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敢？”那鮮血落在薑素言的手指尖上，她手指尖都被灼痛了。作為鬼，她很少會有痛的感覺，此時不是身痛，而是心在微微陣痛——就是因為顧綺的血。
“我有一千種方法可以抽了你的魂。”
顧綺卻不以為意：“你縱然有一萬種手段，你也不敢和我賭。”鮮血順著顧綺的臉頰滑落。
顧綺說的沒錯，薑素言縱然有千百種手段，也不敢在這事上賭一下。
她可以抽了眼前這個顧綺的魂，附了這個顧綺的身，甚至把她的魂力壓成小小一團……但薑素言沒法保證，她做的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到真顧綺。
她做鬼很多年，知道鬼的手段，但鏡子鬼用的契約，顯然不在薑素言的知識範圍內。
她知道的契約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與顧綺的同命契，知道清楚這玩意兒的代價還是自己也被同命契綁住了。
假顧綺說的不像是同命契，就跟之前渣男鬼用的也不是同命契一樣。薑素言雖然知道，卻不知其裏。
哪怕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想顧綺受到丁點傷害，就跟顧綺臉上的鮮血，哪怕知道這不是顧綺本人，也讓薑素言心悸。
薑素言收迴了手，紅綢攬著顧綺的腰，把她扔在了床上。
紅綢綁住了顧綺，就跟之前沈蜜家裏人捆住沈蜜的手法一樣，但是顧綺卻威脅薑素言：“你如果限製我的行動，我會自盡。反正我當鬼好幾年了，和一個五陰之人一換一也不虧。再說我現在就是五陰之人的命格，我自殺身亡，也隻會變成比以前還要強大的大鬼，我怎麽都是賺到的。不過顧綺就可憐了，在我鬼身裏，作為一隻鬼死去。”
“你想自盡？大可試試。”薑素言嘴裏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來。想在她麵前玩這套把戲？
麵前的顧綺卻露出了笑容。
薑素言其實可以在顧綺動手的瞬間把她製服住，但是有魂力的人想要自殺太過簡單。她其實能製止顧綺自殺，折斷她的雙手、砍掉她的舌頭、抽走她的魂力，可那樣，就是在傷害顧綺。
況且薑素言很擅長破壞，但並不擅長保護。
她也沒法確定，這家夥還隱藏著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法術，若是來個魂力自爆，或者用魂力給自己下毒……說來說去，薑素言還是沒辦法對著顧綺的身體做什麽。
薑素言手指微動，收迴了紅綢。
薑素言從前是無敵的，無論是什麽鬼物在她手心裏都過不了一迴合，但是現在，薑素言卻隻能把紅綢給收了迴來。顧綺再一次從床上起身，然後接著威脅薑素言：“老婆，你待會兒最好好好藏在我影子裏，你要是出來的話，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你想幹什麽？”
“碼齊人手，去宰了鏡子迷宮裏那隻鬼。”
“你！”
薑素言又想動手，但顧綺手上拽著紅色的細繩，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老婆，你可要好好對我哦，要不然以我的性格，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來。”
薑素言沉沉看著她，腦海中卻想得更深：她要去找顧綺？那自己，也能到顧綺身邊去。
也因為這一茬，薑素言沒有再動彈。
顧綺嗬嗬笑了一聲，以為她是怕了，骨氣指了指自己的影子。
等薑素言進了影子裏，顧綺樂嗬嗬坐在書桌前，給自己補了個妝，她脖子裏的勒痕太明顯，顧綺找了條絲巾出來，給自己圍了上去。
她一邊補妝，一邊把手機放到桌麵上，撥打張家豪的電話，詢問他現在是否有時間，帶著小妖一起，去把那個鏡子迷宮的東西搞定。張家豪有點猶豫：“現在大晚上的，小妖都睡覺了。她這幾天上學跟不上，我還另外給她提前找了一些輔導資料，讓小妖先看看。她沒上過幼兒園，已經落後別人很多……”
“張警官，要不是事情急迫，我也不會來找你。你可能不知道，今天那鏡子迷宮裏的鬼來找我了，還勒了我的脖子，我差一點就死了。”
張警官那邊安靜了一下，他顯然是在思考：“那我先讓趙清去……”
“趙清當然也要來的，但是小妖是重瞳之人，隻有她的眼睛才能找得到那藏起來的鬼。不瞞你說，那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帶著我老婆去看過了，結果我老婆都沒發現它藏在哪兒。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肯定不會打這個電話。”
“那明天一早……”
“張警官，我都給您幫這麽多忙了，你就幫我一次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手指輕扣桌麵的聲音，過了好長時間，張警官才說：“好吧。”
顧綺掛斷了電話，轉頭又撥打陳思楠的，毫無意外，對麵是陳思楠師兄接的：“顧施主？小師弟他已經睡下了……”
“我知道，我是找您的，我碰到了一些麻煩，還請前來助陣。”
對麵人也愣了一下：“我隻是普通修士，還沒有顧施主的魂力多……”
“不瞞您說，這個鬼其實並不強，但是非常善於隱匿，我還找了張警官和小妖，您青山道觀那邊說不定還有一些法術，可以幫忙找出來這個鬼。”
“但是……”陳思楠師兄還想猶豫，顧綺卻說了一句：“我跟陳思楠是這麽長時間的朋友了，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大晚上打這個電話到您這，您要是幫我這個忙，我可欠了一個大人情。”
對麵的陳思楠師兄在這句話後也安靜了很久，顯然在思考，最終陳思楠師兄還是答應了顧綺這個要求：“好，你把時間地址給我，我去，另外兩個師弟要照看小師弟，還望原諒則個。”顧綺拿著眉筆畫好眉毛：“哪裏的話，我該感謝您才是。”
薑素言的聲音從顧綺的影子裏傳了出來：“你倒是好本事。”
這話聽著語氣陰陽怪氣的，可不是在誇顧綺，顧綺卻笑眯眯當做薑素言在誇自己，她拿出那支從前顧綺都舍不得塗幾下一直吃灰的口紅，給自己的嘴巴抹了上去。她對著鏡子，用小拇指刮了一下嘴唇，才迴薑素言的話：“這不是自己以前積累的人脈嘛，不用白不用。”
可憐顧綺最怕用別人人情，卻被眼前這個肆意揮霍。這麽大的人情，到時候顧綺要怎麽還？薑素言便是想想，都覺得頭疼。到時候她一定會抱著自己埋怨，怪她沒有好好看著這個假顧綺。不僅讓這個假顧綺肆意揮霍自己的存款、還讓假顧綺揮霍自己的人脈。
現在這個顧綺的心思其實更惡毒一些，眼前這些人不僅是自己的幫手，還是她的人質。真顧綺麵對著這些人肯定不會對他們出手，投鼠忌器，而假顧綺卻可以隨時用他們威脅顧綺。
但薑素言也沒辦法，假顧綺拿顧綺的命威脅自己，她總不能無視威脅，直接衝出來把顧綺給噶了吧？
顧綺化了個大全套妝，才又給張家豪去了電話，問他有沒有搞定。電話對麵傳來小妖迷迷糊糊的聲音，她說話聲音好聽，似乎在撒嬌還想睡覺，張家豪的聲音比小妖大一點，約莫是離手機比較近。他抽空迴了一句：“好了，等會兒在遊樂場門口見。”
掛斷了電話，顧綺又跟陳思楠師兄通了一遍電話，才提溜著小包，裏麵塞上很多抓鬼道具，就叫了網約車直接出門。
等她到遊樂場的時候，張家豪和陳思楠師兄已經到了、旁邊還站著趙清，張家豪抱著小妖，讓小妖坐在自己手臂上，兩人看上去親如父女。
看到顧綺過來，四人齊齊看向顧綺。小妖那雙重瞳眼睛看過來的時候，顧綺心頭一顫，那雙眼睛過於嚇人，仿佛能洞悉世間萬物。好在顧綺的換身之術是完美的，哪怕是把魂力剖開來看，也隻能得出她就是顧綺的結論。
雖然看外表和魂力都看不出不對，但是顧綺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打扮，還是讓原本是外賣小哥的趙清心直口快問了一句：“你怎麽穿成這樣啊？”
“怎麽樣，難道不好看嗎？”顧綺拉著裙角，展示給他看。顧綺的魅力自然是有的，但是前麵三個男人對顧綺完全免疫。陳思楠師兄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張家豪更不是會被美色動搖的男人，至於趙清……之前每次見到顧綺都很慘，一看到顧綺別說是對她那張臉發春了，就連晚上做夢夢到了都忍不住從夢中被嚇醒。
假顧綺這一波操作，可謂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趙清更是直接：“大姐，我們是來抓鬼的！你穿高跟鞋待會兒不小心崴了腳算誰的？”話沒說話，就被張家豪一聲咳嗽給打住了：“先辦正事吧，顧小姐說這個鬼不是很強，就是比較會藏，說不定是因為這個，才穿得比較時尚一點。”
趙清不再囉嗦，打頭從遊樂場的偏門走了進去，剛進遊樂場，顧綺就看到一個肩膀別著對講機的警察坐在觀光車的駕駛座上，等著他們幾個。張家豪抱著小妖上了車，和警察說了句：“大半夜的，辛苦兄弟們了。”
“哪裏的話，這有啥好辛苦的。”
等眾人都上了車之後，觀光車一路急行，就到了鏡子迷宮門口。
小妖那雙重瞳掃了一圈，然後對著張家豪點了點頭：“裏麵確實有鬼。”
要是真顧綺，肯定要在跟薑素言吐槽，瞧瞧人家這效率，堪比熱成像望遠鏡，有沒有鬼一眼就看出來了。可是現在的顧綺，卻不發一語，就直接下了車。
張家豪還問了顧綺一句：“你老婆呢？大家是都知道你老婆的，別讓她在影子裏憋著了，直接讓她出來吧。”
顧綺不是很想讓薑素言出來，但一直不讓她出來反而比較怪，於是還是輕聲喊了一句：“老婆。”
薑素言不搭理她，愣是在影子裏不作聲，顧綺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露出笑容解釋：“我老婆可能心情不太好。”
第90章 你都不知道這日子我是怎麽過的
其實在鏡子迷宮門口的時候, 薑素言就直接run了，她先一步到了鏡子迷宮裏麵。畢竟比起陪在一個假顧綺旁邊，還不如先去找到自己的倒黴夫君。
現在真顧綺指不定在哪個角落裏畫圈圈呢, 一邊埋怨薑素言不來找自己，一邊感慨自己為什麽這麽命苦。
至於掉小珍珠這件事情，不太可能出現在她身上。
薑素言到了鏡子迷宮裏，發現這迷宮比白天來的時候還要滲人，但她本來就是一個鬼，她還怕這個？薑素言的魂力悄悄在迷宮裏蔓延，小妖感覺到有鬼, 說不定就是感覺到了薑素言的魂力。她搜尋的很仔細, 但是搜尋了一圈也沒看到顧綺的影子。
她……怕假顧綺帶著人把她給擼了, 提前跑路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薑素言還是覺得，她一定還在這裏。
這個想法在自己魂力碰到鏡子後，越發堅定下來。因為薑素言發現，自己的魂力可以穿過鏡子，往裏麵探。薑素言來到鏡子跟前, 想要鑽進鏡子裏, 卻被另一股魂力擋住了。薑素言裏麵察覺出，這是鏡子鬼的魂力。果不其然, 在那塊鏡子上, 出現了鏡子鬼的身影。
“你來幹嘛？跟她一塊來把我噶了嗎？”她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很不好，但是表情上卻帶著委屈，這人就是這樣, 嘴硬得和鴨子一樣, 隻要自己占一點理, 就絕不低頭。要是自己不占理，那低頭低得比誰都快。
“夫君……”薑素言伸手，手掌抵在鏡麵上，蕩漾起一圈水波：“這世上，我隻會幫你。”
顧綺的眼睛瞪大了些，有些不自在的撇過了頭去，薑素言不知道她這個反應是什麽意思，隻聽見她在說：“可是我現在不是顧綺，也不是你的夫君。”她眉眼中含著難受：“我現在是一隻鬼。”
“不，你是顧綺。”
薑素言這般說，一個人是以什麽來判斷呢？她的肉身、她的魂魄、她的性格？薑素言不知道，她也說不了那種大道理，隻知道，她想要的，隻有眼前這個。
是人也好，是鬼也罷，哪怕隻栽進去那麽一點，她也栽了。
以後的日子裏，她隻會越栽越深。
顧綺轉過頭來，凝視著她：“你不討厭我嗎？”
薑素言蹙眉：“我怎會討厭你？若是討厭，我為何要與你圓房？”薑素言這話一出，自己都有些臉紅。
顧綺又咄咄逼人起來：“可是你對我永遠都是那樣，從來都是，什麽話都不好好說，還在我要知道真相的時候，給我直接掐了，你對我也從來不會有情感上的迸發！”
顧綺羅裏吧嗦說了很多，但主題思想就是，薑素言沒有表現出來。薑素言眉頭蹙得更緊了，她在顧綺歇一口氣準備繼續說的時候，打出了反擊：“那你呢？”
薑素言突然的三個字，讓顧綺也愣住了：“什麽？”
“你於我，是何種想法？”
這句問話，讓顧綺也忸怩了起來，她看了會兒薑素言，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我多半是有些喜歡你的，我知道那喜歡不多，但肯定是有的。”
顧綺說的話，讓薑素言的眉毛舒展了開來，她感覺到麵前的鏡子有些軟化，她手往裏麵探了一點，而後就抓到了鏡子鬼，薑素言的紅綢順著鏡子往裏麵探了進去。若不是阻擋她的是顧綺，這鏡子這麽脆弱這點防禦薑素言一點都不放在眼裏。
顧綺還想說點什麽，就看到純白的顧綺鬼身上腰間出現了一道紅綢，片刻後，鏡子鬼就被拽了出來。薑素言摟著顧綺的脖子，將自己的臉蛋貼了上去，牢牢抱住了顧綺。
鏡子鬼的鬼身是冰冷的，跟所有鬼一樣，都是冰冰涼涼不帶一點活人的溫暖。
但是薑素言貼上去的時候，卻能感受到一股打從心底裏升上來的暖意。
顧綺猛地從鏡子裏被拽出來，有些發愣，但是薑素言這樣抱上來，她也不能跟個傻子一樣動也不動一下，薑素言抱著她的力氣很大，顧綺腳下一滑摔落在地上，身子還靠著背後的鏡子，不過她現在是個鬼，摔個屁股蹲其實也不疼。薑素言環著她脖子抱得很緊，顧綺愣了一會兒，有些遲疑的伸出手，抱住了薑素言的腰肢。
可能是因為大家現在都是鬼，所以顧綺感官上，薑素言沒那麽冷了，不僅不冷，體溫有可能還比她高一點。
就算是當鬼，體溫之間亦有差距。
畢竟顧綺是個鏡子鬼，這鏡子，可不得透心涼心飛揚嗎。
兩人抱在了一起，顧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憋不住，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這陣子都發生了什麽。
她第一句就是：“你都不知道這日子我是怎麽過的！”
顧綺有些悲憤，這事情得從那天在衛生間裏，被鏡子裏的“顧綺”嚇了一大跳開始。在“顧綺”碰到自己那一刻，顧綺覺得頭暈目眩，等再清醒的時候，已經在鏡子裏了。但是在鏡子裏的顧綺是沒辦法控製自己動作的，鏡子外的“顧綺”做什麽動作，她也得做。
片刻後，顧綺就看到假顧綺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摔倒在地上，她也隻能跟著在鏡子世界裏，摔落在地。
顧綺看到薑素言衝進衛生間，將假顧綺給抱了起來，還帶著假顧綺出了衛生間，都沒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等到薑素言帶著假顧綺離開之後，她還被關在鏡子裏麵，顧綺拚命捶打著鏡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沒人能聽到她聲嘶力竭的呐喊。
在那一刻，顧綺真的慌了。因為薑素言剛才進來過，連她都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那還有誰能幫自己？顧綺在鏡子裏麵待著，短短幾小時，從原本的嘶聲力竭變得有些絕望，縮著腿蹲坐在鏡子世界裏麵。十二點的鍾聲接近，顧綺看到自己的身體慢慢變成了鏡子鬼現在的模樣，一點點褪去顏色，變成了一個灰色模型。
而周圍的景象也在慢慢改變，從自己紙紮店二樓的衛生間，變成了鏡子迷宮，等她醒過身來的時候，她就變成了鏡子鬼，寄宿在鏡子中的鬼魂。
最恐怖的是，她根本無法離開鏡子，腳剛從鏡子裏跨出去，身上的魂力就蹭蹭往外流逝，鏡子鬼身上的魂力本來就不多，這麽流逝下去別說去找自個兒，迴頭就直接嗝屁。顧綺隻能一直待在鏡子裏，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她窩在鏡子世界裏，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就在這個時候，假顧綺帶著薑素言來了，她還聽見假顧綺想要把自己給噶了。顧綺隻能老老實實縮得小小一團，其實那天來的時候假顧綺已經發現了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和薑素言說。
“我有一千種方法可以抽了你的魂。”
顧綺卻不以為意：“你縱然有一萬種手段，你也不敢和我賭。”鮮血順著顧綺的臉頰滑落。
顧綺說的沒錯，薑素言縱然有千百種手段，也不敢在這事上賭一下。
她可以抽了眼前這個顧綺的魂，附了這個顧綺的身，甚至把她的魂力壓成小小一團……但薑素言沒法保證，她做的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到真顧綺。
她做鬼很多年，知道鬼的手段，但鏡子鬼用的契約，顯然不在薑素言的知識範圍內。
她知道的契約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與顧綺的同命契，知道清楚這玩意兒的代價還是自己也被同命契綁住了。
假顧綺說的不像是同命契，就跟之前渣男鬼用的也不是同命契一樣。薑素言雖然知道，卻不知其裏。
哪怕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想顧綺受到丁點傷害，就跟顧綺臉上的鮮血，哪怕知道這不是顧綺本人，也讓薑素言心悸。
薑素言收迴了手，紅綢攬著顧綺的腰，把她扔在了床上。
紅綢綁住了顧綺，就跟之前沈蜜家裏人捆住沈蜜的手法一樣，但是顧綺卻威脅薑素言：“你如果限製我的行動，我會自盡。反正我當鬼好幾年了，和一個五陰之人一換一也不虧。再說我現在就是五陰之人的命格，我自殺身亡，也隻會變成比以前還要強大的大鬼，我怎麽都是賺到的。不過顧綺就可憐了，在我鬼身裏，作為一隻鬼死去。”
“你想自盡？大可試試。”薑素言嘴裏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來。想在她麵前玩這套把戲？
麵前的顧綺卻露出了笑容。
薑素言其實可以在顧綺動手的瞬間把她製服住，但是有魂力的人想要自殺太過簡單。她其實能製止顧綺自殺，折斷她的雙手、砍掉她的舌頭、抽走她的魂力，可那樣，就是在傷害顧綺。
況且薑素言很擅長破壞，但並不擅長保護。
她也沒法確定，這家夥還隱藏著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法術，若是來個魂力自爆，或者用魂力給自己下毒……說來說去，薑素言還是沒辦法對著顧綺的身體做什麽。
薑素言手指微動，收迴了紅綢。
薑素言從前是無敵的，無論是什麽鬼物在她手心裏都過不了一迴合，但是現在，薑素言卻隻能把紅綢給收了迴來。顧綺再一次從床上起身，然後接著威脅薑素言：“老婆，你待會兒最好好好藏在我影子裏，你要是出來的話，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你想幹什麽？”
“碼齊人手，去宰了鏡子迷宮裏那隻鬼。”
“你！”
薑素言又想動手，但顧綺手上拽著紅色的細繩，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老婆，你可要好好對我哦，要不然以我的性格，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來。”
薑素言沉沉看著她，腦海中卻想得更深：她要去找顧綺？那自己，也能到顧綺身邊去。
也因為這一茬，薑素言沒有再動彈。
顧綺嗬嗬笑了一聲，以為她是怕了，骨氣指了指自己的影子。
等薑素言進了影子裏，顧綺樂嗬嗬坐在書桌前，給自己補了個妝，她脖子裏的勒痕太明顯，顧綺找了條絲巾出來，給自己圍了上去。
她一邊補妝，一邊把手機放到桌麵上，撥打張家豪的電話，詢問他現在是否有時間，帶著小妖一起，去把那個鏡子迷宮的東西搞定。張家豪有點猶豫：“現在大晚上的，小妖都睡覺了。她這幾天上學跟不上，我還另外給她提前找了一些輔導資料，讓小妖先看看。她沒上過幼兒園，已經落後別人很多……”
“張警官，要不是事情急迫，我也不會來找你。你可能不知道，今天那鏡子迷宮裏的鬼來找我了，還勒了我的脖子，我差一點就死了。”
張警官那邊安靜了一下，他顯然是在思考：“那我先讓趙清去……”
“趙清當然也要來的，但是小妖是重瞳之人，隻有她的眼睛才能找得到那藏起來的鬼。不瞞你說，那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帶著我老婆去看過了，結果我老婆都沒發現它藏在哪兒。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肯定不會打這個電話。”
“那明天一早……”
“張警官，我都給您幫這麽多忙了，你就幫我一次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手指輕扣桌麵的聲音，過了好長時間，張警官才說：“好吧。”
顧綺掛斷了電話，轉頭又撥打陳思楠的，毫無意外，對麵是陳思楠師兄接的：“顧施主？小師弟他已經睡下了……”
“我知道，我是找您的，我碰到了一些麻煩，還請前來助陣。”
對麵人也愣了一下：“我隻是普通修士，還沒有顧施主的魂力多……”
“不瞞您說，這個鬼其實並不強，但是非常善於隱匿，我還找了張警官和小妖，您青山道觀那邊說不定還有一些法術，可以幫忙找出來這個鬼。”
“但是……”陳思楠師兄還想猶豫，顧綺卻說了一句：“我跟陳思楠是這麽長時間的朋友了，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大晚上打這個電話到您這，您要是幫我這個忙，我可欠了一個大人情。”
對麵的陳思楠師兄在這句話後也安靜了很久，顯然在思考，最終陳思楠師兄還是答應了顧綺這個要求：“好，你把時間地址給我，我去，另外兩個師弟要照看小師弟，還望原諒則個。”顧綺拿著眉筆畫好眉毛：“哪裏的話，我該感謝您才是。”
薑素言的聲音從顧綺的影子裏傳了出來：“你倒是好本事。”
這話聽著語氣陰陽怪氣的，可不是在誇顧綺，顧綺卻笑眯眯當做薑素言在誇自己，她拿出那支從前顧綺都舍不得塗幾下一直吃灰的口紅，給自己的嘴巴抹了上去。她對著鏡子，用小拇指刮了一下嘴唇，才迴薑素言的話：“這不是自己以前積累的人脈嘛，不用白不用。”
可憐顧綺最怕用別人人情，卻被眼前這個肆意揮霍。這麽大的人情，到時候顧綺要怎麽還？薑素言便是想想，都覺得頭疼。到時候她一定會抱著自己埋怨，怪她沒有好好看著這個假顧綺。不僅讓這個假顧綺肆意揮霍自己的存款、還讓假顧綺揮霍自己的人脈。
現在這個顧綺的心思其實更惡毒一些，眼前這些人不僅是自己的幫手，還是她的人質。真顧綺麵對著這些人肯定不會對他們出手，投鼠忌器，而假顧綺卻可以隨時用他們威脅顧綺。
但薑素言也沒辦法，假顧綺拿顧綺的命威脅自己，她總不能無視威脅，直接衝出來把顧綺給噶了吧？
顧綺化了個大全套妝，才又給張家豪去了電話，問他有沒有搞定。電話對麵傳來小妖迷迷糊糊的聲音，她說話聲音好聽，似乎在撒嬌還想睡覺，張家豪的聲音比小妖大一點，約莫是離手機比較近。他抽空迴了一句：“好了，等會兒在遊樂場門口見。”
掛斷了電話，顧綺又跟陳思楠師兄通了一遍電話，才提溜著小包，裏麵塞上很多抓鬼道具，就叫了網約車直接出門。
等她到遊樂場的時候，張家豪和陳思楠師兄已經到了、旁邊還站著趙清，張家豪抱著小妖，讓小妖坐在自己手臂上，兩人看上去親如父女。
看到顧綺過來，四人齊齊看向顧綺。小妖那雙重瞳眼睛看過來的時候，顧綺心頭一顫，那雙眼睛過於嚇人，仿佛能洞悉世間萬物。好在顧綺的換身之術是完美的，哪怕是把魂力剖開來看，也隻能得出她就是顧綺的結論。
雖然看外表和魂力都看不出不對，但是顧綺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打扮，還是讓原本是外賣小哥的趙清心直口快問了一句：“你怎麽穿成這樣啊？”
“怎麽樣，難道不好看嗎？”顧綺拉著裙角，展示給他看。顧綺的魅力自然是有的，但是前麵三個男人對顧綺完全免疫。陳思楠師兄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張家豪更不是會被美色動搖的男人，至於趙清……之前每次見到顧綺都很慘，一看到顧綺別說是對她那張臉發春了，就連晚上做夢夢到了都忍不住從夢中被嚇醒。
假顧綺這一波操作，可謂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趙清更是直接：“大姐，我們是來抓鬼的！你穿高跟鞋待會兒不小心崴了腳算誰的？”話沒說話，就被張家豪一聲咳嗽給打住了：“先辦正事吧，顧小姐說這個鬼不是很強，就是比較會藏，說不定是因為這個，才穿得比較時尚一點。”
趙清不再囉嗦，打頭從遊樂場的偏門走了進去，剛進遊樂場，顧綺就看到一個肩膀別著對講機的警察坐在觀光車的駕駛座上，等著他們幾個。張家豪抱著小妖上了車，和警察說了句：“大半夜的，辛苦兄弟們了。”
“哪裏的話，這有啥好辛苦的。”
等眾人都上了車之後，觀光車一路急行，就到了鏡子迷宮門口。
小妖那雙重瞳掃了一圈，然後對著張家豪點了點頭：“裏麵確實有鬼。”
要是真顧綺，肯定要在跟薑素言吐槽，瞧瞧人家這效率，堪比熱成像望遠鏡，有沒有鬼一眼就看出來了。可是現在的顧綺，卻不發一語，就直接下了車。
張家豪還問了顧綺一句：“你老婆呢？大家是都知道你老婆的，別讓她在影子裏憋著了，直接讓她出來吧。”
顧綺不是很想讓薑素言出來，但一直不讓她出來反而比較怪，於是還是輕聲喊了一句：“老婆。”
薑素言不搭理她，愣是在影子裏不作聲，顧綺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露出笑容解釋：“我老婆可能心情不太好。”
第90章 你都不知道這日子我是怎麽過的
其實在鏡子迷宮門口的時候, 薑素言就直接run了，她先一步到了鏡子迷宮裏麵。畢竟比起陪在一個假顧綺旁邊，還不如先去找到自己的倒黴夫君。
現在真顧綺指不定在哪個角落裏畫圈圈呢, 一邊埋怨薑素言不來找自己，一邊感慨自己為什麽這麽命苦。
至於掉小珍珠這件事情，不太可能出現在她身上。
薑素言到了鏡子迷宮裏，發現這迷宮比白天來的時候還要滲人，但她本來就是一個鬼，她還怕這個？薑素言的魂力悄悄在迷宮裏蔓延，小妖感覺到有鬼, 說不定就是感覺到了薑素言的魂力。她搜尋的很仔細, 但是搜尋了一圈也沒看到顧綺的影子。
她……怕假顧綺帶著人把她給擼了, 提前跑路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薑素言還是覺得，她一定還在這裏。
這個想法在自己魂力碰到鏡子後，越發堅定下來。因為薑素言發現，自己的魂力可以穿過鏡子，往裏麵探。薑素言來到鏡子跟前, 想要鑽進鏡子裏, 卻被另一股魂力擋住了。薑素言裏麵察覺出，這是鏡子鬼的魂力。果不其然, 在那塊鏡子上, 出現了鏡子鬼的身影。
“你來幹嘛？跟她一塊來把我噶了嗎？”她說這話的時候口吻很不好，但是表情上卻帶著委屈，這人就是這樣, 嘴硬得和鴨子一樣, 隻要自己占一點理, 就絕不低頭。要是自己不占理，那低頭低得比誰都快。
“夫君……”薑素言伸手，手掌抵在鏡麵上，蕩漾起一圈水波：“這世上，我隻會幫你。”
顧綺的眼睛瞪大了些，有些不自在的撇過了頭去，薑素言不知道她這個反應是什麽意思，隻聽見她在說：“可是我現在不是顧綺，也不是你的夫君。”她眉眼中含著難受：“我現在是一隻鬼。”
“不，你是顧綺。”
薑素言這般說，一個人是以什麽來判斷呢？她的肉身、她的魂魄、她的性格？薑素言不知道，她也說不了那種大道理，隻知道，她想要的，隻有眼前這個。
是人也好，是鬼也罷，哪怕隻栽進去那麽一點，她也栽了。
以後的日子裏，她隻會越栽越深。
顧綺轉過頭來，凝視著她：“你不討厭我嗎？”
薑素言蹙眉：“我怎會討厭你？若是討厭，我為何要與你圓房？”薑素言這話一出，自己都有些臉紅。
顧綺又咄咄逼人起來：“可是你對我永遠都是那樣，從來都是，什麽話都不好好說，還在我要知道真相的時候，給我直接掐了，你對我也從來不會有情感上的迸發！”
顧綺羅裏吧嗦說了很多，但主題思想就是，薑素言沒有表現出來。薑素言眉頭蹙得更緊了，她在顧綺歇一口氣準備繼續說的時候，打出了反擊：“那你呢？”
薑素言突然的三個字，讓顧綺也愣住了：“什麽？”
“你於我，是何種想法？”
這句問話，讓顧綺也忸怩了起來，她看了會兒薑素言，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我多半是有些喜歡你的，我知道那喜歡不多，但肯定是有的。”
顧綺說的話，讓薑素言的眉毛舒展了開來，她感覺到麵前的鏡子有些軟化，她手往裏麵探了一點，而後就抓到了鏡子鬼，薑素言的紅綢順著鏡子往裏麵探了進去。若不是阻擋她的是顧綺，這鏡子這麽脆弱這點防禦薑素言一點都不放在眼裏。
顧綺還想說點什麽，就看到純白的顧綺鬼身上腰間出現了一道紅綢，片刻後，鏡子鬼就被拽了出來。薑素言摟著顧綺的脖子，將自己的臉蛋貼了上去，牢牢抱住了顧綺。
鏡子鬼的鬼身是冰冷的，跟所有鬼一樣，都是冰冰涼涼不帶一點活人的溫暖。
但是薑素言貼上去的時候，卻能感受到一股打從心底裏升上來的暖意。
顧綺猛地從鏡子裏被拽出來，有些發愣，但是薑素言這樣抱上來，她也不能跟個傻子一樣動也不動一下，薑素言抱著她的力氣很大，顧綺腳下一滑摔落在地上，身子還靠著背後的鏡子，不過她現在是個鬼，摔個屁股蹲其實也不疼。薑素言環著她脖子抱得很緊，顧綺愣了一會兒，有些遲疑的伸出手，抱住了薑素言的腰肢。
可能是因為大家現在都是鬼，所以顧綺感官上，薑素言沒那麽冷了，不僅不冷，體溫有可能還比她高一點。
就算是當鬼，體溫之間亦有差距。
畢竟顧綺是個鏡子鬼，這鏡子，可不得透心涼心飛揚嗎。
兩人抱在了一起，顧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憋不住，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這陣子都發生了什麽。
她第一句就是：“你都不知道這日子我是怎麽過的！”
顧綺有些悲憤，這事情得從那天在衛生間裏，被鏡子裏的“顧綺”嚇了一大跳開始。在“顧綺”碰到自己那一刻，顧綺覺得頭暈目眩，等再清醒的時候，已經在鏡子裏了。但是在鏡子裏的顧綺是沒辦法控製自己動作的，鏡子外的“顧綺”做什麽動作，她也得做。
片刻後，顧綺就看到假顧綺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摔倒在地上，她也隻能跟著在鏡子世界裏，摔落在地。
顧綺看到薑素言衝進衛生間，將假顧綺給抱了起來，還帶著假顧綺出了衛生間，都沒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等到薑素言帶著假顧綺離開之後，她還被關在鏡子裏麵，顧綺拚命捶打著鏡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沒人能聽到她聲嘶力竭的呐喊。
在那一刻，顧綺真的慌了。因為薑素言剛才進來過，連她都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那還有誰能幫自己？顧綺在鏡子裏麵待著，短短幾小時，從原本的嘶聲力竭變得有些絕望，縮著腿蹲坐在鏡子世界裏麵。十二點的鍾聲接近，顧綺看到自己的身體慢慢變成了鏡子鬼現在的模樣，一點點褪去顏色，變成了一個灰色模型。
而周圍的景象也在慢慢改變，從自己紙紮店二樓的衛生間，變成了鏡子迷宮，等她醒過身來的時候，她就變成了鏡子鬼，寄宿在鏡子中的鬼魂。
最恐怖的是，她根本無法離開鏡子，腳剛從鏡子裏跨出去，身上的魂力就蹭蹭往外流逝，鏡子鬼身上的魂力本來就不多，這麽流逝下去別說去找自個兒，迴頭就直接嗝屁。顧綺隻能一直待在鏡子裏，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她窩在鏡子世界裏，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就在這個時候，假顧綺帶著薑素言來了，她還聽見假顧綺想要把自己給噶了。顧綺隻能老老實實縮得小小一團，其實那天來的時候假顧綺已經發現了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和薑素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