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巨大的槍聲迴響在整座劇場,與此同時,幾十名持槍刑警和武警從各個進出口湧入了劇場。


    刺目的探照燈打向舞台,江起雲站在最高一排的觀眾席列中間,震聲大喊:“馮丹青!”


    而馮丹青早在槍響的一瞬將虞歸晚拉起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右手手持手術刀對著她的脖頸。他看向四麵八方包圍而來的警察,震驚道:“你們,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刑天海拿著擴音器進行心理威懾:“馮丹青,警方已經包圍了這裏,你已經跑不了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武器,釋放人質。”


    江起雲看向舞台,因為距離過遠,光線昏暗,她難以看清此時被挾持著的虞歸晚的臉,僅能看見襤褸的上身和臉上的大片血跡,她緊緊握著拳,不停地調整平複自己的氣息,“狙擊手就位了嗎?”


    路嘯皺眉搖頭,“勘查了周圍,合適的製高點隻有劇場頂棚,但由於頂棚主體鋼架老化,隻有小部分區域能承重,視線非常受限。”


    “繼續找合適的狙擊點,把談判專家叫過來,讓二組潛入劇場後台,尋找合適的突擊點。”說完,江起雲拿過擴音器,運氣高聲道:“馮丹青,你不要衝動,你有什麽訴求可以和我們談,但前提是你不能傷害人質。”


    馮丹青臉上的悠閑蕩然無存,他渾身肌肉緊繃,氣息不穩,“不想讓她死的話,就讓我走!”


    “可以,但你必須先釋放人質。”


    “不可能!她必須和我一起走。”馮丹青製著虞歸晚步步後退,直到退到一方死角,後背抵牆,“準備一個車,現在,立刻!”


    江起雲吞咽喉頭的幹澀,“好,我安排人去準備,但我現在需要確認人質的身體狀況,我放下武器,過來確認一下。”


    馮丹青沒有說話,將虞歸晚死死地摁在身前,“虞警官,老實一點,如果我今天注定要被抓,我不介意拉你一起死。”


    虞歸晚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江起雲又道:“我們警方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相對應的,我隻需要確認一下人質的身體狀況,如果沒有問題,我們才能接著往下談不是嗎?”


    馮丹青猶疑幾秒後,拔聲道:“好,你不許帶任何武器,雙手舉過頭頂,要讓我能一直看到你的手,走到台下看一眼,然後立馬迴去。”


    江起雲高聲應是,然後將槍揣迴槍套裏,取下腰間的警用腰帶,雙手高抬過頭頂,一步步往觀眾席下走,“你看清楚了,我沒有帶任何東西。”


    等她即將靠近台下時,馮丹青立馬叫停。


    江起雲停住腳步,抬頭往台上看,虞歸晚血色模糊的臉撞進視線裏,江起雲心跳一頓,繼而更加猛烈的跳動了起來。


    兩人視線交接在一起,江起雲在虞歸晚臉上沒尋到該有的慌亂,隻隱隱看到對方微張的唇瓣,描繪了幾個辨析不清輪廓的字眼。


    “她頭受傷了?”江起雲控製著情緒,但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帶著一絲扭曲的尖銳聲調。


    “放心,隻是一點小傷,沒有生命危險,江隊長,你可以迴去了。”馮丹青緊緊盯著江起雲的雙手,警惕道。


    江起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前和虞歸晚再次對視了一眼,這次,她凝眸看清了對方想要表達的幾個字。


    “我沒事”。


    江起雲緊咬牙關,大步迴到觀眾席上方。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對峙,十幾分鍾後,馮丹青的耐心明顯下滑,扯著嗓子喊道:“車呢?你們是不是根本就沒派人準備?”


    “在準備,我們得向上級申請,再派車,你得給我們時間。”刑天海早年有參加過綁架挾持人質案,有和嫌犯對峙的經驗,所以在談判專家趕來之前,由他主要負責和嫌犯溝通。


    又是幾分鍾過去,談判專家趕到,開始對馮丹青進行心理攻防。


    同時尋找合適狙擊點的狙擊手也帶來好消息,已成功登上劇場頂棚,狙擊範圍內能命中嫌犯下肢,如果能將嫌犯再引出來一些,可以直接擊斃嫌犯。


    江起雲拿過擴音器,對馮丹青喊:“馮丹青,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馮丹青麵色有所鬆動,“現在叫你們守在後台的警察全部撤走。”


    江起雲聞言照做,指揮包圍後方的警力散開。


    馮丹青掃視一圈後,帶著虞歸晚向前邁出一步,兩步,可還沒走出第三步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停步抬頭看向融在朦朦霧氣中的劇場天棚,然後迅速迴退至角落,“不對!你們肯定派了狙擊手等著我呢,我一出去你們就會開槍!你別想騙我!”


    馮丹青揪住虞歸晚頭發往後拽,使得虞歸晚脖頸高揚,他把手術刀比在脆弱的咽喉處,隻要輕輕一劃,刀口就會割破頸部動脈。


    江起雲眉心一跳,連忙高抬雙手,“我沒有騙你,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隻要你釋放人質,我們立馬放你走!”說完,耳麥裏響起狙擊手的聲音,“江隊,你和嫌犯繼續通話,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已經有一半的身體暴露在狙擊範圍內了。”


    江起雲沉下氣,聽從談判專家的指點,進一步安撫馮丹青的情緒。


    狙擊鏡裏,馮丹青挾持著虞歸晚的身形時而晃過鏡頭的紅色刻線,有那麽幾次絕佳的開槍機會,但又因為馮丹青借著人質身體遮擋,頭更是躲在人質的頭後,所有能擊中的位置都不是致命點,無法一槍擊斃的話,人質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


    凝結的汗珠從狙擊手額頭滑落,滾過眼皮,他一眨也不眨,直到鏡頭內再次一晃而過馮丹青喊話時的側臉。


    他食指輕按在扳機上,屏息對江起雲道:“江隊,你想辦法讓人質偏頭,我能開槍擊中嫌犯。”


    江起雲眸光微閃,“好,你找準時機,隨機應變。”


    “馮丹青,如果你做出傷害人質的行為,那我們的談判條件就全部破裂了。”江起雲再次高抬雙手,走下觀眾席。


    馮丹青厲聲道:“站住,我叫你站住!”


    江起雲放慢步調,邊走邊脫下身上的防護背心,“你看,我沒有帶任何武器,不會對你造成威脅,我想和你談一個條件。”


    “你不信任我們警方,所以一定要帶人質一起離開,不如這樣,你放她走,我來做你的人質,一樣能保證你安全離開。”江起雲走到台下站定,“你覺得怎麽樣?”


    此時的馮丹青在高壓下已經有些神經質了,溫和的麵容盡是扭曲,“你知道我信不過你們警察,可你自己不也是警察,我自然也信不過你。”


    江起雲定定盯著他,高抬著的雙手緩緩並攏,手腕交疊的同時繼續問:“那你要怎麽樣,才能放了人質。”雙手緩慢成拳後,江起雲伸出右手兩根手指飛速地晃動了一下,她無法確定虞歸晚是否能接收到她的信號,但她隻能賭,就像虞歸晚也隻能賭她在電話裏聽明白了她傳遞的暗語。


    馮丹青移了兩步,吞咽口水,“十分鍾內,讓你們封鎖在周圍的警察全部撤走,準備好的車停在東門。”


    江起雲手臂緩緩下放,“你知道,這一切的前提得是你放了人質。”


    眼見談判又陷入僵局,馮丹青情緒徘徊在失控邊緣,雙頰不停鼓動,唿吸粗重,“那好啊,看來是沒得談了,我直接殺了這個警察就是。”


    “江隊,目標已鎖定。”耳麥裏響起狙擊手沉穩的嗓音。


    江起雲屏氣,雙臂緩緩下放,“你別衝動,這樣,我答應你……”隨著她越來越低的聲音,憑借舞台邊沿的遮掩,她迅速拔出腰後的手槍,往後一躍,視線越過舞台出現馮丹青時,瞄準,大喊:“開槍!”


    “砰——!”的一聲,江起雲開槍的瞬間,劇場天棚上就緒的狙擊手也射出一枚狙擊槍子彈,子彈穿破空氣,高度旋轉著飛向幾十米遠外的馮山水頭部。


    同時虞歸晚矮身偏頭,脖頸的刃口堪堪滑過咽喉,兩人身體都瞬間失衡,倒向一側,淒厲的慘叫響起,馮丹青小臂被**子彈命中,狙擊槍子彈則直接穿透他一側的臉頰頰肉,掠過耳後,留下一片灼痕和血窟窿。


    虞歸晚用手肘猛擊馮丹青腹部,脫離桎梏後,撿起地上的手術刀,割破繩結,看著掙紮哀嚎的馮丹青,氣喘籲籲道:“馮丹青,你真以為你還逃得了嗎。”


    馮丹青扭動著身體後退,一隻手捂著血淋淋的右臉,驚懼地盯著虞歸晚,“你,你,怎麽會,鎮靜劑怎麽會……”


    虞歸晚沒和他做解釋,鎮靜劑失效是因為她長期服用抗抑鬱藥物,而那些藥物大部分都有鎮靜成分,多年來,她身體已經對鎮靜藥物有了一定的抗藥性,又何況是寵物用的微型鎮靜劑。


    四周擁上台來的警察立馬製服了馮丹青。


    危機解除,虞歸晚身子脫力,往後一倒,承接她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是一個溫熱的懷抱。


    嗅到熟悉的氣息,虞歸晚徹底放鬆身體,倒在江起雲的身上,抬眼看著對方晦暗不清的神情,輕笑道:“江隊……你不會是想罵我吧?”


    江起雲喝住她:“別說話。”然後脫下外套,蓋在虞歸晚身上,又連忙檢查她頭部的傷,扭頭大喊:“救護車到了沒?”


    沈冬薇小跑上前,“來了,不好開進來,現在停在正門外的。”


    “叫人抬擔架進來。”說完江起雲一頓,又道:“算了,不用了。”說罷,她伸手,手臂繞過虞歸晚膝下,一發力將人打橫抱起。


    虞歸晚小小掙紮了一下,“頭受傷了,不是腿受傷了,我自己能走。”


    江起雲一聲不吭,下台後,讓刑天海指揮後續工作。


    走出劇場,蕭瑟的風吹得虞歸晚身子一抖,她雙手勾住江起雲脖頸,低喃了一聲“冷”。


    這聲融於風裏語調輕軟的冷吹進了江起雲耳朵裏,她腳步一頓,低頭看向虞歸晚,麵無表情道:“冷也受著。”


    嘴上說著不留情的話,腳步卻是越來越快了。


    將虞歸晚送到救護車上後,江起雲倒頭就要迴去,被虞歸晚叫住,“江隊。”


    江起雲扭頭看她,虞歸晚朝她伸出胳膊,手裏拎著她的外套,“衣服。”


    江起雲正迴頭,留下一句“自己穿著吧。”


    待身後救護車的聲音逐漸遠去,江起雲驀然站定,腳下失力差點跌倒,她扶住一旁的樹幹,低垂著頭,大口大口地喘息。


    被汗水濡濕的劉海蓋在額前,稍稍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神情。


    明明劫後餘生的是虞歸晚,可現在渾身汗淋淋仿佛從水裏撈起來的卻是江起雲。


    閉上眼腦子裏全是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那樣一柄輕薄的小刀比在脆弱的脖頸上,隻需要輕輕一下,就可以帶走一條生命。


    而這個人,是虞歸晚。


    江起雲肩膀發著抖,唿吸紊亂粗重。


    “江隊。”遠處有人瞧見了站在陰影樹下的江起雲,喊了一聲。


    江起雲唿吸一頓,收手站定,抹去額頭的冷汗和眼角的濕潤後,大步走去。


    4.18係列連環殺人碎屍案以馮丹青的逮捕歸案得以告破,警方的案件通報上網後,大量的網民媒體參與進了馮丹青是怎樣成為變態殺人狂的討論中。


    一些人覺得是原生家庭的不幸塑造出了馮丹青這個殺人惡魔,一些人覺得是有的人天生基因就是惡劣的,雙方從這個案件的討論繼而又上升到到底有沒有天生犯罪人這一爭議話題上,這個議題也引來了許多社會媒體關注和心理學家探討。


    病房裏,虞歸晚看著電視上關於案件的後續新聞播報。


    手機響起嗡嗡兩道消息推送聲,她拿起手機,看到是工作群在刷消息,大夥熱鬧紛紛地討論周末去哪兒聚餐,虞歸晚也被多人艾特。


    [虞老師,周末你想吃啥啊?這次能抓到馮丹青,你功不可沒]。


    虞歸晚打字:[看大家想吃什麽吧,主要還是大家的辛苦付出和齊心協力才能抓到嫌犯]。


    信息發出去的同時,病房門被人打開。


    江起雲一隻手拎著果籃,一隻手插在外套衣兜裏,走進來後將果籃往床頭櫃上一擺,“別看我,領導和隊員買的,他們忙著寫各種資料,沒時間過來,讓我代表他們過來看你。”


    虞歸晚早已習慣江起雲的口不對心,也不拆穿她,笑笑道:“那能麻煩江隊給我削個蘋果嗎?”


    江起雲沒吭聲,拿起水果刀,腳尖帶過垃圾桶,手指翻飛,十幾秒就削好了一個蘋果,遞給虞歸晚。


    虞歸晚接過,溫柔地笑:“謝謝江隊。”


    垂落在肩頭烏黑的頭發和臉上有些病態的蒼白形成鮮明對比,太陽穴和右側臉頰貼著的繃帶也讓虞歸晚看上去柔弱了幾分。


    但江起雲知道,這是表象,虞歸晚有著跟外表並不符的強大的內心,在那樣危及生命的情境裏,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懼怕。


    江起雲將落在虞歸晚笑容上的目光收迴來,問:“不害怕嗎?”


    虞歸晚咬了一口蘋果,脆生生的口感和蘋果香氣溢滿唇齒間,“嗯?”


    江起雲淡淡道:“被馮丹青抓到的時候,害怕嗎?”


    虞歸晚拿著蘋果的手緩緩放下,思索兩秒後,輕淺地笑:“不怕。”


    “你就不怕我在電話裏沒聽明白,露餡了?”


    虞歸晚緩慢地眨眼,拋去一個打趣的眼神,“不怕的,江隊若是連這點警覺都沒有,也坐不上重案隊隊長的位置。”


    江起雲心裏十分受用,哼哼兩聲道:“過獎了,也多虧虞老師的神機妙算,才能這麽快抓到馮丹青。”


    虞歸晚微笑不語,幾秒後問江起雲:“那你不怕嗎?不怕在劇場對峙的時候,我沒能理解你讓我偏頭的手勢。”


    江起雲怔了怔,垂下眼皮,盯著白花花的病房地磚,是怕的,怕自己救不了虞歸晚,可她嘴上卻說道:“沒有這個假設,我想你入職前應該接受了入職培訓,如果連這點戰術交流手勢都不懂的話,你也不適合做刑警。”


    虞歸晚順著她話道:“嗯……是還有些生疏,不如江隊以後多教教我。”


    江起雲臉色依然深沉,發出的嗯字音調卻明顯輕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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