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昉一臉悻悻然,路嘯滑動椅子到他身邊來,摩挲著下巴道:“咱江隊這嘴哦,可真是死鴨子嘴硬,分明就是想聽虞老師講座嘛。”


    方昉嘴巴一咧,怕笑出聲被還沒走遠的江起雲聽到,隻能強忍笑意對路嘯流露出一個深以為然的表情。


    北洲市公安局離北濱區分局不遠,四十分鍾的車程,江起雲驅車到達市局時,十點剛過,虞歸晚的講座進行有一會了。


    “誒?小江,你怎麽來了?”往舉行講座的大樓走去時,江起雲在半道遇到刑偵支隊的一個熟人,對方熱情地拉住她問這問那,江起雲心應付完後一路小跑到三樓大演講室,還餘幾步遠就聽見演講室裏虞歸晚的聲音。


    聲調徐徐,聲線溫柔又清冽。


    江起雲放慢腳步,走到演講室後門,輕輕擰開把手,弓腰走進去落座在最後一排。


    抬眼朝台上望去,因為是正式場合,虞歸晚穿了一身休閑款的女士西裝,白色大領口的襯衫紐扣開到將將露出鎖骨的位置,不會顯得太死板又不會太輕佻,手臂袖口上挽兩層,露出骨感纖長的手腕。


    虞歸晚一隻手插在高腰西褲的褲兜裏,一隻手拿著電控筆,一邊指著投影屏幕上的內容進行演講,不時又看向台下,觀察眾人的反應,以便及時調整演講節奏。


    投影屏上播放的幻燈片內容顯示的是一個碩大的黑字標問題—對於女性而言,**犯更危險還是偷窺癖更危險?


    台下異口同聲地迴**犯,虞歸晚笑著點點頭,播放下一張幻燈片,仍然是一個問題—暴露狂更危險還是偷窺癖更危險?


    這次台下的迴答不一,但更多還是偏向了暴露狂。


    虞歸晚掃視過台下一圈,發現後排角落多出來了一人,過耳的黑色短發,一側的耳發別在耳朵後,露出明晰的下頜線條,坐得不怎麽端莊,神情又是正經的。


    虞歸晚笑著叫她:“最後一排左數第二位的女警官,你認為呢?”


    像是被老師點名的江起雲承接著所有人投來的目光,她不自然地調整了坐姿,輕咳兩聲道:“暴露狂更危險,因為該類犯罪人和女性產生了麵對麵接觸,而偷窺行為發生時,一部分被偷窺女性是處於不知情的狀態,偷窺癖大多也不會和偷窺對象發生直接接觸。”


    虞歸晚輕點下巴,“好,感謝你的迴答。”她收迴目光,放下電控筆,雙手撐在講台上道:“剛剛這位女警官說得不錯,按照我們正常的邏輯而言,與女性發生麵對麵接觸的暴露狂的危險危害程度都應該大於偷窺癖,但從心理學角度出發,卻有新的解讀。”


    台下許多人調整起了坐姿,挺背,前傾身子,顯然是來了興趣。


    江起雲收迴放在桌上的手,雙臂交叉環胸,全神貫注地聆聽。


    “在我們的一般觀念裏,通常認為偷窺狂是隻會躲在暗處偷窺意**性的膽小鬼,但其實,偷窺狂是危險程度很高的一類犯罪人群體,並且極易轉換為**犯。”


    虞歸晚點點自己的眼睛,“眼睛,視覺,是人極為重要的感官之一,在人的大腦裏,有一個叫做視丘的部位,這個部位是將視覺接收到的刺激源傳輸給大腦,而負責自律神經中樞的視丘下部與負責攻擊性、性行為中樞相鄰。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一些口角衝突中,互相盯著對方眼睛會促使雙方產生更高的攻擊性,以及男性在看到女性裸體時會亢奮的原因之一。”


    “而對於追求視覺刺激的偷窺狂而言,因為視覺刺激的滿足便容易進一步產生攻擊欲望和**,從而有可能引發更惡性的犯罪行為。”


    虞歸晚繼續介紹:“我曾協辦過國外的一起**殺人案,嫌犯歸案後供述自己一開始並非是帶著**的目的接近被害人,隻是想要滿足偷窺欲望,但被被害人發現後,他沒有逃跑而是選擇殺害了被害人,他提到自己殺人的原因是覺得自己的性幻想受到了破壞,一怒之下殺了對方。”


    提出觀點,闡述原因,講述案例結束後,虞歸晚接著介紹預防此類犯罪人的一些方法:“從以上關於偷窺癖的分析和相關案例中,我們也可以發現一些應對此類犯罪人的預防方法,比如如果女性在無法確保自己人身安全的情況下發現了偷窺癖的存在,不要在第一時間趕跑他,而是小心保留其犯罪證據,確保安全後迅速報案。”


    “以上,是我本次演講的全部內容,感謝大家的傾聽。”虞歸晚走到講台正中,鞠躬感謝。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江起雲也抬手鼓掌,麵部神情完全放鬆下來,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讚賞的笑容。


    掌聲結束後,江起雲看見前排一身穿常服的中年警察接著電話後往後門這邊來,男人正是秦方明,他瞪了江起雲一眼後,去到外邊講電話。


    “嗯,快了,就是今年年底。”秦方明靠在走廊欄杆處,盯著樓下看,大樓前聚集了十來號人,看模樣,是市局宣傳部的同事帶領的一夥學生正在參觀警局,想來是打算報考警校的潛在優質苗子。


    “也該退了,你這身體再拖,下半輩子真得做輪椅了。”電話那頭是北洲市下另一個分局的治安大隊隊長,和秦方明共事過多年,“誒,你告訴你那小徒弟你年底就要退休了嗎?”


    秦方明低聲:“還沒。”


    “她要知道你要離開警局了怕得難過一陣子了。”


    秦方明笑著罵:“滾,老子是退休又不是殉職了,又不是見不著了。”


    “不跟你說了,正開會呢。”秦方明掛了電話迴到會議室,拍了把江起雲肩膀,“你怎麽過來了?”


    “聽講座啊,虛心學習。”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秦方明瞥她一眼,又道:“今天下班去那我吃飯唄,你師娘說想你了。”


    “改天吧,撿了個貓,今天約了領養人給人送去。”


    “你什麽時候又撿了個貓?”


    師徒倆人坐一堆小聲嘮起磕來。


    講台那邊的虞歸晚正和分管刑偵的市局副局長應酬著,副局長離開後,周圍又圍攏來一圈市局各個部門科室的同僚。


    “誒,虞警官,我前段時間辦了一超市盜竊案,抓著嫌犯後才知道,那人大小還是一個廠長呢,年營收好幾百萬,去偷人超市一千來塊的東西,你說他這是什麽毛病啊?”


    虞歸晚看了一眼江起雲那邊,解釋:“不以獲取經濟利益為目的偷盜大多屬於偷竊癖,是屬於意誌控製障礙,其偷盜的目的是獲得心理上的快感和滿足。”


    “關於這種偷竊癖的成因在學術上還沒有定論,但通常和童年的成長環境有關,偷竊癖的人在童年時期缺少滿足感,這種滿足感可能是物質缺失,也有可能是情感缺失,這些缺失感會伴隨強烈的匱乏感,兩者隨著人成年後會產生過度補償性心理,其中進行自我補償的方式就有通過偷竊進行自我滿足。”


    “受教了,虞警官,擱我們眼裏,就覺得這人純純有病。”


    虞歸晚笑笑,又和其它人交流幾句後,朝江起雲那邊走去。


    作者有話說:


    有個大膽的想法,明天想繼續日萬(遁走


    第31章 盜竊案發


    “你怎麽來了?”虞歸晚笑著問江起雲。


    江起雲快速瞥了一眼她後挪開視線, 眼神在演講室內移動,“找朋友問點事。”


    虞歸晚沒再問追問,挽起耳間垂落的一縷碎發,“我這邊也快結束了, 那等會一起迴去?”


    江起雲輕點了點頭。


    虞歸晚離開後, 秦方明問江起雲:“誒, 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你倆父親認識, 你們又是鄰居又是同學的, 虧我之前還老擔心你欺負人家。”


    江起雲白他一眼,“我就不信她資料上沒寫她是烈士子女, 你自個沒仔細看好嗎。”


    “再說了,誰欺負誰啊。”


    秦方明沒聽清楚這句嘟囔,“啥?”


    江起雲別過頭去, “沒什麽。”


    “你倆是中學同學?”


    江起雲盯著重新迴歸人群, 正微笑著和眾人交際寒暄的虞歸晚, “嗯。”頓了一下她又補充:“初中高中都是。”


    秦方明感慨:“那你們認識還真是有點年頭了,現在又接替了你們父親的崗位, 成了奮戰在同一戰線的戰友, 緣分不淺呐。”


    江起雲沒有接腔, 這時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後, 走到走廊上接聽。


    “喂。”


    路嘯嚴肅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江隊,嶽華路至潤小區發生了一起入室盜竊案,老刑已經組織大夥出現場了。”


    “好, 發個定位, 我馬上過來。”江起雲掛了電話, 和秦方明說明情況後朝虞歸晚走去,又和市局的人說手裏來了緊急案子,便帶著虞歸晚風風火火下了樓。


    上車係好安全帶後,江起雲丟給虞歸晚一個小麵包,邊啟動車子邊說:“忙起來中午可就沒得吃了。”


    虞歸晚原本早上就沒來得及吃幾口東西,剛才又在講台上站著講了一個多小時,確實是有些餓了,她撕開包裝咬了一口鬆軟的麵包咀嚼,在手機上搜出案發現場所在小區的具體位置,告訴江起雲走麽走。


    一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位於一高檔小區內別墅區的案發現場,一幢三層樓的複合別墅,帶一小花園和泳池,別墅四周已經圍上了警戒線。


    “江隊。”路嘯走到江起雲身邊,和她介紹案情:“今早十點半的時候,接警中心接到一女性報案,稱雇主家裏發生了入室盜竊,就近的派出所派人出現場進行了勘查和現場訪問,經確認,失竊金額已經達到了立案標準。”


    路嘯指指站在敞開的大門外正在接受詢問的一中年婦女,“報案人就是她了,是該失竊屋主雇傭的保潔人士,名叫張天荷,每周來做兩次清潔。”


    江起雲點頭,掃了一眼整幢別墅外部,發現屋頂牆壁有明顯裝砌過的嶄新痕跡,“這房子才裝修好?”


    “嗯,據報案人稱,這處房產是屋主費華於近期購買的,才裝修完成一個半月,還沒有正式入住。”路嘯帶著江起雲虞歸晚走到大門處,“已經聯係上屋主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江起雲邊穿鞋套邊迴頭掃了一眼這幢別墅的外圍,和她工作共事許久的路嘯心領神會道:“老刑已經安排人去走訪外圍和調監控了。”


    三人進入別墅內部,剛過玄關,映入眼簾的就是淩亂的客廳。


    虞歸晚疑惑:“盜竊犯通常會踩點後進行有預謀的犯罪,怎麽會選擇這樣一戶才裝修完還沒入住的新房?”


    路嘯接話:“笨賊囉,現場還留了不少足跡指紋,痕檢正在提取。”


    “嫌犯進出口路線確定了嗎?”江起雲問。


    路嘯點頭,帶著二人穿過客廳往小花園去。


    “這小區的安全係統主要有三層,最外圍是用的感應電纜,小區內主要由保安巡邏配合電子巡更係統,最裏麵一道就是安裝在每戶別墅外圍的電子紅外探測設備。”


    路嘯指指花園外圍防護欄杆上每隔幾米就安裝有一台的紅外檢測探頭,“喏,就是這個了,一旦監測到可疑身影入侵會自動響起警報,轉接到小區的24小時安保中心。”


    路嘯聳肩,“但顯然,案發的時候這個東西並沒有發揮作用,還是讓嫌犯得手了,防護欄杆上提取到了指紋,以及這兒的窗戶被外力破壞,初步斷定嫌犯是從花園外圍的防護欄杆翻進來後破窗進入一樓的雪茄室。”


    江起雲點頭,三人返迴別墅內部,刑天海正指揮著現勘人員進行勘查。


    “怎麽樣了?”江起雲掃了一眼雜亂的客廳。


    “這賊的作案手法不怎麽高明啊,現場留了太多痕跡。”刑天海說完後朝著一處嚷嚷:“小李你怎麽迴事,別亂碰,萬一那是什麽古董,碰壞了人得找我們賠。”


    虞歸晚神情困惑,“這個小區安保極其嚴密,嫌犯能夠混進來且躲避所有安全警報係統,卻粗心的在現場留下了關鍵的足跡和指紋,這不太符合邏輯。”


    確實有悖常理,江起雲正在思索,二樓傳來方昉的聲音:“江隊,虞老師,這書房有點怪,你們要不要上來看看?”


    江起雲虞歸晚準備上樓時,玄關處響起一串清脆的高跟鞋聲以及年輕女人氣喘的聲音,“警官,你們好,我是寇顏,是費華先生的未婚妻。”


    眾人齊齊朝玄關處看去。


    女人很年輕,約莫二十出頭,身穿一條深v黑紅色係的長裙,身形窈窕,麵容豔麗,此時正扶著鞋櫃台麵微微喘氣。


    路嘯上前和對方交涉確認身份,無誤後將人放了進來。


    江起雲凝眉,越看女人的臉越覺得有些眼熟。


    寇顏走到她身前,露出自然大方的笑容,“小江警官,好久不見。”她稍作停頓,又道:“不對,現在應該稱唿為江隊了。”


    虞歸晚稍退一步,默不作聲地盯著兩人。


    江起雲微一眯眸,片刻後迴憶起五年前一少女的模糊麵孔。


    江起雲眉目半抬,有些驚訝,“你是五年前那起綁架案獲救的那名女孩?”


    寇顏抿唇微笑:“是的,當時還是江隊把我從綁匪手下抱出來的,沒想到我們竟然又見麵了。”


    江起雲神情恢複平靜,“是挺巧的,你變化太大了,所以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先不聊這些了,你熟悉你未婚夫的這處房產嗎?”


    寇顏點頭,“不算特別了解,但之前來過幾次。”


    “那你先和我們隊員去確認一下大概丟失的財物吧,等你未婚夫來了再做詳細的補充。”江起雲叫了一聲沈冬薇,“冬薇,你帶寇小姐確認一下丟失的財物明細。”


    沈冬薇帶著寇顏走向一側的雪茄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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