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雲放下電控筆,正色道:“兩起槍。擊案雖發生在不同的地點,但兩者間具有緊密的聯係,其一是發生時間極為相近,案發地點又都為群眾聚集容易引發恐慌的公共場合。


    其次,大劇院槍。擊案嫌疑人齊震曾和盜槍案嫌疑人葛山同樣在北洲市第二監獄服刑過,並結合先前販賣黑車嫌疑人孫慶的口供,有充分理由懷疑,齊震很有可能同屬於盜槍案犯罪團夥中的一員,而他作案的槍。支,正是來源於費華別墅被盜槍械中的一把。”


    秦方明沉聲道:“我會上級匯報,你們繼續手裏的工作,盡快排查鎖定音樂禮堂嫌疑人的身份,以及申請對齊震的通緝。”


    會議室裏的眾人起身齊聲道:“是。”


    隊員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並排而出的江起雲對虞歸晚道:“如果下一步能確認音樂禮堂槍。擊案嫌犯的身份也是刑釋人員,且和葛山有關聯,那麽這夥犯罪團夥的犯罪動機很可能就是你之前推論的那樣,是為了報複公安機關。”


    江起雲鎖起眉頭,“不過還有一點存疑的就是,這個團夥的主謀為何會這麽清楚我們警方的偵查方向和進展?繼而一步步主導我們的方向。”


    虞歸晚解釋:“我認為這個人不僅僅是具備一定的反偵查意識,我猜測他有刻意了解甚至是學習過係統的公安偵查學,他太了解我們的偵查策略和流程了。”


    “所以你認為接下來他們還會繼續製造此類事件來引發社會恐慌,挑釁報複我們嗎?”江起雲問。


    虞歸晚搖搖頭,“我不確定,我還是有種古怪的感覺,整個案子事發到今都透露著一種詭異。”


    江起雲看看腕表,已是近晚上十二點了,“先去睡會吧。”


    虞歸晚問:“你呢?”


    “我再看會資料和整理卷宗,要走的程序太多了,每個人手裏的工作都很繁雜,不能把這些基礎的工作都放到他們身上。”


    “我幫你一起弄吧。”


    江起雲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江起雲的辦公室,將搬進來的各式資料和卷宗放到桌上。


    江起雲將皮椅拉到虞歸晚身邊,不由分說道:“你坐這個。”自己則拿了硬木椅坐下。


    桌前堆積著大量的文件資料,江起雲負責分門別類梳理出來,虞歸晚負責整理歸檔,整理完成後,兩人各自埋頭填寫需要呈請的審批單。


    辦公室內安靜得隻剩下筆滑過紙張的唰唰聲。


    填完一張呈請單的江起雲抬頭,看見坐姿端正握著筆杆的虞歸晚,辦公室明亮的燈光映著她臉頰白淨透亮,過肩的長發紮成鬆散的馬尾,幾縷發絲垂在耳側。


    她填寫資料的神情嚴肅,在遇到需要仔細措辭的地方時筆下動作會稍頓,微微抿唇思索。


    這種相同的小習慣和場景勾勒起江起雲對兩人讀書時代的迴憶。


    隻是不比現在身處的嚴肅壞境,那時候兩人的書桌上,除了各種卷子課本外,還堆著飲料零食,累了就吃會東西休息。


    長久注視的目光引起了虞歸晚的注意,她抬頭看向江起雲,有些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江起雲迴過神來,搖搖頭,“沒事兒。”


    心率有片刻的失衡,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外,江起雲起身走向門邊問:“我去拿喝的,你要喝點什麽?”


    “礦泉水就好。”


    江起雲去到辦公區的小冰箱拿了一瓶礦泉水和無糖茶飲,迴辦公室後將水遞給虞歸晚,繼續投入工作。


    時針悄無聲息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淩晨兩點左右,江起雲去到辦公區和沈冬薇確認資料上的某處信息,交談了十幾分鍾,再迴到辦公室時,發現虞歸晚伏在桌前,像是睡著了。


    虞歸晚雙臂放置在桌上,臉枕著手臂,圓珠筆已經滾落到地上,睡著的麵容顯出幾絲疲態,加上這樣的睡姿並不舒適,所以眉峰小小的聚攏著。


    江起雲走進辦公室,輕手輕腳合上門,再走到桌前坐下,看了幾眼虞歸晚。


    膚色是天生的冷白皮,眼型相對她來說偏狹長一些,眼睫也比她更為濃密些,鼻梁細細高高的,一側映著光,另一側被投下一片陰影。


    江起雲也上抬雙臂趴在了桌上,側著腦袋盯著虞歸晚,看她的眉眼鼻子嘴巴,打量的目光顯得肆無忌憚。


    看久了心裏生起一股莫名的癢。


    她伸出手,手指停在半空,微微眯眼描繪著虞歸晚的五官輪廓和臉部線條,嘀咕道:“一樣的熬夜,怎麽就你皮膚這麽好?”


    “吃什麽長的,眼睫毛這麽長……”


    “不對,還是有點黑眼圈的。”江起雲盯著虞歸晚眼下那一點點微末青色道。


    她又將手往前伸了伸,指尖和虞歸晚的臉僅隔著幾厘米的距離。


    想要觸碰。


    心裏的那股癢意具象化成了鮮明的欲望。


    強烈的觸碰的欲望在心裏升騰,理智又在拉扯。


    這時虞歸晚的眼睫閃了閃,像是快要醒來。


    江起雲刹那間縮迴手,直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內容倒置了的文件。


    虞歸晚隻是調整睡姿,並沒有醒。


    江起雲鬆了一口氣,隨即而來的,又是對自己的自嘲。


    有什麽可緊張心虛的。


    她起身走到衣架旁,取了熨燙整齊的警服常服,來到虞歸晚身後,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刑偵大樓重案隊所在的樓層燈火通明,一晚未歇。


    虞歸晚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辦公室的時候醒來,頸部十分酸痛不適,她直起身子,感覺到有什麽掉地,低頭看去,是一件藏青色的警服常服外套。


    她撿起來拍拍灰,掛迴到衣架上。


    走出辦公室時,正好遇上準備去洗漱間的路嘯,她問:“看見江隊了嗎?”


    “江隊好像去拿彈道分析的報告了。”


    虞歸晚點點頭迴到自己的工位,取了洗漱用具去清洗。


    洗漱完迴辦公區看到江起雲已經迴來了,正和沈冬薇交談著工作。


    走過去後江起雲看了看她,和她複述了一遍報告內容:“從音樂禮堂和大劇院兩起槍。擊案的彈道分析來看,兩個嫌犯持有的都是手槍,其中音樂禮堂嫌犯持有的是伯萊。塔m92f款手槍,大劇院嫌犯齊震所使用的是格。洛克g17型手槍。”


    “基本已經能確定,這兩隻槍就是來源於費華密室被盜的槍。支,這兩起槍。擊案嫌疑人和盜槍案屬於一個犯罪團夥。”江起雲眉心往下沉,“你去問問視頻分析組音樂禮堂嫌疑人的人臉對比信息出來了沒有?”


    虞歸晚點點頭後,快步走向電梯間。


    江起雲迴到辦公室,再次埋頭梳理案情,“盜槍案和槍擊案嫌疑人同屬一個犯罪團夥,能確定身份的其中兩人都是曾在北洲市第二監獄服刑過的刑釋人員。


    而當初和葛山同謀盜竊槍。支的嫌疑人在殺掉葛山時,有意抹去了酒杯上自己的唾液,極有可能是因為他的dna信息存在於警方的dna庫裏。


    按照這樣的邏輯推論,那他可能也是曾經在第二監獄服刑過的葛山的獄友,兩人出獄後夥同齊震以及音樂禮堂嫌犯精心策劃了這一係列針對警方打擊報複的犯罪活動。”


    江起雲思索著要不要建議秦方明下一步的偵查工作從北洲市第二監獄開始,篩查出這個犯罪同夥主謀即殺害葛山的那名嫌疑人身份,但這是一個相當繁瑣的排查工作,極耗人力和時間,如果她的推斷有誤的話,甚至會是白白做無用功。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來人是虞歸晚,拿著資料上前道:“剛剛外勤摸排小組找到了禮堂一號嫌疑人黃明,他就是一偷拍禮堂表演劇目,製成盜版出售的人,不具備作案嫌疑,二號嫌疑人也找到了,昨晚在一夜店宿醉,今早才迴家,問出來他是收了一個男人的錢,那人提出帶他一天的班,而這個人,就是三號嫌疑人。


    對比了數據庫人臉信息,此人叫嶽文,南酆市人,27歲,和我們推測的一樣,也是刑滿釋放人員,曾在北洲第二監獄服刑,半年前剛出獄。”


    江起雲起身,“走吧,開會,梳理一下案情。”


    來到辦公區,秦方明召集了所有隊員,讓江起雲介紹匯總的信息。


    江起雲將幾名嫌疑人的身份信息一一寫在小白板上,一邊寫一邊說:“盜槍案兩名嫌疑人,其一身份不明,其二葛山,刑釋人員,曾於北洲市第二監獄服刑,現已死亡,其盜竊同謀為殺害他的重大嫌疑人。”


    “音樂禮堂槍。擊案,經篩查,現已鎖定嫌疑人身份,嶽文,刑釋人員,也曾於北洲第二監獄服刑。”


    “齊震,大劇院槍擊案嫌疑人,同樣是是刑釋人員,曾於北洲第二監獄服刑。”


    “兩起槍。擊案的作案槍。支來源於盜槍案被盜槍。支。”


    江起雲將幾人的相同點用紅筆圈出來,“可以清楚地看到,除第一名嫌疑人身份未知外,其餘三人都是刑釋人員,都曾與北洲第二監獄服刑,現幾乎可以判定,這四人同屬於一個犯罪團夥。


    先前虞老師也對他們的犯罪動機進行了推測,這夥犯罪團夥,因其不滿曾被公安機關打擊過,對公檢法係統存在報複心理,從而選擇在兩個群眾聚集的公眾場所開槍,旨在引發社會恐慌,同時也是對警方的一種挑釁行為,十分猖狂。”


    江起雲用黑色馬克筆重重地點在一個問號上,“而這名未知身份的嫌疑人,極大概率為這夥犯罪團夥的主謀,即一係列犯罪活動的策劃人組織者。”


    第40章 綁架案發


    目前案件的疑點指向該起犯罪團夥是如何得知費華私藏槍支彈藥的?以及葛山死亡的原因, 是單純的團夥內訌,又或是有什麽別的隱情?包括兩起未傷人的槍。擊案是否如虞歸晚所推測的那樣隻是單純為了引起社會恐慌,挑釁警方?


    諸多疑點都緊緊圍繞著這個不明身份的犯罪團夥主謀,似乎隻要查清楚他的身份, 許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所以北濱分局在對齊震嶽文發布懸賞通緝的同時, 也立馬著手展開了對這名嫌疑人的身份調查。


    走完係列程序後, 江起雲拿到了葛山在服刑期間所居住過的同宿舍獄友的全部名單, 以及獄警所提供的葛山服刑期間走得較近的人員名單,共計有七八十人, 除去仍在服刑期間的人員,餘下三十七人,但這個範圍仍是太廣, 篩查起來將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時間。


    而她們現在最缺的, 就是時間。


    江起雲不得不嚐試開拓新的思路來挖掘那名犯罪團夥主謀的身份線索。


    將視線迴歸到該犯罪團夥二號核心人物葛山身上, 當初葛山入獄是因為偷盜罪包庇罪和窩藏罪,數罪並罰。


    團夥三號人物齊震入獄是因為搶劫和故意傷害罪。


    四號人物嶽文入獄是因偷盜罪。


    三者之間存在一個共同的點就是物欲型動機犯罪, 其中葛山和嶽文又因其情節較輕, 落網後認罪態度良好, 在法院量刑階段都有不同程度的輕判和減刑, 而齊震情節更為嚴重, 被抓捕後仍然存在僥幸心理和不悔改的惡劣態度,故而在三人中服刑時間最長。


    仔細探究,這三人中也隻有齊震具備報複社會和警方的犯罪動機,葛山和嶽文兩人的動機條件並不充分, 畢竟偷盜和持槍傷人案件的性質可不是一個層級的。


    思及此處, 江起雲把目光投向紙上代表該犯罪團夥主謀的問號身上, “那麽會不會是你呢,處心積慮計劃這一切,是為了報複社會和警方,而那三名同夥,有可能隻是被你以物欲動機哄騙入夥的,葛山的死亡,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洞悉了你真正的目的?”


    江起雲一邊滑動鼠標查閱葛山資料,一邊大腦飛快轉動著,這時資料頁麵停留在葛山犯下包庇窩藏罪的那起關聯案件——搶劫金店案。


    該案犯罪團夥共有兩男一女,兩名男性罪犯實施搶劫,女性罪犯進行銷贓,目前三人都在獄中服刑。


    而葛山之所以包庇這起犯罪團夥是因為他和那名女性罪犯曾發展過情人關係,一直藕斷絲連,所以為該團夥實施搶劫提供了一定的財物支持和在警方審訊時隱瞞了其下落。


    這些資料在先前排查葛山人際關係網時江起雲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並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她單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滑動鼠標滾輪下拉頁麵,挨個點進這起金店搶劫案罪犯的個人資料。


    “三十歲……北洲市人……”


    “與前妻育有一子……有過尋釁滋事故意傷害罪前科……”江起雲小聲念完,接著點出那名女性罪犯的個人資料,資料顯示該女性罪犯罪行累累,在此案前也曾有過前科,罪行累累。


    江起雲仔細翻看著她的案底資料,突然在一行小字裏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杜晙]


    這個名字她太熟悉了,杜晙就是五年前那起特大綁架勒索犯罪團夥的主謀,在被警方圍捕時,拒不投降,並殺害了其中一名人質後被狙擊手當場擊斃。


    資料顯示,該女性罪犯和杜晙曾同在一個涉黑團夥下呆過,後來北洲市開展掃黑除惡行動,這夥人聞聽風聲後先一步離開了該團夥和北洲市,風聲暫歇後才返迴北洲,從事謀劃其它犯罪活動。


    江起雲頭皮一緊,口幹舌燥,察覺到似有一條無形的線將案情關鍵點都串聯了起來。


    葛山偷盜的槍。支來源於寇顏未婚夫費華的密室,而葛山曾經和一個搶劫犯罪團夥中的女性成員是情人關係,此人又與五年前綁架勒索案主犯杜晙有過交集,杜晙曾綁架的其中一名被綁架人就有寇顏。


    所有一切形成了一個奇怪的怪圈,首尾相連,他們相互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而這些關係似乎又缺少最重要的一環。


    而如今那個製造出這一起起性質惡劣的犯罪活動的團夥主謀,又在這個圈中扮演著什麽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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