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洞府內。


    昏黃的燭光在妖王們的臉上跳躍,投下陣陣陰影。


    六位妖王席地而坐。


    毗藍婆擺放其上,任由眾妖分之。


    在這場菩薩宴上。


    百眼魔君想拿毗藍婆菩薩的身子去煉丹。


    禺狨王與黑熊精已經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牛魔王沒意見,金角大王沒意見,那剩下的黃風大聖,自然也沒意見。


    百眼魔君便拿雙股劍,自取了毗藍婆菩薩的身子。


    “大哥,你想要什麽?”


    蕭辰轉向牛魔王,麵露詢問之色。


    牛魔王掃了一眼,神情頗為隨意地說道:


    “我便拿個菩薩的四肢吧,拿去盤個串吧。”


    這自然無人反對。


    “主上,我想拿個菩薩頭做酒杯。”


    黃風大聖一臉期待,對此念念不忘道。


    “好,迴頭你讓虎力幫你打磨祭煉一下,把形狀氣息都遮掩一下。”


    蕭辰笑著吩咐道。


    “嘿嘿嘿,好的,我記下了。”


    黃風大聖輕笑一聲,跑上去把那毗藍婆菩薩的頭顱抱在胸前,一副樂嗬嗬的模樣。


    群妖開始分配菩薩的遺骸。


    這無比殘忍血腥的一幕,讓在旁邊侍奉的雪媚娘看得瑟瑟發抖。


    她心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生怕這群妖魔狠起來把自己也分食吃了


    蕭辰卻不以為然。


    他金角大王是妖,本就是邪惡、怪誕、怪異、害人的怪物,合稱“妖怪”。


    他金角大王又不投靠天庭,又不投靠佛門,無所謂什麽清氣,還是濁氣。


    說起來,這世界是:“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感‘盤古開辟’,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海中有一座山喚為花果山。”


    在這片土地中,不管是山川草木、還是人妖精怪,說到源頭,都是盤古大神所化。


    既然都是一體所化,哪有什麽高下之分?


    你吃我補全自身,那我吃你,自然也可以補全自身。


    為何,人吃萬物,吐出來的就是“清氣”?


    妖吃萬物,吐出來的就是“濁氣”?


    嗬嗬,實在是可笑至極。


    那些神仙下了凡,如卷簾、天蓬、奎木狼……不也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以食人度日?


    世界開辟之初,清氣上騰為天,演化日、月、星、辰,謂之四象。


    濁氣下凝為地,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謂之五形。


    曆曰:“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


    說到底,清氣為天,濁氣為地,二者共同形成了天地。


    若無濁氣,清氣何依?


    清氣,濁氣本為一體。


    為何妖怪就是濁氣?低人一等?


    這都不過是道貌岸然之輩,假以正義之名,為行統治之便的說辭罷了。


    ……


    一群妖怪分完毗藍婆菩薩的根器後,又開始痛快喝酒吃肉了起來,在歡聲笑語中繼續他們的狂歡。


    “老祖,請喝酒。”


    一個輕柔而略帶顫抖的聲音在蕭辰耳邊響起。


    蕭辰手中的酒杯剛空,一旁的雪媚娘便眼疾手快,殷勤地為他斟滿。


    她之前都是吃齋念佛的,一下子進了這妖魔窟,目睹了這一切,心中實在害怕不已,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嗯。”


    蕭辰瞥了雪媚娘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一番恐嚇之下,這小師太果然是“心誠”了不少。


    牛魔王笑嗬嗬地湊了過來,他的聲音洪亮而粗獷:


    “賢弟,如今殺了靈山的菩薩,你後麵有何計策?”


    與上次天庭劫囚不同,此番殺了毗藍婆菩薩,牛魔王的臉上倒是沒什麽擔憂。


    “大哥,就暫且在這坎源山小住一陣,避避風頭。”


    “同時,我也想把咱們的四力齋在東勝神洲好好發展一下,擴大咱們的勢力範圍。”


    蕭辰笑道,早有謀劃。


    如今,親手終結了靈山一位菩薩的性命。


    此事絕非兒戲,西牛賀洲那邊現在肯定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上次天庭是直接派出了真武大帝,搞了個“真武蕩魔”震懾三界。


    這次靈山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與權威,可能就是“十七羅漢降魔”了。


    當然,十七羅漢不夠看,非他幾兄弟之敵。


    大概率可能是靈山的天龍八部大軍團直接出動了,天眾、龍眾、夜叉、阿修羅、迦樓羅……


    這就不好打了……避是肯定要先避上一避的。


    而且,幾十年過去,他的四力齋在車遲國、斯哈哩國、朱紫國等國的店鋪已經擴張了起來,生意興隆。


    說實話,西牛賀洲的煉器市場基本到盡頭了,飽和了。


    發展很緩慢了。


    再繼續往西邊擴張,就會進入比丘國、天竺國等靈山腳下的核心區域。


    這些國家位於靈山腳下,佛門勢力根深蒂固,煉器勢力,更是以佛緣閣一家獨大。


    蕭辰深知,自己的四力齋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有立足之地。


    這個世界除了西牛賀洲,還有其他三大部洲,每個部洲都有自己獨特的環境和機遇。


    與其在這裏硬碰硬,不如暫時避開鋒芒,去東勝神洲開辟新的煉器市場,轉戰新的大洲。


    “也好,靈山的勢力主要在西牛賀洲,你在這東勝神洲,靈山可管不了。”


    牛魔王聞言笑道,顯然對蕭辰的提議表示讚同。


    “不錯,靈山的這番陣勢,自然比不上真武蕩魔了那次。”


    “我們倒是不必如十四年前一般那麽謹慎。”


    蕭辰附和道。


    此時,佛法尚未東傳。


    如來佛祖是西牛賀洲的治世之尊,靈山佛門的勢力也主要盤踞在西牛賀洲。


    一旦出了西牛賀洲,佛門的影響力就會大幅減弱。


    這三界之主,一直都是玉帝。


    如來佛祖雖然地位崇高,但也隻是五老之一。


    其簡稱“西方佛老”,乃西方教主,相當於一方諸侯王的地位。


    天庭在四大部洲都有剪伐妖魔的權力,想蕩哪裏蕩哪裏,南贍部洲蕩得,東勝神洲蕩得,西牛賀洲,天庭想蕩也能蕩得。


    可靈山不行。


    以東勝神洲為例,這是天庭的地盤,一切事務都由天庭來管轄,出了個妖猴孫悟空,自然是天庭來處理。


    靈山可以派人助戰,但需要有旨意才行。玉帝喊如來,那一直都是“傳旨”。


    如來佛祖那是“聞詔”,說的也是:“待我煉魔‘救駕”去來。”


    接到玉帝傳旨,如來的態度,說得更是明白:“如來不敢違悖,即合掌謝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來此,有何法力?’”


    這雙方等級的地位尊卑,不言而喻。


    每個部洲都有自己的規矩和秩序。


    如果靈山的佛祖大張旗鼓地派遣佛兵入境,來東勝神洲蕩平妖魔,那無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你靈山的手伸得這麽長。


    想反了不成?


    所以,蕭辰和牛魔王砍了靈山的菩薩,倒不是很害怕,不必像十四年前,隻能藏頭露腳,閉山不出。


    他們暫遁出西牛賀洲就好。


    “大哥,你有何打算?”


    蕭辰詢問道。


    “獅駝王賢弟本就約我們十六年後,去北俱蘆洲,給他助拳。”


    “我先帶你嫂子去北俱蘆洲避避風頭吧。”


    牛魔王說著說著,還是有點慫了。


    作為西牛賀洲有名的大妖,“大力牛魔王”的名聲實在太大。


    靈山蕩魔,牛魔王首當其衝。


    他有點怕自己被靈山給蕩了去。


    “好,大哥,你先去北俱蘆洲。”


    “我把東勝神洲的事情安頓好,隨後便去北俱蘆洲,我們一起為二哥助拳。”


    “看看那九頭鳥,究竟有什麽本事,敢這麽欺負二哥。”


    蕭辰笑道。


    北俱蘆洲,他肯定要去一趟的,當初既然約定好了,兄弟四個一起去會一會那九頭蟲。


    他金角大王,言出必行,自然不能爽約。


    “哈哈哈,這九頭鳥有兄弟幾個。”


    “我們也有兄弟幾個,不必怕他!”


    “我先去找獅駝王,一起探探路。”


    “說不好,不消賢弟你幫忙,我們兩個就給他打了。”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


    戰鬥,對於他牛魔王來說,是最好的良藥,能夠讓他不斷突破自我,變得更加強大。


    流沙河和這大羅金仙一戰,他所感悟,感覺突破在即,索性再去北俱蘆洲打一場,借勢突破了。


    “我還是迴盤絲洞煉丹去吧。”


    百眼魔君滿不在乎的說道。


    他是個宅妖,一直宅在盤絲洞,悶頭修煉,煉毒煉丹,在妖界名聲不顯。


    甚至在西牛賀洲的妖界,還沒人知道他這一號人物。


    但對百眼魔君來說,他就是個純粹的煉毒魔君,不在乎這些虛名。


    無所謂的。


    “我得了這毗藍婆的靈魂,再迴去閉關,好好消化一下吧。”


    禺狨王滿意地說道。


    牛魔王去北俱蘆洲、禺狨王迴地府、百眼魔君迴盤絲洞,三妖各有安排。


    “黑風,黃風……”


    蕭辰瞥了黑熊精和黃風大聖一眼,開始考慮黃風大聖和黑熊精的去向。


    黑熊精的黑風山位於西蕃哈泌國,正處在南贍部洲和西牛賀洲的交界處。


    而且,這黑熊精一出沒,就被自己收來打工了。


    黑熊精一直在悶頭守山,也沒什麽名氣,倒是還好,可以讓他迴雲台山繼續守山。


    但黃風大聖的情況就不同了。


    肯定是不能再讓黃風大聖迴西牛賀洲了,就安排在東勝神洲了。


    “不過,還有個麻煩,那就是白雄這個老和尚。”


    “怎能想到,這昴日雞的爹……居然是他。”


    “當初想著,直接把老雞婆殺了,一了百了,母子一家整整齊齊。”


    “居然又冒出了個老雞公。”


    蕭辰思考著這個棘手的問題。


    自己雖然殺了毗藍婆菩薩,又砸昴日雞的廟宇金身,把碎了毗藍婆的十四年收集的香火,毀於一旦。


    但……老雞公,白雄尊者還活著,並且已經有所防備。


    以白雄尊者的速度和遁術,想要殺死他並不容易。


    若是白雄尊者,繼續為昴日雞收集香火,該如何?


    如此反複,豈不是無窮盡了?


    他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想了良久,苦無好的計策,蕭辰決定向群妖求助。


    大家集思廣益,或有良策。


    “說起來,我還有一事,想勞各位相商量。”


    蕭辰開口道。


    他們六妖一起殺了毗藍婆菩薩,又共分了毗藍婆菩薩的根器,在這件事情上,他們自然已經捆綁在了一起。


    倒是不用隱瞞太多,大家在一起,也好一起出個主意。


    “是這樣……”


    蕭辰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牛魔王、禺狨王、百眼魔君等幾妖聞言,倒是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們一起來受邀殺菩薩,對此事,自然也有所猜測。


    “白雄這老和尚,不好殺啊……”


    牛魔王第一反應是做了這老和尚。


    但,牛魔王捊著胡須,在金角洞府內走來走去,一時也無什麽好的辦法。


    白雄尊者的實力在那裏,想要除掉他並不容易。


    “我那毒,既然入了白雄老和尚的心脈,便早已深入骨髓,傷及本源了。”


    “料想能拖他十年八年的。”


    “使他短期內,不好輕動。”


    百眼魔君皺著眉頭,十分專業的計算道。


    正在此時。


    禺狨王眼中紅芒閃爍,顯然已經有了計較,他緩緩開口道:


    “我有一計,可使白雄困於靈山,分身乏術也。”


    “或許能讓那昴日星官,徹底死無葬身之地。”


    蕭辰聞言,立刻整衣向前,側耳傾聽,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他開口詢問道:


    “二哥,願聞其詳。”


    禺狨王開口道:


    “這白雄既然是靈山燃燈古佛的弟子,那他在靈山的地位自然無比尊崇。”


    “靈山的人,管不了他。”


    “就讓天庭的人,來管他。”


    “借力打力。”


    蕭辰聞言,略有疑惑,詢問道:“如何讓天庭的人,來管他呢?”


    “如今這三界明麵上的勢力,到底是天庭當家做主的。”


    禺狨王緩緩說道:


    “靈山雖強,可也僅僅是西方靈山,能管的隻有西方,是萬年老二,受天庭所製。”


    “靈山管得了的事情,天庭能管。”


    “靈山管不了的事情,天庭也能管。”


    禺狨王久居幽冥界,那裏更有地藏王菩薩和十殿閻羅為代表的佛道兩方勢力盤旋,可以說是如今三界局勢的縮影。


    禺狨王時常抽取一些鬼魂,偷窺他們的記憶。


    長此以往,他對靈山和天庭的一些明爭暗鬥的事情,倒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禺狨王笑著說道:


    “我有驅神役鬼的本事,可以驅使一些在這場禍亂中冤死的亡魂,去閻羅殿或者城隍廟告狀。”


    “把白雄尊者和毗藍婆菩薩行如此災難,殘害人族,給昴日雞收集香火之事,告知天庭。”


    “讓天庭的‘某些人’,知道這個事情。”


    禺狨王繼續解釋道:


    “白雄老和尚和毗藍婆做的這些事情,壞了規矩,上不了台麵。”


    “我雖不喜天庭的那幫家夥,他們高高在上,裝得很,都是道德婊,喜歡立牌坊。”


    “可客觀上來說,天庭眾神收集香火的手段,還是比較老老實實的。”


    “他們通過幫助凡人實現願望,積累功德,從而得到凡人的敬仰和香火供奉。”


    “比如幫凡人送個子嗣、治個病痛、驅個邪鬼……”


    “可白雄老和尚這事做的,徹底把規矩破壞了。”


    “天庭要是不管的話。”


    “大家都使出仙神手段,都不守規矩,都這麽玩……凡人得死絕了。”


    “沒有凡人的世界,哪裏還有香火可收?”


    蕭辰點點頭,表示讚同。


    天庭的神仙,拿楊家兄妹來說。


    他去過二郎顯聖真君廟,楊戩這人,還是比較正直的,一直在辦實事的,不像其他神仙那樣隻是空談道義,而是實實在在地為凡人做事。


    即便楊戩是天界戰神,威名顯赫,可楊戩的桌子上,還擺放的有:李虎拜還的三牲,張龍許下的保福,趙甲求子的文書,錢丙告病的良願……


    可見,楊戩還在一直為凡人默默的做事情。


    楊嬋就更不用說了,是個很盡職盡勞的神仙。


    他金角大王騙取寶蓮燈的法子,不就是利用了楊嬋的善心嗎。


    可白雄老和尚和毗藍婆,這麽玩,算是涸澤而漁,直接徹底把幾個人族國度給榨幹了。


    說不好,流沙國以後的覆滅,還真和此事拖不了關係。


    “而且……”


    禺狨王說到這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道:


    “在天庭的編製內,等級森嚴,上下尊卑,規矩明確。”


    “三清四帝自不用說多說。”


    “五方五老,作為一方掌教,自然可以坐擁一方大道場。”


    “而到了真君級別,如二郎顯聖‘真君’、九天普化雷聲應元天尊、佑聖‘真君’,也就是真武大帝……才配坐擁一山一地,享受一山一地之香火。”


    “這昴日星官……不過是‘星君’級別,離真君還差得遠。”


    “按照天庭的規矩,昴日星官隻能作為配祭,在玉皇廟裏蹭點香火。”


    “可是,他現在直接坐擁幾國,享受幾國香火。”


    “這昴日星官不過一個星官,怎敢行如此僭越之事?”


    “他配嗎?”


    “這昴日星官逾越了規矩,直接私設神廟,享幾國香火。”


    “傳出去……”


    禺狨王語氣陰森,帶著森森的殺氣,冷笑道:


    “天庭的天條天規在那裏。”


    “僭越,一直都是大罪。”


    “一個小小的昴日星官,居然膽敢行此僭越之事。”


    “這以下犯上之罪,天庭如若不管……”


    “姑息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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