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一頓,轉頭望去。


    便見一俊朗的男子衣衫不整地衝了進來,一下便撲到了龍榻上。


    正是太子殷元弘無疑。


    然,見他這幅形容,不少臣子皆暗皺起了眉。


    顏嫵卻若有所思地瞥向了不遠處的殷厲,直覺是他做了什麽。


    不想。


    她一轉視線,正對上了後者移來的眸光。


    四目相對。


    帶著麵具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瞥來一眼,左臉的銀色麵具在昏暗的燈下閃著冷光。


    特別是在麵具下那雙狹長的眸,狹長又陰鷙十足,莫名地令人不寒而栗。


    但此刻。


    顏嫵沐浴在這極具壓迫性的視線中,卻仍是平靜地淺笑著。


    而這般態度,比直接瞪視的迴應更似挑釁。


    殷厲眸中幽光一閃,一扯唇,也仿佛得趣地勾出了抹笑。


    這刹,兩人間莫名地暗潮湧動。


    卻未引起任何注意。


    因為這會兒。


    眾人的注意力已全然被殷元弘吸引——


    “父皇!您怎麽了?太醫,太醫呢!?您醒醒,不要丟下兒臣啊!……您怎麽不多等兒臣一刻?”


    ……


    悲戚的唿喚和著斷續的啜泣在龍榻邊響起。


    殷元弘撲在老皇帝身旁,聲淚俱下,直引得眾宮人重臣都開口安慰。


    直至約莫過了一刻,他才好似緩了過來,又不經意般地道——


    “父皇臨終前……遺詔為何?”


    大臣們登時麵麵相覷。


    片刻後,才有人吞吐道。


    “皇上屬意殿下您繼位……”


    成了!


    殷元弘聞言大喜,險些控不住淒哀的情緒,生生才壓下了心中的興然。


    “嗯。那便舉喪罷……”


    少頃,他閉了閉眼,仿佛萬分沉痛。


    四下卻仍是一片沉寂。


    不明所以的殷元弘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麽——


    終於又有臣子顫聲開了口。


    “呃,還有,皇上遺詔立了寧妃為後,厲王為攝、攝政王……”


    !?


    那刹,殷元弘隻覺腦子一白,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這才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旁側的顏嫵和殷厲。


    “你們在胡說什麽!?”


    *


    “鐺——”


    “鐺——”


    “鐺——”


    後半夜,宮觀、寺廟的喪鍾同時敲響,連綿蔓延,驚醒了京師無數百姓。


    直擾得民心惶惶。


    同一時刻。


    宮中靈堂處,則是哭聲震天。


    然,最前頭的殷元弘領著宗室大臣、後宮妃嬪一眾人跪在棺下,臉上卻隻有掛著硬擠出的幾顆眼淚。


    他神色呆滯,腦中迴蕩的還是另外兩道所謂的遺詔,以及一眾大臣的態度。


    一時間,殷元弘甚至覺得快瘋了。


    沈悠然卻比他還要嘔血數倍。


    此刻,她跪在第三排,愣愣地看著最前排中間的素衣少女,攥著手,長長的指甲已陷入了肉裏。


    精心謀劃了這麽久。


    沈悠然不是沒想過失敗,但絕沒想過結局會是這樣!


    她的男人確成了新皇。


    可……卻多了個攝政王?


    還有寧沁瑤,這個她本欲一石二鳥除掉的情敵,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新後?


    不,不對。


    現下老皇帝賓天,對方該是太後了……


    這認知在腦中閃過,沈悠然隻覺一陣眩暈,險些穩不住身子。


    下一刹。


    的確有宮人關懷地叫了起來,卻不是對她。


    ——隻因前頭跪著的少女輕飄飄地倒了下去。


    “太後昏過去了!快請太醫!”


    *


    夜深時分。


    靈堂不遠處的側殿。


    寢室內,安神香正在銅爐中嫋嫋燃燒。


    燭光融融。


    少女閉著眸,安詳地臥於榻上,覆著薄被,似是甜夢正酣。


    外間,隨侍的半夏正強打精神地守著夜,眼皮卻愈發重了。


    不知過了多久。


    當這位忠心的丫鬟終於忍不住沉入夢鄉——


    一道黑影乘著夜色而來,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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