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出來。


    公堂上靜了一下。


    孫家管事臉也黑了一些。


    倒是門口圍觀的百姓,大多是尋常之家,甚至是貧苦之家,對於孫家這等富貴人家,多有一些仇富心理,當下議論紛紛,頗為熱鬧。


    這還是落越郡治下,法紀森嚴,這才不至於有人起哄,亂了秩序。


    “哦?”


    方慶跟師爺對視一眼,隻覺事有轉機。


    雖說白紙黑字,一旦簽下名字,就難有轉機,哪怕是被人欺瞞,哪怕是被人灌醉,未有看得清楚契約,便簽下字來,可白紙黑字,符合律法,也隻能認下。


    但也有例外,比如動強。


    若有人強迫,硬逼他人簽下名字,如此舉動,無異於攔路搶劫。


    大周律法完善,隻要可以證實這點,蘇庭未必不能得勝。


    然而還未等方慶發話,便見孫家管事往前一步,說道:“大人,我孫家行事,一向合理合法,不曾違背大周律法。此事也是一樣,乃是酒桌之上,白紙黑字,用銀兩與蘇庭交易,換他一個落筆之名,絕無不法之舉。”


    方慶看了蘇庭一眼。


    蘇庭神色平靜,未有授意。


    方慶沉吟了聲,旋即問道:“你可有證據?”


    孫家管事心中一凜,他看見了縣令大人跟蘇家小子對視一眼,又聽縣令大人這話,心底沉了一下。


    按道理說,方大人應該是問蘇庭有何證據,證明孫家動強。


    但此時方大人問話,卻是反了過來,問他孫家可有不曾動強的證據。


    話鋒不同,這句話的含義,自然也就不同。


    孫家管事想不到蘇庭這麽一個少年,有什麽本事能夠被方慶這縣令大人,看得比孫家還重,但他心中雖然有些震動,可為人也算沉穩,未有失態。


    聽得方慶問話,孫家管事深吸口氣,拱手道:“迴大人,此事有著人證,且是官家之人,絕非閑雜人等,其言語必然可信。”


    方慶眉宇微皺,跟師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這是衙門裏,哪個當差的,被孫家收買了?


    無論怎樣,孫家畢竟找來了人證,像是這種狀況,便有些複雜了。


    難不成還要找到那當差的,被人收買的證據?


    大周朝廷,各地縣衙,案件無數,如方慶這般人,如師爺這般人,也見過無數案件,其中一些案子,有富貴人家,用錢收買些閑雜人等,假作人證。


    而這類事情,放在外地,變得十分複雜,往往是官員收了賄賂,便匆匆結案。


    方慶思緒紛亂,看了蘇庭一眼,隻覺這少年神色輕鬆,笑意吟吟。


    見狀,方慶深吸口氣,心中定了一下,既然蘇庭如此輕鬆,也沒理由他要這般苦惱。


    既然蘇庭沒有授意,那便按照平常的案子來審便是。


    “人證何在?”


    “大人。”


    孫家管事低聲道:“人證便是袁捕頭。”


    方慶皺眉道:“袁珪?”


    師爺怔了一下。


    眾位捕快,麵麵相覷。


    外邊圍觀的百姓,也都逐漸聽了議論,有些錯愕。


    “怪了。”蘇庭頗為納悶,湊近表姐身邊,馨香撲鼻,讓他靜了一下,然後才問道:“姐,那袁捕頭是誰?怎麽人人聽了,都有些古怪?”


    “袁捕頭……”蘇悅顰神色凝重,輕聲道:“這是落越郡最鐵麵無私的捕頭,為人正直,向來冷麵。”


    “原來如此。”蘇庭略有恍然,難怪眾人這般古怪,原來是出了一個明顯不會被人收買的家夥。


    這讓上邊方慶大人,也有些愕然,未曾想過孫家的人證,居然是袁珪。


    袁珪是什麽人,方慶心知肚明。


    若說有朝一日,官場複雜,他方慶會受賄,這袁珪也不可能受賄。


    既然袁捕頭親眼所見,那麽此事,也就不假了?


    方慶看了師爺一眼,隻見師爺滿麵愁容,搖了搖頭,他心中無奈,又看蘇庭。


    蘇庭全無半點凝重之色,神色輕鬆,略微點頭。


    方慶深吸口氣,道:“袁捕頭何在?”


    有捕快應道:“袁捕頭昨夜便去辦案,剛剛才迴家去。”


    方慶說道:“去喚他過來。”


    那捕快應了聲,正要動身,便聽孫家管事笑道:“大人,不必了,小人已經叫了個人,在袁捕頭家等侯,隻等袁捕頭洗漱一番,便會趕來。看看時候,從袁捕頭家裏過來,也差不多了。”


    “那便稍等一下。”


    方慶這般說了一聲。


    而蘇庭那邊,依然平淡,仿佛事不關己。


    這讓苦惱得頭疼的方大人和師爺,心中都是好生無言。


    至於蘇悅顰,自聽得袁捕頭為人證,心中也沉了下去,知曉那契約,多半是不假,小庭隻怕是在寬慰她。


    她神色焦慮,臉色蒼白,本就未有痊愈的身子,更顯虛弱。


    她近蘇庭邊上,低聲道:“小庭,那契約,當真不是你簽的麽?”


    蘇庭牽過她手,輕輕拍了拍,輕聲道:“我怎麽會騙你?”


    隻這麽一句話,蘇悅顰隻覺心中徹底安靜了下來,擔心憂慮的心緒,竟然興不起半點波瀾。


    “等著看戲吧,咱們家的店鋪,一定要收迴來。”


    蘇庭低聲說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就在這時,外邊聲音稍亂,百姓們議論聲戛然而止,分出一條道來。


    一個精瘦的中年人,從外邊走進來。


    這人神色冷漠,氣血濃烈,顯得十分強盛,看他邁步沉穩,擺手生風,可見武藝不俗。


    蘇庭看了一眼,便知這是那位人證袁捕頭了。


    而那袁捕頭也看了過來,眼神冰冷,更充滿了厭惡之色。


    蘇庭皺了皺眉,倒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哪裏得罪過這人,但這念頭一瞬間也就拋之腦後,他摸了摸臉頰,心內暗道:“不遭人嫉是庸才,傑出如我,俊秀如我,總有嫉妒的。”


    正在蘇庭找到袁珪不喜歡自己的原因之時,袁珪已經走到了前方,施了一禮,道了聲大人。


    “袁捕頭。”


    方慶說道:“孫家與蘇家,有契約糾纏,據孫家所言,當日你曾見蘇庭在酒桌上,簽下契約,並得了孫家之人的銀兩,可是屬實?”


    袁珪微微皺眉,旋即搖頭。


    孫家管事麵色大變。


    眾人均有錯愕。


    無論是方慶和師爺,還是外邊的百姓,都有些驚訝。


    隻有蘇悅顰,才鬆了口氣。


    蘇庭則是覺得莫名其妙。


    孫家請來的人證,怎麽有點不大配合?


    然而就在這時,隻聽袁珪說道:“不是孫家之人,而是已逝的王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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