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長公主荷花自贛南返迴京城後,即刻前往拜訪柳弘大學士。彼時,她獲悉師兄鬼子六已抵達京城,正籌備參加春闈考試。需知,春闈乃每三年舉行一次的全國性科舉考試,對於廣大書生而言,這無疑是獲取功名、踏入仕途的關鍵契機。鬼子六與江通之女江令宜、柳弘之女柳青青,以及好友陳小靜一同前來,暫居柳府。柳弘向荷花闡述了鬼子六的近況,荷花聽聞後,心中不禁湧起敬佩之情,急切盼望著與鬼子六相見。


    次日,荷花身著一襲月白團花錦衣,身姿優雅婀娜,端坐在雕花馬車之中。車簾被輕輕掀開,簷角的銅鈴在春風的吹拂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她輕輕扶著綠萼的手,姿態輕盈地邁下踏板,蹙金繡鞋尖輕輕點在青石板上,仿若生怕驚擾了那嬌嫩的草芽。她裙裾上繡製的精美纏枝蓮紋,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輕拂過牆根新抽出的草芽。


    門房通報之後,柳府的內眷們已迎至穿廊。江令宜身著蜜合色織錦披風,襟前的珍珠瓔珞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愈發襯托出她身姿的曼妙。她抬手虛扶荷花的臂彎,嬌柔的聲音中飽含著關切之意:“公主長途跋涉,一路勞頓,為何不等歇息兩日再來呢?”


    話剛說完,柳青青便從廊柱後輕盈轉出。她身著鵝黃襦裙,裙上繡著精巧的並蒂蓮圖案,發間一支白玉簪子簪著半朵初開的茉莉,整個人宛如一朵清新脫俗的茉莉花。她體態輕盈,腰肢纖細,臀部線條圓潤,雙腿修長筆直,盡顯青春活力。


    陳小靜則垂手站立在廊下,身著月白襦裙,腰間的絲絛係著一個繡荷包,細密的針腳繡著去年嫂子教她的纏枝紋樣。她微微福身,眼尾微微彎起,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透露出一絲羞澀。


    穿過垂花門之時,荷花不經意間瞥見池中錦鯉翻尾,瞬間驚碎了滿池煙柳的倒影。柳弘書房的雕花槅門半掩著,墨香與鬆煙味混合著彌漫出來,鬼子六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西域屯田之策,應當以水利作為首要考量……”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三年前在雁門關外的場景。那時,他也是這般伏在軍帳的案前,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氈帳之上,筆尖劃過羊皮地圖時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他身材高大挺拔,麵容英俊,胸膛寬闊,腰部緊實有力,臀部線條優美,雙腿修長且充滿力量。


    “公主請。”小靜輕輕掀起棉簾,炭盆裏煨著的雪梨湯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鬼子六聽到聲音轉身,青衫的下擺掃過青磚,露出鞋頭繡著的竹葉紋樣,那是江令宜去年親手繡製的。他的袖口沾著些許星點墨漬,作揖時,腕間露出一截紅繩,正是陳小靜為他編織的平安繩。


    “贛南的木棉可開了?”他望著她鬢邊新插的玉簪花,喉結微微一動,“你信中提及的鷹嘴桃,我竟在琉璃廠尋覓到了種子。”荷花的手觸碰到他案頭的《九邊圖誌》,書頁間夾著一片枯黃的草葉,分明是她去年從宣大寄來的駱駝刺。窗外忽然傳來黃鸝的啼鳴聲,柳青青的笑聲從廊下悠悠飄來:“你們快些看,荷姐姐給六哥帶了宣大的胡麻餅呢!”


    江令宜揭開食盒,指尖輕輕拂過盒沿的纏枝紋。陳小靜遞來青瓷盞,盞底沉著一枚水泡過的玫瑰,正是江燦教她的蜜漬方法。鬼子六咬下一口胡麻餅,粗麥的香氣混合著核桃仁的脆響在口中散開。


    “春闈時場屋陰冷,”荷花將一個手爐推過桌角,爐身鏨刻的鬆竹紋間鑲嵌著細銀,“我讓內務府特製了炭,你每日卯時記得更換一次。”鬼子六觸碰到爐壁的溫熱,不禁想起她在信中曾寫道,塞北的冬夜,她常常靠著這個手爐抄錄兵書,抄到後半夜,爐灰裏埋著的煨栗子便熟了。


    柳青青倚著門框,輕輕撥弄著辮梢的珊瑚珠:“等六哥考中進士,咱們去遊瓊林苑好不好?聽說那裏的梨花今年開得格外早。”江令宜微笑著說道:“傻丫頭,先讓你六哥安心考完試。”陳小靜為炭盆添了一塊碳,火苗躍起之時,將鬼子六握書的影子投射在窗紙上,那影子的指尖,正輕輕蹭過荷花送的鎮紙邊緣。


    臨告辭之際,荷花在穿廊下瞥見鬼子六的靴子晾在欄杆上,鞋尖沾著新泥,顯然是今早去了巷子口買酥酪。她袖中的油紙包忽然傳來暖意,隔著布料都能聞到甜香。


    馬車軲轆聲緩緩碾過落花,她掀開窗簾迴頭望去,隻見柳府的垂花門裏,鬼子六的身影正佇立在階前,青衫被風掀起一角。春陽灑落在他的發頂,將那一頭墨發染得透亮,恰似她案頭那方永遠磨不淡的徽墨。


    當宣大總督胡開的八百裏加急奏報呈遞入紫禁城時,太和殿簷角的銅鶴正沐浴在鎏金的日光之中。朱批著“知道了”的黃綾卷軸一旁,新貢的蜜漬櫻桃在青瓷碟中泛著珠光,皇上撚著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兩顆琥珀念珠從指間滑落,在明黃的桌案上滾出細碎的脆響。


    “傳旨。”他輕輕拂了拂袖口繡有十二章紋的龍袍,玄色靴尖碾過金磚上的纏枝花紋,“著武英殿大學士蒲雲舟為正使,青山郡主若男為副使,隨長公主荷花前往宣大頒旨。”殿外廊下,當值的小太監聽聞此言,立刻抖開金鑲邊的傳旨黃幡,簷角銅鈴隨著他疾走的身影撞出一串清脆的響聲。


    三日後,宣大驛道上塵土飛揚。荷花身著團龍紋錦袍,外罩玄色大氅,腰間玉帶扣上的蟠螭紋擦過馬鞍,驚得坐騎白蹄烏發出一聲長嘶。她身後,若男郡主的棗紅馬踏著碎步靠近,茜色披風上的盤金繡寶相花在風中翻卷,露出內襯的月白錦緞,那是皇上親賜的“山河永固”紋樣。


    蒲雲舟的青緞馬車停在鸛雀樓前時,簷角“風鐸”叮咚的聲音可傳至十裏之外。這座七層高樓飛簷鬥拱,簷下懸著的鎏金匾額雖曆經風沙磨礪,卻依舊發亮,“鸛雀樓”三字筆鋒剛勁如刀,正是太宗皇帝的禦筆。荷花扶著侍女綠萼的手,拾級而上,掐金絲的粉底皂靴踩過斑駁的石階,裙裾上的海水江崖紋掃過磚縫裏鑽出的駱駝刺。


    登上第五層時,若男忽然指著遠處驚唿。隻見黃河宛如一條金鱗巨蟒,在黃土高原之間蜿蜒向東流去,落日如熔金般墜落在陰山之後,餘暉將河麵如碎銀般的波光染成了琥珀色。荷花按住腰間晃動的雙魚玉佩,那是北庭老王去年朝貢時所贈,此刻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長公主請看。”蒲雲舟的象牙柄折扇指向東南方向,青衫袖口的暗紋繡著北鬥七星,“那片鬱鬱蔥蔥的地方,便是各族百姓新近開墾的屯田。”隻見田間阡陌縱橫交錯,漢胡百姓正趕著耕牛緩緩歸家,地頭的烽燧台已改建成了望塔,頂端飄揚著的不再是狼煙,而是繡著“宣”字的杏黃旗。


    第七層樓頂的風裹挾著沙粒撲麵而來,荷花的鎏金帷帽流蘇劇烈晃動。她解下大氅交給綠萼,露出內裏的赤羅朝服,胸前的補子繡著威風凜凜的麒麟,爪下踩著象征邊疆的雪蓮。若男摘下團花麵紗,露出被風沙吹紅的雙頰,茜色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宛如一團跳動的火焰。


    “陛下賜北庭為‘忠勇可汗’,這封號……”蒲雲舟的折扇輕輕敲著欄柱,“當年太宗皇帝曾賜給突厥可汗同樣的封號,如今這封號再度重見天日了。”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悠悠的羌笛之聲,吹奏的正是《折楊柳》的曲調。荷花望著黃河入海處翻湧的金波,忽然想起鬼子六在《西域策論》中所寫:“河湟之地,當如琴弦,張弛有度,方得長安。”


    暮色漸漸四合,一行人在樓頂擺開香案。荷花展開明黃的聖旨,風將卷軸邊緣的珍珠流蘇吹得左右搖曳,她的聲音混合著風鐸聲,悠悠飄向遠方:“北庭新主,當承先誌,保境安民......”話音未落,北庭王帳方向騰起三簇狼煙,那是新可汗率領部族跪迎聖旨的信號。


    下得樓來,宣大知府已在階前恭敬等候。他官服上的鷺鷥補子沾著些許草屑,顯然是剛從屯田之地趕來。“公主請看,”他指著遠處塬上的窯洞,“胡漢百姓如今共住一塬,春種之時漢人傳授胡人使用曲轅犁,秋日裏胡人則贈送漢人奶酒......”話音被一陣駝鈴聲打斷,隻見商隊正沿著新開的互市道緩緩前行,駱駝背上的貨物蓋著漢胡雙語的布幡。


    是夜,北庭王的氈帳裏燃起鬆明火把。荷花身著華美的胡服,猩紅氈帳裏的金線繡著狼首圖騰,與她發間的金步搖相互輝映。新可汗穿著簇新的團花錦袍,腰間的胡刀鞘上鑲嵌著寶石,正是皇上所賜的“忠勇”腰牌。兩人手持銀碗,共同飲用馬奶酒之時,帳外忽然傳來胡笳之聲,與黃河的濤聲相互交織,在遼闊的草原上蕩漾出層層迴響。


    離帳之時,若男輕輕撫摸著腕上的胡族銀鐲,那是可汗之妻所贈。月光灑在她茜色披風上,仿佛染上了一層霜。荷花望著遠處明滅的篝火,想起白天在鸛雀樓頂所見到的景象:黃河水浩浩蕩蕩向東流去,兩岸的屯田如棋盤般規整,胡漢百姓的村落炊煙嫋嫋升起,共同描繪出這萬裏邊疆的安寧畫卷。她緊緊握住腰間的雙魚玉佩,隻覺掌心傳來的溫熱,恰似皇上禦案上那盞永遠不會涼卻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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