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陵。總統府。


    氣死風燈發出慘白慘白的光。


    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的詭異。還有點陰森恐怖的氣氛。


    其實,很多人都覺得,這種光線,帶著某種“冥”義。但是誰也不敢出聲。甚至不敢表露。


    因為,這是委座的親自指示。


    要將總統府的電燈全部關掉,換上氣死風燈。


    是因為節能嗎?


    還是為了防止日寇空襲?


    沒有人知道。


    就好像沒有幾個人知道委座到底在哪裏。


    自從日寇開始空襲金陵以後,委座的行蹤,就是最高機密。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


    很多時候,複興社特務處的戴老板都不知道委座在哪裏。


    除了侍從室林主任,其他人都是不定時不定點的被告知。


    而林主任,一直住宿在總統府。寸步不離。


    還沒到後半夜,林主任的精神還算好。但是沉默寡言。一臉凝重。


    最近戰況不利。委座的脾氣也是非常暴躁。喜怒無常。


    作為侍從室主任,日子也是難過得很。動輒就被訓斥。


    委座當麵罵人。


    在電話裏罵人。


    在電報裏罵人。


    好像除了夫人,其他人都被他罵過了。


    尤其是淞滬前線的幾個指揮官,更是被罵的不行。娘希匹什麽的都出來了。


    委座還要親自去淞滬戰場,親自指揮。但是被勸阻。


    前線報告說不安全。不能去。


    但是委座還是要堅持親自去。覺得自己親自指揮,或許可以力挽狂瀾。


    其他人都是廢柴。哪裏有他英明神武?


    他可是黃埔軍校的校長!那些指揮官怎麽可能有校長聰明?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


    林主任拿起電話。默默聽完。


    “就這樣吧!”


    然後又將電話掛掉。


    放下話筒。閉目養神。揉太陽穴。


    前線戰況不利,委座有點病急亂投醫。各種想法天馬行空。


    一會兒想這樣做。


    一會兒想那樣做。


    他這個侍從室主任,真是心力交瘁。


    有時候明知道是委座一時心血來潮,隨便嘟囔兩句。當不得真。


    可是,萬一什麽時候,委座迴頭又想起了。問起來。那就完蛋。


    所以,明知道是鏡花水月,也得安排下去。


    比如說找秋山重葵談判。


    其實也就是那麽一說,可能迴頭就忘記了。


    但是,林主任不得不派劉真真和楊麗初去蘇州,找到張庸,安排此事。


    萬一迴頭委座又重視這件事了呢?


    唉……


    還不敢聲張。


    因為擔心委座迴頭不認賬。


    那啥,明朝末年,崇禎,派人秘密與建虜和談。


    但是不知道怎麽的,事情曝光了,崇禎又不認賬了。將陳新甲推出去做替罪羊。


    林主任可不想像陳新甲那樣,含冤而死。


    腳步聲傳來。


    “報告!”


    “進來!”


    “主任,這是前線發來的捷報。”


    “捷報?”


    林主任無動於衷。


    前線一直都有捷報傳來。說什麽的都有。


    各種天花亂墜、花言巧語。


    但是,他林主任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問題來。


    所謂的捷報,都是吹牛。


    戰報會騙人。但是戰線不會騙人。


    現在的情況是,國軍連續喪師失地,局勢越來越糟糕。


    也就是張庸負責鎮守的羅店,還能給人一點安全感。其他地方,感覺都是岌岌可危。


    最危險的是中部戰場。


    大場鎮失守,日寇長驅直入。導致國軍非常被動。


    統帥部勒令朱紹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奪迴大場鎮。但是直到現在,國軍還沒有拿下。


    委座對朱紹良已經非常不滿,估計要撤他的職……


    “是右翼兵團發來的。”


    “什麽內容?”


    “電報說,張庸張專員指揮145師、184師,消滅……”


    “等等!”


    林主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張庸?


    他怎麽跑到右翼兵團去了?


    他不是在羅店嗎?


    這個家夥。


    除了那個張庸,沒有第二個張庸。


    能夠指揮師級部隊的,就一個張庸。獨此一家。別無分店。沒有假冒的。


    “是張少龍專員嗎?”


    “是的。”


    “他在右翼兵團?”


    “電報是這麽說的。他指揮145師、184師,消滅了日寇一個旅團。打死旅團長村上昭太郎。”


    “哦?還有這樣的事?”


    林主任繃緊的臉色終於是和緩了。


    這是真正的捷報。不是假的。因為張庸去了。


    被打死的日寇旅團長,也是有名有姓。一查便知。無法作假。


    其他人的捷報,都是打死日寇若幹。數字很大。但是沒有細節。因為描述細節會穿幫。


    俘虜兩個日寇大佐……


    打死一個日寇少將……


    很好!


    有出息!


    可惜,就是權力太小……


    畢竟是太年輕。沒什麽資曆。很難正式提拔。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督察專員的頭銜,在前線盡可能的幹預戰鬥。


    名正言順的軍職,是不可能有的。因為反對的人太多。


    何應欽反對。陳誠反對。注定張庸不可能有正式軍職。


    現在,就連國府空軍那邊,因為外國教官的一致意見,也導致張庸靠邊站了。


    洋大人的意見很重要。畢竟需要他們援助。


    唉……


    歸根到底,還是太年輕。


    但凡有個三十歲,恐怕就沒有人能夠阻擋了。


    二十歲,乳臭未幹,又沒有完善的學曆,也沒留過洋,確實是無法操作……


    “另外……”


    “什麽?”


    “張專員還發了一份明碼電報。”


    “明碼?”


    “是的。”


    “給我看看。”


    “是。”


    參謀送上電報。


    林主任接過來。看完。點點頭。


    沒錯了。就是張庸。


    除了他,沒有別人。


    少年性格。跳脫。有點顛。還有點狂。


    不對。是非常狂。


    這是指名道姓的挑戰鬆井石根啊!


    好。非常不錯。年輕人,就是要有銳氣!不服就幹!


    之前這個小家夥就是這樣做的,明碼電報發了一堆。到處挑釁。但是也沒有人能拿他怎麽樣。


    很想看看鬆井石根收到電報以後的反應。不知道會不會暴跳如雷。


    當然,可能鬆井石根根本不會看到電報。


    他的手下可能根本不敢告訴他這件事。否則,鐵定會挨耳光。


    話說,日本人真是太喜歡打人耳光了。


    上級動不動就扇耳光。


    做下屬的憋屈得不行。還得立正。彎腰。感謝上司打得好。


    心理扭曲的日本人。變態的小鬼子。


    心思忽然一動。


    既然張庸要挑釁鬆井石根,那就幫幫忙好了。


    鬧大。


    讓全世界都知道。


    “命令總台,將這個明碼電報轉發。”


    “轉發哪裏?”


    “所有常用的頻道,全部轉發一遍。”


    “是。”


    參謀答應著去了。


    林主任忽然笑了笑。感受到了年輕人的活力。


    統帥部的電台,功率是非常大的。它發出去的電波信號,可以輕鬆傳到華盛頓。


    華盛頓在什麽地方?美麗國東海岸。和金陵距離超過12000公裏。


    這個距離,基本上是將地球上每個角落都覆蓋了。


    換言之,就是總台轉發的明碼電報,全世界都能收到。全世界都會知道張庸這個名字。


    當然,也會知道鬆井石根和村上昭太郎兩個名字。


    後續會怎麽樣,拭目以待。


    至於向委座匯報就不用了。


    委座不在總統府。


    但是沒關係。估計已經有人向委座報告了。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拭目以待。


    鬆井石根會如何迴應呢?


    ……


    法租界。


    某個平凡小房子裏麵。


    一個女報務員在專心致誌的接收電報。


    旁邊,坐著一個神情嚴肅的男子。等報務員抄錄完畢,立刻將電報拿過來。


    “是明碼電報?”


    “是的。”


    “這個張庸,又開始發明碼了。”


    男子若有所思。


    估計,這就是張庸的特殊愛好吧。


    或者說,是張庸的年少輕狂。根本不怕明碼電報帶來的後果。


    他這個明碼電報發出來,鬆井石根不得要他的命啊!這是明擺著挑釁鬆井石根,挑釁大日本帝國啊!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張庸殺的日寇還少嗎?


    現在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所以……


    到底是日寇無能,還是張庸太厲害呢?


    ……


    法國領事館……


    “報告。收到明碼電報。”


    ……


    德國領事館……


    “先生,收到明碼電報。”


    ……


    美麗國領事館……


    英國領事館……


    ……


    某個大報社。


    商業電台也收到了明碼電報。


    報告主編。


    主編看完,神色一動。


    “快!”


    “立刻安排頭條!”


    “將這份電報刊登出來!用第一版全部!”


    “對!全版!一整版!”


    ……


    東京。


    日寇大本營。


    “八嘎!”


    “這個該死的張庸!”


    “命令鬆井石根,一定要殺了他!”


    “八嘎!”


    “一定要殺了這個張庸!”


    ……


    美麗國。華盛頓。


    “夫人,有張庸的消息了。”


    “哦?給我看看。”


    ……


    租界外麵。黃埔江上。


    停靠著世界列強的很多軍艦。都裝備有大功率電台。


    “張庸?”


    “鬆井石根?”


    明碼電報立刻被抄送。然後轉發。


    這是他們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從電報內容來看,似乎華夏人還沒戰敗。


    華夏人裏麵,似乎誕生了一個少年將軍?


    ……


    “阿嚏!”


    “阿嚏!”


    張庸又開始打噴嚏。


    要命……


    真的要割鼻子了。


    或者什麽時候悄悄的要去找個老中醫看看。


    順便治一下短小無力……


    呸!


    呸!


    想到哪裏去了?


    自己還年輕!去看那個,羞死人!


    “專員!”


    “專員!”


    饒國華來了。


    也是滿臉的興奮。


    這場戰鬥,也有川軍的份。


    和滇軍不同,川軍非常需要勝利來證明自己。


    “饒師長。”


    “專員,我有個情況向您報告。”


    “說。”


    “我們抓住了五個日寇。活的。”


    “日寇?活的?”


    “對。日寇。活的。專員,你說怎麽處理?”


    “我去看看。”


    張庸有些疑惑。沒發現紅點啊!


    方圓五公裏範圍內,沒有紅點。


    怎麽川軍還抓了活的?


    “請跟我來。”


    “好。”


    張庸跟著饒國華出發。


    走了幾百米,就看到了俘虜。


    確實是俘虜。穿的也是日寇的軍裝。武器也是。


    然而,地圖沒有顯示紅點。


    換言之,就是眼前這幾個俘虜,並不是日寇。


    “看……”


    “我問問。”


    張庸彎腰,看著幾個俘虜。


    外表的確和日寇沒什麽區別。但是眼神不對。


    沒有日寇那麽狂熱。也沒有那麽頑固。如果是日寇,根本就不可能投降的。


    “你們是新羅半島來的?”張庸用方言問道。


    “是。”一個俘虜迴答。


    張庸:……


    果然。是棒子。


    不是純粹的日寇。是棒子。


    日寇這個獨立混成旅團,不知道是在哪裏編成的。


    隊伍裏麵居然有棒子。可能數量還不少。但是其他人都被全部打死了。張庸也沒想過要抓俘虜。


    滇軍那些彪悍的家夥,也沒想過要抓俘虜。旅團長都被打死了。何況是其他人?


    如果不是川軍抓了幾個俘虜,張庸也不知道這迴事。


    “他們不是日寇。是棒子。”


    張庸簡單的說明。


    饒國華頓時大失所望。就要提槍。


    既然不是日寇。那就全部突突了。


    不是日寇,不配做俘虜。抓了也沒什麽用。迴去還得管飯。


    張庸裝作沒看到。其實是默許。


    都處理了吧。


    吃飯要錢的。


    “噠噠噠……”


    “噠噠噠……”


    槍響。


    五個俘虜全部喪命。


    不是日寇。一樣是侵略者。都必須付出代價。


    如果他張庸一日大權在手,絕對不會給日寇機會。在戰場上,一個俘虜都不要。全部幹掉。


    除非是真的幡然悔悟,願意用自己的全部餘生來贖罪。


    否則,統統送去地獄懺悔。


    看看手表。


    才淩晨。後半夜剛剛到來。


    好像還有時間可以大幹一場。但是暫時沒有目標了。


    附近沒有紅點……


    咦?


    等等!


    忽然,有紅點進入地圖邊緣。


    是從東麵來的。零星幾個。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日寇的斥候尖兵?


    “有敵人!”


    “東麵!”


    當即發出警報。


    所有人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命令層層下達。


    向東麵圍上去。


    張庸也是靜悄悄的向東麵靠近。


    進入地圖的紅點越來越多。幾十人、幾百人、上千人。最後編成兩千多人。


    判斷是日寇兩個滿編大隊。或者三個殘缺大隊。


    日寇一個獨立混成旅團管轄多少人來著?不清楚。但是六七千人應該是有的。


    換言之,就是之前消滅了三千人,剩下的,可能還有兩千多。


    加上之前的戰鬥損耗,總兵力可能就是七千。


    應該是這樣。大差不差。


    日寇大部隊的移動很小心,四周很多尖兵。


    顯然,它們是擔心自己被埋伏。


    但是,它們還是被埋伏了。被兩個師團團包圍起來。


    或者,嚴格來說,是被迂迴包抄了。


    張庸根據地圖的指引,命令145師從北麵包抄,184師從南麵包抄。


    他張庸帶著突擊隊,直接杠上日寇正麵。


    “噠噠噠……”


    “嘭嘭嘭……”


    戰鬥隨後展開。


    各種火力爆發。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日寇,立刻收縮兵力,蝟集一團。


    這是它們的慣常伎倆。發現情況危險,立刻固守待援。等著其他的日寇前來增援。或者唿叫海空火力。


    張庸看看手表。還好。才淩晨兩點。有的是時間。


    在黑暗中,日寇的飛機是不可能出動的。日寇的戰艦也無法提供支援。


    所以,淞滬戰場的黑夜,就是他張庸的主場。


    站在後麵默默觀看。


    就兩千多日寇。被兩個師團團圍住。


    結果是完全沒懸念的。


    全殲,隻是時間問題。


    忽然感慨……


    唉,如果羅店那邊,也有這麽輕鬆就好了。


    這邊畢竟不是主戰場啊!日寇可能放任不管的。它們隻需要占領羅店,就可以徹底取勝。


    然後另外一支日寇從金山衛登陸,南北對進,封鎖淞滬戰場。國軍除了撤退,別無他法。


    又煩躁了。


    想到杭州灣登陸。


    完全沒有辦法啊。


    根本沒有多餘的部隊……


    咦?


    不對。自己手裏有三個師。


    如果日寇放棄黃浦江以南,那自己也可以轉移兵力啊!


    將兵力轉移到金山衛附近。等著日寇上岸。然後迎頭痛擊。千萬不要死守灘頭。否則,會被艦炮炸成渣渣。


    心思活躍。


    蠢蠢欲動。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隻要消滅了牽製住自己的敵人,就能將自己雙手解放出來。


    很淺顯的道理。


    但是在紛繁複雜的戰場很難立刻領悟到。


    所以……


    繼續打!


    狠狠打!


    將日寇徹底消滅!


    騰出手來!


    但是!


    等等!


    先發個朋友圈……


    不對,是先發個明碼電報。


    “來人!”


    “到!”


    “發明碼電報。內容:鬆井石根,我又圍住了你們兩千多人,馬上就要消滅,你快點來找我吧!哈哈!”


    “專員,需要署名嗎?”


    “不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


    “是。”


    參謀答應著去了。


    然後一字不差的發出去。


    然後,金陵總統府,總台收到,轉發。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隻要是有電台的組織或者個人,都能收到。


    “八嘎!”


    “張庸,我和你沒完!”


    黑暗中傳來一聲怒吼。仿佛要將地球都震碎。


    就連黃浦江上麵的各國軍艦,都是抖了三抖。


    “阿嚏!”


    “阿嚏!”


    張庸又開始打噴嚏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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