。除非武則天掌政,用強權鎮壓。李明倒是撿了一條命,若是沒有判決下來,這一次李治動怒,就是李敬玄求情,恐怕難逃一死。兄弟如何,就是一個媽生的,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樣才能掌神州!


    幾個宰輔也不敢作聲。


    心已經不一樣,新遷的幾位宰相,郝處俊是太子一方的,張大安是雍王一方的,高智周心向未定。還有幾位老宰相,讓李治高遷封頂,已經無法再遷,那麽隻好避諱。


    可皆是不敢說話。


    說汴州商人做對了,後果不堪收拾。說做錯了,對李賢有好處的,甚至某種意義等於是替李明翻案,再次坐實梁金柱罪名。可沒有那麽簡單的,狄仁傑那個小小的寺丞神出鬼沒,一旦翻案,上次太子拿出的長安收留逃戶名單,下一次有可能太子拿出十道三百多個州一半州府收留逃戶的名單,到時候朝廷該不該處理?


    但沉默也不是辦法,各州府的上奏越來越多,似乎象全國蔓延,於是上書李治。咱們宰相無能,看你們二位聖上有沒有好辦法?


    李治捧著這些奏折,頭也更痛了,隻是揉著太陽穴,詢問武則天:“皇後,你看如何處理?”


    武則天同樣很是無奈,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隻是敷衍了事。想了半天,說道:“皇上,這樣吧,不如將汴州商戶收留的逃戶清點,然後遣返,其他各州邸報皆不批,如何?”


    這也是一個苟且的辦法。


    但聰明如武則天,也無能為力,不是權謀,比如二王之爭,她就暗暗收複了許多“失土”,而且無人察覺。察覺的人或者如薛元超,隻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將腰一彎,臉一抹,以後不打算再要臉。


    可對這個無能為力。


    知道,逃戶多種原因。比如天災**,如前幾年的關中大旱,李治是好心的,讓百姓到各州就食,要飯去吧,比活活餓死的強。用意是好的,可到了異地他鄉後,災情過後,迴去是一無所有,農具沒有了,房屋沒有了,就那麽一兩畝薄地,還有種子,要熬到收成到來,還是沒有辦法渡日。於是逗留在他鄉不離開。這些人倒是好辦的。


    還有就是稅務所逼,有的地方本來很窮,逃的人多,州縣官員為了政績,隱瞞不報,那麽又將逃戶的稅加壓在其他平民百姓身上。本來苦哈哈的,隻好逃亡了。甚至有的官員為了政績,還加了稅,百姓過得更苦。其實李威前世也有,有的地區收入差不多,但官員上報時,有的報小康縣,老百姓倒黴了。有的報貧困縣,國家倒黴了。確實說,也不好統計的。


    第三個就是豪強的吞並,本來隻有十畝八畝,豪強想吞並,手段很多,高利貸、巧取豪奪、豐收囤積居奇災年逼賣土地等等,十畝地幾年後隻剩下五畝地,就是一畝地收五石八石糧食,將稅務一交,一家人也養不活,那麽隻好做逃戶。


    陳昂之上書逃匿山林做逃戶的三萬戶,那是山林,做了土匪強盜去了。更多的人家淪落到大戶人家做了變型的部曲。


    這個問題不好解決,若逼出所有大戶人家交出逃戶,天下準得大亂。就是讓武則天登基,也不敢。所以她後來登基,想了一個辦法,逃戶返鄉者,免稅租二年,迴來吧,離鄉的遊子,故鄉的雲才是最美麗的,但作用依是不大。


    要麽如同李威與魏元忠的談話,以田納稅,但後果依然不堪設想。


    詔書下達。


    但消息比詔書更快到達汴州。離洛陽近,本來就有許多地方是宗室的封地,所以消息來源靈通。嘩啦啦一下子,所有逃戶安排走了,劉不言帶著衙役來搜捕,隻交出極個別的逃戶,還是感到無用的百姓搪塞一下,剩下的不知道。反正梁金柱無罪,你不能抓我們進大牢。也不敢抓。這點百姓逃戶各州刺史肯定不滿,再次上書。


    李治看到各地奏報,差一點想說,朕生病了。


    迴避不了,隻好在大朝時將這些情況說出來,讓各位大臣群策群力。


    朝中事務是宰相與各位官員處理,重要的事務是政事堂幾位宰相商議,重大事務再交與皇帝決策。但一些久而未決的事務,在朝會上大家商議,或者一些進奏彈劾等等,也在朝會上提出。但不是每一天都有朝會的,皇帝吃得消,官員也吃不消。當然不朝也可以,晚年的李隆基就很少有朝會,國家也能運行,可天子容易耳目失聰,聽到偏言。一個皇帝的朝會次數多少,不僅是一個表態,一個勤政的象征,也能聽到更多的聲音,與更完善的建議。李治早年時大多數是三天一小朝,九天一大朝,後來身體差了,朝會也漸漸少了。


    所以這時候知人善用就顯現出來,先後選撥了一些宰相,頗為稱職,因此國家平靜。


    可就是這個難得的大朝會,居然朝堂上下鴉雀無聲。


    李治氣得一拍桌子,說道:“朕失望啊,失望啊!”


    還是有一些補救的方法,但是大臣皆不開口,有原因的,偏向放開逃戶的,後果不敢承擔。偏向嚴加百姓做逃戶的,會得罪太子,會得到許多有權勢的大戶。所以就是有方法,也不說出來。


    大臣還是不作聲,這個命題太大,寧可你老人家失望啊失望,我也不說話。


    李治又氣憤地說:“難道你們這麽多大臣,一個辦法都沒有?”


    安靜,很安靜。


    李治氣得拿起玉璽,要往桌子上拍,武則天在簾後將他拉住,道:“陛下,慢慢說,此事關係重大,給大臣一個考慮機會,實在不行,散朝,過三天後再舉行朝會,看諸位大臣有沒有想出良策。”


    “散朝。”


    可三天後,再次大朝,還是沒有人吭聲。


    李治本來臉色很蒼白,氣得就象白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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