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到處都是黑暗。


    粘稠的、無聲的黑暗包裹著孫毅。他感覺自己像一顆墜入深海的石子,不斷下沉,下沉……直到指尖觸碰到某種冰涼光滑的物體。


    他睜開“眼”。


    他再一次的進入到了自己的潛意識當中,再一次的來到了這裏,隻不過這一次的記憶似乎與上一次完全不同了。


    腳下是一葉扁舟,正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銀色海麵上。海水並非液體,而是由無數閃爍的記憶碎片匯聚成的光流。頭頂是深邃的星空,每一顆星辰都是一段被塵封的往事。


    擺渡人站在船頭,漆黑的鬥篷下沒有麵孔,隻有一團旋轉的星雲。祂沒有迴頭,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迷霧深處一座若隱若現的孤島。


    那是一座似乎荒廢了的小島,黃沙掩埋,它的主人似乎早已經將它們忘的一幹二淨了,而島旁邊還有很多很多的小孔,似乎有什麽東西啃食了它們。


    “那是被潮汐吞沒的沙堡,那是被潮蟲侵蝕的小島。” 祂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鏽鐵,“而在那裏藏著被你親手埋葬的珍珠。”


    \"你該想起來的,走吧,走向那裏,那裏有著你這些天問題的答案。\"


    小船無聲滑向島嶼。


    而孫毅不知為何有些僵硬,隨即大踏步走了上去。


    他迴頭望去,那位擺渡人已經消失不見了,他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此離開。


    一踏上島嶼的瞬間,鹹澀的海風變成了消毒水的氣味。


    孫毅發現自己縮水了。


    變成了小時候的自己了,至於多小?孫毅猜了猜應該是小學生水平吧。


    穿著過大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赤腳踩在冰涼的反光地磚上。走廊兩側是巨大的觀察窗,窗後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如同模糊的幽靈。


    “孫毅!你跑慢點!我跟不上啊!” 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他迴頭,看見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正跌跌撞撞地追來。她大概跟孫毅一樣大,不過她有些小了,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寬大的病號服顯得她更加瘦小,她氣喘籲籲的追著孫毅。


    “丁……玲?” 孫毅無意識地念出這個名字。


    \"嗯?怎麽了......\"


    丁玲氣喘籲籲的跑到孫毅旁邊,剛才真是累壞她了,孫毅也真的是,明明她體力就不好還跑這麽快。


    孫毅怔住了,他想過丁玲會是自己遺忘的人,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遺忘了這麽重要的人。


    一個自己小時候一起玩的玩伴,因為空洞災變而沒辦法再一次的相聚直到在異大他們碰麵。


    一切的謎題都已經解開了,孫毅終於想清楚了一切,他明白了丁玲的意思,也有些尷尬,畢竟人家記得自己,可是自己卻實實在在的忘了她......


    記憶碎片開始加速拚合。


    他看見自己牽著這個女孩的手,陪她一起在梔子花樹下玩耍,小姑娘好奇的問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開花呢?\"


    “很快了,很快了,等著它開花,香味能飄好遠!” 小孫毅看著丁玲,\"很快就可以開花了。\"


    \"很快是什麽時候?\"


    孫毅將實驗的一些沒用廢水倒到旁邊就當是給它澆水了。


    \"等著我們再一次聚到一塊玩耍,等著咱們下一次見麵的時候!\"


    他看見夜晚時分,丁玲因注射新試劑在隔離室痛苦抽搐。自己沒辦法隻好撬開通風柵欄爬進去,把哭到脫力的女孩背到戶外的梔子花樹下。


    “疼……像有蟲子在咬骨頭……” 她蜷縮在他懷裏發抖。


    小孫毅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哼起自己那已故的母親哄睡自己時的歌謠。月光穿透枝葉,在女孩的瞳孔裏灑下細碎銀斑。


    “別怕,” 他擦掉她額角的冷汗,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鄭重,“我會發明最厲害的異能,把世界上所有疼痛都吃掉!你聽我給你唱唱歌,這樣痛痛就飛走了!”


    女孩突然安靜下來,讓孫毅有些懵,正常來說她不是應該繼續哭鬧嗎,怎麽這麽安靜?


    孫毅轉過頭去,而她也剛好在摸索著捧住他的臉,冰涼的指尖拂過他稚氣的眉眼。


    孫毅看向她,那不是她,至少那個眼神所帶來的感情絕對不是一個小屁孩該有的,孫毅還在思考呢,結果小女孩摸了摸孫毅,笑了笑。


    然後——


    毫無征兆地,她仰頭吻上他的嘴唇。


    青澀的、帶著淚鹹與血鏽味的吻。梔子花的香氣在夏夜轟然炸開。


    “孫毅,” 她退開半步,那原本正常的眼睛在此刻閃耀出了彩色的斑斕,泛起琉璃般的光澤,“我的名字,要刻在你骨頭裏。”


    “咳……!”


    劇烈的嗆咳撕裂了夢境。


    潛意識繼續波動不停,而孫毅也被自己的潛意識給踢出去了。


    ......


    而在現實世界中孫毅猛地睜開眼!


    率先湧入感官的是濃烈的梔子花香。視線模糊晃動,最終聚焦在近在咫尺的臉上——丁玲蒼白的臉頰掛著淚痕,唇瓣還殘留著與他相貼的溫軟觸感。


    她觸電般後仰,似乎有一點尷尬。


    “你……” 孫毅的聲音沙啞如鏽,“偷親我?”


    丁玲耳尖瞬間燒紅,卻強裝鎮定地抹去眼淚:“是人工唿吸。你差點被深淵毒素醃入味了。”


    孫毅撐著坐起身。腹部的貫穿傷已被瑩白的光絲縫合,皮膚下流動著五色微光。他環顧四周:這裏好像有些破舊,但是孫毅卻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梔子花樹——他來到了丁玲的家。


    他的目光釘在丁玲臉上。


    十年歲月磨去了她孩童時的圓潤,雕琢出清冷的輪廓。但那雙眼睛——此刻正慌亂躲避他視線的眼睛——深處仍流轉著當年梔子花樹下的琉璃光。


    “丁玲。” 他忽然喚她。


    女孩猛地一顫。


    孫毅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眼尾的淚痣。這個動作如此熟悉,仿佛已在夢境裏重複千百次。


    “好久不見。” 他笑起來,唇齒間縈繞著童年夏夜的梔子香。


    陽光穿透塵霾,照亮了丁玲驟然滾落的淚珠,和她終於揚起的嘴角。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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