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際,柔和的微風輕輕拂過京城古老的青石板街道,攜來陣陣令人心曠神怡的槐花香。慕容向晚靜靜地倚靠著“悅來居”客棧二樓的雕花欄杆,手中輕柔地摩挲著那枚刻有“柳”字的羊脂玉佩。此玉佩質地溫潤,色澤如凝脂般潔白無瑕,正中央鐫刻著一個筆力蒼勁的“柳”字,邊緣還精心雕琢著精致的雲紋。當指尖滑過冰涼的玉麵時,他忽感掌心微微發燙,仿佛這枚玉佩正以一種無聲的方式訴說著什麽。這玉佩不僅是他家族的重要信物,更與他此次出行的使命緊密相連。


    樓下的說書人正用力拍打著驚堂木,口若懸河地講述著“桂西雙傑智破白蓮教”的傳奇故事——這正是他與楊慎西去年在桂平的英勇事跡。然而,此刻從旁人的口中聽聞這些熟悉的故事,卻仿佛已隔世般遙遠。慕容向晚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感慨,曾經的輝煌如今聽來竟如此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與迷茫湧上心頭,令他不知前路在何方。隨著暮色漸濃,他的眉宇間凝聚著一層淡淡的愁緒,恰似這暮春的煙雨般纏綿難解難分。


    “公子可是思念家鄉了?”店小二在為慕容向晚添茶時,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的一絲怔忪。慕容向晚微微搖頭,目光悠悠地投向遠處被暮色染成紫色的城牆。三日前,他們奉旨抵達京城,楊慎西每日閉門不出,專心研讀《大明會典》,而他卻在這繁華的京都中,敏銳地察覺到一絲隱秘的暗流正在湧動:在赴京途中遭遇襲擊時,刺客遺留下的柳府玉佩、街角巷尾那些若隱若現的眼線,還有此刻懷中這枚莫名發熱的玉牌,都讓他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他攥緊玉佩的手微微發顫,仿佛那熱度正灼燙著他的心,提醒著他暗處的危險正悄然逼近。


    華燈初上之時,慕容向晚剛欲轉身迴房休息,卻突然瞥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屋簷角一閃而過。那黑衣人身著一身玄色勁裝,動作敏捷如豹,腰間懸掛的半塊青銅令牌,正是今日午後在城西當鋪所見到的可疑之物。夜色如墨,隻有遠處閃爍著零星的燈火,微風悄然掠過,帶起幾片枯葉沙沙作響。在這樣的氛圍下,黑衣人的出現顯得格外突兀與詭異,仿佛黑暗中潛藏的危險正緩緩靠近。他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按緊了懷中的玉佩,腳步輕盈如狸貓般,悄然隱入陰影之中,暗暗跟隨著黑衣人。夜風在耳畔唿嘯而過,他心跳如擂鼓,既因追蹤的緊張,也因那玉佩突然傳來的灼熱感,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牽引著他前行。


    黑衣人七拐八繞,最終停在朱雀街盡頭的一扇朱漆大門前。門楣之上並未懸掛匾額,僅有兩盞氣死風燈在夜風中搖曳不定,燈光映照下,門環上的饕餮紋顯得猙獰而可怖。慕容向晚小心翼翼地貼著牆根靠近,隻見門縫中漏出的月光,正灑落在院內那玉砌雕闌之上。新月初升,恰似柳永詞中所描繪的“玉砌雕闌新月上”的絕美之景。慕容向晚還注意到,門後隱隱傳來細碎的談話聲,似乎有人在低聲商議著什麽,而院子裏則飄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與夜風的清涼交織在一起,讓他愈發警覺。此刻,他的掌心已沁出薄汗,玉佩的熱度愈發灼人,仿佛預示著即將揭開某個驚人的秘密。


    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琴音劃破夜空傳來。慕容向晚屏住唿吸,循聲望去,隻見那屈曲迴廊的盡頭,一座精致的六角亭中,一位身著素紗襦裙的女子正輕撫瑤琴,低吟淺唱。琴音如潺潺流水,時而急促如雨點敲窗,時而悠揚似鳳鳴九天,與簷角的銅鈴以及風聲交織在一起,竟奏出了《梅花三弄》的變調。他瞳孔驟然一縮——那女子竟是桂平首富之女穆鈺雯!半年前,他曾在桂平的詩會上目睹她揮毫潑墨,寫就《詠雪賦》的才情風采,沒想到此刻竟在京城意外重逢。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穆鈺雯的肌膚在紗衣的映襯下恍若凝脂,泛著清冷的光澤,臉龐精致如工筆雕琢而成,眉間一點朱砂痣恰似雪中紅梅,更添三分靈秀。慕容向晚不禁看得怔住,脫口道:“第三段泛音運用了商調,比起嵇康的原曲,多了三分的俠氣。”話音未落,指尖已輕輕推開那扇半掩的朱紅院門。他的心跳驟然加快,既因這唐突之舉,更因重逢的意外與琴音勾起的舊時迴憶——那詩會上,穆鈺雯的才情曾令他驚歎不已,此刻再見,卻是在如此詭譎的境遇之下。


    琴弦“錚”的一聲驟然繃斷。穆鈺雯抬眸望去,月光在她秀美的眉間灑下一片冷白,恰似她腕間那串冰裂紋玉鐲所散發出的清冷光澤。四目相對之際,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便化作如春水般的溫柔笑意:“慕容公子千裏追兇的本事未見增長,偷聽閨中曲的功夫倒是愈發精進了。”慕容向晚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踏入庭院,靴底不經意間碾碎了剛落下的幾瓣殷紅海棠,花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嬌豔。他耳畔嗡嗡作響,既羞於自己的冒失,又驚疑於穆鈺雯怎會在此,更惶惑於她話中似有若無的調侃之意。正欲告退,卻見穆鈺雯起身輕輕撥弄著熏爐,紫煙嫋嫋升起,飄來龍涎香與雪水烹茶的清冽氣息:“既已來到,何不留下品茗一番?”


    茶盞是珍貴的越窯秘色瓷,注湯時泛起蟹眼般的細泡。穆鈺雯執壺的手勢極為優雅,指尖的蔻丹如丹砂點雪般美麗。她體態婀娜多姿,曲線玲瓏有致。她的身姿優雅,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獨特的韻味。慕容向晚垂眸飲茶,卻覺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被她吸引,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躁動。這躁動中既有驚豔,亦有警惕——她為何在此?為何知曉自己的行蹤?琴音、茶香、玉佩的熱度,這一切是否早有預謀?


    “公子可知,這‘雪水烹茶’需用三更天采集的梅花上的雪花,埋藏於地下三年方可獲得清韻。”她忽然輕笑道,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燭光搖曳間,她臉龐的輪廓愈發精致,肌膚似被月色浸潤,瑩潤如新剝的荔枝。慕容向晚聞言,心中一震,手一抖,茶湯不慎濺落在案上。他這才留意到亭外太湖石後,隱隱立著幾個佩刀的影衛。穆鈺雯卻似渾然不覺,從紫檀匣中取出一卷紙軸:“昨日研讀《桂西輿圖》,見公子批注的屯田策,竟與我所寫的《邊郡牧民疏》不謀而合。實不相瞞,家父在桂西經商多年,常與我言及邊疆民生之艱,故我自幼留心邊政,希望能為改善民生盡綿薄之力。”慕容向晚微微皺眉,心中暗自思索著玉佩之事與眼前女子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他忽覺胸口玉佩熱度更甚,仿佛在與紙軸中的墨跡共鳴,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與期待交織心頭。


    紙軸展開,赫然是用工筆小楷寫就的治世策論。慕容向晚讀至“以商養兵,以民固邊”八字時,隻覺熱血上湧——這等卓越見解竟出自一位深閨女子之手,比起朝中那些腐儒,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他抬頭望向穆鈺雯,見她嘴角含笑,眼中閃爍著聰慧與自信,心中不禁生出欽佩之情,卻也添了幾分疑惑:她既深居閨中,如何能洞察邊關之事?


    “公子請看此處。”穆鈺雯以銀簪代筆,在“鹽鐵官營”四字旁畫了一個圈。慕容向晚不禁暗自感歎,世間竟有如此女子,不僅才情出眾,更是容貌姣好,體態婀娜。此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穆鈺雯的讚賞並不僅僅因為她的外表,更是因為她那獨特的韻味和卓越的見解。


    熏爐中的香料漸漸燃盡,子時即將來臨。晚風卷起他的青衫,恍惚間,琴音縈繞耳畔。


    琴音漸止,穆鈺雯指尖撫過斷裂的琴弦,忽然輕笑:“公子可聞‘旋暖熏爐溫鬥帳’?夜已深,亭中露重,不妨移步進暖閣細談?” 她起身時,素紗襦裙掃過石案,驚得茶盞輕晃,越窯秘色瓷的幽藍光澤裏,倒映出慕容向晚微怔的麵容。他這才注意到她耳墜上的東珠隨動作輕顫,如寒潭落雪,與詩會上那襲墨梅長裙的清雅判若兩人。


    過九曲迴廊時,鎏金燈籠將兩人身影投在粉牆上,恍若雙鶴交頸。慕容向晚嗅到若有似無的龍涎香,混著她發間的沉水香,竟與記憶中詩會那日相同。忽有夜風卷起簷角銅鈴,叮咚聲裏,她忽然駐足:“公子可知,這燈籠上的‘柳’字暗紋,與您玉佩上的刻字同出一脈?” 他渾身一震,抬眼隻見朱漆門楣上,蓮花紋中果然藏著細小柳紋,與懷中玉佩的紋路如出一轍。


    暖閣內,鎏金熏爐散發著熾熱的光芒,將整個房間映照得金碧輝煌。鬥帳上的鴛鴦戲水紋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的金線,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溫柔。


    穆鈺雯輕盈地抬手,卸下披風,宛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她內搭的茜素羅衣如絲般柔順,領口處繡著的蝴蝶紋樣,與她腕間的胎記完美契合,宛如天成。那蝴蝶胎記在燭光的映襯下,若隱若現,散發著神秘的魅力。


    “這是梅花雪水。”她的聲音如黃鶯出穀,清脆悅耳。她執壺的指尖輕輕掠過他的手背,仿佛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慕容向晚觸電般縮迴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將茶湯注入兩個錯金銀酒盞,動作優雅嫻熟。那酒盞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與她手中的茶湯相互映襯,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桑落酒配雪水茶,一暖一寒,正如公子此刻心境。”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洞悉了他內心的波瀾。


    酒液入口時,慕容向晚嚐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藥香。那藥香如同一股清泉,在他的喉嚨間流淌,帶來一種獨特的滋味。穆鈺雯倚著鬥帳輕笑,茜素羅衣順著她的肩頭滑落,露出了她白皙的肌膚和那蝴蝶胎記的全貌。


    半年前的詩會上,慕容向晚題下“劍氣縱橫三萬裏”,如今迴想起來,他不禁思考起這劍氣究竟該斬向何方。穆鈺雯忽然貼近他,她溫熱的唿吸如春風般拂過他的耳垂,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慕容向晚隻覺酒力上湧,眼前的燭火化作了一片光暈,而她的身影卻在這光暈中愈發清晰。


    鬥帳內的錦被被捂得暖熱,上麵繡著的並蒂蓮在燭光下宛如即將綻放的花朵,仿佛在預示著美好的未來。他的手摸索到腰間錦囊裏的半塊令牌,那觸感與她懸掛的那半塊完美契合。心中湧起的疑惑如潮水般泛濫,“你究竟是穆家女,還是柳家……”話未說完,便被她用茶盞輕輕抵住嘴唇。她的指尖蔻丹如鮮豔的朱砂,印在他的下巴上,仿佛在他的心上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記。


    慕容向晚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的目光愈發熾熱,仿佛要將穆鈺雯融化。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觸碰那如絲般柔滑的肌膚,但又怕驚醒了眼前的美夢。


    穆鈺雯似乎察覺到了慕容向晚的目光,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澀,卻又帶著幾分挑逗。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微微側身,讓自己的曲線更加凸顯。慕容向晚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終於無法抑製內心的衝動,緩緩地伸出手,朝著穆鈺雯的身體靠近。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柔軟的肌膚時,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他能感覺到穆鈺雯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的唿吸也變得有些紊亂。


    慕容向晚的手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緩緩地遊走在穆鈺雯的肌膚上,感受著她的溫度和細膩。他的目光緊盯著穆鈺雯,眼中的情欲愈發濃烈。穆鈺雯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迷離和渴望。


    在這曖昧的氛圍中,慕容向晚和穆鈺雯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的唿吸交織在一起……


    五更梆子聲中,慕容向晚從錦被中猛然驚醒,獨自臥在鬥帳之內。他的目光落在腰間的令牌上,令牌已拚成完整的一塊,背麵刻著“金鴻”二字。床頭擺放著穆鈺雯的冰裂紋玉鐲,內側刻著極小的“柳”字。他起身時,發現《邊政十策》多了一頁批注:“戌時三刻,西直門外老槐樹,攜令牌見‘柳金鴻’。”那字跡剛勁有力,仿佛要穿透紙張,而最後三字卻被圈得極重,似乎蘊含著深意。慕容向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仿佛能感覺到穆鈺雯的存在,她的美麗和神秘讓他著迷。


    窗外驟雨初歇,月光穿透雲層,照亮案上半卷柳永詞。慕容向晚望著 “鴛鴦繡被翻紅浪” 的詞句,忽覺唇間殘留的茶香混著酒香,竟有一絲苦澀。他握緊玉鐲,觸到內壁刻著的暗紋 ,那是幅簡易輿圖,標著桂西鹽鐵礦脈的位置。昨夜種種如走馬燈閃過:她撫琴時泛音裏的俠氣、批注策論時的鋒芒、帳中似真似幻的貼近... 原來不是偶遇,是精心策劃的引路人。


    巷口傳來賣早漿的梆子聲,他摸向胸前玉佩,觸手一片冰涼。想起她臨別時的笑:“公子可知,‘春思’二字,在棋譜裏是‘棄子’的別稱?” 此刻方知,這京城的夜,從來不是風花雪月,而是有人布下的局 ,局中棋子是他,執棋人或許是她,亦或是那個隱在 “柳家” 背後的勢力。


    雨又落了,打在瓊花枝頭。慕容向晚將玉鐲收入錦囊,指尖掠過令牌上的 “金鴻” 二字。


    他推開院門,晨光中,昨夜碾碎的海棠花瓣已被雨水泡得發脹,像極了她蔻丹的顏色。遠處鍾鼓樓上,晨鍾聲聲入耳,驚起簷下宿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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