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雲側身讓開位置,老板娘放下麵道:“記得你喜歡吃韌的,掐著點煮的呢。”


    江起雲笑著道謝:“謝謝老板娘。”


    老板娘離開後,江起雲拿了醋瓶往裏倒醋,足足三四秒才停下。


    虞歸晚用手撐著下巴,懶懶散散地說:“原來你是兩種醋都喜歡吃。”


    江起雲愣了一下才聽明白,刹那間有些不好意思,在她還沒和虞歸晚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做過很多傻事,那些自作聰明的小舉動都被虞歸晚看在眼裏,心裏那點小心思早就無所遁形了,偏偏麵上還裝著風輕雲淡的。


    她埋頭,夾起麵條討饒:“小晩,你就別笑我了。”


    虞歸晚沉下笑意:“好,你快吃吧。”


    解決完遲到的午飯後,江起雲虞歸晚去派出所和協助她們走訪調查的治安巡邏隊碰頭,接著一起往需要重點排查的社區走。


    走訪摸排工作向來是重複枯燥的,找到居民群眾,一遍遍地問他們在什麽時間段是否有看見什麽形跡可疑的人,聽見過什麽異響沒有,再讓對方看被害人的照片,確定對方是否有見過。


    在沒有監控的地方,群眾的眼睛就是監控,犯罪很多時候逃脫得了電子天眼的監視,但天網恢恢,很多時候卻逃不過人的雙眼。


    一頭紮入縱橫交錯的老舊巷道,挨家挨戶拍門,循環往複地問出重複的問題,隻為尋到與案有關的蛛絲馬跡。


    一個多小時後,江起雲後背已經被汗水濡濕,耳邊的發絲也粘連在一起,渾身的黏膩感已經很不舒服,而這段時間疏於打理長得過長的發尾撓刺著後脖頸也十分不適。


    她幹脆找虞歸晚要了一根橡皮筋,將頭發束攏紮了一個小揪揪。


    而虞歸晚也好不到哪裏去,麵色被下午正盛的太陽曬得潮紅,白皙的頸部起了一層亮瑩瑩的薄汗。


    兩人站在一巷道的雨棚下稍作歇息,用手煽風給臉降溫。


    過了一會,電話震動起來,江起雲接聽,是協助她們走訪調查的民警傳來了好消息,說有發現。


    於是她們也顧不得再歇,立馬趕到了對方所在的位置。


    拐過一個巷口後,前方正有兩名民警和一穿著汗衫的老大爺交談著。


    其中一名民警走到江起雲身邊說道:“這位大爺說昨晚九點多的時候他聽到樓下有人大叫了一聲,之後就沒聲了,他走到窗邊查看,瞥見那邊有個男人提著一個大包正往外邊走。”


    “我們正在向大爺確認聲音的具體方位。”


    江起雲點點頭,隨後打量起她們所處的周圍環境,這一小片都是十分緊湊的矮棟居民樓,小巷也就能供兩人並肩通行,巷子的牆麵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前後靠牆擺著幾輛自行車。


    視線往上看也十分逼仄,都是錯落搭建起的彩鋼雨棚,雨棚上有些許的白色塑料袋和小食品包裝袋。


    江起雲拐出這條巷子,瞥見西邊視線開闊了不少,走過一看,發現前方是一片待拆的危樓,外牆上用紅筆寫了大大的拆字,和提醒路人遠離此處的危險警示。


    江起雲走到外牆邊駐足,腳後跟一轉,往右手邊看去,是條死胡同口,陽光都照不進來。


    虞歸晚跟了過來,兩人心有靈犀的往小胡同裏走,剛走出去幾步,江起雲就發現地上有節煙頭,她蹲下身仔細查看,濾嘴的部分還很新。


    她抬頭往胡同底看去,隱隱看到灰暗的地麵上有幾道深褐色的痕跡,起身看,便看得更分明。


    滴落狀的。


    血跡。


    江起雲沒有第一時間走過去,怕破壞現場,而是掏出隨身攜帶的鞋套手套戴上,這時民警走了過來,往胡同裏望了一眼道:“剛大爺說,昨天他聽見那聲就是從這邊來的,這邊危樓待拆,平時沒什麽人來。”


    戴好鞋套手套後江起雲才往胡同更深處走,走到血跡處蹲下仔細查看,七八滴滴在一起,水分早已蒸發,隻餘下暗紅褐色的印跡。


    江起雲起身,走到胡同底,地上散落著一些廢棄的建材,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


    其中有半截磚頭就在江起雲腳下,有棱角的那麵也染著點紅褐色的血跡。


    “可以讓勘查隊的過來了。”江起雲站起身往胡同外走,聯係了局裏,接著和虞歸晚對大爺做了詳細的補充詢問筆錄。


    勘查小組到達後,告訴江起雲屍檢工作已經完成了,林法醫正在整理報告,於是江起雲和虞歸晚便立馬趕迴了局裏。


    法醫室工作間,一台打印機正在運作著,將一張張屍檢報告內頁輸送出來。


    林覺予正坐在電腦前,雙指在鍵盤上翻飛,在內網係統中填寫著電子報告,她看江起雲來了,抬抬眼鏡道:“被害者死亡原因確定了,大出血導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全身共有七十八道切創傷,致命傷是頸部的開放性傷口,直接導致動靜脈破損大出血死亡。


    從傷口形態來看,形成時間不一,最早的一道離被害者死亡時間至少有四十分鍾,也就是說,兇手至少以此折磨了被害者四十分鍾。”


    “同時,我們在被害者體內檢測到大量的致幻生物堿,二甲基色胺,新型毒品死藤水最重要的一項成分就是它。”


    江起雲邊翻看紙質報告邊問:“舌頭呢?”


    林覺予:“生前所割,大部分舌體都被割掉,口腔內隻剩下小部分舌根。”


    坐在一邊整理資料歸檔的蕭樂雨忍不住開口:“真殘忍,像是古代的淩遲和割舌的刑法一樣,兇手是為了虐待死者吧。”


    虞歸晚:“不是。”


    辦公室內的幾人齊齊看向她。


    “割成這種程度,被害人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發出一些嗚咽和氣聲,如果是為了虐待取樂,兇手享受的就是視覺聽覺的感官刺激,死者叫得越慘,越能滿足他的心理。”


    虞歸晚道出自己的推測:“兇手應該是出於作案時的安全性考慮,因為案發現場並不隱蔽,以當時的作案時間和地點來說,如果死者一直發出慘叫,是有可能被人發現的。”


    林覺予點頭:“對,死者的整條舌頭幾乎都被割下來了,這種程度,已經發不出叫喊聲。”


    “我們在死者頭部傷口處的頭發頭皮提取到部分砂質粘土,這種成分常見於普通的紅土磚,所以兇手擊打死者頭部的鈍器應該就是磚頭。”


    江起雲點頭:“已經找到了。”


    林覺予繼續道:“至於造成死者身上的切傷和割舌的工具應該都是一種小型利器,匕首短刀一類。”


    “對,還有橋柱麵上的血紋圖案也化驗了,是死者的血。”


    江起雲將紙質報告遞還給林覺予,離開了法醫室,過了一會兒,路嘯迴來了。


    他拉開一罐冰飲料仰頭咕嚕嚕地喝,喝完打了個飽嗝,匯報他的任務結果:“和尤巧核實過了,那晚發生的事和杜姚交代的差不多,不過她事後是想來報警來著,當晚都走到了咱局門口,然後又臨時退縮迴家了。”


    路嘯歎了口氣:“至於她男朋友駱宏那邊,尤巧說她根本沒把那事告訴他,也拜托我們不要告訴他,他在前一天就迴老家了,我也聯係交管那邊,在實名出行係統上確認過了,他的確離開了北洲市,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江起雲:“辛苦了,休息會吧。”


    路嘯詫異地盯著江起雲,溫柔的江隊他可是真不習慣,但轉念一想,是虞老師訓得好,又忍不住偷笑起來。


    江起雲走到安靜一角給方昉打電話,問他死者出租屋的勘查進展,方昉在電話裏說沒什麽特別發現,隻在屋裏發現了一些品種各異的新型毒。品,還有一個外賣袋,從訂單紙來看,死者在案發當日下午五點點過外賣。


    他們還走訪的出租屋旁的鄰居和路下的門市老板,從一家麻將館那裏打聽到,死者大概是在七點半離開的出租樓。


    他們調取了樓下街道的監控,確認章邦是步行離開。


    掛斷電話後,江起雲去了趟視頻分析組,把在城南社區拷迴來的外圍道路監控交給他們排查。


    緊接著開始和虞歸晚梳理一天下來的調查線索,還原案發過程。


    第85章 案發過程


    七月三十日下午一點左右, 章邦接到一通交易電話,隨後離開ktv,返迴出租屋,在下午五點點過一次外賣, 之後帶著交易貨物在七點半左右離開出租屋, 步行前往城南社區。


    九點十五分左右和兇手在拆遷區域外牆巷子見麵, 被其暴力製服, 裝入箱包。


    兇手隨後乘坐出租車在九點五十分左右到達北江一路, 下車步行到達案發現場,接著脫去章邦衣物丟棄在一旁, 將其手腳用特殊的繩結捆綁,喂服死藤水,割掉舌頭後進行了長達四十多分鍾的虐待。


    直到確認章邦死亡, 再用血液在橋柱麵上畫出曼珠沙華, 固定章邦屍體, 之後於十一點半離開現場。


    翌日早晨七點左右,清理河床的清潔工發現章邦屍體。


    整個案發過程的時間極為緊湊, 顯然是一起早有預謀的兇殺案。


    而從案發現場附近監控拍攝到的兇手來看, 他是知曉那裏有監控的, 但也隻是戴帽低頭遮檔麵部, 並不做其它偽裝。


    敢這樣肆無忌憚打車到案發現場行兇並明晃晃從監控下離開的人, 無疑是個心理素質極高,十分難對付的犯罪人。


    雖然目前案發現場的勘查還沒結束,但江起雲和虞歸晚都知道,她們或許在現場發現不了重要線索了。


    兇手實在是聰明又狂妄。


    稍晚間的時候, 沈冬薇帶迴來了一個男人, 正是在案發當夜搭載過兇手的出租車司機。


    詢問室裏, 江起雲給司機拿了一瓶礦泉水,司機連連搖手拒絕,看上去十分局促不安。


    “您不用緊張,我們隻是向詢問你一些和案子相關的問題。”虞歸晚開口安撫男人的緊張情緒。


    司機用手抹臉頰的汗,不住地點頭:“您問,您問我知道什麽肯定都會如實和你們說的。”


    江起雲拿出打印出的嫌疑犯全身照遞給司機,“昨晚九點多,你有一個單是從城南茯苓路那片到北江一路江邊,您還有印象嗎?”


    司機接過照片認真看,江起雲提醒:“一個男人,提一個長款的箱包,戴著帽子,胸前掛了一個相機。”


    司機立馬想起來了,“對對對,當時我正準備收班迴家了,路過茯苓二路時看見街邊站著一個男人伸手招車,我看這麽晚了,他又提著個大包,就準備再跑一單。


    停車後,我看他那包挺大挺沉,我正準備下車幫他把包放後備箱,結果他自個拎著包就上後邊去,放進去了。”


    “之後他就上了後排,報了地點,就是到北江一路,我還問他大晚上去那幹嘛,他說他是來旅遊的,拍一點夜間的城市風光照,然後我就跟他聊咱北洲的風光啊,不過他沒怎麽搭理我,一直低著頭鼓搗他胸前掛著的相機。”


    江起雲皺眉問:“有看清他的臉嗎?”


    司機搖頭:“他坐在後排,車裏也沒開燈,戴著個帽子低頭沒看見臉,就下車遞錢那會恍眼瞥了一眼,好像戴了一個銀色的眼鏡,氣質滿斯文的,聲音也斯斯文文的,大概二十幾歲三十歲吧。”


    “昨天你跑完那單就沒再接客了是吧?”


    司機點頭,“送完我就把車開迴公司營運點了。”


    江起雲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們收工會洗車嗎?”


    司機毫不猶豫地點頭,“嗯,公司有要求的,不過一般就是拿著水槍衝衝,裏邊隨意擦一擦應付檢查而已,沒外邊車行洗車那麽細致。”


    心中不好的猜想應了真,現在即便是兇手在車上留下了指紋毛發等等重要線索,那也很有可能被破壞殆盡了,但江起雲還是讓人去檢查檢查那輛出租車,看有無發現。


    忙了一天,天色漸暗,以第一天的調查結果來看,還是收獲頗豐的,她們基本還原了案件的案發過程,下一步就是等現勘報告出來,再從死者涉毒這塊深入調查,找出他的交易買主名單,接著整合所有信息,由虞歸晚給出一份初步的嫌疑人犯罪心理畫像。


    近晚上十一點,江起雲和虞歸晚準備下班,迴家收拾一些換洗衣物在明天帶來局裏,為後續可能的連續作戰做好準備。


    走出大樓,一整天就吃了碗麵條的江起雲肚子咕了一聲,虞歸晚笑:“我也餓了,想吃那家的蛋炒飯了。”


    江起雲知道她說的那家是哪家,就是她們一致認可味美價廉警局附近的大排檔。


    兩人來到大排檔,大排檔今天生意很好,門市內外都坐滿了人,麻辣味的香氣和食客的交談聲組成夏日深夜的熱鬧景象。


    走進店麵,江起雲發現老板寧淨正忙得不可開交,招唿客人,端茶倒水,點單結賬。


    她想著算了,隻是點兩碗蛋炒飯的話未免有點打擾人家,便準備離開。


    不過寧淨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們,連忙高聲招唿:“江警官,虞警官,你們好久沒光顧小店生意啦,今天想吃點什麽?”


    一桌袒胸露。乳正喝酒劃拳的男人一聽她們是警察,立馬動作齊刷刷地將短袖套迴上身。


    江起雲笑著道:“我們就是想打包兩份蛋炒飯,不過看你這生意這麽忙,就不打擾你了。”


    寧淨:“兩位警官可都是老顧客,再說了,兩碗蛋炒飯又不費事,你們稍微等等啊。”說完就對著廚房喊道:“先炒兩碗蛋炒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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