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哥剛好出差迴來,還沒到俱樂部就直接來火鍋店找隊員們了。任瑾和何莫是最晚到的,大家已經點好了菜,問他們還需要什麽。

    這時何莫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出現的四個字令她驚恐萬分——母親大人。

    “我不用加菜了,你們決定就好。”說完她就心虛地捏著手機跑到包廂外的走廊裏。

    “莫莫,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

    何莫硬著頭皮迴答:“我在上班啊。”

    何媽媽又問:“和曉曉在一塊兒啊?”

    想起先前秦曉曉的提醒,何莫多留了個心眼,免得自家心思縝密的母親要和證人對話,便機智地答道:“沒呢,她去樓下買東西吃了。”

    “哦……那你吃飯沒?”

    “吃了。”何莫擦了擦冷汗,死命捂住手機話筒,怕周圍突然冒出什麽服務員的聲音把她給拆穿,“媽,你找我有事啊?”

    “這周五你外公生日,晚上別忘了早點迴來。”

    “我知道了。”

    “還有啊,工作上……沒什麽問題吧?”

    “沒,領導和同事人都很好。”她心虛地往包廂裏瞥了一眼。

    何媽媽又抱怨起來:“可我還是覺得公司太遠了,有家還不能迴,非要住公司宿舍。”

    這些話何莫已經聽了無數次,也懶得再胡編亂造什麽,隻無奈地答道:“公司宿舍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掛了電話,何莫又迴到了心事重重的狀態。明知道工作的事情不可能瞞母親一輩子,卻還是沒有勇氣開這個口。母親向來杞人憂天,又算不上好說話,大多數時候何莫都活在母親為自己安排的人生裏。而這一次來fin工作,是她第一次帶著叛逆的主張,隱隱的成就感伴隨著心虛和惶恐。東窗事發是遲早的,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

    輕歎了一聲,何莫收起手機轉身迴包廂,卻忽然撞上了剛從裏麵出來的任瑾。

    對方詫異地垂眸,看著她驚恐的模樣問:“怎麽嚇成這樣,接到鬼來電了?”

    “差不多啦。”她滿臉愁雲慘霧,舉起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誒,你幹嘛去?”

    “找服務員,裏麵沒開空調,都不知道是涮菜還是涮人。”

    他隨口一句的形容讓她倏地笑了出來。

    八月底,夏天已接近終點。火鍋店裏還是人滿為患,大廳裏握著

    冰酸梅汁幹杯的高中生們預示著暑假的收尾。

    這個漫長的夏天裏,告別了長達兩年的感情,找了份外人眼裏奇葩的工作,對未來的預期還是一片混沌。就這麽迷迷糊糊地,何莫迎來了大學的最後一年。

    **

    開學前的周末,何莫陪家裏人吃了頓飯,得知了一件大事:何爸爸要去邊疆支教了,為期兩年。

    雖然還要準備上好幾個月才出發,可這個消息一下來,全家人都挺依依不舍的。何爸爸是市裏某重點中學的領導,年輕的時候就想去支教,可因為工作和家庭的事情而一再耽擱。現在對口學校有了這麽個機會,他二話不說就報名了,同行的還有兩個青年教師。

    何媽媽每天本就有一大堆事要操心了,這迴又怎麽肯答應?兩人為此討論了許久,外公外婆也在邊上勸著,言下之意都透露出對自家女婿的支持。

    “我也是想趁著自己還沒老,做點喜歡的、有意義的事情。”何爸爸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影影綽綽地閃著光。這讓何莫想起了那天任瑾看著電腦屏幕時的樣子,也是這般專注而執著,似乎淡忘了全世界的紛紛擾擾,眼裏心裏隻剩下自己最熱愛的那份事業。

    任瑾……他熱愛這事業麽?可他分明表現得那樣興致索然,就好像是誰逼他來打職業似的。何莫咬著筷子,思緒飛出去反複琢磨這事。直到媽媽在旁邊輕推了把她的手臂,暗示她也說幾句為自己壯聲勢。

    這時候倒想著給她個發言權了,何莫無奈地朝爸爸笑了笑,象征性地問了一句:“爸,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你們就放心吧,也不是兩年都不見,每年過年我都會迴來的。”

    “嗯,那你照顧好自己哦。”何莫剛說出口,就又被媽媽在桌下拽了拽手,順帶還被鄙視了一眼。

    其實也不是非要和媽媽作對,而是她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爸爸看上去溫和好說話,可骨子裏比誰都有主意。這個特點,何莫自己剛好也被遺傳到了。

    於是她悄悄和爸爸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父女兩都是一個德行。”何媽媽見狀,隻得蹙眉輕歎,放棄了勸說。

    晚上迴了家,氣氛還算不上融洽,爸爸媽媽私聊去了,何莫獨自迴房開電腦,習慣性地打開了dota2的界麵。隊員們都在組隊遊戲中,而係統提示她還有正在進行的遊戲,詢問是否要繼續。

    何莫這才發覺自己闖了禍,

    第一時間打了個電話給任瑾自首:“我好像把你擠掉了……”

    “是啊,措手不及。”電話那頭低沉的聲音輕笑了笑,“正要推高地呢。”

    何莫立刻關掉了遊戲,“那你再登陸一次,應該還來得及連上。”

    “不需要了,這局馬上結束。”

    “誒……我看我還是去注冊個新號好了。”

    任瑾拉開椅子站起身,走到訓練室外空曠的走廊裏,接著說:“不用,過幾天我就用迴自己的號了。這兩天你要打的話就用我的號好了,賬號是我郵箱,密碼是qweqwe123123。”

    電話那頭的姑娘倒吸了口涼氣。

    任瑾有所察覺:“怎麽了?”

    她受寵若驚:“你……你就這麽把賬號密碼告訴我了?”

    “這有什麽,你的不也告訴我了嗎?”任瑾玩笑道,“難不成你還能拿著我的賬號出去騙財騙色啊?”

    何莫大笑著,順勢接話:“也不是不可能嘛!你堂堂貓神的賬號,可值不少錢誒。對了,我可以先把你庫房裏值錢的稀有飾品和模型什麽的全都轉移出來。”

    任瑾倒是看得開:“那些東西,你看得上就拿去好了。”

    何莫剛覺得有那麽一些些感動,就聽到對方繼續說:“反正不管你奇裝異服還是穿金戴銀,實力不過關還是得挨揍。”

    “……”

    **

    大四開學第一天,何莫和秦曉曉又廝混到一塊了。她們這周乖乖來上課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打探這學期每個老師的路數,再決定以後逃哪些課。根據上一屆學長學姐的經驗,每周一的國際市場營銷是係主任的課,掛科率極高,又看重平時的出勤率,基本上三次缺席就直接進重修了,連補考的機會都沒有。

    除此以外,其他課程還需要實地的考察再下定奪。

    “誒!!大四了還要上選修,世界上有這麽命苦的人嗎?”何莫趴在宿舍桌上,愁雲慘霧地看著自己的課表。

    秦曉曉在邊上幸災樂禍:“你應該問,世界上有這麽懶的人嗎?前幾年都幹嘛去了?”

    另外兩個決心考研的室友剛開學就去泡圖書館了,何莫開始思忖起秦曉曉的問題,把自己這幾年的大學生涯迅速迴想了一遍,最後腦子裏一片空白,除了遊戲畫麵以外什麽也沒剩下。

    電腦屏幕停留在coffeemore的直播間,他

    已經好幾天沒直播了,微博上的留言也越來越多,紛紛揣測著他失蹤的緣由。何莫又去了隊員3q的直播間,剛好看到自己的id在滿地圖殺人,那感覺有點神奇。

    這時超神的音效響起來,3q禁不住感慨:“我靠,帥炸了。”

    彈幕裏的話題仍然圍繞著這位新隊員的真實身份,沒人能說得準,但懷疑的對象基本鎖定在失蹤人口咖啡貓。

    何莫忽然想到任瑾給她的好幾天沒用的賬號,就打開dota2,成功登陸了上去。其實她也不是想打遊戲,就是想從他的視角隨便看看。

    哪知道一上線就彈出好幾條組隊邀請,都是dota2圈子裏有名的高端路人玩家。

    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sk.caixin,sk戰隊的宋北昕,外號菜心,是fin的老對手之一。菜心是打一號位後期的,被稱為中國三大carry之一,是新一代年輕選手裏少有的打法穩重老成的人。見任瑾的賬號上線,對方連著發來了幾條消息。

    sk.caixin:你小子這兩天死哪去啦?

    sk.caixin:約好的solo放我鴿子,是不是慫了?

    sk.caixin:還是泡妞去了?

    coffeemore:不是本人。

    那一邊瞬間沒了動靜,何莫以為對話就這麽結束了,哪知道過了幾分鍾後對方又迴過來一句。

    sk.caixin:誤會誤會,我以為cm被盜號了呢,剛打了個電話給他,他已經都和我說清楚了。

    coffeemore:……

    sk.caixin:妹子,我悄悄問一句哦……你是cm女朋友?

    coffeemore:不是。

    sk.caixin:將來的女朋友?

    coffeemore:……也不是。

    sk.caixin:其實他人挺好的,感情上單純得很,你可以考慮一下哦。

    coffeemore:……

    sk.caixin:他都把自己的賬號密碼都告訴你了,說明他對你很有意思啊!

    sk.caixin:這麽好的男人哪裏去找,我要是你啊,我立馬就嫁給他啦!

    coffeemore:……

    “莫莫,你對著遊戲界麵臉紅什麽啊?”秦曉

    曉剛好路過她身後,八卦地湊過去要仔細觀察,被何莫捂著臉躲開,還把遊戲關了,抄起手機就往外跑。原本正為偷偷登他賬號被抓包而做賊心虛呢,突然又冒出來個怪咖拚命給她安利cm這人。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熱鬧的校園裏,宿舍門口一對對濃情蜜意的小情侶把夜色渲染得愈發令人沉醉。深吸了一口夏夜的清風,何莫的心緒稍許平複了一些。

    這時,手機屏幕卻適時地亮起,是他的微信消息。短短一句交代幹脆利落,完完全全的貓式作風——

    cm:菜心找你的話不用搭理,拉黑了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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