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抓捕其一


    江起雲穿過人潮擁擠的中心廣場, 奔向與廣場相連的一條支路,前方一疾步黑影似乎發現身後有人追逐而來,身形一頓後也立馬朝前方拔足狂奔。


    “站住!”江起雲高喊一聲,前方身影卻已拐進一個燈火通明, 兩側擺滿小食餐車的夜市。


    夜市內極為擁擠和嘈雜, 男人逃跑的速度被人流截慢了下來, 眼見著他和江起雲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他顧不得別的, 跑向一個鮮榨果汁的攤位,隨手拿起攤麵的幾塊西瓜和水果切塊就往身後砸去。


    半塊西瓜正中一個路人的臉, 路人痛得大叫一聲,周圍的人也都注目過來,江起雲追來見男人隻是被西瓜肉渣和汁水糊了一臉, 倒也沒有受傷, 於是連忙擠過人群, 朝著和她又漸漸拉開距離的男人追去,“讓讓, 讓讓, 警察辦案, 都讓一下。”


    光是嘴巴上的一句警察辦案, 自然不會有人配合她, 江起雲在一片罵聲中擠出夜市重新追上男人,又見對方一腳踹飛旁邊一賣各色小金魚的魚缸,數個魚缸破裂,金魚和水淌了一地, 驚起路人一片驚唿。


    江起雲跨腿跳過, 男人已經跑進了與夜市相連的小飾品批發市場, 市場沒有夜市人多,江起雲雙腿發力,又拉近了和男人的距離,男人又使起先前那招,一邊跑一邊隨手打翻兩側攤位的飾品,給江起雲製造路障。


    各種小飾品和玻璃珠子掉落一地,嘩啦啦響聲不停,江起雲一腳不慎,踩在上麵差點跌倒,站定後又招來一旁攤位老板的怒罵:“追什麽追,趕著去投胎啊。”說著還要拉住江起雲讓她賠錢。


    江起雲一把撒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跑,兩側的商販大多隻好奇地看著追逐的二人,作壁上觀,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江起雲運氣大喊道:“這人是小偷,快幫我抓住他!”


    自古以來對偷竊一流恨之入骨的人民群眾這下憤慨了,接連挺身而出,其中一個正在關門市的嬸子用拉卷簾門的鐵長鉤一揮,掃到抱頭逃竄的男人腳下,男人被一絆,差點跌倒,踉蹌幾下調整好重心不至於摔倒,然而背上又是實打實挨了幾下拐杖,一頭發花白牙齒掉光了老太邊揮著拐杖邊罵道:“叫你偷雞摸狗,叫你手腳不幹淨,打,該打!”


    男人見前方湧出更多蓄勢待發手持各式“武器”準備攔截他的人,無奈一咬牙,腳下一拐,衝進一邊的老居民樓道,兩步並一步,拚命地往上爬樓梯。


    江起雲也緊追了上來,“站住,別跑!”


    追捕嫌犯時高聲喊話當然不是指望著嫌犯真能聽話乖乖不跑,更多的是一種心理震懾,讓嫌犯慌神跑進死路從而抓住對方。


    兩人相隔一個樓層的樓梯,都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地往上攀爬,一刻也不敢停。


    爬過六七層後,男人大腿肌肉的疲勞和超高的心率降低了他爬樓的速度,身後的女警察已經快要追了上來,他死死地抓著樓梯欄杆,大喘著氣要繼續上爬,正巧碰上一從樓上下來的老人,他扯過男人肩膀就是把他往樓梯下推。


    被推的老人本身走路就已經顫巍巍,被一成年男人這麽一拽,完全失了重心,差點連滾帶爬摔下樓梯,幸好江起雲及時跑上前,雙手托住他站穩才不至於受傷。


    “別跑——”


    追逐戰仍舊沒有結束,在爬了數十層樓梯後,男人上了天台,反手將天台門關上,江起雲追上來一腳踹開,左右一看,男人已經從天台上搭著的葡萄架下往一側的天台外牆跑了。


    到達圍牆,男人一刻不停,爬上牆沿,蹲身起跳,跳上了緊挨著的隔棟居民樓天台。


    江起雲追上前來,看了看兩棟居民樓間的距離,最長不過半米,她迅速爬上牆沿,腳下發力一躍,身體騰空後落地,雙腳穩穩踩實地麵,抬眼看去,男人已是朝樓梯間跑去,兩人也從剛才的上樓追逐變作下樓追逐。


    往下追了兩層,江起雲看準時機,直接翻越樓梯欄杆,一腳踹上了男人後背,男人驟然往前撲去,趴倒在地,恰好他摔在一戶房門前,房門被裏間人打開,他直接爬起來將人拉開,奪身跑進了房子裏。


    屋主手裏拎著垃圾袋,一臉懵逼,剛想開口問又有一個女人擦過他的肩膀衝進了屋裏。


    先前慌不擇路跑進房子的男人看向開放式的陽台,一個箭步衝過去,翻越陽台欄杆,腳踩著狹窄的欄杆邊沿,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


    江起雲追趕來時,男人瞅準了斜下方的一個空調外機,直接縱身一跳,整個人落在空調外機上。


    空調外機不堪其重,固定的螺絲釘蹦開了好幾個,男人腳下一滑,還好是手裏緊緊抓著外機固定鐵架才不至於從七八層的高度摔下去。


    江起雲扒著陽台欄杆往下看去,男人已經從空調外機爬到了外牆上的水管,順著水管一路往下爬,她懊惱地捶了一把陽台欄杆,折身衝出房間,飛速下樓。


    此時若是遠遠看去,就能看見老舊的居民樓外牆外,有一黑影正緩慢向下移動著。


    男人爬到三樓一處住戶陽台後,腳下一招不慎踩空,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到了二樓延伸出來的雨棚上,彩鋼雨棚發出咚的一聲巨響,男人的身體從雨棚上滑下來,重重摔倒一戶門市前的水泥地麵。


    他發出尖銳的一聲慘叫,身子蜷縮,抱著左小腿,不明所以的街上路人和門市老板正要圍上前查看,男人卻是咬緊牙關爬了起來,托著顫巍巍的左腿艱難前行。


    到達一路口後,左拐入一側的小巷,不等他慶幸自己逃離了追緝,前方巷口的光卻忽然被一個人影遮擋住了,從身形輪廓來看,是個高挑清瘦的女人,臉隱藏在逆光陰影下。


    男人身形一頓,扶著牆調轉方向,準備從來路逃走,可轉過身去後,又見剛剛緊追不舍的那名女警察已經追了上來,喘著氣一步步向他逼近。


    被逼死在巷道中,眼見逃脫無望,男人咬牙發狠,從靴子後跟處掏出一把短匕,選擇了他認為更有勝利幾率的一方,持著匕首衝了過去。


    因為一隻腿受傷,男人的攻勢並不快,虞歸晚抬臂就輕巧格擋住了,同時右腿別住男人左腳,一發力,將男人絆摔在地,男人趁勢揮匕朝她小腿刺去。


    不過下一刻持匕的手腕就被人擒住,來人用膝蓋頂壓住他手肘,擒著他的手腕發力一扭,關節處響起哢嚓一聲,混合著他的痛叫聲,匕首也咣當墜地。


    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的極限能量也被激發出來,他大吼一聲,用另一隻沒被製住的右手砸向江起雲,同時用右腳蹬向牆壁,帶著整具身體的衝勁撞向江起雲。


    江起雲整個人被撞到巷道牆壁上,身體和牆麵發出一聲悶響。


    但這也隻是男人負隅頑抗的最後一擊,他的脖頸很快就被虞歸晚勒住,帶著他往後一退,接著被推翻在地,雙臂反扭身後,鐐銬上腕,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男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頭上的帽子早不知在打鬥間飛哪去了,貼在地麵露出的另一半張臉正是通緝令裏的嶽文。


    江起雲剛剛那一下被撞得不輕,這會耳朵還有些耳鳴,嗡嗡嗡的,身上大汗淋漓,衣襟後背都是濕漉漉的,額間碎發也全被濡濕粘在額頭上,她薅了一把劉海,坐在地上換氣喘息,緩過來後準備起身時,視線上方出現一隻掌心瑩白的手。


    她怔了一下後握住這隻手借力起身,看了眼地上還在扭動身體試圖擺脫桎梏的男人,“嶽文,老實點。”隨即打電話通知秦方明。


    幾分鍾後,警車的警笛聲在巷子外麵的馬路邊響起,隊友陸續從警車上下來,進入巷子,將嶽文帶起身押上警車,送迴重案隊審訊室。


    江起雲迴到警局後去女休息室換衣服,脫下上衣,感覺整片後背都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和鈍痛,應該是剛剛那下撞到牆壁時被擦蹭了一片,她用濕毛巾囫圇擦了兩把後換上一身幹淨衣物。


    打直腰背,單手扶腰,另一手按在後頸處活動頸椎緩解疼痛。


    開門聲響起,虞歸晚走進來問:“有哪裏受傷嗎?”


    江起雲收手,將最後兩顆衣領扣子嚴絲合縫地係好,隨口道:“沒事,就是撞了一下。”


    “我看看。”虞歸晚走到她身後,淡淡說道。


    “真沒事,就蹭破了一點皮,過兩天自己就好了。”江起雲想要起身,肩膀卻被虞歸晚按住了,對方不容拒絕的態度從手下的勁道傳遞了出來,“我看看。”


    無法,江起雲隻能默不作聲坐好,虞歸晚將她的後衣領往下拉了拉,讓江起雲低下頭露出了整片後脖頸,脖子不比天天露外邊的臉接收到的紫外線多,所以江起雲的後脖頸還保持著原本的膚色,較為白淨,和黑黑的發尾襯著,黑白交映一片。


    江起雲縮了縮脖子,覺得人類似乎保留了某些動物的天性,對於暴露出脆弱的後頸有種天然的不適感。


    她想抬頭,但脖子還沒動,一隻手就輕輕按住了她的後腦勺,使得她不得不將頭垂得更低,過了幾秒,她察覺到有清涼的噴霧噴灑在頸部,鼻尖也飄來一股刺鼻的中藥味。


    噴霧狀的藥劑附著在皮膚上,開始發揮藥效,涼涼的麻麻的,江起雲受不了這股勁,抗拒性地扭了扭脖子,“好了,我們該去審訊室了。”


    虞歸晚收迴手,江起雲直起脖子的一瞬,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吹拂過後頸,被藥效一浸,又變成絲絲縷縷的涼意,她扭頭看向虞歸晚,對方直迴身子,神態如常。


    江起雲很快意識到那股氣息是什麽,是虞歸晚對著她後頸吹了吹氣,她臉上有些起熱,眼神開始四處亂飄。


    偏偏虞歸晚又對她輕笑:“吹吹就不疼了,江隊。”


    打趣的意味尤為明顯,江起雲悶咳兩聲,端正神情道:“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玩小孩這套把戲,無聊。”說完起身,先一步離開休息室,去往審訊室的觀察室。


    不久後虞歸晚也進入了觀察室。


    此次審訊是由最具審訊經驗的秦方明和邢天海負責,嶽文坐在審訊椅上,受傷的左腿已經處理過了,此時大大咧咧地支在地上,因為有過被訊的經驗,所以他倒也顯得不那麽緊張。


    秦方明的長相氣質和邢天海如出一轍,都是那種自帶正氣凜然,同時搭配低沉渾厚的聲音,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秦方明問:“人質現在在哪兒?你的同夥有幾個人,他們的身份是什麽,你們製定的綁架計劃是怎麽樣的?一五一十自己交代吧,多的不用我說,我想你自己心裏有數。”


    嶽文不答,盯著連接觀察室的那扇單向玻璃道:“能給口水喝嗎?你們那女警察太能跑了。”


    秦方明叫人接了杯水進來。


    嶽文費勁地用雙手捧著水杯,低頭往杯口湊,喝了兩口後他問:“你們剛剛問什麽來著?”


    秦方明神色淡然,隻微微眯了眯眼,“看來你是不想好好配合了。”


    他也不發怒,隻慢慢說道:“嶽文,看看你現在坐著是哪兒?你認為你接下來麵對的是什麽?你以為這次是像你以前犯下的那些小偷小摸一樣的性質嗎?


    來,我來幫你數數,鬧市開槍,算一個涉嫌非法持有、私藏槍。支彈藥罪,然後是涉嫌綁架罪並故意傷害被綁架人,你麵臨的最高刑罰是無期徒刑或死刑。”


    “你今年二十七歲,你準備接下來來的人生是在高牆裏度過,還是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爭取立功為自己減刑,就看你自己怎麽選了,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好了給我個準話,如果你還是不打算交代,那我就沒什麽好和你說的,直接把你移送到看守所了。”


    秦方明說完後就不說話了,翻動著手裏的文件資料。


    安靜的審訊室裏隻剩下紙張翻頁的簌簌聲,嶽文皺著眉頭,右腿快速抖動著,渾身外露著一股焦慮勁。


    邢天海起身走到他身前,語氣溫和地說道:“嶽文,我看過你資料,你還有個老母親在老家是吧?”


    “你認為她現在知不知道你又犯事了呢?”


    嶽文聞言,抬頭看向邢天海,瞳孔微微擴張。


    “在發出對你的通緝令後,我們就聯係上你的母親,不過事先我們並不知道她是聾啞殘障人士,所以沒有進行有效的詢問溝通。”邢天海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調出一張截圖,“看看吧,這是我隊一隊員工作手機收到的來自你母親的短信,她沒有智能手機,應該是托同村的年輕人幫忙發的,你好好看看,你母親有多擔心你,她又有多痛心你一步步錯下去。”


    嶽文睜大雙眼看著手機屏幕,眼中漸漸蓄起水霧,下頜肌肉繃緊成塊狀。


    “她明知道你犯了罪,法律會嚴懲你,卻還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試圖為你爭取寬大處理,你現在這樣執迷不悟,你讓她怎麽想呢?父母不期待孩子能有多大的成就,最大的盼望就是希望子女健康幸福,她不求你成為她的驕傲,那你作為子女,是不是也不要讓她為自己養育出一個隻會違反犯罪的人所感到慚愧呢?”


    在邢天海溫厚的聲音中,嶽文眼角留下了淚水,他雙手上抬,手指顫抖著想要觸碰手機屏幕。


    邢天海卻收迴手機,語重心長道:“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盡早解救出人質,抓獲餘下嫌犯,你還有機會爭取輕判減刑,出來後,還有時間盡盡孝,不要等一切都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觀察室裏的方昉眼睛都被邢天海說濕潤了,他擦擦眼角道:“今天怎麽改走柔情路線了,真不習慣。”


    作者有話說:


    動作戲來了,對就是這種動作戲


    第43章 將計就計


    對嶽文的審訊尚未結束, 負責前往犯罪團夥其一嫌犯播出電話信號地址的小隊迴來了,為首的組長稱信號鎖定的位置是一個黑網吧,對身份證實名上網管控得並不嚴格,老板說十號機的男人在他們趕到前十分鍾就離開了, 戴著帽子, 隻掃了一眼對方的臉, 似乎毀容了。


    秦方明和刑天海再次對嶽文進行審訊, 秦方明一如先前那樣, 麵色沉穩地說道:“想清楚了嗎?願意說了嗎?”


    嶽文坐起身,臉上是汗水和淚水交織著, 雙唇囁嚅一番後低低開口:“我說……”


    “你的同謀以及主犯是誰?前至盜槍案再到葛山的死,以及兩起槍。擊案和綁架案,前因後果, 如實交代。”


    嶽文眼神空洞地開口:“我們一行共四個人, 我、齊震、葛山, 還有一個人,我們不知道他的全名, 我叫他易哥, 他是整個計劃的發起人和策劃者, 我們都聽他的指揮行事。”


    “一開始, 我並不認識他, 是葛山找到我們,說搞到一批槍,可以幹一票大的,事成之後去緬北躲幾年, 風頭滅了再迴來, 接著他就把我和齊震引薦給了易哥, 易哥的計劃就是綁架本市富商寇峰的小兒子,勒索一億贖金,事後一人分五千萬。”


    秦方明問:“也就是你和齊震並沒有參與到盜槍案中,而是他們得手之後你們才加入了他們的團夥?”


    “對。”


    “繼續。”


    “然後……然後,”嶽文的瞳孔縮了縮,“突然有一天,易哥告訴我們,葛山死了,他說是葛山後悔了,想要退出,並且揚言要帶走一半的槍去倒賣,否則就把我們的計劃泄露出去,易哥和他發生了衝突,失手意外殺死了他。”


    “這些都是那個叫易哥的人口頭告訴你們的是吧?你們並沒有親眼見證葛山死前的情形?”秦方明又問。


    嶽文點頭,“是,易哥和葛山走得更近一些,之前有什麽消息都是他單向告訴葛山,然後再由葛山傳達給我們。”


    “講講兩起槍。擊案。”


    嶽文舔了舔幹裂的上唇,繼續道:“葛山死後,易哥怕我們兩人也想打退堂鼓,就提出立投名狀,表決心,他殺了人,已經算是沒了迴頭路,就要和我齊震去人多的地方開槍,同時也是為了幹擾你們的偵查方向和分散市內警力,好為下一步的綁架計劃做準備。”


    “那麽人質現在在哪兒?”秦方明聲音沉了許多。


    嶽文搖頭,汗珠啪嗒啪嗒掉落在小桌板上,“我們綁走寇茗後將他帶到了北濱老城區的一個小賓館,之後我帶著他的斷指離開,易哥和齊震也帶人離開了賓館,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易哥說是為了安全起見,通常都是由他單向聯係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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