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要，死得淒慘。
薑素言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將她送到了陽間去。這之後，就是顧綺經曆的事情了。薑素言其實很想問顧綺的父母，他們怎麽能夠確信，自己會放顧綺迴陽間？但也說不定，他們還留了別的後手，隻不過後手沒用到，因為薑素言壓根就沒把顧綺直接帶走。
見到宋燁的時候，其實薑素言有那麽一丁點和他同病相憐，仔細想想，他與自己是一樣的，在漫長無望的等待中，等別人到來。不過他和自己不同，他在等待裏磨滅了最後的渴望，而自己永遠都不會。
隻要能夠抓住顧綺，她什麽都能忍耐。
她都忍耐了一千年了，她還有什麽忍不下去？看呐，最後，顧綺還是落入了她的掌心。
薑素言低下頭，黑色的長發將顧綺整個遮住，薑素言的唇落在了顧綺的唇上。
顧綺都答應她了，隻要等她白頭，就會和自己去陰間，她是自願的，自願為了自己死的。隻要一想到這一點，薑素言就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從此以後，她的鬼生不再隻有一個，顧綺會永遠陪著自己，永遠不離開。
真好啊，她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會背叛自己，她那麽信任自己，還說愛她。
薑素言從被人那裏獲得的愛，實在太少了。她曾以為父母愛她，可在榮華富貴麵前不足一提；她曾以為婚約對象至少是喜歡她的，可寥寥數語一個命格不好，就把婚約對象嚇退……薑素言的世界太小，接觸到的，就那些人，別的……就是道士和鬼了，可那些別說是愛她，恨她還來不及。
一千年的歲月裏，隻有顧綺，說愛她。
而且薑素言很確信，顧綺的愛，是真的……
“顧綺，我的顧綺……我的夫君……”薑素言的吻如同雨點一樣落在顧綺的臉頰上，沉沉睡去的顧綺卻迴應了一下，這一下，讓薑素言更開心了。她像個小貓一樣用臉頰輕輕蹭了蹭顧綺的。這個世上，也隻有顧綺能入她的眼，因為就和顧綺說的一樣，她們倆，都是五陰之人，若非如此，連相遇都不能。
既然天地不容我倆，那隻能……我們容納下彼此了。
薑素言這之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蹭到顧綺的懷抱裏，反而是轉身從房間裏消失，來到了顧家的祠堂裏。她站在牌位跟前，眼眸一點點掃過牌位上的名字。
顧非無疑是她最有印象的，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名她在陰間那漫長的歲月裏也聽過。到了最後，顧家人也漸漸凋零。這世界講究因果輪迴、報應不爽，顧家以為自己做了拯救蒼生的大事，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越來越衰敗，這就證明，實際上他們做的……也並非是天地認同的事情。
“為國為民？”薑素言扯開笑容，她的笑很少，真誠的笑容尤盛，但絕對不包括現在這種嘲諷拉滿的笑容。她是發自真心在嘲諷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道士，到頭來，連天地都不認他們。薑素言嘲諷著這些牌位：“生時設計於我，死後入了陰間不還是折在我手裏？到了現在，我反而要感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我恐怕還遇不到夫君。”
延續了千年的執念，讓薑素言早就瘋了。她在祠堂裏轉了個圈，紅色的裙擺將燭架上的蠟燭掃落，紅色的火焰舔舐著她的裙角，隨後燃燒向其他的物件。
這地方本來就有木質結構的柱子、橫梁，再加上那些個牌位，很快就燒了起來。
火光讓老叔公從睡夢中醒來，年紀大了睡眠淺，他拄著拐杖就往祠堂裏麵來，卻被薑素言的魂力擋在外麵。若是按照薑素言自己的脾氣，肯定已經讓他進來隨祠堂一起煙消雲散，可是他是顧綺的老叔公，若是死了，顧綺難免傷心。薑素言可不想再多個人，去瓜分顧綺心裏的位置。
薑素言是顧綺的妻子，老叔公因薑素言而死，顧綺難免會內疚。可顧綺的心就那麽大，她還分了好大一塊去裝自己的父母，薑素言已經感覺自己占據的分量少了，若再分一點位置讓老叔公的內疚占點，她占的位置不是更少？薑素言可不樂意。
她在祠堂裏、火光中，跳著輕快的舞蹈，紅色的裙擺轉著圈。今日她確實開心，臉上嘲諷的笑容也變成了真誠的笑。那個記憶的迷宮，是屬於她的記憶，但又不全是她的記憶。是顧非、胡道長等人，通過對她記憶的拚湊，另外做出來的。雖然有七八分的真實度，卻少了一點她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被刺醒悟之後，她的心中隻有恨意。
她當時又打不過他們，不去陰間積攢點力量，可怎麽把他們解決掉？
到了千年後，隻有自己活在這人世間，哪怕是以鬼的姿態，但也隻有她一人活著。而且，她還將這世上最美的寶玉，收入了自己懷中。今日她聽見顧綺說喜歡她的時候，她整顆心都在跳動，她千年來心髒裏空落落的那一塊，仿佛就此填滿。
不過唯有一件事，她騙了顧綺。
“說讓你自願帶你下去是因為千年前的經曆……這是騙你的。”薑素言停下了腳步，低低淺笑了一聲：“實際上是因為，婚約根本沒完全完成，這是這個婚約裏的漏洞。畢竟千年前的媒妁之言到了今日早就沒了用，連朝代都改朝換代……若你不自己點頭，我帶下去的，不過是一個五陰之人化作的鬼，卻不全然是我的夫君。”
千年前她無比痛恨這紙婚事，而到了現在，薑素言卻要親手促成。
“可你也說愛我，我倆兩情相悅，天生就該是一對。”
薑素言將最後一盞燭台推落，大火將祠堂整個焚盡。
等顧綺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隻知道昨天夜裏走水祠堂被燒了，好在老叔公沒事，就是受了驚，被送到了醫院裏。顧綺摸摸腦袋，不明所以。
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自己爺爺奶奶的牌位也給燒了，但好在自家老宅裏還有他倆照片，不算全完蛋。
她從老宅裏拎了個拉杆箱，就帶著自己搜羅到的折紙材料，準備迴家。
她沒打算去看老叔公，說實話，顧綺對老叔公心裏也有氣。他不是千年前的祖宗，但卻時至今日還在守著祖宗教條過日子。祠堂被燒毀，顧綺心中還有一點暗爽。
第二天早上，顧家村有不少中年人都出來了。顧綺定睛瞧了瞧，卻發現他們身上的魂力都是正常人的水準。顧綺之前看不準人身上的魂力，但經過這麽長時間，已經漸漸能夠看一個多少出來。
顧綺明白了，顧家的法術到自己這一代，可能真的要斷了。
她是不會有孩子了，畢竟老婆是薑素言，總不能整個鬼娃出來。她爸媽就自己一個女兒，她不往後麵傳，顧家的法術到這裏就傳不下去。
說實話，這法術還是別往下麵傳了。
顧綺已經下定決心，等自己老死去了陰間，一定給那破陰間好好整頓整頓，最起碼把投胎轉世的係統重新弄迴來，不然人死了當鬼，做完鬼直接魂飛魄散，那也太不美妙了。
沒錯，顧綺準備去當個閻王。
作者有話說：
顧綺：目標是當閻王。
這破祠堂還是被燒了，薑薑：好耶！
第146章 送他進去
顧綺迴到紙紮店, 過了點風平浪靜的日子。十一月天氣溫度驟降，顧綺看著旁邊的薑素言，實打實歎了口氣。
別的不說, 薑素言跟前冷氣是真的足。如果說27°是人類剛死的溫度，那薑素言就是人類凍成冰棍的溫度。
指不定比冰棍的溫度還低。
這種溫度在夏天無疑非常酸爽，可到了秋冬，那就猶如折磨。
可顧綺仗著自己年輕力壯身子好，從小到大沒病沒痛，就是不同意薑素言躲進影子裏，寧願11月的天就裹上了厚棉襖, 讓別人看得一頭問號。張家豪偶爾帶著小妖來她們這兒找她們玩的時候, 小妖都得穿上羽絨服防止感冒。
畢竟人家是小朋友, 免疫力比較低。
張家豪看著附身在假人上的薑素言，漸漸也接受了這種設定。
這天張家豪帶著小妖剛走，顧綺就久違來了活。她在櫃台後麵披著大棉襖在那邊折元寶，就有顧客上門來。
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禿肚皮大，但是脖子裏掛的大玉墜子、手上掛的勞力士綠水鬼, 一看就是個有錢人。他說他是沈太太介紹過來的, 顧綺立刻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大主顧，她麵上露出笑容：“歡迎歡迎。”她搬了個小凳子讓中年男人坐自己對麵。
好在顧綺紙紮店裏麵的凳子是木頭凳子, 這要是個塑料的, 顧綺都怕他直接給坐塌下。
中年男人擦了把臉上的汗，坐在了凳子上。
——真是奇了怪了，她這紙紮店有薑素言在, 氣溫少說比外麵冷個七八度, 這天氣還能出汗？
顧綺有些疑惑, 但眼前的人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一個普通人，魂力上也沒有半點問題。顧綺還是招待了他，薑素言現在變得格外有眼力見，畢竟這可是她第一單可以和顧綺對半分的單子，所以連茶水都直接準備好了端到了玻璃櫃麵上。
顧綺看了還讓薑素言湊過來，和她咬耳朵：“你從哪弄的茶葉？”她可真不記得自己買過茶葉。
薑素言眨了眨眼睛：“後麵老宅裏，我翻到的。”
“……”顧綺一時無語，她真的很懷疑，這茶葉……還能喝嗎？真的沒過期嗎？可還沒等顧綺說什麽，中年男人就duangduangduang喝了好大一口。顧綺想讓男人慢點，這得多燙啊。沒想到薑素言小聲跟她說：“不燙的，我用手捂了會兒。”
別的人用手捂一會兒，是指望能夠把冷的東西捂熱，可薑素言，就真的隻有捂冷了。
中年男人喝了水，才稍微緩了緩：“實不相瞞，我是遇上鬼了。”
“我知道，來我們這兒的，都是遇上鬼的。”顧綺表示肯定，讓中年男人鎮定一下，就顧綺來看，男人也確實遇過鬼，他身上還帶著點鬼的魂力殘留呢。
中年男人冷靜了很多，先歎了口氣，做了個自我介紹，他姓曾，是個做建材生意的。早年娶了個老婆，但發跡了以後兩人因為財產鬧得很難看，後來老婆分了一半財產，和他離婚了。他後來也另外取了老婆，按理來說，兩人已經沒聯係很多年了。可最近，他老婆突然變成了鬼，迴來找他。
顧綺聽著，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什麽套路？還能迴來找他？以顧綺的知識儲備，在中年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覺得有問題，因為鬼一般隻能在自己的屍體或者骨灰周圍活動。他老婆能變成鬼在他周圍活動，可見屍體也離他家不是太遠。
顧綺看向中年男人的眼神不經意變了變，她眼神換的隱晦，但中年男人跟個狐狸似的，很快就發現了顧綺眼神的不一樣。他敘述停頓了下，問顧綺：“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您繼續。”
中年男人繼續說：“我察覺到家裏不能待了，就換了地方住，可不管住在哪裏，都能感覺到有她跟著我。小老板，麻煩你幫幫忙，這樣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而且我覺得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她給殺了……”
顧綺點了點頭，和薑素言對視一眼。她決定，這一波要個大的：“二十萬，先款。”
顧綺第一次讓人先付款，因為她總有點擔心，這單做完的時候，會順手送主顧進局子裏。
為了不讓自己白辛苦，顧綺決定先要錢。
曾老板猶豫了一下，可看了看顧綺又看了看薑素言，最後一咬牙，一拍大腿：“好！我就相信你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這也不是第一次請人幫忙了，這兩個月我來來迴迴找了很多人，實在沒法子，才在沈太太的介紹下，來了你們這。為了這事，我前後都花了三百萬了，也不差這二十萬！”
顧綺後悔了，他丫的他都花了三百萬了！自己才要二十萬！
但價格已經開了，要是現在再反悔要價，不是顯得自己很不專業？砸自己牌子這種事，可千萬不能做！顧綺想的很明白，所以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還是將二十萬敲定。
顧綺打算現在就跟中年男人去他家裏看看，沒想到中年男人轉完賬以後，才一臉糾結：“你們能不能自己去？我把地址給你們，現在我老婆在，你過去她就能招待你們。”
顧綺剛想著丫的老婆不是一件死了嗎？轉念一想，估計是新娶的。
顧綺看曾老板的眼神裏難免帶上了鄙夷，這老男人心裏想的可真不是個東西，自己怕前老婆的鬼魂纏著自己，卻將現任老婆推出去讓她擱老家裏麵待著。衝他這勁頭，剛說的後麵換了房子也被糾纏的事，也得打個問號，指不定是誆顧綺想讓她們快點過去。
顧綺答應了下來，她這迴去可不是驅鬼去的，而是去找罪證的。
等曾老板離開，顧綺看著剛到賬的二十萬，先果斷在網上填了報稅單交了四萬塊錢，剩下十六萬再捐出去一半，還剩下八萬，和薑素言平分。到了最後，顧綺隻剩下四萬了。
看著縮水嚴重的小錢錢，顧綺看向薑素言的眼神帶著哀怨。
薑素言卻很高興，她直接在網上下了一個訂單。
顧綺湊過去看了一眼，目次欲裂：“你個敗家老娘們買了個什麽東西？”
薑素言義正言辭：“鳳釵啊。”
“你非得買純金的嗎？純金的燒不過去！”
“不燒。”薑素言非常淡定，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實際上是假人腦袋上戴的假發：“可以插在假人上。”
顧綺好險沒喘上氣，要不自己還是提前和薑素言去陰間吧，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被氣死，根本到不了老。顧綺不甘心，又看了看那個鳳釵，好看是真的好看，但也是真的貴。
現在金價450一克，這破簪子另外收80元每克的工本費，加在一起就是530元每克，鳳釵重72克，算下來就是三萬八帶點零頭。剛到四萬，花得就隻剩下一千多了。
要不是看過千年前的記憶，顧綺真不敢相信薑家是按照當家主母給薑素言培養的。
就她這大手大腳的花費速度，多大的宅子夠她敗啊。
顧綺碎碎念道了半天，結果一拿過手機，就看到平台給她推薦了一副耳環，純金的。
薑素言買的鳳釵好看，但耳朵上空空蕩蕩也不是一迴事。再說了，耳環才幾克重啊？顧綺給自己心裏安慰了半天，然後給薑素言下單了一副金耳環。
下完單，顧綺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讓你瞎花錢，假人連個耳洞都沒有，你就買耳環！
顧綺跟店家掰扯了半天，最終讓店家將耳環做成了耳夾的設計。
錢也花完了，總歸要幹點活，顧綺按照曾老板給的地址，一路從公交轉共享單車，才來到小區門口。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家都是在醴豐市郊區高檔別墅區內。
顧綺在門口就被保安攔了下來，顧綺坐在電動車前麵，薑素言撐著把傘坐在她後座上，想用魂力刷卡進去的計策也不好使了，因為這小區一共就那麽點住戶，保安記得清清楚楚，顯然，顧綺和薑素言不在裏麵。
保安把顧綺和薑素言認成追星的小姑娘，因為這別墅區裏還有明星住。顧綺好說歹說，保安反而轉過頭來勸顧綺：“小姑娘你長得那麽好看，做什麽私生飯？”
顧綺整一個大無語：“我真不是。”
她給曾老板打電話，曾老板那邊說他來給保安打電話。過了兩分鍾，她們倆才終於能進去。顧綺載著薑素言，就往裏麵接著開，可沒過一會兒，就看到有一輛車在她們跟前急停。裏麵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眼鏡男站到了顧綺和薑素言跟前。
薑素言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將她送到了陽間去。這之後，就是顧綺經曆的事情了。薑素言其實很想問顧綺的父母，他們怎麽能夠確信，自己會放顧綺迴陽間？但也說不定，他們還留了別的後手，隻不過後手沒用到，因為薑素言壓根就沒把顧綺直接帶走。
見到宋燁的時候，其實薑素言有那麽一丁點和他同病相憐，仔細想想，他與自己是一樣的，在漫長無望的等待中，等別人到來。不過他和自己不同，他在等待裏磨滅了最後的渴望，而自己永遠都不會。
隻要能夠抓住顧綺，她什麽都能忍耐。
她都忍耐了一千年了，她還有什麽忍不下去？看呐，最後，顧綺還是落入了她的掌心。
薑素言低下頭，黑色的長發將顧綺整個遮住，薑素言的唇落在了顧綺的唇上。
顧綺都答應她了，隻要等她白頭，就會和自己去陰間，她是自願的，自願為了自己死的。隻要一想到這一點，薑素言就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從此以後，她的鬼生不再隻有一個，顧綺會永遠陪著自己，永遠不離開。
真好啊，她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會背叛自己，她那麽信任自己，還說愛她。
薑素言從被人那裏獲得的愛，實在太少了。她曾以為父母愛她，可在榮華富貴麵前不足一提；她曾以為婚約對象至少是喜歡她的，可寥寥數語一個命格不好，就把婚約對象嚇退……薑素言的世界太小，接觸到的，就那些人，別的……就是道士和鬼了，可那些別說是愛她，恨她還來不及。
一千年的歲月裏，隻有顧綺，說愛她。
而且薑素言很確信，顧綺的愛，是真的……
“顧綺，我的顧綺……我的夫君……”薑素言的吻如同雨點一樣落在顧綺的臉頰上，沉沉睡去的顧綺卻迴應了一下，這一下，讓薑素言更開心了。她像個小貓一樣用臉頰輕輕蹭了蹭顧綺的。這個世上，也隻有顧綺能入她的眼，因為就和顧綺說的一樣，她們倆，都是五陰之人，若非如此，連相遇都不能。
既然天地不容我倆，那隻能……我們容納下彼此了。
薑素言這之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蹭到顧綺的懷抱裏，反而是轉身從房間裏消失，來到了顧家的祠堂裏。她站在牌位跟前，眼眸一點點掃過牌位上的名字。
顧非無疑是她最有印象的，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名她在陰間那漫長的歲月裏也聽過。到了最後，顧家人也漸漸凋零。這世界講究因果輪迴、報應不爽，顧家以為自己做了拯救蒼生的大事，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越來越衰敗，這就證明，實際上他們做的……也並非是天地認同的事情。
“為國為民？”薑素言扯開笑容，她的笑很少，真誠的笑容尤盛，但絕對不包括現在這種嘲諷拉滿的笑容。她是發自真心在嘲諷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道士，到頭來，連天地都不認他們。薑素言嘲諷著這些牌位：“生時設計於我，死後入了陰間不還是折在我手裏？到了現在，我反而要感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我恐怕還遇不到夫君。”
延續了千年的執念，讓薑素言早就瘋了。她在祠堂裏轉了個圈，紅色的裙擺將燭架上的蠟燭掃落，紅色的火焰舔舐著她的裙角，隨後燃燒向其他的物件。
這地方本來就有木質結構的柱子、橫梁，再加上那些個牌位，很快就燒了起來。
火光讓老叔公從睡夢中醒來，年紀大了睡眠淺，他拄著拐杖就往祠堂裏麵來，卻被薑素言的魂力擋在外麵。若是按照薑素言自己的脾氣，肯定已經讓他進來隨祠堂一起煙消雲散，可是他是顧綺的老叔公，若是死了，顧綺難免傷心。薑素言可不想再多個人，去瓜分顧綺心裏的位置。
薑素言是顧綺的妻子，老叔公因薑素言而死，顧綺難免會內疚。可顧綺的心就那麽大，她還分了好大一塊去裝自己的父母，薑素言已經感覺自己占據的分量少了，若再分一點位置讓老叔公的內疚占點，她占的位置不是更少？薑素言可不樂意。
她在祠堂裏、火光中，跳著輕快的舞蹈，紅色的裙擺轉著圈。今日她確實開心，臉上嘲諷的笑容也變成了真誠的笑。那個記憶的迷宮，是屬於她的記憶，但又不全是她的記憶。是顧非、胡道長等人，通過對她記憶的拚湊，另外做出來的。雖然有七八分的真實度，卻少了一點她自己心中的想法。
在被刺醒悟之後，她的心中隻有恨意。
她當時又打不過他們，不去陰間積攢點力量，可怎麽把他們解決掉？
到了千年後，隻有自己活在這人世間，哪怕是以鬼的姿態，但也隻有她一人活著。而且，她還將這世上最美的寶玉，收入了自己懷中。今日她聽見顧綺說喜歡她的時候，她整顆心都在跳動，她千年來心髒裏空落落的那一塊，仿佛就此填滿。
不過唯有一件事，她騙了顧綺。
“說讓你自願帶你下去是因為千年前的經曆……這是騙你的。”薑素言停下了腳步，低低淺笑了一聲：“實際上是因為，婚約根本沒完全完成，這是這個婚約裏的漏洞。畢竟千年前的媒妁之言到了今日早就沒了用，連朝代都改朝換代……若你不自己點頭，我帶下去的，不過是一個五陰之人化作的鬼，卻不全然是我的夫君。”
千年前她無比痛恨這紙婚事，而到了現在，薑素言卻要親手促成。
“可你也說愛我，我倆兩情相悅，天生就該是一對。”
薑素言將最後一盞燭台推落，大火將祠堂整個焚盡。
等顧綺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隻知道昨天夜裏走水祠堂被燒了，好在老叔公沒事，就是受了驚，被送到了醫院裏。顧綺摸摸腦袋，不明所以。
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自己爺爺奶奶的牌位也給燒了，但好在自家老宅裏還有他倆照片，不算全完蛋。
她從老宅裏拎了個拉杆箱，就帶著自己搜羅到的折紙材料，準備迴家。
她沒打算去看老叔公，說實話，顧綺對老叔公心裏也有氣。他不是千年前的祖宗，但卻時至今日還在守著祖宗教條過日子。祠堂被燒毀，顧綺心中還有一點暗爽。
第二天早上，顧家村有不少中年人都出來了。顧綺定睛瞧了瞧，卻發現他們身上的魂力都是正常人的水準。顧綺之前看不準人身上的魂力，但經過這麽長時間，已經漸漸能夠看一個多少出來。
顧綺明白了，顧家的法術到自己這一代，可能真的要斷了。
她是不會有孩子了，畢竟老婆是薑素言，總不能整個鬼娃出來。她爸媽就自己一個女兒，她不往後麵傳，顧家的法術到這裏就傳不下去。
說實話，這法術還是別往下麵傳了。
顧綺已經下定決心，等自己老死去了陰間，一定給那破陰間好好整頓整頓，最起碼把投胎轉世的係統重新弄迴來，不然人死了當鬼，做完鬼直接魂飛魄散，那也太不美妙了。
沒錯，顧綺準備去當個閻王。
作者有話說：
顧綺：目標是當閻王。
這破祠堂還是被燒了，薑薑：好耶！
第146章 送他進去
顧綺迴到紙紮店, 過了點風平浪靜的日子。十一月天氣溫度驟降，顧綺看著旁邊的薑素言，實打實歎了口氣。
別的不說, 薑素言跟前冷氣是真的足。如果說27°是人類剛死的溫度，那薑素言就是人類凍成冰棍的溫度。
指不定比冰棍的溫度還低。
這種溫度在夏天無疑非常酸爽，可到了秋冬，那就猶如折磨。
可顧綺仗著自己年輕力壯身子好，從小到大沒病沒痛，就是不同意薑素言躲進影子裏，寧願11月的天就裹上了厚棉襖, 讓別人看得一頭問號。張家豪偶爾帶著小妖來她們這兒找她們玩的時候, 小妖都得穿上羽絨服防止感冒。
畢竟人家是小朋友, 免疫力比較低。
張家豪看著附身在假人上的薑素言，漸漸也接受了這種設定。
這天張家豪帶著小妖剛走，顧綺就久違來了活。她在櫃台後麵披著大棉襖在那邊折元寶，就有顧客上門來。
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禿肚皮大，但是脖子裏掛的大玉墜子、手上掛的勞力士綠水鬼, 一看就是個有錢人。他說他是沈太太介紹過來的, 顧綺立刻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大主顧，她麵上露出笑容：“歡迎歡迎。”她搬了個小凳子讓中年男人坐自己對麵。
好在顧綺紙紮店裏麵的凳子是木頭凳子, 這要是個塑料的, 顧綺都怕他直接給坐塌下。
中年男人擦了把臉上的汗，坐在了凳子上。
——真是奇了怪了，她這紙紮店有薑素言在, 氣溫少說比外麵冷個七八度, 這天氣還能出汗？
顧綺有些疑惑, 但眼前的人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一個普通人，魂力上也沒有半點問題。顧綺還是招待了他，薑素言現在變得格外有眼力見，畢竟這可是她第一單可以和顧綺對半分的單子，所以連茶水都直接準備好了端到了玻璃櫃麵上。
顧綺看了還讓薑素言湊過來，和她咬耳朵：“你從哪弄的茶葉？”她可真不記得自己買過茶葉。
薑素言眨了眨眼睛：“後麵老宅裏，我翻到的。”
“……”顧綺一時無語，她真的很懷疑，這茶葉……還能喝嗎？真的沒過期嗎？可還沒等顧綺說什麽，中年男人就duangduangduang喝了好大一口。顧綺想讓男人慢點，這得多燙啊。沒想到薑素言小聲跟她說：“不燙的，我用手捂了會兒。”
別的人用手捂一會兒，是指望能夠把冷的東西捂熱，可薑素言，就真的隻有捂冷了。
中年男人喝了水，才稍微緩了緩：“實不相瞞，我是遇上鬼了。”
“我知道，來我們這兒的，都是遇上鬼的。”顧綺表示肯定，讓中年男人鎮定一下，就顧綺來看，男人也確實遇過鬼，他身上還帶著點鬼的魂力殘留呢。
中年男人冷靜了很多，先歎了口氣，做了個自我介紹，他姓曾，是個做建材生意的。早年娶了個老婆，但發跡了以後兩人因為財產鬧得很難看，後來老婆分了一半財產，和他離婚了。他後來也另外取了老婆，按理來說，兩人已經沒聯係很多年了。可最近，他老婆突然變成了鬼，迴來找他。
顧綺聽著，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什麽套路？還能迴來找他？以顧綺的知識儲備，在中年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覺得有問題，因為鬼一般隻能在自己的屍體或者骨灰周圍活動。他老婆能變成鬼在他周圍活動，可見屍體也離他家不是太遠。
顧綺看向中年男人的眼神不經意變了變，她眼神換的隱晦，但中年男人跟個狐狸似的，很快就發現了顧綺眼神的不一樣。他敘述停頓了下，問顧綺：“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您繼續。”
中年男人繼續說：“我察覺到家裏不能待了，就換了地方住，可不管住在哪裏，都能感覺到有她跟著我。小老板，麻煩你幫幫忙，這樣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而且我覺得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她給殺了……”
顧綺點了點頭，和薑素言對視一眼。她決定，這一波要個大的：“二十萬，先款。”
顧綺第一次讓人先付款，因為她總有點擔心，這單做完的時候，會順手送主顧進局子裏。
為了不讓自己白辛苦，顧綺決定先要錢。
曾老板猶豫了一下，可看了看顧綺又看了看薑素言，最後一咬牙，一拍大腿：“好！我就相信你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這也不是第一次請人幫忙了，這兩個月我來來迴迴找了很多人，實在沒法子，才在沈太太的介紹下，來了你們這。為了這事，我前後都花了三百萬了，也不差這二十萬！”
顧綺後悔了，他丫的他都花了三百萬了！自己才要二十萬！
但價格已經開了，要是現在再反悔要價，不是顯得自己很不專業？砸自己牌子這種事，可千萬不能做！顧綺想的很明白，所以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還是將二十萬敲定。
顧綺打算現在就跟中年男人去他家裏看看，沒想到中年男人轉完賬以後，才一臉糾結：“你們能不能自己去？我把地址給你們，現在我老婆在，你過去她就能招待你們。”
顧綺剛想著丫的老婆不是一件死了嗎？轉念一想，估計是新娶的。
顧綺看曾老板的眼神裏難免帶上了鄙夷，這老男人心裏想的可真不是個東西，自己怕前老婆的鬼魂纏著自己，卻將現任老婆推出去讓她擱老家裏麵待著。衝他這勁頭，剛說的後麵換了房子也被糾纏的事，也得打個問號，指不定是誆顧綺想讓她們快點過去。
顧綺答應了下來，她這迴去可不是驅鬼去的，而是去找罪證的。
等曾老板離開，顧綺看著剛到賬的二十萬，先果斷在網上填了報稅單交了四萬塊錢，剩下十六萬再捐出去一半，還剩下八萬，和薑素言平分。到了最後，顧綺隻剩下四萬了。
看著縮水嚴重的小錢錢，顧綺看向薑素言的眼神帶著哀怨。
薑素言卻很高興，她直接在網上下了一個訂單。
顧綺湊過去看了一眼，目次欲裂：“你個敗家老娘們買了個什麽東西？”
薑素言義正言辭：“鳳釵啊。”
“你非得買純金的嗎？純金的燒不過去！”
“不燒。”薑素言非常淡定，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實際上是假人腦袋上戴的假發：“可以插在假人上。”
顧綺好險沒喘上氣，要不自己還是提前和薑素言去陰間吧，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被氣死，根本到不了老。顧綺不甘心，又看了看那個鳳釵，好看是真的好看，但也是真的貴。
現在金價450一克，這破簪子另外收80元每克的工本費，加在一起就是530元每克，鳳釵重72克，算下來就是三萬八帶點零頭。剛到四萬，花得就隻剩下一千多了。
要不是看過千年前的記憶，顧綺真不敢相信薑家是按照當家主母給薑素言培養的。
就她這大手大腳的花費速度，多大的宅子夠她敗啊。
顧綺碎碎念道了半天，結果一拿過手機，就看到平台給她推薦了一副耳環，純金的。
薑素言買的鳳釵好看，但耳朵上空空蕩蕩也不是一迴事。再說了，耳環才幾克重啊？顧綺給自己心裏安慰了半天，然後給薑素言下單了一副金耳環。
下完單，顧綺拍了拍自己的手背：讓你瞎花錢，假人連個耳洞都沒有，你就買耳環！
顧綺跟店家掰扯了半天，最終讓店家將耳環做成了耳夾的設計。
錢也花完了，總歸要幹點活，顧綺按照曾老板給的地址，一路從公交轉共享單車，才來到小區門口。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家都是在醴豐市郊區高檔別墅區內。
顧綺在門口就被保安攔了下來，顧綺坐在電動車前麵，薑素言撐著把傘坐在她後座上，想用魂力刷卡進去的計策也不好使了，因為這小區一共就那麽點住戶，保安記得清清楚楚，顯然，顧綺和薑素言不在裏麵。
保安把顧綺和薑素言認成追星的小姑娘，因為這別墅區裏還有明星住。顧綺好說歹說，保安反而轉過頭來勸顧綺：“小姑娘你長得那麽好看，做什麽私生飯？”
顧綺整一個大無語：“我真不是。”
她給曾老板打電話，曾老板那邊說他來給保安打電話。過了兩分鍾，她們倆才終於能進去。顧綺載著薑素言，就往裏麵接著開，可沒過一會兒，就看到有一輛車在她們跟前急停。裏麵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眼鏡男站到了顧綺和薑素言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