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犯人即便是進了監獄,進行了改造教育,但也不可能真正的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出來還是社會的危險分子。惡根一旦深種,就難以拔除。


    “那麽,我為什麽要告訴虞警官呢?”馮丹青反問。


    虞歸晚麵色不變,語氣更沒什麽波瀾,“你當然可以不告訴我,我也無法逼迫你,但我以為,你會想要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為自己留下一些東西。”她話音一頓,繼續道:“一些可以重新讓自己被稱作為人的東西。”


    馮丹青盯著虞歸晚,長長注視了幾秒後展笑:“虞警官,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你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十分吸引人。尋常人身上總能見到生和死的明確界限,苟生懼死,沒有多少人做得到在死亡麵前無懼,你看,就像我現在這樣,我也不例外。”


    “但你真的很不一樣,你為什麽就不怕呢?你為什麽總是這樣一副淡然處之無畏無懼的樣子呢?是因為你自身的強烈信仰嗎?站在光裏的人,就這麽不懼黑暗嗎?”


    馮丹青眼神漸漸迷離:“可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就越會激起人的破壞欲,讓人想把你這樣站在正義光明神壇上的人狠狠拉下來,撕碎你這幅鎮靜從容的麵具,打髒你的羽翼,將你拉進黑暗跌進深淵。”


    馮丹青頓了頓,咧嘴笑:“讓你,變得和我們一樣。”


    沈冬薇聽得睜大了眼,氣得起身警告:“馮丹青!注意你的態度。”


    虞歸晚拉著沈冬薇手腕讓她坐下,“沒事。”


    她看向馮丹青,直起腰身,逼近了玻璃隔離窗前:“我也很想看看,你所謂的你們到底要怎樣把我同化?”


    馮丹青靠住椅背,不說話,過了幾秒,又前傾身子:“虞警官,我很高興你能來看我,所以我願意迴答你的問題,你問吧。”


    虞歸晚:“和你有過接觸的用曼珠沙華圖騰做頭像的人是誰?你們之間都聊了什麽?”


    馮丹青雙手交疊,手肘撐在桌板上,迴答:“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們認識是始於山那幅畫,我在網上和很多人聊過,但隻有他一眼看出畫中玄妙,知我所想,我當時視他為伯樂。


    我也不清楚他是否是十年前的那個連環殺手,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他一定是手染過鮮血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和我的靈魂共鳴。”


    馮丹青眼神陷入癡態,“他就在你身邊,他一直注視著你,窺探著你,你不用找他,他會找上你的。”馮丹青喃喃道:“你隻需要等著……等著……”


    看守人員走到沈冬薇身邊,提醒道:“時間到了。”


    沈冬薇喊了聲虞老師。


    虞歸晚起身,在馮丹青被帶走前,她轉身麵朝玻璃窗,語氣沉靜地開口:“馮丹青,不是每個有著悲慘童年的人都隻能走向犯罪自我毀滅,這個世上還有許多人有著不完整的家庭、不被父母愛護、麵對暴力教育、精神打擊,但即使把他們放進更殘酷悲慘的環境中,他們也絕對不會去犯罪,不會傷害、殺害任何人。


    就像是泥縫裏發出的芽,隻要一丁點陽光就能讓它們開出向陽的花。”


    “而你,還有所謂的你們,隻會透過你們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將你們身上的惡念投射到他人和社會之上。但這個世上,多的是於一朵野花中窺見天堂,於一粒沙中窺見世界的人,平凡身軀,閃耀的是生而為人的人性、神性。”


    “你自己選擇了背光而行,選擇拋棄人性,淪墮為獸,如今這樣也是你自己為自己選擇的結局,你早該想到。”


    虞歸晚說罷,再未停留,轉身離開。


    出了看守所,室外烈日正盛,虞歸晚微微抬頭直視太陽,刺目的陽光逼得她睜不開眼,隻能半闔眼皮。


    來自於陽光的溫度仿佛隻能流於體表,進入不了體內,她攥著指尖,指尖微涼,是因為當下的心境波瀾。


    此時她並不如外表所表現出的這般鎮靜從容,馮丹青那番話到底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影響,但她並不再為此害怕退縮了,她不是十年前那個遭受親人離世時,沒有勇氣麵對隻知逃避的少女了。


    她甚至隱隱有些慶幸,如果兇手針對的真的是她,那麽至少她身邊的人不會因此受到傷害,她也會盡全力去保護他們,不會再一次,再一次讓他奪走她所在乎的人的生命。


    “虞老師?”沈冬薇看著虞歸晚站在太陽底下像是在出神,出聲喊道。


    虞歸晚抬步,“走吧。”


    迴局裏的路上,虞歸晚在半道下車了,說一個小時後迴局裏,讓沈冬薇先迴去。


    站在路邊,她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讓師傅盡量快一點,因為重症監護室最後一班探視時間快到了。


    到達醫院,她直奔重症監護室所在的樓層,電梯門緩緩打開,虞歸晚看見了靠在走廊牆壁,低垂著頭的石庭生。


    聽見近前的腳步聲,抬頭,看到了虞歸晚,他向來梳得齊整的頭發散亂著,眼底凝著血絲,下巴隱隱可見青色的胡茬。


    “小晚。”


    虞歸晚快步上前,“老師現在怎麽樣?”


    “下午那會恢複了意識。”石庭生道:“走吧,探視的時間快結束了。”


    兩人在護理人員的協助下換好隔離衣、頭套、鞋套、口罩,再消毒洗手後進入重症監護室,來到石中澗的病床前。


    虞歸晚看著病床上閉著雙眼,戴著氧氣麵罩唿吸沉緩的老人,明明上一次見麵,他看上去還那麽精神抖擻,現在卻是如此脆弱地躺在床上。


    生命力仿佛在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流逝。


    虞歸晚屈膝半蹲下身,輕輕握住石中澗幹瘦的手,“老師,是我,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石中澗的兩根手指動了動,眼皮緩緩張開,渾濁的瞳孔在看清虞歸晚後,清明了些許,他顫抖著迴握住虞歸晚的手,唿吸頻率急促了起來。


    嘴巴微微張合,唿出的白氣在麵罩上凝成霧麵,像是想和虞歸晚說什麽。


    “爸,您現在情緒不能太激動。”石庭生出聲道。


    虞歸晚也察覺到監測儀的各項數據有所波動,連忙安撫:“老師,您先冷靜。”


    但石中澗仍是冷靜不下來,甚至想要坐起身,監測儀發出警報。


    醫護人員立馬上前,並讓虞歸晚石庭生離開監護室。


    換下隔離衣的兩人無聲地坐在走廊裏,醫院總是這樣,一腳進來,便不一定能一腳踏出去了。


    沉默壓抑的氛圍蔓延著。


    過了一會兒,石庭生起身去樓下的自助飲料機買了兩瓶水上來,遞給虞歸晚一瓶。


    虞歸晚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她看著礦泉水瓶裏微微晃動的水波,聲音低啞地問:“老師長腦瘤多久了?”


    石庭生捏著礦泉水瓶,同樣沒喝,“快十年了。”


    虞歸晚唿吸一滯,目光也凝住:“這麽久了,為什麽一直沒有治療?”


    “我不知道,當年確診腦瘤後不久爸就帶著我出國了,我以為他是想去國外做手術,但他沒有,這些年我也一直在勸他積極治療,可他不聽。


    你知道的,我爸他脾氣溫和,但其實很固執。”石庭生手肘撐在膝蓋上,一隻手捂著臉,聲音沉啞:“直到年初檢查,腦瘤已經從良性轉惡性,藥物治療也沒用了,最長,就隻剩一年多的時間,所以他選擇迴國來,迴到自己的故鄉。”


    “可我沒想到,他明明有在按時服藥,為什麽會突然昏倒,我應該再堅定點的,再堅持勸他的……”男人的聲音漫出痛苦來。


    虞歸晚沒再問什麽,她理解石庭生現在的自責和痛苦,他在年少時母親便因病去世,如今又可能即將送走自己的父親。


    “庭生哥,你別太自責了,等先熬過這關,我會勸老師積極治療的,國內也好,國外也好,我們去找最專業的腦科專家,總還有希望的。”


    石庭生深吸了一口氣,手背擦過眼睛,留下一片水痕,他勉強地牽起唇角:“讓你看笑話了,小晚。”


    “你快迴去吧,我知道你手裏有案子要忙,這裏有我,有什麽情況我會及時告訴你的。”


    虞歸晚看了看重症監護室,點頭:“好,你記得按時吃飯和休息。”


    石庭生點點頭,目送著虞歸晚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他放鬆身體靠向椅背,看著手背上那片未幹的濕痕。


    眉頭一皺,似有些嫌惡,拆出一片紙巾用力地擦掉。


    作者有話說:


    大家可以發揮腦洞,暢想後續劇情


    第89章 突擊排查


    晚22:00, 北濱區公安分局治安大隊聯合禁毒大隊刑偵大隊及城南轄區派出所展開娛樂場所專項突擊檢查,清查ktv、酒吧、賓館、足浴按摩店等重點娛樂場所。


    江起雲在禁毒大隊那裏獲取到一條群眾舉報的涉毒線索。


    舉報人稱,城南某賓館有人長期聚眾吸毒,且吸食的毒品正是近來流入北洲的新型毒品——死藤水。


    裝備好出警裝備後, 江起雲帶領著五名中隊隊員, 出發前往涉事賓館, 在匯合當地轄區派出所的兩民治安民警後, 一行八人從樓梯上到二樓的賓館。


    前台櫃台內的男人正一腳踩在椅子上, 一隻手撓著腳背,另一隻手嗑著瓜子, 樂嗬嗬地笑。


    電腦外放的影視劇聲音開得格外大,他也看得格外投入,是以沒發現有人來了。


    穿著夏季執勤服的民警走到櫃台前, 敲響桌麵, 中氣十足道:“你是老板嗎?”


    男人聽到聲音, 嗑瓜子的動作一停,再抬眼一看, 立馬將腳放下來, 呸呸兩聲吐掉嘴裏的瓜子皮, 雙手在褲腿上擦了兩把後想往桌麵上放。


    民警發現他的小動作, 厲聲警告:“起身, 雙手舉起來,立刻離開櫃台!”


    男人臉上的橫肉一顫,連忙起身。


    民警又問:“你是老板嗎?”


    男人這時是側身站立高抬雙手的姿勢,他像是沒聽見聲, 轉了個麵道:“啊?”


    民警又重複問了一遍, 他這才點頭。


    “北濱分局和城南一路派出所聯合開展夏夜治安百日巡檢, 現依法對你的店進行檢查,出示一下身份證,以及房客入住登記冊。”民警收迴警察證證件,檢查老板的身份證後翻閱起入住登記的名冊。


    江起雲向路嘯方昉使了一個眼神,兩人會意,小跑去走廊,排查賓館是否還有其它進出口和把守消防通道。


    檢查完入住登記的民警走進櫃台,指著台麵角落擺著的一個形似對講機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老板支支吾吾,眼神開始閃爍,“孩子的玩具。”


    民警和江起雲對了一個眼神,這類東西,在他們常態巡檢中見得多了,無外乎就是朝房間內通風報信的工具,偽裝成各種類型,有的像個小鈴鐺,有的是桌麵小擺件。


    而出現這些東西,大多就代表著這個地方開展著某些違規違法的活動,老板要麽是組織者,要麽是包庇者。


    “房卡。”民警示意把登記入住了的房間房卡拿出來。


    老板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假裝找不到了,一會兒摸摸褲包,一會又在淩亂的桌麵胡亂翻找。


    江起雲可沒耐心等他,直接帶著自己的人往走廊裏走,前邊幾間都是空房,其中一間退了房還沒有打掃,在門口就可以看見裏麵淩亂的床鋪和地上亂擺著的一次性拖鞋。


    江起雲走進房間,聞到衛生間有股甜膩膩的味道,走進去打開手電一照,盥洗台裏有一個吸壺,還有錫紙塑料紙包裝等吸食毒品的工具。


    江起雲退出衛生間,讓同事戴上手套提取證物。


    她剛走出這間房,便聽見走廊底路嘯的高唿聲:“江隊,這房間上了鎖,裏邊的人敲門不開。”


    江起雲跑去,拍了兩掌門:“開門!北濱警方檢查,立刻開門!”


    裏邊仍是沒有動靜,這時民警跑過來,用房卡刷開了門,但裏麵卻掛著防盜鏈。


    “我來。”路嘯往後大退幾步,蓄力一腳踹向房門,“咣——”的一聲,門鏈崩壞,房門大開。


    江起雲甩出警棍,身後的隊友也紛紛拿出催淚槍、警用抓捕繩等武器湧進房間。


    屋內沒開燈,借著走廊的光,江起雲看到一白晃晃的人影正攀在窗邊,似想要跳窗而逃。


    她一個箭步衝去,單手繞頸,一發力把人拖了迴來,摔在地上。


    “哎喲”一聲慘叫響起,是個男人的聲音。


    房間的燈打開,江起雲等人這才發現剛剛那白晃晃的人是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這會光溜溜地趴在地上,還想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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