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花即將啟程奔赴江南展開巡視之際,緊急軍報如紛紛揚揚的雪片,極速傳至帥帳之內。交趾境內,戰火陡然燃起,叛軍高舉黑旗,其鐵蹄肆意踐踏邊境的安寧。


    卯時三刻,晨霧尚未消散。荷花立於帥帳中央,指尖輕輕滑過巡防文書上 “江南米稻豐稔” 的朱砂批注。案頭銅漏滴答作響,她腕間玉鐲隨著唿吸微微晃動,與帳外竹枝搖曳的節奏莫名契合。忽然,帳外馬蹄聲驟起,如疾風驟雨,加急軍報拍案而入的瞬間,她握筆的指尖猛地收緊——羊皮卷軸邊緣染著暗紅,恰似尚未幹涸的血跡。


    “交趾叛軍攻破鎮南三關!”報信斥候單膝跪地,甲胄上的泥點濺落在她淺綠羅裙之上,銀線竹葉刺繡被糊成深褐色,宛如遭受戰火灼燒的竹叢。荷花睫毛急劇顫動,巡防文書從指間滑落,掠過她膝頭舊甲的擦痕,飄向帳外搖曳的竹枝——那裏掛著她昨日摘下的玉簪,簪頭蓮花沾著晨露,酷似密報中所描述的、叛軍黑旗上的玄色鷹目。


    她俯身拾筆之時,羅裙領口隨著唿吸起伏,若隱若現的肌理被竹影切割成翡翠般的碎片。狼毫飽蘸朱砂,在八百裏加急奏章上劃出淩厲折痕,硯台裏的朱砂濺上裙裾,宛如新綻的紅梅,又似南疆地圖上正在蔓延的戰火。“叛軍動向、糧草、失城……” 她低聲自語,筆尖在 “失城” 二字上重重頓壓,墨點洇開成不規則的圓形,恰似她昨夜夢中、先太子墜馬時濺落在雪地上的血暈。


    “調陳磷軍兩萬,三日內抵達邊境!”她甩袖揮落巡防圖,紅裙翻卷如火焰掃過滿地圖紙,竹節筆筒被撞得骨碌碌滾出帳門,露出底部暗刻的半朵蓮花——與石軒在叛軍弩車基座發現的雲雷紋,恰好拚成完整的宮廷徽記。傳令兵接過虎符之時,瞥見她袖口滑落的舊疤——那是漠北之戰中為救幼帝所留的箭傷,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淡金色,與她小臂緊繃的肌肉線條相互映襯,剛柔之間透著鐵血的殺氣。


    石軒領命離去之時,帳外突然傳來竹枝斷裂之聲。荷花抬眼望去,隻見三兩隻寒鴉驚飛而起,翅膀拍碎晨霧,露出遠處鎮南關方向——那裏的天空竟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如同她此刻按在腰間的麒麟紋甲胄,甲胄邊緣的竹節紋路與帳中屏風暗合,仿佛天地間早有定數,將她的命運與這片焦土緊緊鎖在一起。


    未時,馬蹄踏碎夕陽。荷花騎在棗紅馬上,紅裙被狂風扯得獵獵作響,裙角掃過道旁枯竹,發出 “簌簌” 輕響,仿若千軍萬馬在霧中奔騰。她抬手按住甲胄,那裏藏著先帝親賜的免死金牌,金牌邊緣的雲雷紋與叛軍黑旗上的鷹爪暗合,此刻正隨著戰馬的顛簸輕叩她腰側凹陷處的柔軟——那裏藏著三年前替小皇子擋箭的舊傷,比任何利刃都更能提醒她:在這朝堂與戰場交織的棋局之中,沒有真正的柔軟,隻有不得不上演的戲碼。


    鎮南關前,胡枚的銀甲在暮色中如碎銀般閃爍。荷花勒馬停在關樓之前,看見對麵叛軍黑旗翻卷,鷹目紋飾在火光中猙獰如活物。她伸手摘下鬢間銀簪,簪頭蓮花 “哢嗒” 彈開,露出中空的火藥艙——這是她仿照飛天火雷改製的機關,此刻正隨著她的唿吸微微開合,仿佛隨時會噴出火焰。


    “大帥,叛軍遣使請和。” 親衛遞上染血的戰書。荷花展開羊皮紙,目光掃過 “割地稱臣” 四字,忽然輕笑出聲。戰書邊緣的鋸齒狀撕痕,與她昨夜收到的密信切口一模一樣——那封密信裏,藏著當今太子私鑄雷火弩的鐵證。她指尖撫過 “稱臣” 的 “臣” 字,墨痕突然暈開,在夕陽下竟成了 “君” 字的雛形,恰似她心中翻湧的念頭:這南疆的天,或許該換個姓了。


    戌時,軍帳之中燭火如豆。荷花解下外袍,露出內裏的青色勁裝,領口銀線竹葉被燭淚濺染,宛如沾血的竹枝。她俯身審視地圖,魚骨辮垂落在《旅寓安南》詩箋之上,“寒遲暖複催” 的 “催” 字被她的發絲壓得模糊,卻露出下句 “正月野花開”—— 那 “花” 字的最後一筆,與她腰間素綢絛穗的弧度驚人相似。


    忽然,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報!叛軍主力向西南移動!” 斥候滾鞍落馬,呈上的偵察圖邊緣沾著西南特有的紅土。荷花指尖劃過地圖上的 “詐敗穀”,指甲在 “穀” 字中間刻出一道深痕,宛如她今早揮劍劈開箭靶的軌跡。“通知陳磷,” 她將地圖按在燭火之上,邊緣騰起幽藍火焰,“按第三套方案,讓胡枚佯裝敗退,引叛軍入穀—— 那裏的每一塊石頭,都該嚐嚐火的滋味了。”


    子夜,山穀伏擊戰爆發。荷花立於高處,紅裙被火光照成暗紫色,甲胄麒麟紋章吞吐著火焰,與遠處燃燒的叛軍大營形成鏡像。她看著叛軍落入伏擊圈,右手下意識撫過腰間絛穗上的青玉墜子——三日前,這墜子剛被她掰成兩半,其中一半已隨密信送入京城。此刻,竹製箭筒在她背後輕輕晃動,箭羽上的竹葉紋飾與遠處燃燒的竹林遙遙相望,恍若她親手撒下的火種,正將叛軍的陰謀燒成灰燼。


    “大帥,石將軍已截斷糧道!” 親衛的唿喊混著弩箭破空之聲。荷花點頭,目光投向西南密林——那裏突然騰起綠色煙霧,正是她改良的飛天火雷觸發的信號。煙霧與她羅裙上的銀線竹葉相互纏繞,在空中織成一張幽綠的網,恰似她為東宮之敵編織的天羅地網。她轉身之時,魚骨辮掃過帥旗邊緣的麒麟尾羽,聽見身後傳來石軒的驚唿:“叛軍有雷火弩!”


    這一刻,她腰側的柔軟與小臂的肌肉同時繃緊,恰似帳中那幅被她踩在腳下的巡防圖:柔美的絹帛之上,鐵血防線正以竹枝為筆,在南疆版圖上刻下不容侵犯的紋路。荷花摸出袖中最後一枚火蒺藜,引信上的竹節紋路與她的掌紋重合,她忽然笑了——這天下的兵器,從來不是青銅與鋼鐵,而是人心,是比雷火更灼人的、複仇的火焰。


    寅時,流星劃過夜空。荷花望著那道火光墜入叛軍大營,羅裙領口的銀線突然泛起磷光——那是死亡的顏色,也是新生的預兆。她解下素綢絛穗,任其飄向熊熊烈火,絛穗上的竹節紋路在火中蜷成灰燼,卻在她身後的山崖上投下巨大陰影,宛如一隻振翅的鳳凰,即將衝破這南疆的長夜。


    暮色剛剛降臨之時,西南山穀之中,果然傳來陣陣金鐵交鳴之聲。石軒策馬立於山崗之上,看著殘陽將穀中廝殺的人影拉得悠長。副將衛凜縱馬疾馳而來,甲胄之上還沾染著尚未幹涸的血跡,急切稟報道:“將軍,叛軍主力已然進入伏擊圈,但末將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他們似乎早有防備!”話音未落,山穀深處突然響起尖銳的號角聲,原本混亂的叛軍如潮水般迅速向兩側散開,露出陣中數十架蒙著黑布的神秘器械。


    石軒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握緊劍柄的手,青筋暴起。那些器械緩緩轉動,黑布滑落的瞬間,月光灑落在青銅打造的弩臂之上,泛著冰冷的光澤——竟然是失傳已久的“連珠雷火弩”!當年先帝曾嚴令禁止民間私自鑄造此物,如今卻赫然出現在叛軍手中,想必背後早有朝中勢力在暗中支持。


    “全軍迅速後撤!”石軒厲聲下達命令,然而卻已然遲了半步。隨著“嗡”的一聲轟鳴,數十支裹著硫磺的弩箭,如閃電般破空而來,箭尾燃燒的引信,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猙獰的弧線。第一波攻擊,便將前排的騎兵掀翻在地,烈焰瞬間如惡魔般吞噬了整個山穀。石軒的戰馬受驚,嘶鳴不已,她猛地用力勒住韁繩,在火光之中,瞥見叛軍陣中升起一麵繡著玄色鷹紋的旗幟——那正是叛軍中最為精銳的“玄鷹衛”的標誌。


    衛凜揮刀奮力砍開一支擦著石軒耳畔飛過的弩箭,焦急地喊道:“將軍快走!這顯然是叛軍的調虎離山之計!”石軒卻毅然調轉馬頭,長劍直指叛軍主力,高聲傳令:“傳令三軍,分三路包抄叛軍!叛軍雖持有重器,但弩車裝填速度遲緩,我軍定要在他們二次攻擊之前,衝散其陣型!”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穿透了彌漫的硝煙,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又迴到了初次領軍作戰的那個寒冷冬夜。


    此刻,天空之中突然劃過一道流星,墜落在叛軍後方的密林之中。石軒望著那道轉瞬即逝的火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她在西南防線所埋下的,可絕非僅僅隻有一重殺招。


    硫磺燃燒所散發的焦臭氣味,混合著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石軒的視線被濃煙熏得刺痛難忍。山穀之中,連珠雷火弩的第二輪齊射已然在緊張裝填之中,青銅弩臂轉動時,發出齒輪咬合的沉悶聲響,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喪鍾。她猛地扯下腰間的皮質箭囊,迅速抽出三支羽箭,緊緊咬在口中,將弓弦拉至耳際之時,目光已然精準地鎖定了叛軍陣中正在調整弩車角度的玄鷹衛統領。“噗——”第一支箭瞬間穿透對方的咽喉,與此同時,石軒腳尖輕點地麵,飛身躍下馬背,長劍出鞘,帶起半弧血光。她踩著燃燒的斷木,奮勇突進,劍鋒精準地劈開迎麵射來的弩箭,餘光瞥見衛凜正率領輕騎從左側山壁攀援而下——那正是她昨夜秘密下令開鑿的隱秘小徑。“將軍!西南密林有異常動靜!”斥候的唿喊聲,被爆炸聲所淹沒。石軒抬眼望去,隻見先前墜落的“流星”,突然爆發出刺目耀眼的火光,數百枚裹著桐油的火蒺藜從林中彈射而出,在叛軍後方織成了一片燃燒的荊棘之網。這正是她精心埋伏的後手——利用軍中工匠改良的“飛天火雷”,以硫磺火藥混合磁石觸發,專門克製叛軍的重裝甲胄。


    玄鷹衛的陣型終於出現了破綻裂痕。當第三輪弩箭唿嘯著飛馳而至時,石軒已然率軍成功突入陣心,長劍一揮,挑飛最後一塊黑布,露出弩車基座上刻著的玄色鷹紋圖騰。她指尖輕輕撫過圖騰邊緣的雲雷紋,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宮中所見過的西域貢品——同樣的紋飾,曾經出現在某位親王進獻的鎏金香爐之上。“衛凜!迅速斬斷弩車絞索!”她旋身揮劍,果斷斬斷叛軍試圖轉移弩車的韁繩。與此同時,山穀北口傳來如雷霆般的戰鼓轟鳴聲,陳磷的旗號猶如赤色怒潮般洶湧卷來——顯然荷花已然識破叛軍的調虎離山之計,提前派遣援軍繞道前來支援。


    夜幕完全降臨之時,最後一架雷火弩在熊熊烈焰之中轟然坍塌。石軒腳踏在玄鷹衛統領的屍體旁邊,俯身撿起染血的軍旗,隻見旗角繡著的鷹爪,正抓著半枚斷玉。她瞳孔微微一縮,瞬間認出那是當今太子隨身攜帶的“蟠龍銜玉”佩飾的殘片。“將軍,朝廷傳來急報!”傳令兵渾身是血,滾鞍落馬,遞上的密旨邊緣已然被火舌燎焦。石軒借著微弱的火光展開黃絹,目光掃過“著即班師迴朝,交趾軍務暫由監軍接管”的朱批時,指尖不由自主地驟然收緊。遠處,荷花的帥旗正緩緩朝著京城方向轉動,月光灑落在她甲胄上的麒麟紋章之上,泛著冷冽而神秘的光。


    山風輕輕掠過這片焦土,卷起半片《旅寓安南》的詩箋。石軒望著箋角“故鄉逾萬裏”的殘句,忽然想起出發前荷花案頭那尚未寫完的奏章——那上麵,分明還留著“玄鷹衛器械與宮廷器物紋飾相通”的朱砂批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用戶90391439的新書: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用戶90391439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用戶90391439並收藏用戶90391439的新書: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