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次有個特別的朋友呢……】

    戲謔的機械音忽然上挑,帶上了不確定的疑惑。

    【唐凜,智力未知,體力未知,攻擊力未知,防禦力未知,綜合危險等級未知……奇怪,找不到你的關卡數據……】

    貓頭鷹卡了殼。範佩陽神色未動,鄭落竹聽到這裏,基本明白等級評定的依據了。可葛沙平、張權、鬱飛、李展,卻同時去看那個高挑的男人,目光中帶著探究和疑惑。

    電梯裏的人,或多或少都彼此認識,唯獨唐凜,今天之前,誰也沒見過。

    他從頭到尾都很安靜,和範佩陽一起站在電梯最深處,同款長腿,同款大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來走秀。

    不過和範佩陽的冷峻截然相反,唐凜有一張眉目清淡的臉,是那種會讓人覺得舒服的好看,即便不笑時,也帶著歲月靜好的溫柔。

    沒理會周遭目光,唐凜微微抬頭,問小貓頭鷹:“一定要數據嗎,不能直接評?”

    貓頭鷹圓滾滾的腦袋歪來歪去,糾結得要命,最後索性在屏幕上打滾,滾過來,滾過去,滾過去,又滾過來,企圖以此滾開點思路。

    唐凜耐心等著,眼眸裏不自覺流露期待。

    眾人莫名覺得被問住的小貓頭鷹可憐巴巴的。

    就在這時,吊索又一次卡住了,卡得比前一次還嚴重,轎廂“咣”地一頓,繼而猛烈搖晃。

    即便眾人有了前次經驗,還是對突如其來的慣性措手不及。

    葛沙平直接向前失去平衡,帶得旁邊的鄭落竹差點也倒,等鄭落竹撐住側麵轎廂壁好不容易站穩時,前者已重重壓到張權身上,壓得張權一張臉緊貼轎廂門,幾乎變形。

    “葛沙平——”張權又狼狽又惱。

    轎廂還在晃,葛沙平的身子半天沒直起來,也怒:“這他媽破電梯到底多少年頭了!”

    他中氣十足的咆哮在狹小的密閉空間裏,驚雷似的,震得轎廂壁都在抖,迴聲嗡嗡的。

    眾人被晃得七葷八素,又遭遇了耳膜摧殘,正苦不堪言,電梯裏的燈忽然滅了。

    頂燈,樓層按鍵燈,顯示屏的冷光,一齊滅掉,逼仄的空間像被突然浸了墨,徹底的黑暗。

    轎廂突然晃得更厲害,就像有隻大手抓著吊索用力搖,黑暗和搖晃將電梯攪得一團亂。

    “什麽情況——”

    “媽的誰

    撞我——”

    “誰壓在我身上呢——”

    “葛沙平,把你的鐵臂給老子拿開——”

    “操——”

    “等等……你們聞到什麽味道沒……”

    李展帶著一絲輕顫的聲音,終結了混亂和嘈雜。

    漆黑中的眾人,一個接一個安靜下來,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在配合他們,連轎廂都不晃了。

    “好像……是血……”

    無邊靜默的幽暗之中,濃烈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冷白色的燈光忽地亮起,光明重臨。

    所有人都在剛剛的混亂中挪動了位置,強烈的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可電梯裏的空間實在太小了,不用視野清晰,就足以看見那團血霧。

    葛沙平撲倒在轎廂門上,後脖頸一個血洞,應該是被什麽從後麵直接貫穿,但兇器已經拔走,動脈破裂噴濺出的血,染紅了半扇轎廂門,和唐凜的淺駝色大衣。

    他離葛沙平最近,大衣幾乎已經成了紅色,可他的臉還很幹淨,隻有一個極小的血點飛濺到了眼下,襯著過分白的膚色,像一顆血紅淚痣。

    他手上沒有兇器。

    誰的手上都沒有兇器。

    然而葛沙平的確是死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震驚,錯愕,不可置信,還有隨之而來的恐懼。

    李展直接腿一軟,靠著轎廂壁癱坐下來,聲音顫抖:“不可能的……怎麽會死人……”

    “到底誰幹的——”張權突然掏出匕首,衝所有人揮舞咆哮,目眥欲裂。

    周圍人一下子閃開,鬱飛咬牙切齒地吼迴去:“你他媽賊喊捉賊!”

    “操,別想冤枉我,我的刀根本就沒用過——”張權聲嘶力竭,幾乎破音。

    李展勉強站起來,唿吸不穩,腿肚子轉筋,卻還是顫巍巍拉了鬱飛一把。

    鬱飛一怔,看清了張權的匕首,光潔如新,刀身鋥亮,更重要的是,刃口扁平,而葛沙平的後脖頸,開的是圓形血洞。血跡可以擦,傷口形狀作不了假。

    【呀,死人了?恭喜你們,競爭對手又少了一個喲。】

    小貓頭鷹歡快補刀,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張權猛然一震,刀尖一下子轉向唐凜:“是你,你離老葛最近,隻有你能……”

    能什麽,不知道,因為下一秒範佩

    陽已經卸了他的刀,並將人狠狠推了出去。

    張權壓根來不及反應,就結結實實撞到轎廂壁上,“咣當”一聲,極重,整個人完全懵逼。

    誰也沒看見範佩陽什麽時候動的,等塵埃落定,他已擋在唐凜身前,目光依次掠過每一個人,緩慢,危險。

    鬱飛冷笑:“這是撕破臉了唄?”

    唐凜拍一下範佩陽肩膀,從他身後走出來。直麵屍體帶來的衝擊仍在,他輕輕深唿吸,用拇指抹掉眼下的血滴:“我不是兇手。”

    “你說不是就不是?”張權梗著脖子,“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我也不用你相信。”唐凜完全沒自證清白的意思,隻環顧電梯,篤定道,“總之,兇手要麽在我們之中,要麽……”他緩緩轉頭,直視落到上方顯示屏上,“是你。”

    【我才不會殺人!】

    小貓頭鷹氣憤反駁,下一秒,又語氣突變,咕咕怪笑起來。

    【不過我知道兇手是誰喲~~】

    還沒“喲”完,燈再次滅了,電梯晃得比先前更厲害。

    唐凜一個踉蹌,後背不知撞到了誰的肩膀,磕得生疼。

    某個方向炸開張權驚恐的聲音:“誰都別過來——”

    緊接著另一方向傳來範佩陽的聲音:“唐凜,過來。”

    唐凜剛要循聲而動,忽然察覺一絲冷風,就在這黑暗混亂裏,就在他的周圍,卻又無法準確捕捉。

    他唿吸一滯,身體本能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一點極小的涼意,碰到他的後頸。

    唐凜幾乎是瞬間反應,整個人毫不猶豫往前撲去。

    “咣”一聲悶響,他也不知道給誰撲倒了。被撲者卻反手抱住了他:“唐凜?”

    是範佩陽。

    唐凜顧不上迴應,抬頭提醒黑暗中的所有人:“大家小心,兇手動了。”

    話音才落,燈光大亮。

    漸漸停止的搖晃裏,新的血腥氣鋪散開來。

    唐凜的視野漸漸清晰,他先看見了身下的範佩陽,接著是臉色嚴峻的鄭落竹,驚魂未定的張權……

    “李展——”

    鬱飛的一聲喊,撕心裂肺。

    唐凜轉頭,那個白淨的青年靠坐在樓層按鍵下,雙目大睜,咽喉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紅了眼的鬱飛

    衝過去,不顧一切幫他按傷口,可根本無濟於事,李展已經沒有了唿吸。

    【哎,又死一個……】

    小貓頭鷹假模假式地歎氣。

    鬱飛停住,靜默良久,輕輕幫李展合上眼。

    他慢慢站起,滿手鮮血就像地獄來的惡鬼。

    “誰是兇手?”他問顯示屏,一字一句。

    【這個嘛,要不要告訴你呢……】

    圓滾滾的腦袋歪頭看他,拿腔拿調的。

    “砰——”

    一把軍用突擊刀直接插進屏幕,顯示屏碎裂,小貓頭鷹扭曲閃爍兩下,再沒了影。

    鬱飛把刀拔丨出來,一言不發地看向剩下的人。

    張權。範佩陽。鄭落竹。唐凜。

    誰是兇手已經不重要了,總歸跑不出這四個。

    他眼裏的殺機太盛,幾乎沒半點隱藏的意思。

    鄭落竹往範佩陽和唐凜這邊靠了靠。鬱飛帶著軍刀,卻直到此刻才亮,足以說明他的沉穩。可沉穩的人一旦瘋狂,比衝動者更可怕。

    “竹子。”唐凜忽然在背後說話,“你能製住他嗎?”

    鄭落竹一懵:“製誰?”

    唐凜:“鬱飛。”

    鄭落竹:“……”

    目標對象聽著呢,老板也看著呢,他就是哭著也得能。

    不必再給什麽保證的廢話,鄭落竹拎起腳邊一個旅行袋,直接朝鬱飛砸過去。

    鬱飛往旁邊一閃,鄭落竹已抱著另外一個雙肩包上前,包身狠狠按向鬱飛持刀的手臂,速度之快,動作之勇猛,愣是把雙肩包扛出了炸丨藥丨包的氣勢。

    二人糾纏成一團,給張權看愣了。

    範佩陽忽然接收到唐凜的眼神,視線對上,唐凜又瞥一下張權方向。

    他心領神會,趁機上前擰住張權的胳膊,直接把人按到了轎廂壁上。

    “哎哎,你弄我幹什麽——”張權毫無防備,疼得齜牙咧嘴。

    唐凜走過來,沒耽誤時間,直接抓起他兩隻手,仔細地看。

    那邊的鄭落竹終於把鬱飛鎖住,氣喘籲籲:“操,你小子勁兒挺大啊。”

    不過鎖得不太優雅,兩人團成一團滾在地上,你纏我胳膊,我別你腿,麻花似的。

    但總歸是拿下了,鄭落竹剛想邀功,就聽見唐凜

    說:“竹子,你把他放開吧。”

    鄭落竹:“……”

    打工太他媽艱難了。

    “兇手是他。”唐凜指著張權,目光卻是看鬱飛,像在給對方一個交代。

    轎廂內忽然靜下來。

    有那麽幾秒,世界仿佛隻剩冷白色的光,和帶著餘溫的血。

    鄭落竹在鬱飛的掙紮裏,後知後覺鬆了勁兒。

    鬱飛甩開他站起來,半信半疑地盯著唐凜,目光依然兇狠。

    張權也迴過神,立刻惱羞成怒,在範佩陽的鉗製下不甘叫囂:“你憑什麽說我是兇手?!”

    唐凜:“因為兇器在你身上。”

    張權:“我的刀根本和兇器不符!”

    “不是刀,”唐凜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到他的手上,“你剛才想殺我的時候,我就感覺出來了,是手指。”

    張權僵住。

    “唐凜,”鬱飛忽然出聲,嗓子啞得厲害,“你說什麽,他想殺誰?”

    “我,”唐凜脫下大衣,走過去輕輕蓋住李展,“本來被殺的,應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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