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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一章砥柱


    韋弘機隻說了一個字,就讓李威心許。


    他說道:“難。”


    沒有一些本事,就沒有這份眼力。不但李威額首,連閻立本也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交談。因為沒有做過調查,沒有閻立本說得詳細。又沒有閻立本那份眼界,說丹水修成的種種。不過也說了許多專業性的知識。


    談了一會兒,閻立本詢問地看著李威,李威卻說道:“韋少卿,你迴去後,立即請幾個手藝高明的石匠,明天請幾個假期,跟孤一道親眼前去察看。”


    閻立本皺著眉頭,已經遞了話的。


    李威看著他表情,又說道:“不是動工,凡事不試一試,怎能知道成功失敗。再說,試都沒有試,隻是去看看。”


    心中是不甘的,本來想振作一下,也沒有想到如此之難。但說過的話,潑出的水,收不迴來了。即使其他三件事成功,除了第一件事外,其餘兩件事,又因為是斂財,多少抹殺一些功勞,兩渠不成,等於功過相抵。自己空努力了一場。


    閻立本隻好說道:“殿下一定要去,明天上午臣給你一些卷宗。”


    李威沒有做過調查,閻立本卻知道關中漕運的艱難。不但是艱難,每年會死很多人的,既然太子能讓人上天,也許能想出什麽妙計出來。對太子,他同樣十分相信,或者在太子身上再度出現什麽奇跡。


    “謝過閻相公。”說完了,告辭。


    迴到東宮,吃過晚飯,李威喊來劉群,準備讓她通知梁金柱迴京。得商議一下,唐朝禁止百姓出國,但連一個固定的疆界都沒有,真想出國,還是能辦到的。鑒真大和尚也許有些困難,梁金柱卻是不很難。不但梁金柱能辦到,象閩浙一帶,因為多山,出產貧瘠,也有一些百姓也悄悄出海,甚至有泉州潮州百姓駕駛海船到流求島做生意。對此,官府與私自販馬一樣,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麽辦,老百姓也要吃飯的。


    沒有指南針,風險太大,就不想了。有了指南針,會減少事故率,而且航海利潤很大的。別以為唐朝是“出口大國”,實際上利潤讓各國商人拿去了很大份額。比如一根象牙,在中原能值一兩百緡錢,但在東非土著人哪裏,說不定用幾個瓷盆子就換來了。再比如一個玻璃瓶子,在大食說不定隻值幾十文錢,放在中原則能賣到幾百文錢一件。或者中原的瓷器、紙張,到了大食,差價又是驚人。所以出海兩趟,那怕隻有一趟平安,有可能成本就全部收迴來了。


    就是從陸地走,知道得多了,也知道同樣有危險。陸地成本高,運輸量小,在唐朝境內好些,出了唐境,沿途多有強盜出沒,甚至有的整個部族就是靠搶掠謀生。因此,絲綢之道上所有客商為了自保,都是結隊而行,有時候一個商隊能有近千匹駱駝,十分壯觀。


    利潤肯定是海運劃算的,千噸船與萬噸船估計沒有,但能出海出洋,最少得幾百噸,一艘稍大船舶裝載的貨物,一千匹駱駝也拉不走,連飼料都不用喂。父親雖然同意,可神情有些不快,也肯定會不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得提前將所有後路一一準備好。似乎按照曆史走向,自己的“死期”就快要到來了。能航海,對南海各島嶼就能熟悉。皇帝做不成,以自己手中的資源,以及知識,到海外,同樣能做一個虯髯客,當一個逍遙王,總比莫明其妙冤死的好。


    現在手中有了鹽場,有了製糖作坊,錢不愁了,再有一個船隊,那麽所有後路就鋪好了。


    可是腦海突然靈機一動,對劉群揮了揮手,說道:“你退下吧。”


    韋月邀功地問道:“殿下,韋少卿如何?”


    “還可。”


    “殿下……”眼睛瞅著寢室方向。


    李威無語,又不知她是什麽心態,道:“今晚你與婉兒也陪寢。”


    韋月高興地跳起來。


    第二天上午,閻立本果然捧來許多卷宗,還有幾張圖冊。


    其實這根石柱不在渭水與黃河交界處,而在下遊黃河的幾十裏外的地方。正好黃河在此形成一個倒三角彎形,兩邊又因為有山束縛,河水變得狹窄,於是水流立即湍急起來。


    但不是致命的,黃河不象長江,過了三峽後,江麵寬闊,適宜航行。幾千裏黃河,象這樣的河形有許多。致命的是河中又有兩個很大的河島。一曰神門島,一曰鬼門島。隻留下三個小小的縫隙,讓河水通過。當地百姓將這三個縫隙稱為三門,北門為人門,中門為神門,南門為鬼門,水行其間,變得十分陡急,奔騰的聲音激蕩如雷。特是鬼門,舟筏誤入,鮮有得脫,因此稱為鬼門。神門同樣不行,隻有人門前有一個半島,使水勢得到緩衝,可以航行。當然,這使其他兩門水流更急。


    船舶駛過人門後,必須拐一個彎,不然就撞向了人門半島。危險還有的,但還不是最危險的。拐過了彎道後,與鬼神二門主流匯合,向下沒有多遠,又有三山,其他兩山雖然獠牙畢露,還稍稍好一些,卻又有一山,準確來說是一石柱,正好攔在河中心。因為上了主流,河水急,會逼使船舶徑直撞向這根巨大的石柱。


    即便操舟技術好,稍稍有失誤,會舟翻人亡。在這裏翻船,別提什麽遊泳的技術,再好都沒有用。河水那麽急,那怕一條龍,也立即卷向下遊。所以想要治理關中漕運,必須治理這段河麵。人門留了一條活路,又因為神鬼二島巨大無比,屹立在大河中間,沒有辦法治理的。因此許多人,包括隋文帝的宇文愷,然後到閻立本,都在打這根石柱的主意。


    除去這根石柱,不但使主流沒有危機,這根巨柱存在,也使水流更為洶湧澎湃,除去了它,水勢會相對平緩一些,至少沒有分流漩流出現,又能在枯水時季,派出民夫治理暗礁。


    因此,治理關中的漕運,千萬幹係,全部集中在這根石柱上了。


    唐朝並不是沒有治理過,開國之初,關中人口還不多,供給充足,因此調運很少。但到後來,人口增加,雖然自古關中富足,可是地域狹隘,產不足供,於是在父親登基後,修了一條洛陽到關中的陸路,從陸路運費可想而知的。每兩斛運費達到一緡錢,也就是一鬥糧食僅是運費就達到了六十多文。這顯然是不行的,如遇災年,這樣的運費加上本身糧價,逼近百文。每鬥米不要百文,隻要達到了五十文,百姓就能餓死人了。吃不起!


    然後又在顯慶元年(656年),看到因為送租到關中,死了無數百姓,於是苑西監褚朗上奏,建議鑿三門山為梁,也就是到了這段河麵後,將船舶泊靠岸邊,從陸路轉達下遊。看起來也是一個辦法,隻有十幾裏路,周轉一下,不象從洛陽到關中是八百裏的道路,運價不高。於是李治讓六千士卒鑿山開路。然而山石堅硬,事情又不果。


    可辦法總得要想的,當時沒有曬鹽,黃河下遊百姓依靠河東解鹽為食,關中又依靠山東兩淮糧食,於是將作大匠楊務廉又鑿三門山棧道,便於纖夫挽舟。可是不好的事時常發生。有時候因為繩索繃斷,有時候因為水流急拉不上去,有時候因為衝擊於暗礁之上。經常有船隻沉沒,船舶沉沒,或者繩索倒拽,又使纖夫墜於急流之中。所以民夫經常逃跑,官府無奈,隻好係其父母為質。於是兩岸百姓皆以為苦。當然,也能混一口飯吃,可這個飯用命來換,多少不值。再說,大多數時候是力役形式拉纖的,連飯都混不上。肯定沒有百姓願意的。


    閻立本沒有想出解決之道,但用了心,各種地形建議,都一一記錄下來,甚至這段河麵有什麽礁石都一一記錄,連每個礁石的大小,之間的距離,都一一收錄。


    李威也不知道,這就是鼎鼎大名的三門漕運。不但在李治手,後來在唐朝曆代各帝王手中,除了武則天定都洛陽外,其他帝王多有治理,可都沒有見功。


    隻是看了後,想到一個與韋弘機一樣的字:難。


    心中還是不信邪的,看過後,帶著一隊侍衛,以及韋弘機,還有韋弘機找來的十幾個石匠,皆是從將作監臨時找來的,沒有全帶,找了幾個年青強壯會騎馬的石匠帶上,一路東上。


    沒有用車駕,騎馬很快的,當天晚上到了潼關休息,第二天下午到了陝州再次休息。想治理這段河麵,需要當地人做向導,見了陝州的官員,又讓他們喊來熟悉河麵的船夫,以及纖夫。


    第三天早上,帶著侍衛以及幾個官員,相關的船夫與纖夫,一大群人就到了三門峽。


    道路越來越崎嶇,還沒有轉到河麵,就聽到號子聲,以及水流衝擊河石的奔雷聲。沒有立即看纖夫與來往行駛的船隻,不是沒有慈悲心。關中那麽多人,不但是糧食,還有其他各種物資,都需要調運。就是遷都洛陽,這段漕運還要繼續進行。想進行,就得死人。根治才是唯一的途徑。


    來到崖邊,看河麵。


    天色尚好,晴空蔚藍,萬裏無雲,也沒有因為兩岸皆山,霧氣陰森,看得很清楚。卷宗上說得很祥細了,還沒有親眼看到震撼。渾濁的河流向東南方向咆哮而去,帶起一個個漩渦。特別是兩島阻擋,仿佛讓黃河憤怒了,使勁地拍打著兩島,浪花飛濺如雪。一層層的水珠,象是站在山崖上,都濺了上來。


    因為撞擊,又發出如雷的吼聲。不要呆在船舶上,就是站要崖頂上,都為之色變。


    韋弘機苦笑道:“殿下,大江臣沒有去過,可臣在這裏卻看到了亂石崩雲,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李威隻是沉著臉,沒有吭聲。長江他也沒有去過,戎州那一段隻能算是上遊,不能算是真正的長江。但能想像,即使是三峽,也未必有此驚險,要麽說三峽更長罷了。去了西南一行,也看過許多險流急河,特別是從姚州到鐵橋,一些河流就在幾百米深的峽穀裏穿行,比這裏更險。可那再險,不是通航的,就象黃果樹爆布,越險越好,能當作風景,放在黃河上,事情就有些不妙了。當然,無論再險,也沒有這裏來得寬闊來得壯觀。


    視線向下看去。


    看到那根石柱了,九月將要來臨,河水漸漸低了些,石柱撥出水麵好幾丈高,上麵隻長著稀疏的小灌木,大多數青褐色的石岩裸露在外。這根石柱的形狀如同一根獠牙,其實比魔鬼的獠牙更兇殘的,自古以來,因為這根獠牙,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


    又正好位於黃河主流之上,前麵浪花飛濺起的浪頭更高更烈,然而這根石柱崴然不動。李威猛地臉色再為之一變,他終於想起這根石柱是神馬東西了。它十分有名氣的,砥柱中流這個成語中的砥柱,正是這根石柱!


    ***:有人說寫小說,不用拘束那麽嚴謹的史料。可忍不住,又查了很多。《大唐春》好象寫到此處,也因為想治理三門漕運真正進宮了,所以想寫出來,隻好查得更細,又冷門,比南詔的史料更難查。折騰了一夜,頭昏腦漲,到現在才開始動筆。畢竟雖然yy,也要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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