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離開的魯潯聽不到身後的議論,聽了也不在意,隻是另尋了個酒肆張羅五髒廟的貢品。


    《來自嶺南百越的貓獠在雲州府虐殺江湖義士》


    《人麵獸心的倭刀妖魔在平沿江邊殺戮武林豪傑》


    《喪心病狂的魯姓屠夫進入延州府》


    《雲州魯潯掃平十二塢水盜》


    《魯宗師接近府治之所》


    《俠肝義膽的煌天刀魯大俠將於今日抵達翹首以盼的巨嶽》


    幾日來小殺幾個、大殺幾十的魯潯感受十分深刻。


    果然隻要是地球的人都一個揍性,就連江湖風聞的變化曲線都十分乳法。


    至於他為什麽能精準鎖定這些所謂的惡人,除了手下兄弟收的風,就不得不說他背後那團‘果凍’了。


    這前世的心肝脾肺,似乎專門能感受他人身上的罪業,隻要遇到惡人便開始跳動,非要魯潯砍了才會停下。


    說來也怪,隻是殺過人的這‘果凍’並不管,唯有那些恃強淩弱、喪心病狂、窮兇極惡的人,這‘果凍’才會有反應,魯潯發現這點後也不擔心殺錯人了。


    一路參照當年惡美麗卡的旅遊項目,一路走一路殺,他此行目的就是為了煊赫武力,之前混淆視聽也是為了把實力高強、消息靈通的那一部分人騙到海上,好讓自己先拿這些個江湖草莽磨磨刀,現在看效果極佳。


    二十年練武不動武,短短七日,幾百顆人頭砍下來,肚子裏這三分惡氣已足,如今,魯潯愈發有自信應付未來的考驗,他也心知,這七日遇到的都是些為王前驅的貨色,真正的高手,恐怕要從現在才會出現。


    這不,考驗來了。


    魯潯剛一坐下,未等他招唿小二,一個佩劍女子帶著幾個衣著秀麗的侍女端著幾道菜肴款款而來。


    陳皮午魚、水晶鰻凍兩道打冷,骨湯翅梳、酸湯鬆蟹一清一濃兩道鮮湯,武夷熏鵝幹香、鮑燒豆麵赤紅,玉樹鼠斑一魚兩吃,佛跳牆壓軸出場,又配了延平筍燕這道地方名菜,滿滿一大盤清燉牛肉足讓壯漢飽腹,真個武人風格。


    非是延州府主人家,斷擺不出這樣誠意滿滿的鴻門宴!


    “魯大俠遠來,我等特備薄宴。”


    佩劍女子腕間浪濤銀鈴輕響。


    魯潯掃過壇沿刻著的清源山紋,忽然大笑,解下九尺長刀橫放在椅背上,刀鞘末端正巧壓在桌角的 “鎮瀾符” 上。


    “有宴無酒,閩地武林如此待客?”


    話音未落,兩個侍女端上美酒兩例。


    隻見黃米燒紅一壇,甘甜芬芳;建甌清河滿壺,醬香濃鬱,壺身尚帶著九龍江的水汽。


    雖然來者不善,魯潯卻不含糊,抄起筷子麵紗微撩,如風卷殘雲一般掃蕩餐桌。


    骰子大的牛肉塊一勺七八顆,扔到嘴裏鋼牙一銼便嚼得粉碎下肚,熏鵝腿撕下來,兩口便隻剩骨頭,熱氣騰騰的骨湯翅梳端起石鍋一口半鍋下肚,吃的不爽,大手一揮!


    “飯呢!請人吃飯,怕不是連主食都不給!”


    話音剛落,後廚繞出兩個侍女,一個端著一大木盆米飯、一個端著一大盤蒸餅送了上來。


    魯潯抄過木盆,將米飯倒在幾個菜盆做了湯飯,又把牛肉卷了大餅,就著打冷熱炒一番狼吞虎咽,不一會就吃了五斤肉、二斤飯、二十張大餅,又喝了幾十海碗酒,拍拍肚子,七分飽好辦事,這才停了下來。


    待魯潯撂下筷子,端著僅剩的佛跳牆慢悠悠的喝時,周圍已經坐滿了人,將魯潯圍在中央,這些人各個氣息悠長、目露精光,想來武藝不凡。


    幾個侍女上來撤了空盤,放下幾盤點心,眾人也圍坐在一張桌上。


    為首之人身著月白錦袍,腰懸秋水長劍,鞘上南珠閃爍幽光,宛如鮫人珠淚。


    “魯大俠好膽量,也不怕我等在飯菜中下毒?”


    魯潯勺子攪著湯碗。


    “主人家請客吃飯,魯某兜著麵子,若是要魔功,我現在就給你,不用搶,各位想要麽?”


    左手旁,一身形魁梧如塔,雙手抱在胸前,臂上青筋暴起,背後一把大環刀的壯漢開口接過話頭。


    “魯大俠,我延州武林敬你宗師身份,今日才設宴款待,你卻說我等圖謀魔功,可是讓武林同道心寒啊。”


    魯潯端起湯喝了一口,抬頭斜了一眼壯漢。


    “這鮑魚少說煨了三個時辰,怎麽火候還差七分?”


    “你!”


    佩劍男子站起身來阻止了壯漢繼續說話。


    “傳聞魯大俠隱居鄉野,如今初入江湖,想來並不熟悉江湖同道,便由在下為您引薦。”


    他指著壯漢。


    “這位乃清源派掌門陳少陽。”


    又指了指旁邊一旁手持船槳的漢子。


    “這位是九龍江幫幫主汪海嶽和諸位堂主。”


    隨後自己拱了拱手。


    “在下乃鼓浪劍派掌門林震濤。”


    魯潯看了看眾人,低下頭輕輕攪著湯匙。


    “各位請我吃飯,又不要魔功,定有其他事情,開門見山吧。”


    林震濤見魯潯如此,臉上也閃過一絲陰色,可聲音依舊清朗。


    “魯大俠,自您踏入閩南地界,一路懲惡揚善,我等欽佩不已。然巨嶽城乃閩南武林的根基所在,魚龍混雜,難免有諸多不便之處。還望魯大俠高抬貴手,莫要在城內大開殺戒,以免驚擾無辜,壞了這一方安寧。如此,延州武林同道一定銘感五內。”


    說完,林震濤拍了拍手,兩個身著唐服,豐滿圓潤的美人端著兩個箱子出來,打開一看,裏麵滿滿金銀彩物。


    “略備川資,不成敬意。”


    魯潯抬眼看了看兩個箱子,轉過頭來輕輕一笑。


    “林掌門,這話,你說了算?”


    陳少陽聞言,往前踏出一步,甕聲甕氣地說道。


    “魯大俠,我等代表閩南武林前來,也是禮數周全,拜宴相交,您又何必輕言恥笑!”


    魯潯啞然失笑。


    “在下並無意與各位為敵,隻不過我這一路懲奸除惡,怎麽礙著各位了?”


    汪海嶽在一旁開口。


    “魯大俠七日來懲惡揚善不假,可不少人罪不至死,都是閩南同鄉,何苦下此毒手!”


    “閩南同鄉?好!”


    魯潯舉刀一揮,一盤芝麻炸棗掃到屋外,幾個街旁衣衫襤褸的孩童怯生生朝門裏看了看,見魯潯微微點頭,才一哄而上爭搶棗子,而後又對著魯潯磕了頭才一哄而散。


    魯潯收迴憐憫痛惜的目光,再看看周圍服帛佩玉的武林人士,眼中不覺已毫無感情。


    “門外這些孩子,是不是閩南同鄉?”


    “魯大俠!”


    “閉嘴!”


    陳少陽還待開口,魯潯已是斷聲喝止。


    “什麽狗屁罪不至死,一幫草菅人命、欺壓良善、作奸犯科的鳥廝!我殺了他們是讓他們少造點罪業,這是行善積德!你們算哪路菩薩?來我這吹法螺!況且!”


    說到這,魯潯握刀一頓,炙熱氣息浮現,碗中湯水熱氣蒸騰。


    “雲州鄭氏不開口,建州卓氏未話事,你們一幫城蛇社鼠一樣的東西!卻來跟我擺席講數?是身上有事,怕犯到我手中這口刀上吧!一群癟三一樣的東西!”


    低頭喝了一口,魯潯咂了咂嘴搖搖頭,猛地把碗一砸,抬手掀桌!驚的眾人飛身後退。


    再抬頭時,卻見魯潯已是滿目兇光!


    “你們他娘的,算老幾!”


    林震濤氣的麵皮抖動,掌心在劍鞘上按出半枚水痕。


    “巨嶽城下三街十條巷子,住著三七十二家商鋪。一十三戶人家,魯大俠若要清剿惡人,還請——”


    話未說完,怒不可遏的陳少陽抄起大環刀重重磕在桌上,震得茶盞跳起三寸。


    “跟他廢什麽話!先領教我清源刀盟的‘開山十八斬’!”


    話音一落陳少陽手持大環刀搶步而出,刀背清源山鎮嶽石紋路以填滿土黃真氣。一刀劈出如山嵐過境,竟在酒肆中掀起烈烈狂風。


    魯潯步都不移,隻是連鞘揮動,在刀風間隙中連點七處破綻,逼得陳少陽勉力收刀,血氣逆行間已是滿麵通紅。


    “好功夫,吃我一招‘浪裏藏礁’!”


    九龍江幫主汪海嶽突然欺身,鞋底河泥甩成三尾銀魚 ——這是九龍江分水功的“魚躍三疊”,內中暗藏十二枚魚骨鏢鋒芒如冰。


    魯潯手上玉色微閃,信手將泥點掃成齏粉,順手以刀鞘挽了個刀花,將魚骨鏢全數打飛。


    “據說九龍江幫有一門‘龍舟棹棍’,使來看看。”


    說完,一拍桌子,身如靈魚一般竄了過去,手中長刀一揮,化作漫天殘影,牢牢罩住九龍江幫眾人。


    “退!”


    汪海嶽見勢不妙,伸手一橫,一腳踢起桌子阻擋魯潯,一邊飛身後退。


    隨後抄起身後弟子送上的九龍鋼槳,橫在身前。


    “布陣!”


    身後五名堂主飛身上前,各自手持船槳,擺出一套奇異陣式。


    “魯大俠,這九龍江幫的龍舟陣可是曾困死過小宗師高手的,您若肯止戈說和,答應我等此後過閩南八府不入府治,不在濫殺無辜,我等必然以禮相待,禮送出境!”


    林震濤還想說和,魯潯卻橫刀將其打飛出去,隨後縱身衝入陣中。


    九龍江幫眾人見魯潯油鹽不進,對視一眼,隨後使出一招最為兇狠的“六龍鎮波式”,要給魯潯點顏色看看。


    六把鋼槳揮舞間帶起水花四濺,隨後漫天真氣在汪海嶽引導下化作漫天水幕,其中槳影層層疊疊、難以捉摸,突然,正麵水幕中一把龍紋鋼槳打來,一股如江水般的纏勁黏住魯潯長刀,使其無法輕易抽出。隨後五把鋼槳從五個方向無聲無息的打向魯潯。


    “九龍江幫的功夫,土腥味太重,藏不住的。”


    魯潯紋絲不動,隻是周身發出無形波紋,連周圍水幕都蕩起波瀾,五位堂主發現手中鋼槳不停使喚,竟如同被江中豬婆龍咬住一樣無法動彈,紛紛大驚失色。


    “這是什麽妖術!”


    林震濤不愧是眾人之首,見多識廣,隻是看了一眼就大驚開口。


    “混元六虛勁!傳聞是真的!”


    魯潯旋身拔刀,混元六虛勁隨刀風掃出,整個酒店頓時柱搖瓦顫,六支船槳同時從中折斷,五位九龍江上威震一方的堂主此時卻如同落浪的泥鰍一樣,被無形氣流倒卷而飛,落到地上時已是身首異處。


    汪海嶽也被卷入刀風之中,落地之時摸著自己的腦袋,發現自己頭還在,卻覺得渾身疼痛,撕開衣服一看,自己身上的九紋龍紋身均已被割去頭顱。


    林震濤見坐下來端住碗的魯潯,心中發寒卻也不肯短了盟友之義,終於按劍出鞘,秋水長劍映著日光,竟在地麵投出浪濤之形,劍尖在浪濤中時隱時現,一劍刺出,竟如飛魚群襲,越起處處狹芒,刺的魯潯周身大小竅穴各個生寒。


    “這就是魚龍戲海十三式?有點意思。不過——”


    麵對如此劍法,魯潯竟一手端湯,閉目聽劍。


    待劍影即將臨身之際,魯潯陡然睜眼,手中長刀高舉,內關鼓漲、大陵震顫,刀刃瞬間湧現厥大潮浪,如長江天落,轟然劈下!


    “千路來的花招隻能對付實力相當的人,魚群再龐大,衝的破天河倒灌麽!瀧壺!”


    刀劍相撞之際,洶湧水汽充斥酒肆,磅礴氣勁帶著濕潤的氣息兇猛的洗滌著一切塵埃。


    無窮飛魚幻影頓時一衝即滅,林震濤手中長劍瞬間脫手,自己也被卷入浪汽之中,狼狽的衝出了酒肆。


    陳少陽大環刀插在地板之中,終究沒被衝出去。


    可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站起來的他,看到魯潯收刀入鞘,


    立在身前,一雙眼睛似乎透過黑紗盯著自己。


    想到方才那場景,陳少陽手中之刀頓時再也舉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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