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這麽……這麽對“柳九九”這三個字情緒如此複雜過。

    之前,隻是單純地急欲將之先x後殺,殺了再x,x完再殺,如此循環,報應不爽。但如今,他那份欲除之而後快的欲望不變,隨之卻也有了一絲絲猶豫。這猶豫,不為別的,隻為……如今,淩小小看到他就難掩笑意的表情。

    “小小,想笑就笑嘛!我又不是什麽小氣的人。”

    端坐在花園涼亭,柳一行恨恨地往嘴裏拋進一塊桂花糕,看著淩小小要笑不笑的表情,撇撇嘴。

    “沒……我,咳咳,沒有想笑。”她低頭,吹了吹茶杯裏的碧螺春,但彎起的嘴角卻透露了她真正的心情。

    “小小,”柳一行挑眉,“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個壞習慣?”

    淩小小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卻沒有開口。

    “你啊,一旦說了謊就會習慣性低頭,然後……你的耳朵會發紅。”

    是嗎?淩小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抬頭,卻看到柳一行一副“被抓包了吧”的表情。

    “你誑我。”她的語氣裏有些無奈,但她卻沒發現,自己的眉眼是舒展的,裏麵有盈盈的笑意。

    柳一行搖搖頭:“這不是誑,這叫做兵不厭詐。小小,你說你這麽好騙,怎麽還能讓絕塵居年年盈利?”

    說起絕塵居,淩小小的神色一黯,“公子……”

    “嗯?”柳一行那聲“嗯”像便秘似的,極度不爽。

    “呃,一行……”

    “嗯。”便通無暢,甚是舒爽。

    “絕塵居那裏設的賭局……怎麽樣了?”她其實想問,武林大會怎麽樣了,桑榆和董俞可有出現?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口。

    原來,自以為恩斷義絕,私心裏卻還是那麽牽牽扯扯。她低頭,苦笑。

    她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柳一行因被她低頭的動作神色一凝,眼神中還透著些許肅殺之氣。但當淩小小因疑惑他的沉默再抬頭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吊兒郎當沒個正經的柳一行了。

    “小小啊……你現在可是要做柳河山莊未來莊主夫人的人啦!不要總想著那些個小鋪子,你若喜歡,我帶你大江南北地跑,別說絕塵居了,我帶你上京城的景煌閣!”

    景煌閣?那個京城最出名,最受皇家喜愛,也最賺錢的食樓?原來那也是柳河山莊的產業,那這柳河山莊的家底到底該有多厚啊?

    “嘿嘿嘿……你不知道了吧?景煌閣裏的那些糕點甜品真是好吃極了!本來我想著把那大廚帶過來,專程做給你吃,但是她死活不肯……”

    “死小子!原來是你要水蓉讓景煌閣歇業兩月,來山莊做菜的啊?”柳一行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嫩黃的身影已經躥至他身旁,一邊擰著他的耳朵,一邊吼著,“你知不知道景煌閣兩月的收入可以抵掉山莊大半年的開支!啊?!你……你還、還隻是叫她來給這個女人做甜點?翅膀硬了,膽子肥了?啊?!”

    “三姨娘,疼,疼……”柳一行被吊著耳朵,齜牙咧嘴地求饒。

    “知道疼?你還知道疼?!”黃衣婦人水眸微眯,“你知道疼就不會一跑就是兩年,讓我們連個p影兒都沒見著!!”

    柳一行委屈地咕噥:“p本來就沒影兒嘛……”

    “嗯?你說什麽?!”這小子,居然還學會頂嘴了?!

    “沒沒沒……三姨娘息怒息怒,這水蓉她不是也沒來嘛……”不止沒來,還給三姨娘通風報信,害死他了!

    “哼,她要是真來了,看我還留不留著你這身風騷骨!”

    看著眼前這對打打鬧鬧的母子,淩小小覺得心窩窩裏暖暖的。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打鬧也是表現感情的一種方式,而這種方式還讓人心口直泛甜。她從來不曾和師傅師兄鬧脾氣,也從不對他們說一句氣話,她很珍惜自己得之不易的家人,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他們就不見了,不要她了。但是,不管她怎麽小心翼翼,到最後,他們還是走了,還是丟下她一個人了。

    “小九啊……這女人的表情要哭不笑的,不是被姨娘給嚇到了吧?”柳一行的三姨娘,何慧珊,此時已經收起了一直領著某人耳朵的爪子,靠在他耳邊輕輕說著。

    說實話,這小子皮歸皮,眼光還真不錯。

    這個丫頭看起來文文靜靜,長得又美,屁股又圓又翹,能生兒子,雖然胸部小了一點,但是這不成問題,柳河山莊可以請成千上萬個乳娘來!

    “三姨娘,你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嚇人麽?”柳一行癟嘴,摸著還在犯疼的耳朵,很是委屈。

    “嗯?你再說一遍?”

    “沒沒沒……”柳一行倏地躥到淩小小身旁,“小小啊,我來給你介紹。這個是我的三姨娘,人稱霹靂無敵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

    說到這裏,柳一行頭一偏,對著淩小小以口型無聲說著“母老虎”三個字,然後再麵向何慧珊,“大美女,何慧珊女俠是也!”

    淩小小輕笑,乖巧起身,對著何慧珊福了福身:“三姨娘好。”

    “誒,真乖!”小小,嗯,名字也很動聽。何慧珊越看淩小小越對眼,頻頻點頭,然後對著柳一行努了努嘴,“小子,你飛鴿傳信去,讓水蓉來山莊一趟吧……”

    誒?看來……三姨娘對小小很滿意啊!柳一行在心底偷笑,臉上卻愈發正經了。

    “姨娘,使不得使不得!水蓉一來,景煌閣就該歇業了!兩個月呢,山莊大半年的開支呢!”

    “臭小子,哪來這麽多廢話?讓你去就去!”何慧珊頭一偏,又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了,這小子就知道和她過不去!!

    “三姨娘,不用了……其實我不怎麽愛吃甜點。”淩小小見狀,急急解釋。

    何慧珊一聽,心裏更中意她了,熱情地拉起她的手,輕拍:“小小啊,姨娘看你身子骨有些弱,得好好養養。你啊,千萬別客氣!需要什麽,盡管說……最重要的呢,你啊,要趕緊嫁給我們家小九,然後生一窩……唔……”

    何慧珊的話還沒說完,柳一行便一把捂住她的嘴,“姨娘,我忽然想起水蓉那丫頭非你的親筆信不認噠!這飛鴿傳信的事兒,還得麻煩您親自去忙!”

    柳一行一邊說著,一邊絲毫不顧何慧珊的拚死掙紮,將她拖出了涼亭之外,隱身於轉角的一處灌木。

    淩小小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幹了什麽。隻是不出些許時候,他們便從那灌木叢中出來了,一個向她走來,一個轉身離開。

    向她走來的這個自然是柳一行,而離開的那個就不用說了。

    隻是,何慧珊離開的時候,丟給淩小小一記十分……銷魂的眼神。似笑非笑,透著一絲了然,還夾雜著些許曖昧,總之……用“銷魂”這個詞來形容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你和她說了什麽?”待柳一行走近,淩小小將疑問拋出口。

    柳一行的眼神有些閃爍,措辭有些支吾,“沒什麽,沒什麽。隻是她忽然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去飛鴿傳信了。”

    “是嗎?”淩小小的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懷疑。

    “是啊!”開玩笑,不是也得是!不然……要他說,三姨娘以為你已經被我吃了,還以為你說不定已經有了,你還不甩袖扭頭走人?

    雖然……柳一行笑得很可疑,但,那應該不會成為什麽重點,“你趕緊去攔著三姨娘,我真不喜歡吃甜食!”

    淩小小口中那句熟絡的“三姨娘”讓柳一行頓時心花兒朵朵開,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開始真把這裏當家了?嗯,別看她這麽小小個兒的,可固執的狠,一句“公子”喊了他近半月還不肯改口。現在這狀況……甚得他心,甚得他心呐~!

    “小小啊……三姨娘的算盤打得可精了,她難得大方一迴,你啊,就別同她客氣了!”她以為他不知道啊,她其實很愛吃這些零嘴兒的,他每年送去絕塵居的東西,就那些零嘴兒沒被退迴來。不然……他一個大男人可不幹整天向水蓉討糕點甜食的事!被嘲笑很久了的說……

    “可是……”

    “別可是了!你看你這麽瘦,是該多吃點,好好補補!嗯,不然把相思齋的藥膳王也找來好了,還有齊眉坊的調養師,向秀閣的按摩師……”

    “一行……”淩小小有些無奈。

    “嗯?”

    我們隻是當一年的假夫妻而已。淩小小本想這麽說,但看著他明亮的俊眸,喜悅的眉眼,她心裏有股酸澀的滋味在鼓搗著,隱隱的,作痛。她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傻小小,好好的哭什麽?”柳一行伸手擦拭她的臉頰,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那種自然的舉動,仿佛他已做過千萬遍。

    他的懷裏,有一股桃花香,淡淡的,讓人聯想到幸福的氣味。淩小小想掙紮,他卻攬得更緊了,還將自己的下顎扣在她的頭頂。沒弄疼她,卻讓她動彈不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歎息,似遺憾,又似滿足,“可是,小小啊……就讓我寵寵你好麽?隻是一年而已,讓我好好寵你……”

    頓了頓,他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就當……就當我補償你的。我不過救了你,你非但要保我平安,還得伴我虛度一年時光。怎麽算,都是你虧了。所以……就當是我補償你的,乖乖讓我寵。嗯?”

    聽罷,淩小小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擺,卻不知該如何迴答。

    他……對她好得過分。讓她想躲開,卻又依戀。

    他讓她感到幸福,就像多年前,當一切都還沒有改變的時候那樣。可是,幸福太脆弱,人心太多變。她怕,怕幸福走得太快,而自己已經變得貪婪。所以,她選擇逃避,這樣就不用怕了,既不曾擁有,就不會被拋棄。

    ***

    歡迎大家長期抓蟲~!(本條長期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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