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一人坐在那邊餐廳的一張破爛的桌上吃喝著,喊著:“馮老師,我們也像鹹亨酒店穿長衫的人那樣慢慢地坐喝吧。”馮老師立即走了進去:“好好好,慢慢坐喝。可是喝什麽呀?喝湯?——要溫一碗酒來才是!”汪老師和方勝也坐到桌子邊,說:“我們也陪林老師慢慢坐喝。”汪老師說:“林老師,你去買一瓶酒來吧。我們要道喜的。”林老師說:“我有何喜可道?說出來,我就去買酒來。”汪老師大笑,說:“欲要道喜,何患無詞……你聽著,你有四喜可賀:去年你的女兒考上了師院,一喜也;你去年評上了高級語文教師,二喜也;你今年上期教的語文成績再次名列全鎮第一,三喜也;這四喜嘛……哦,有了,今天蘇老師的課上得好,而你是語文教研組的組長,她算你的徒弟,名師出高徒,我們道了高徒的喜了,難道不應道名師的喜麽?怎樣,該掏腰包買酒了吧?”林老師咧嘴笑了:“瞧你這張嘴!好好好好!學校應當成立一個道喜委員會,選你當委員長,天天道喜,日日喝酒,何其快哉……好吧,就算道我的喜,反正我想喝幾兩黃湯了。”就掏出一張10元的錢來,叫方勝到商店去提兩瓶二鍋頭。提來了酒,方勝又從廚房裏弄來四隻碗,每人篩子一碗。大家喝了一口,隻覺得滿嘴裏麻辣麻辣的,那股火辣辣的液體緩緩地滑入喉嚨,滑入食道,火辣辣地進入胃部,立即覺得寒氣頓消,渾身都是力氣,便一致讚道:“好酒!好酒哇!”有了酒,立即就有了情趣和氣氛。

    林老師說:“酒少,我們不能幹杯,要慢慢的享受。慢慢的享受,又不能太沉默。喝悶酒,最沒趣的。我們不妨來說說白話,說說山村舊事。大家笑笑,也容易度過這漫長的冬夜,如何?”眾人說:“最好不過……林老師,你先開個頭吧!”林老師說:“行!我開頭,下麵就論年齡來……我就說個吃的故事吧——那是艱苦年頭,大家餓得慌,學校搞學農,挖了一些紅薯,老師分了一些,剩下15斤,不好分。有人開玩笑說:哪個能一餐吃下去,就不要出錢了。我自告奮勇,說:我能。大家很吃驚,說:你別逞能,脹死了你我們可不負責。我說:囉嗦什麽,看你大爺的本事,工友師傅就把紅薯煮了一鍋,我一口一個,15分鍾就解決了問題,那天夜裏肚子有點脹,但沒出事。完了。”眾人很吃驚林老師當年的食量,但沒有笑聲。馮老師說:“這個故事你沒說完,我來補充一下,林老師次日迴家,在路上解大便,解了90分鍾,拉下嚇人的一大堆,小山似的。兩個拾糞的發現了,歡喜得不得了,說:我找到一堆牛屎了。另一個拾糞的說:我也發現了。於是兩人就把那一堆分了,一人盛滿一箢箕。一個說:咱們也別太高興,這水牛屎並不肥田的。”林老師說:“這家夥,利用笑話罵人。別人吃東西,你屎呀糞呀的亂講,該罰!”馮老師說:“罰什麽呀,應當罰酒呀,可酒都篩了,瓶裏空空的了,我巴不得你罰酒呢。”又說:“按年齡,該我說了,說什麽呢……有了,那一年生產隊修水庫,隊裏開餐,中飯吃肉。我們隊裏張大爹去夥房端肉,經過一個過道,就從碗裏抓了一砣肉放進嘴裏,突然看見有人來了,怕人指責他,就囫圇吞下,可是那肉卡在咽喉裏,上又不上,下又不下,噎得張大爹雙眼翻白,一命嗚唿了。出門的那天,做祭文先生作文祭道:嗚唿張爹,為食而亡。語雲:死於牡丹花下者,做鬼也風流。張爹為肉而喪,做鬼亦健壯哉!痛哉哀哉。張爹死得其所,千古而流芳!”眾人都開口而笑,但那笑極淡極短。林老師說:“這個故事令人心酸,笑過之後就想哭。也罷,輪到汪老師說了。”汪老師品了一口酒,說:“我還沒想出來,方勝先生說罷。”方勝說:“我聽我父親說過這樣一個故事。”馮老師說:“不要說來曆,誰也不會去調查。”方勝說:“艱苦年頭,隊裏劉……劉大吧。兒女六七個,年齡差不多,每餐吃飯,都搞平均主義。但六七個飯碗放在灶上分,難免某個碗多那麽一點點,他的第三個兒子眼色最尖,每餐都端那碗大的。他母親為了教訓他,有一次就在他碗裏埋了個地雷。完了。”眾人忙說:“怎麽就完了?他娘哪裏弄到地雷了?——原來方勝會吊胃口,碗裏到底埋下了什麽?”方勝笑了一下,說:“他娘在那個大碗裏倒扣了一個小碗,上麵蓋上大米飯。三兒子自然端了那個碗大的,等吃出了那個小碗,他便嚎啕大哭起來……他娘和他的兄弟卻開懷大笑,但他娘笑出的是心酸的眼淚,她把他摟在懷裏,說:怪媽無能吧,不能讓我崽吃上一頓飽飯。”眾人說:“這也不是一個笑的故事,是一個哭的故事。汪老師,這下該你了!”汪老師道:“也是艱苦年頭,一個婦人偷漢,總是把好東西讓野漢子吃,讓自己漢子吃差的。一夜,他知道丈夫要去隊裏開會,就約了野漢子來,並煮了一條牛鞭讓野漢子吃。可被自己漢子發現了,就偷偷地吃了。”方勝說:“慢!牛鞭那東西有什麽營養?”眾人就笑,汪老師告訴他:“吃了牛鞭,你的東西就硬梆梆的,雙雙夜裏就滿意。”方勝“哦”了一聲,說:“後來呢?”汪老師說:“那一夜野漢子沒來,婦人覺得自己的丈夫其實也蠻英雄的,從此不再偷人了!”大家都笑了。

    林老師說:“別說吃的故事了,說與教育有關的吧。我起個頭。一位地理老師提著地球儀去上課,校長到教室裏去聽課,地理老師就不高興。一進教室,他就提問說:今天教室多了什麽東西?學生說:多了校長!老師說:校長是東西麽?學生說:校長不是東西!老師說:對!校長不是東西!多的東西是地球儀嘛。”大家一齊樂了,說:“罵絕了!把校長罵得有口難言。”馮老師說:“該我說了,有一個語文教師,水平不怎樣。批閱作文,發現學生寫道:我在路上拾狗尿。老師就把“尿”字改成“屁”字,並批道:同學嗬,狗尿怎麽拾得起呀!作文發下去,學生也發現了老師的錯誤,迴批道:老師嗬,狗尿固然拾不起,難道狗屁又拾得起麽?”林老師笑著拍響了桌子:“這不是諷刺我們語文老師狗屁不通麽?該打該打!”馮老師說:“慢,你可以罵校長不是東西,我就不可以罵語文老師狗屁不通麽?”方勝說:“不能諷刺,我說段中性故事吧,讓汪老師把最有勁的留在最後……有一個小學女教師搞啟發性教學,她在黑板上寫了一個‘被’字,啟發道:你家床上的毯子的上麵是什麽?她想同學們一定會說:是被子!可是一個天真的女學生卻說:是我媽媽。老師想媽媽之上一定是被子吧,又繼續啟發說:你媽媽的身上是什麽呢?小女孩說:是我爸爸。老師覺得有趣,再啟發道:你爸爸的上麵呢?小女孩說:爸爸的上麵什麽也沒有了,老師!”眾人笑得前俯後仰,林老師說:“這方勝,年紀輕輕的卻積累了許多笑話,到了我這個年齡,就是笑話專家了!”眾人說:“汪老師,來個有勁的!”汪老師說:“好!剛才的故事都有點素,又是諷刺我們教師的,何苦呢,自己罵自己。我來個葷的,且不諷刺任何人,開開胃而已。”林泉喝了一口酒說:“葷的就葷的。有人說,中國是一部吃的文化史,西方是一部性的文化史,咱們把吃和性結合起來。”眾人說:“別再鋪墊了,汪老師,你就說吧。”汪老師說:“一個老婦人,她有一個生了崽的兒媳,一個剛滿18歲的女兒。一日三人聚在一起,耍得無聊,媳婦就說:男人常說我們的下身的形狀多姿多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幾個今天都脫了,互相看看到底一樣不一樣。她的提議得到一致讚同。”幾位老師就嗬嗬地笑起來,說:“那還不是大同小異!”林老師說:“汪老師你說得每況愈下……行,往下說。”汪老師又慢慢地往下說:“她們先看了黃花閨女的,說:好比禾田新開坼(讀cà,裂縫之意)。再看了媳婦的,評價說:一條大河水嗒嗒。最後看老婦人的,閨女和媳婦都驚訝,說:‘你這是什麽嘛,簡直是——一隻爛蝦笆(一種撈魚的竹器,前寬後窄的)!”眾人大笑不止。汪老師繼續說:“沒想到她們的話被老婦人的丈夫、媳婦的阿公、女兒的父親聽到了,他心裏罵道:這些家夥沒事竟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中午迴家吃飯時,他一本正經地坐在桌邊,叫道:女兒,快拿飯來吃,吃了我還要去車水,因為一丘‘禾田新開坼’了。女兒聽了,羞紅了臉,忙去盛飯。這時媳婦端菜放在桌子上。漢子歎道:下一場大雨就好了,下了雨,‘一條大河水嗒嗒’,還用得著去車水麽?說得兒媳低下了頭。三個女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知道老漢聽了她們的話。老婦人就壯起膽子說:老發瘟的!你在胡言亂語什麽?老漢一掌拍在桌上,佯怒道:老婆子你老實點,不然老子一腳踩爛你‘這隻爛蝦笆’!”眾人哄地狂笑,笑得渾身亂顫,都說:“這個故事殺癮,比喝酒還來勁!”

    笑完之後,碗裏早就空了,大家都沒了故事,也沒有了語言。這才發現,夜已很深很深,四周一片寧靜,依稀聽得見細細的夜風正吹過田野和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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